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28, 128, 128);">我的兵团岁月（七）</span></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color: rgb(255, 138, 0);"> 奉 调 三 天 门</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color: rgb(22, 126, 251);"> 汤优烈</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七一年六月六日，这一天我的记忆很深。在妙西镇基山和唐家兜度过了半年兵团农业连队的生活后，突然接到从天而降的调令，要我向它们告别了……</p><p class="ql-block"> 前一天下午，连长交待我这两天趁空去营部领一些锄头、簸箕等生产工具回来，我应允明天一早就去。六日早晨一吃完早饭，我就解开停泊在饭堂旁小河边“运输小舟”的缆绳，熟练地推梢、扳梢将船摇出了小码头。这只小船可是我连主要的运输工具，连队驻地离营部七八里地，有大一点重一点的物品农具什么的，一般都得用上这条小船。</p><p class="ql-block"> 小河是那么的恬静、清澈，倒映在水中的清晰树影，不时被前行的船头冲撞得若隐若现。我轻松地摇着船橹，任凭和煦的春风轻拂着我的脸庞，时而撩起我的衣裳，尽情享受着春天带来的些许情不自禁的喜悦，忍不住哼起了样板戏的唱段，俨然像一个正在演出的演员。</p><p class="ql-block"> 大概四五十分钟吧，营部的小码头到了。</p><p class="ql-block"> 我下了船正在拴船绳，营部通信员章汉忠（我中学的同学）走来了，看到我，似乎带着点儿神秘的表情问着：“优烈，这么巧啊，你到营部来干什么？”我立马答道“来为连里领点儿生产工具呀。”只见他一把将我拽回到船上：“走吧，走吧，还领什么工具，下午让你去师部报到。”“啊，真的？”我不敢相信。小章随即拿出一只信封对我一扬“看，这就是师部的调令，营里让我直接送到你们指导员手上。”这时我才觉得这应该是真的。原来小章已打电话到连里，得知我一早就摇船上营部了，正到小码头等着呢。</p><p class="ql-block"> 这时，我又感到纳闷了，怎么会调我去师部，到那去干什么呢？突然，我眼睛一亮，难不是与几个月前的那一幕有关，对，一定是的！</p><p class="ql-block"> 那是七一年春节前的一天，浙北大地北风呼呼，寒气逼人。昨晚接到连部通知，让我明天上午去营部一趟，也没说让我去干什么。所以，一早我就披着厚厚的军大衣（是我在黑龙江的哥哥前些天给我邮寄来的）上路了。</p><p class="ql-block"> 前些天这里下了一场雪，远处山间还是白皑皑一片，路边树梢上也残留着积雪。兴匆匆行走的我望着此番景象，不禁哼起样板戏《智取威虎山》杨子荣的唱段：“穿林海，跨雪原，气冲霄汉……”不多一会儿，就看到了营部的小山包。</p><p class="ql-block"> 当我跨进营部办公室时，看见几个借调在营部工作的同学战友正在和一位军人干部聊天。女同学小黄见我进来忙给那个军人介绍：“他,就是二连的文书汤优烈。”那位军人干部个子适中，端庄英俊。他细细打量了我一番，然后自我介绍：“我叫朱瑞成，是师部宣传科的干事。哦，小汤，听说你喜欢文艺，会唱样板戏，唱几段听听怎样？”我一愣，望望旁边站着的几个同学，显出有点儿尴尬和不太好意思的神态。朱干事即刻明白了我的意思，马上改口“那，我们借用一下营长的宿舍，到那里去唱，如何？”我赶紧点了点头。</p><p class="ql-block"> 进了营长的房间，门一关，朱干事就将手里拿着的革命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剧本递给我：“就唱你会的杨子荣唱段”。</p><p class="ql-block">那个年代，样板戏几乎人人都会唱，能唱全的也蛮多，实在唱不全的也能哼上几句。说实话，由于自己比较喜欢，平时常在练练唱唱，这些唱段几乎都会，只是不太精罢了。我从头至尾将杨子荣的所有唱段尽情地唱了个遍，看起来朱干事好像还算满意。接着他用手打着各种节奏的拍子，让我跟着学打，还做一些简单的舞蹈动作，摆几个Poss，让我也学着做。我当时感到很好笑，但还是认真地学做了，直到他点头为止。</p><p class="ql-block"> 后来我得知，朱干事原来当过体操运动员，得过体操全能冠军，又在浙江歌舞团干过舞蹈演员，曾经在杭州汪庄（西子国宾馆）专门为毛主席表演过舞蹈节目，后来从军了，在部队从事文艺方面的工作。兵团组建后，他到兵团三师宣传科任文化宣传干事。</p><p class="ql-block">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 朱干事让我与他一起回到办公室。他打开笔记本，询问了我的基本情况，问我会什么乐器，我告诉他基本都不会，就是会吹几下笛子；他又问我其它还有什么专长，我说担任过学校的广播员，还曾是学校毛泽东思想广播站的站长，平时会拨弄拨弄扩音机、留声机什么的。朱干事都一一记下了。至此，这一幕有趣的“情景剧”算是落下了帷幕。</p><p class="ql-block"> 回连的路上我一直想着，这莫非是师部要排演革命样板戏找演员？其实我只是喜欢平时唱唱玩玩，对演戏并不感兴趣，管他的，反正任务完成了，心里还挺高兴的。这以后的几天里还在惦记着这事儿，看看没有动静，就渐渐地淡忘得没影了。</p><p class="ql-block"> 看来几个月前演的“情景剧”一定是师部来调令的缘由。“人逢喜事精神爽”，我一下心情大开，手中的橹也越摇越快，小船欢快地向连队驶去。</p><p class="ql-block"> 通信员小章坐在船头，对着我大声说：“优烈，你呀真幸运，跳出连队，直接到三天门师部大机关工作，多神气呵。”是啊，师部大院会是什么模样，兵团的连长、指导员都是军人，那师机关肯定多是军人，师部大院肯定很气派，大门有兵团战士站岗吗？此刻，我的心里充满了对三天门、对未来的美好憧憬……</p><p class="ql-block"> 不多时，连队的小码头就到了。</p><p class="ql-block"> 小章起身去找指导员，我仍感到不安，如果指导员不同意我走，怎么办？确实有点儿后怕，这已是第三次了，前两次都失去了机会，一次是调杭州不成，第二次是前不久团长带宣传队队长等来连队找演员，连队推荐的的几人他们看过后都觉得不满意，该队长在连部碰见我后，非要我唱歌和朗诵一下，过后，说要去找连领导。这时指导员闻讯阴着脸走进来说道，“这可是我连的文书呵。”在指导员的坚持下，调动的事就黄了。</p><p class="ql-block"> 一二不过三，这次能成吗？我不安地问汉忠，只听他笑着说，你放心吧，这可是师部的调令，可不是什么征求意见，营里都二话没说，连里能不放人？</p><p class="ql-block"> 不一会儿，指导员来找我了，将师部的调令交给我，并一脸不悦地说：“官僚主义，上午來调令，下午就要去报到，连队文书有不少交接工作要做的嘛，小汤，你明天去师部报到，下午将移交的事办好。”这下，我就像吃了颗定心丸，那高兴劲儿不用提了。</p><p class="ql-block"> 连里决定，由连部卫生员小陶临时接替文书工作。下午，我与他办完了所有的移交。晚上，我到宿舍向同学、战友们告别，听着他们的美好祝福之语，望着他们投来羡慕的目光，心里美滋滋的。</p><p class="ql-block"> 这一晚翻来复去的就是睡不着。</p><p class="ql-block"> 六月七日晨，兴奋了一夜的我早早起床了。天气真好，我到连部营地四周流连了一圈，吃完早饭后，就挥手唐家兜告别了。</p><p class="ql-block"> 老同学施锦钊主动陪伴我前往。这十五六里路的乡间小道，我从未走过，若不是他的同行，我一个人根本走不了。他肩挑着我的背包行李和板箱，我提着旅行包和网线袋，踏上了去湖州城的小道。</p><p class="ql-block"> 一路上，我们边走边聊，聊连队、聊同学、聊未来，走走歇歇两个多小时（这一幕一直印在我的记忆里，同学战友情谊真暖心哪，我打心眼儿里感激这位实诚助人的老同学，要知道待会儿他还要从原路返回连队呢！），终于到了湖州长途汽车站，踏上了去三天门的长途汽车……</p><p class="ql-block"> 就此事，我一直有个感叹：那个年代，空气是那么清新、纯正，一个偏僻农业连队的战士调往师部大机关，就是那么简单。人与人之间可以素不相识，但互相间的关系朴实真诚，一旦工作事业需要，就一纸调令即行，根本无需请客、送礼、打招呼什么的。联想当今社会众多金钱至上、以权谋私的现象，真感到让人汗颜。</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 2022.2.14</span></p><p class="ql-block">图片源自网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