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人的记忆：宣平板凳龙

壶山

板凳长龙闹元宵，

来年风调雨又顺。

畲乡古镇焕新颜，

今朝国泰佑民安。

正月十五闹元宵，吃元宵、赏花灯、舞龙、舞狮、猜灯谜，各地传统习俗异彩纷呈，热热闹闹的给年画上句号。对于宣平人而言，元宵节是属于板凳龙的节日，是属于苍龙的节日，是呐喊助威的节日。

宣平，正月十五闹元宵要擎三天的板凳龙。

　　镇上民风彪悍，擎龙灯不是一般的举着玩，而是一场与龙的较量，也是展示男子汉魅力的时候。”

　　宣平镇上擎的是板凳龙，一张四尺凳上用竹篾扎出一节龙身，外面糊上白腾腾的宣纸，用红的、金的、绿的颜料笔在宣纸上勾勒出龙纹。夜幕降临，锣鼓敲起来，精壮的汉子扎起白毛巾束起红腰带，把板凳往肩上一扛，就到城隍庙去接龙了。

　　龙头和龙尾的工程就大多了，不仅仅板凳比龙身大了几倍，图案也要复杂得多。需要几个有经验的师傅工作好几天，一个威风凛凛的龙头龙尾才可以响亮登场。

宣平老街以前是一溜的青石板铺地，窄窄的街道两侧是一些木板房子。街道弯蜒曲折，因型就势，远远望去就像一条游走在大地上的青龙。

　　老街的一侧是护城河，河床明暗交替，每隔一段路就有一个埠头。街上的人洗衣淘米都在这里完成。平日里洗洗刷刷是方便了，但闹元宵跑起龙灯来就是一个又一个的埋伏，不小心就有被挤下水湿了裤脚的。

　　镇上有三条龙，分别是太平龙、县前龙和县后龙，分属丰产、县前、县后三个大队。

　　丰产原来不叫丰产，叫曹门。

　　村上原本姓曹的是大姓，出过最大的高官是尚书。盖起了巍峨如阿房宫的大院子，门前圈了两口大水塘，种着满池的荷花。要进曹家的大门，先要在曲径幽深的荷塘走一遭，庭院深深深几许。

　　随着曹家没落，曹门这个村庄名字顺应轰轰烈烈的革命形势改名成了丰产大队。曹家大院住进了很多户人家，被各家各户用各种方式隔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小院子，零落的开着一些凤仙花和风雨兰。

　　大院门口的水塘早已填平，满池的荷花恐怕已经连根茎都无从寻觅。两口水塘的地基上零零碎碎的盖起了一些小房子，曾经的荷花池只留下一小块晒谷场。

　　人们给这块剩下的晒谷场取了个名字，叫“圈塘坛”，以纪念它曾经开满荷花的夏天。

曾经的曹门变成了丰产，但龙还是那条“太平龙”，据说是尚书求了皇帝御赐的名字。

每年的正月十四丰产的龙是第一个放炮出场，而到正月十六，也是众龙归殿后，丰产的龙才摇头摆尾的回到殿堂。

　　这就是宣平镇上闹元宵的讲究：“前太平后太平”。

丰产的太平龙是一条母龙，龙尾上师傅们会放上两个红灯笼大小的龙蛋。到了十六那一天，大人小孩都挤在街上进行最后的狂欢。

　　有那娶了新媳妇的人家，如果没有投标到擎龙灯的资格，会在这一天期望能抢到太平龙尾巴上的龙蛋，一样博得一个早生龙子的好彩头。

　　这一年如果抢了龙蛋擎了龙珠的人家如愿添丁进口，就会欢天喜地的给龙头挂上红布。龙头上挂的红布越多，这个龙看起来越发威武。

　　镇上的居民对正月十六这一天都很期待，毕竟错过这一天，就要再等一年了。

好好的擎着龙灯，忽然人群中不知谁吼上一声“麦哦”，就是普通话“拔河”的“拔”的意思。

　　整个龙灯队伍就骚乱起来，擎龙灯的人是第一个往前跑的，人群忽然像波浪一样往两边闪开来，让出一条道。

　　只要龙灯一开跑，便有那敲铜锣的死命催更：“铛铛铛、铛铛铛”。人群跟着兴奋起来，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呼啸声：“麦哦、麦哦”。

　　那龙头得了大家的鼓舞，便兴奋的向前冲去。这时候龙身和龙尾巴是无奈的跟着往前跑。

　　但擎龙身的往往是一些两面倒的家伙。龙头跑的快的时候，他们也跟着锣鼓声“铛铛铛铛铛”的往前跑。

　　当龙头领着龙身转过大半个街头，有点乏力的时候，刚刚还“铛铛铛铛铛”敲着锣往前跑的吹打手忽然就掉转身子，敲出更加响亮的“铛铛铛铛铛”，边敲边往龙尾巴的方向跑。人群又往后涌，龙尾巴处又让出一条道来。人群中“麦哦、麦哦”的声音此起彼伏，叫得大家声嘶力竭。

得了势的龙尾巴，马上有主事的甩出那两根粗麻绳。刚刚跟着跑的半大小伙们凑了过去抓起麻绳就往后跑。

　　龙尾巴一发力，刚刚还在往前跑的龙身马上掉转身子往龙尾巴的方向跑。龙头一个措手不及，只能咧咧趄趄地被龙尾巴拖着跑。

　　龙头当然不甘心受制于尾巴，所以被拖着跑了一段路后，又会瞅准机会往前跑。如此往复，大家就是看个热闹。

　　在龙头和龙尾巴争宠的过程之中，会发生几种情况。要么龙头没抬住掉地上被龙尾巴拖着跑，要么龙尾巴没有跑过龙头被扯在了地上。又或者龙头和龙尾巴的势力都很强大，那么就有可能把龙身从中间扯断。

　　发生最后一种情况，那一条龙就变成了两段。龙头带着几节龙身往前疯跑，龙尾巴带着另外几节龙身往反方向疯跑。

　　人群发出一阵阵的笑声：“断了、断了”，分成两组跟着龙头和龙尾巴跑。跑了一小段路，平息下来的龙头和龙尾巴会分别停在路边休整。

　　这时候，敲锣的吹打手就慢条斯理的从龙头走到龙尾，一路缓慢的敲“铛、铛、”。提醒龙头和龙尾巴重新接成一条龙，然后再开始新一轮的奔跑。

　　在这样的“麦哦”、“麦哦”中，龙头、龙身、龙尾巴都尽力维护自己的形象，尽可能迟的被撕的粉碎。

　　然而宣平镇上的板凳龙，本来就是竹蔑扎的架子纸糊的壳，所以被撕碎是必然。每年的正月十六，镇区的三条龙都要拉扯到只剩下木板凳，才心满意足地送回殿堂等待来年再战。

　　镇上的居民对龙灯是一种敬畏的心理。龙灯歇在路边，行人不能垮龙而过，只能绕着道走。如果真有那不懂事的跨了龙板凳，必定要被主家的给抓住，非得赔礼道歉买了爆竹才算完事。

　　但镇上的人戏弄起龙灯来又毫不手软。一定要把龙灯拉得支离破碎才算完事，正月十六这样的撕扯叫做“吃龙肉”。

　　等到“吃完龙肉”，整个镇上的人算是心定了下来，这个年才算过完。于是开工的开工、上学的上学、出门的出门，开始一年的劳作。

“前太平、后太平”：丰产龙为太平坊龙，城区各龙起灯按照“前太平、后太平”的顺序，即正月十四日丰产太平龙先出，正月十六日最后熄灯，寓意“前太平、后太平”，一年风调雨顺，太平安康。

“起神”：各龙在正式起灯前都要先“起神”，即接“龙头”与“龙尾”。每条龙“起神”地点都不相同，如太平龙早年在‘’七五神殿‘’、县后龙在“洞主殿”，县前在“关王殿”，郑迴龙传说在正月十五日“起神”的地方则为头一天晚上第一个“龙头”落地的地方。

“接灯”：即接龙，各排灯点香出户，到规定地点按照牌号互相连接。

“客龙”：正月十五日各龙进城隍庙按先镇区“主龙”先进，再进各村“客龙”；而在除城隍庙以外的街区，两龙相遇则让“客龙”先行。

“羊脂纸”：龙灯纸并非普通白纸，而是将白纸入加有羊脂的水中煮沸晾干后才能使用，这样的纸张更加通透且有韧性，不易撕破。

“龙怒”：当龙板凳落地时，游人不可横跨而过，需绕行以示尊敬，否则便要买红布，放鞭炮以息“龙怒。”

’监灯‘’：由声望高，年纪老成，经验丰富者负责，大家听从指导，以保护龙灯和观众的安全。

“团阵”：龙灯在正反团、拔龙时，擎龙者、观龙者等，一律不可进入内圈，以防不测。

“不代”：不允许外来人随便代替擎龙灯，不可两人进队伍同擎一节排灯。城区三坊龙灯最闹拔龙一般回到自己区域，不在别人地盘。

“禁止”：除规定的店铺商家和单位外，其他人禁止乱放烟花爆竹；禁止向龙灯乱扔东西等。

宣平龙灯习俗，独尊道家。每年擎龙，月半前后的三天必不会少，起灯日，鸣锣为号，全体擎龙壮丁，穿草鞋(近年才有解放鞋)，裹绑腿，扎腰巾(腰巾中都揣有小铁锤)，全副武装，到洞主(县治为城隍)庙接灯，参拜神灵(散灯日也需到此参谢)。出灯时，前有大锣、牌灯(上书”肃静”，”迴避”)开道，锣鼓及唢呐，吉子助阵，在龙珠的引领下，威武龙头神采飞扬;所到之处，鞭炮齐鸣，万人欢腾。整条龙灯在特定路段游走三个照面。此时另一颗龙珠和一班锣鼓，进入每家参香火(神)，并让每户换取香灯而佑吉祥。龙灯在换蜡烛或休息时歇在地上(有龙灯上的硬木柄支撑着)，人不可跨越而过，违犯着最轻要放火炮赔礼。地方上有求生儿子者，可向龙头换取龙口灯。来年生了儿子要向龙头披红挂彩致谢。即使时至今日，龙灯在普通公路上行走时，过往车辆须乖乖地停靠路边，待龙珠绕车一圈，并快速送上红包，龙头也点头致意，方视为吉祥。

在锣鼓来来往往的交替中，夹杂着唢呐等乐器的吹奏。简单而壮阔的旋律，让人仿佛置身于战场，舞龙者高歌着投入这场狂欢。“长龙”或蜷曲，或摇首，或突进，或旋转，活灵活现。时而像在休憩般缓缓盘踞，时而如雷霆一样气势汹汹，惹得观众们一片喝彩。

龙灯会是宣平人民最具特色的民间文化娱乐活动，每年都在正月十四、十五、十六三天举办，至今已有几百年历史。人们通过龙灯会，驱邪除瘟，去灾祈福，求五谷丰登、保人畜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