滇人闲话吴三桂（二）

越鸟南枝

清朝入关定鼎中原，论功劳吴三桂最高，论三藩，吴三桂实力最强。吴三桂来滇开藩，率五十三佐领，绿旗兵一万二千人，外加军人家属计数万人。吴三桂镇守云南后，制定以五丁出一甲，甲二百设一佐领，合计五十佐领，由左右都统管辖。又设前、后、左、右援剿四镇，分十营，每营兵一千二百人，以吴应麒、吴国贵、夏国相、胡国柱等为统领，以马宝、王屏藩、王绪等为总兵。吴三桂率兵镇压各地农民起义，先后平定陕西、四川、云南，逼缅王交出南明皇永历帝，又镇压贵州水西土司安氏，历年征战，四方精兵强将尽纳于麾下。

吴三桂开藩入滇时，朝庭给他的权利和荣誉至高无上，云贵总督、巡抚均受他的节制。用兵上，吏部、兵部不得干涉，用钱上，户部不得稽查和推迟。允许吴三桂在地方自行委任官员，其所委任官员称西选，当时西选官员遍及云南全省。康熙六年，吴三桂以眼睛有病辞去总管职务，清庭按他的请示罢免其权力。此时，吴三桂被晋封亲王，与靖南王耿精忠，平南王尚可喜并称“三藩”，其子吴应熊也已成为附马。

吴三桂擅权云南十多年，每日操练兵马，可谓兵强马壮。在各个交通要道、水陆港口，到处安插自己的亲信，各省的提督和总兵大多为其心腹，儿子在宫中做附马，朝庭有什么风吹草动，吴三桂在偏远的云南亦能洞察秋毫。

康熙十二年三月，尚可喜申请回辽东老家养老，提出让其儿子尚之信镇守广东的要求。兵部商议没有同意，并提出撤销藩王的称号，耿精忠和吴三桂听说后，心里惴惴不安。同年七月，吴三桂也上疏申请撤去其兵权，以此来试探朝庭对他的态度。康熙皇帝召集朝中群臣商议，户部尚书米思翰、兵部尚书明珠、刑部尚书莫洛等力请削藩，康熙帝遵照大臣的意见同意吴三桂的请求，决定把吴三桂安排到山海关外。

吴三桂本来希望康熙帝能把他继续留在云南，获得像明王朝沐英家族世守云南一样的殊荣。可命令一下，让吴三桂吃惊不小，大清王朝的背信弃义，使他担心“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悲剧重演，于是暗中召集部下，密谋举兵反叛。于是阻断外界与滇中的邮件往来，行人只许进不许出。直到侍郎哲可肯、学士傅达礼到达云南亲授诏书，吴三桂才不得不表面装着遵命，私下一拖再拖赴关外行期，紧急策划举兵反叛事宜。吴三桂自信，当时，满清王朝将帅中还没有哪一个能与自己旗鼓相当，相提并论的，对反清复明信心满满。

康熙十二年十一月末，吴三桂举兵起事，杀掉巡抚朱国治，抓捕按察史以下所有不愿意起事的官员，向各地发出檄文，自称“天下都招讨大元帅”，以第二年为“周”元年。下令全滇人士换衣帽，养长发，举白色旗帜。誓师大会上，吴三桂向部下陈述满清政府言而无信，以武力侵略中原领土等罪行，说着说着悲痛欲绝，泣不成声。随后，跨上战马沿军校场驰骋三圈，并挥舞长刀三下，誓师北伐。那一年，吴三桂已经六十二岁了。

吴三桂叛乱，贵州巡抚曹申吉、提督李本深、云南提督张国柱皆齐声响应。云贵总督甘文焜在贵阳听说吴三桂兵变，想用兵拒守，而提督以下将士都不听他指挥，率队跑到镇远，凡是反对吴三桂的人都被他们抓起来处死。兵部郎中党古异、户部员外萨木哈在贵州办理吴三桂移藩关外事宜，听闻此事，于十二月十二日赶至京城报告，此时，湖广总督蔡毓荣上报的奏折也到了，这一消息无异于晴天霹雳，举朝震惊。大学士索额图主张对建议撤藩者定罪，康熙帝没有同意，仅是通知赶快阻止传送福建、广东两地撤藩诏书。接着向中外宣布撤销吴三桂的一切职务，并派遣大军到湖北荆州抵御吴三桂的进攻。

吴三桂定其年号为“昭武”，其军队幕僚中有个官员徐良骙，向吴三桂上书说：“三桂举兵时昭武两字不足取，昭为刀口近斜日，武为止戈，宜变易之。”吴三桂看了他的来信，喟然长叹说：“听天命之所在也。”

湖南衡山岳神庙有只白龟，大如铜钱，养了多年均不见长，本地人认为是岳神派出的使者，便把它藏在神龛中虔诚祭拜。吴三桂冒用帝王的称号后，来到湖南衡阳，选择皇道吉日祭祀诸神，一时兴起，决定用白龟占卜今后的进军方向，于是把图放置在桌上，让白龟在图上蹒跚前行，白龟走来走去，就是不越过岳州、常德、澧州界线，反而折返在云南位置上停下来，吴三桂不死心，又带领诸臣三次朝拜和祷告，三次均是如此。所以，吴三桂叛乱后，只称“都招讨大元帅”，以“大周”两字纪年，一直不敢称帝。

康熙十四年八月，吴三桂亲率大军至湖南，并入住长沙。十六年秋七月，才到达湖南衡阳。十七年春初，属下争相奉劝吴三桂称帝，以顺应全国各地反清复明人士的要求。大家认为衡阳是兵家必争之地，应该把都城迁到衡阳。吴三桂采纳了众人的建议，于康熙十七年春三月初一日，在衡山脚下建筑祭祀神坛，在衡阳城南郊祭天、北郊祭地后称帝，改元“昭武”，改衡阳为定天府。添置百官，分封诸将，颁布新历，举行云贵乡试，吸引全国各地的人才。吴三桂称帝时，因时间仓促，皇宫屋顶来不及更换黄色琉璃瓦，便用黄漆粉刷而就。又建盖房屋上千间，暂作朝房，防止风吹雨淋时文武百官有行君臣拜见之礼处。

吴三桂在衡阳称帝后，立即召集马宝、王绪、胡国柱等率领精兵强将赶赴湖南，进攻永兴，湖南都统伊里布、副都统哈克山等相继战死。简亲王及征南将军穆占，均被王绪、马宝、胡国柱等穷追不舍。眼见情势危急，康熙帝决定亲征，以振军威。可谁也想不到，正当清兵军情紧急，面临生死存亡之际，马宝等将领忽率大军向衡阳奔去。原来是吴三桂于八月十五日病死在衡阳，于是才把诸将召至衡阳，共商大事。经此一变，叛军形势急转直下。康熙十七年十月，吴三桂孙吴世璠赶到衡阳发丧，并继承帝位，改元“洪化”。十二月，吴世璠迎接吴三桂灵柩返回云南。

吴三桂举兵反叛时，有的将领建议要赶快打过长江，挥师北上；有的将领建议要直下南京，凭长江天险，截断长江、准河水运；有的将领建议要出兵汉中和关中地区，守住崤山及函谷关与清军抗衡。吴三桂以自己年事已高，万全之策乃坚守滇黔根据地。一开始攻下湖南，便下令部队不得渡过长江，自认为即使不能光复全国，也可以划江而治，所以，用兵数年均不能由南向北驱进。待到清兵四面围来，吴三桂却突然抱病身亡，诸将合谋，也论不出个所以然。

夏国相主张弃滇北向，以争天下，马宝不同意。大家一致认为时下之策只有固守湖南，倚洞庭湖天险而与清王朝一较高下。在两军对峙中，清军将领使出反间计，使吴应麒错杀了不少将领，部分总兵偷偷乘船去投靠清军，澧州方面也出现将士乘船去投降的情况。清王朝统帅王公、将军等，接二连三收复岳州、长沙、常德、永州，吴世璠只得退守贵州，接着贵州、四川又被清军攻占，吴世璠不得不退回昆明。

清军进攻云南，吴世璠令郭壮图以象阵在曲靖防御，清兵五次进攻均取得进展，郭壮图象阵反过来践踏自家军队，叛军大败，郭壮图逃回昆明。此战以后，吴世璠再也没有与清军较量的本钱了。

清军逼近昆明，吴世璠赶快把吴三桂的棺椁转移，除了郭壮图等几人外，其他人都不知道吴三桂棺椁具体埋葬在什么地方。清军攻下昆明后，蔡毓荣、穆占与赵良栋等想方设法在云南寻找挖掘吴三桂墓，凡滇人说有可能的地方，不辨真假，均被挖掘，一天之内就挖出十三具尸体，并把尸体火化后四处抛洒。传闻，吴三桂真正的骸骨，其实埋藏在铜壁关外。

吴三桂祖坟在关东，有地师说，吴家墓地风水非富即贵，但玄武山有三处断节，甚是可惜。说来也怪，吴三桂家自父亲明朝锦州总兵吴襄以下，仅有吴三桂一人是因病而自然死亡的，其他的均死于非命，地师断言这就是祖坟玄武断节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