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大爷和他的邻居们之一

七八颗星

我们小街所住的这条路叫幽冥路。你没听错，就叫幽冥路，是不是很恐怖？其实并不恐怖，只是字面上做了一些修改，它原先的路名叫忧民路，是忧国忧民的忧。据说，它来自于一个传说。话说在古时某一个朝代，这条街出了一个有名的老秀才名叫魏切糯。魏切糯从小酷爱读书，并视读书为生命，每日挑灯夜读，悬梁刺股，为的就是给祖上争光，还自己一片光明的前程。40多岁后，他终于中了秀才，顿时欣喜若狂，曾有几日神志不清，甚至胡言乱语，直到不小心头撞到了铁杆栏上，这才如梦初醒，恢复了神志。真当老秀才要发奋图强，大展宏图之时，国家遭到了外族的侵略，人民生灵涂炭，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老秀才仕途之路遭到了严重的破坏，心中无比愤怒。他立刻上书皇上，立标杀敌之心。哪知皇上携宫外逃，国破城亡，老秀才忧郁成疾，最终忧愤而死。为了纪念这位爱国秀才，这条街更名为忧民街。至于为何改名幽冥街？据说是因为晚上街上无灯，走路老是黑咕隆咚，再加上小街建筑奇特，小路七角八拐，犹如迷宫，还经常有人迷路。而且，大家都说走在这条路上，犹如走在黄泉路上，于是，百姓们纷纷把它称之“为幽冥”路。果大爷是我们小街上的一个老街坊，虽然称呼他一声大爷，但其实他的实际年龄并不大，60开外，身板结实，长得有点特别。别的不说，光看他额头上的两道眉毛就不一般。那两道眉毛像两把撑开的扫把，一左一右的紧贴在额头上，刮风下雨时，为两个眼睛遮风挡雨。还有，鼻翼左右两道深深的皱纹，笑起来绽放出两道深深的沟壑，可以藏起两只小鸟。果大爷平时说话时，喜欢眯着两眼，好像太阳光把他照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他就这个习惯，哪怕阴天也喜欢眯着眼。有邻居说，果大爷，今天没太阳呀，你为什么还要眯着眼睛呢？每当这时，果大爷会努力的把两只眼睛睁开，说:“你懂什么？我这是在思维，思维知道吗？就是有想法，就是在动脑筋。”如果有人还要往下再继续问下去，他额头上的两道扫帚眉毛就会抖动起来，翻动着两个大眼珠子，厚厚的嘴唇往上翘，一副不屑的样子，好像在说，“你懂什么！”果大爷本不姓果，而姓郭。果大爷是个很有想法的人，什么事到了他的脑瓜里，就不消停了，非要打好几个弯，那些奇奇怪怪的念头，让人瞠目结舌，自叹不如。果大爷自所以要改姓，那是他认为自己不配姓郭，连老祖宗也不配。果大爷没和祖宗打过招呼，就擅自把自己的姓给改了，为了怕祖宗降罪，要了自己的小命，果大爷就没敢去派出所改性。果大爷之所以这么做，那是因为老祖宗没干过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就不配姓郭。那古代的郭子仪，人家是开国大元帅，又是朝廷的重臣，他应该配。而自己的老祖宗，他算什么？他也配姓郭？他配吗？果大爷觉得自己铮铮有理的想法，却让邻居们看不惯，都觉得果大爷敢把老祖宗的姓都改了，就是个“不孝之子”。隔壁的王奶奶，知道此事后，见了果大爷的面就说:“您赶紧的把你的姓给改回来吧，你就不怕你家老祖宗半夜来找你算账？亏得你在新社会，要是在旧社会啊，非得把你的腿给打折了不可。”见王奶奶说得如此诚恳，又急切的样子，果大爷于心不忍，赶紧小声的凑近她说:“王奶奶，你是我的老祖宗，你小声点行不行？我并没改名字，只是换了个叫法而已。”“你可别糊弄我，我脑子好着呢！都说你把名字改了，你还要骗我？”“我奶奶，我现在就和你去派出所去，叫民警告诉你，我名字改了没？”见王奶奶还要再说什么，果大爷赶紧的找了一个由头，转身就走。瞧着果大爷远去的背影，王奶奶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脸皮紧皱着，变成一道深深的沟，她迈着小碎步，讪讪的离开了。走远的果大爷，扭头一看，王奶奶走了，便自言自语道:“这下可好，走了，省得再啰嗦。”接着有点愤愤不平的说:“我改名字，和她有什么关系？真是多管闲事，这么大年纪，什么都不懂。”以后，果大爷只要见了8王奶奶，就会想方绕着走，怕她再唠叨。小镇上有一对老夫妻，男性王，女性魏。他们有一个女儿叫小娟，老王很心疼这个女儿，从小对女儿更是宠爱有加。女儿结婚有了孩子，老王付出就更多了。由于小俩口忙工作，又不会带孩子，把个孩子瘦成一麻花杆，由于营养不良，还整天生病，老俩口看在眼里，心疼不已。女儿结婚后和婆婆住一块，离父母家较远，老王心疼女儿，隔三差五的烧些好吃的送过去。看着经常生病的外甥女，老夫妻俩一商量，就赶紧的把外甥女接到身边抚养。渐渐的，在老俩口的调理下，外孙女脸色红润且有了光泽，就像换了个人。没过几年，女儿女婿连招呼都没打，就搬出了婆家，在外借了房子，那房子就在老王家的楼上。这样一来，女儿可以天天看见父母，父母也可以天天看见女儿一家。据和老王关系较好的邻居透露，其实，女儿借房子的事，老王事先不知道，为此，老俩口心里很是不爽，至于为何不爽？外人无从猜测。果大爷和老王是邻居，而且关系比较铁，平时也喜欢唠两句。言语中的老王，满是不悦和无奈，他感叹道:“有人说，做父母的无底线付出，老了都不得善终。”然后，他转头问道:“老果，这话可对？你信吗？”。末了，又自言自语道:“反正我是不信，你对她那么好，她怎么会不孝顺你呢？那不就成畜生了？”果大爷见老王这么真诚，如此在乎，不忍心实话实说，便附和道:“依我看，这话可信，只不过少数人。唉，现在的世道不好说呀，时风日下！” “老王啊，听说你女儿借房子借在你的楼上？这下可好了，你平时烧的菜，也不用跑这么远的路去送了啦！”果大爷的问话，却并没达到预期的效果，因为老王没有像平时那样说话流利，而是冲着果大爷笑了笑，却没吱声，又有一点欲言又止的模样，这可不像平时的老王，好像有什么心事难以起齿。见老王不愿多说自己的家务事，果大爷也不便多问，毕竟那是人家的家务事，说与不说，那要看人家是否愿意说。没过多少日子，果大爷看到街道送老人餐的车子，停在了老王的家门口，只见老王拿了两盒饭进了屋。哎，这老王怎么吃起盒饭来了？他不烧饭了？那，女儿女婿的饭怎么办呢？果大爷似乎看到了老王家生活的面貌，窥探到其中的家事破绽。“老王，你们现在怎么吃盒饭了？不烧饭啦？”老王的老婆阿魏，迈着慢步，晃晃悠悠的走了过来。她头上的白发，漫无目的的披在了额头上，发福的胖身体，像养尊处优的阔太太。她慢条斯理的说道:“哎，他们说了，让我们自己照顾自己。他们的饭菜叫外卖，或者他们自己烧。”哦，果大爷似乎明白了什么:“是啊，孩子们现在工作忙，那有时间做饭啊。你们自己管好自己，就是帮了他们的大忙了。”话虽这么说，但果大爷心里很不痛快:“这养儿养女到底是为了啥？孩子们这么做，是对？还是错啊？如果你说他们错了，那他们错在哪儿呢？他们的确忙啊，没时间烧饭。”果大爷轻叹了一口气，心想:这老王过去烧饭烧菜都是他自己，老婆从来不动手，现在怎么不烧饭了？是烧不动了吗？还是身体有病啊？隔壁王奶奶，把最近打听到的事，告诉了果大爷:“听说啊，这老王病了，据说是得了腔梗，而他老婆又不会烧饭。”“唉！”王奶奶又深叹了一口气:“你说吧，这老王年纪又不大，才60多70还不到呢，就干不动活儿了，烧不了饭了，这不是给儿女们添堵吗？这种身体，往后的日子怎么过啊？”王奶奶四处看了看，凑到果大爷跟前:“听说啊，他们两人原先是邻居，是他老婆先看上了老王。老王那个时候干的是技术活，听说还是什么工程师？钱多啊。”老王不烧饭了，老俩口呆在家里又没事可干，听了邻居介绍，就进了附近的托老所。这以后，人们经常看到，老王和老婆拎着烧好的中午饭，慢慢悠悠的，到托儿所打发时间。时间慢悠悠的走，可老王却变得越来越呆滞。终于有一天早上，神情呆滞的老王，慢悠悠的爬到了二楼想跳下去，幸亏被邻居发现得早，并大声呼唤老王老婆阿魏的名字，惊醒了女儿女婿，把他从楼上拉了下来。谢天谢地，老王终于没死成，并继续苟延残喘的活着。又过了几天的一个早上，老王神情呆滞地坐在了小区大门口的小板凳上。女儿从家里出来，大声的呵斥着老王:“叫你今天不要去托老所，你为什么不听呢？你要再有事儿，怪谁呀？我可没时间，在你身边看着你，我要工作。”女儿胖胖的身体有点像她的母亲阿魏，走起路来也是一摇三摆，慢悠悠的，像个怀胎十月的孕妇。被女儿大声呵斥的老王，倔强的没有服从女儿的命令，而是执意去了托老所，而母亲阿魏，则在一旁默不作声。这天中午，老王的女儿强制把老王送进了医院，也不管老王愿意不愿意。这时候的老王自己的身体和思想，也由不得他做主，只能令人摆布。据有消息灵通的邻居透露:老王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提出，自己不会一个人去医院，要有人陪。所以，那个陪她的人只能是他的老婆阿魏了。就这样，身体还可以的阿魏，也只能住进医院去陪老王了。也许老王的女儿认为，自己没办法照顾父亲，只能把父亲送进医院，而且还怕父亲在没有人的情况下想再度自杀，如果出于这个考虑，还情有可原，那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何况老王身体的毛病也不少。可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就不太让人舒服了，简直是目瞪口呆，让人无语。中午的太阳照得明晃晃的，吃好了午饭，果大爷便拿个小板凳晒太阳。邻居王奶奶，隔壁的孙大个子，还有楼上的“滚刀肉周”，都簇拥在一起聊天儿。这时，有一个年轻的女人，推了一辆行李车，正慢悠悠地朝垃圾桶走来。行李车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包裹。那个垃圾桶，离果大爷他们聊天的地方不远，一眼就能看得见，等走近了才看清了，那个女人正是老王的女儿。一群聊天的人，都呆住了，都不聊天了，瞧着那个女人都在想:这老王和他的老婆今天刚刚住院，她女儿就赶紧扔东西，是不是老王已经不在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等那女人走了以后，果大爷就赶紧的朝垃圾桶跑去，好奇心驱使他想去看个明白，到底扔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啊。在垃圾桶前，果大爷看见那一包一包的都是旧衣服，旧被单儿，还有几双旧鞋子。不用说，这些都是老人的东西，年轻人哪用得着这些东西？果大爷赶紧的跑回去告诉邻居们。邻居们一听都说:“这个老王是不是没了？人只有死了才能扔东西，这老王要是没死，他女儿怎么能扔他的东西呢？”楼上的“滚刀周”听了阴阳怪气的说:“就是人死了也不能马上扔东西啊，起码先设灵堂办后事，在做七的时候烧给他，怎么能现在就扔了呢？这么急吼吼的？”平时被大家称为闷葫芦的孙大个子，也忍不住的嚷嚷道:“都说养闺女好，闺女总比儿子好，儿子起码还有儿媳妇在那儿摆着，做事不方便，现在倒好，闺女狠起来比儿子还狠。”孙大个子的话音未落，王奶奶插话了:“这，现在人的心，怎么这么狠呢？要在旧社会，哪敢有这样的事儿啊？”果大爷皱了皱眉毛，两把扫帚眉快拧到了一块儿去了。他看到王奶奶颤颤巍巍的样子，似乎很生气，就赶忙把她扶到自己的小板凳上坐着，一边说道:“您老别生气，现在这种事情社会上多的是，看多了也就习惯了。远的不说，就说近的，你看老陈的儿子，还有他的媳妇，做的那些事儿，真不是个人做的事儿。”说到这儿，果大爷抹了一把厚厚嘴唇上的唾沫，狠狠地朝地下摔去，生气的说道:“老陈每个月8000块工资，交给儿子儿媳就有6000，他儿媳不上班，还找保姆做家务，经常叫外卖。老陈手里有一些积蓄，只要给他们知道了，那就不得了了，死活的都要把它抠出来，不拿出来，绝不答应。”孙大个子接着果大爷的话说:“不知住在养老院的老陈，现在怎么样了？身体还好吧？老陈8000多块的养老金，现在只能交给养老院了。他儿子媳妇每个月损失了6000块钱，损失大了，这下可好了，省心了，死心了。”说到这儿，孙大个子突然不说话了，眼睛盯着果大爷的背后。果大爷顺着孙大个子的眼神，也转过头去看。这时候，只见老王的女儿小娟，又推着行李车晃晃悠悠的过来了，行李车上依然还是装着大大小小的包裹。王奶奶虽然是老花眼，但这时眼睛却亮得很。她嘴里“哼”了一下，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实在看不下去了，转身就走了。剩余的人，看到了不愿意看到的事，心情糟糕透了，大家都觉得没趣，再待下去没意思，都转身三三两两的离开了。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几个月过去了，转眼到了秋天。一天早上，王奶奶一把拉住了买菜刚回来的果大爷。“哎。你听说没有啊？有人说老王走了，是有这么回事么？”王奶奶顿了顿，肩膀耸了耸，脸上的皱纹干巴巴的像张纸:“你说，如果老王真的走了，我们是不是要表示表示，送送礼啊？”“送什么礼？送给谁？给他的女儿女婿吗？我说王奶奶，老王人是不错，按道理说，我们邻居是该表示一下，可你看，她女儿有个人样吗？爹妈还没死，就急着扔老辈的东西，想干嘛？抢房子吗？那也用不着这么着急呀！自己借的房子到期了，父母动迁给了你100多万，你就不能暂时到外面借个房子住？再说了，你是独生女，父母百年以后，那个房子还不就是你的吗？至于做事这么缺德吗？我倒要问一下，她是不是她爹妈亲生的？有这么狠的吗？自己还是个当妈的呢！”说完，果大爷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说:“只怪当初当爹妈的太宠孩子了，宠成一个不孝之女。老了，没用了，给卖了。”这时，有一男一女两个人，正慢悠悠地朝这边走来。果大爷一眼认出了，那俩人正是老王的女儿女婿。果大爷只觉得喉咙一热，嗓子堵得慌，脚用力的往地下猛地一蹬。“呸呸呸！咳咳咳！呸呸！”老王的女儿，下意识的往这里瞧了一下。“人老啦，不中用了，气管炎，有痰就得吐，要不给憋死？”果大爷摸了摸嘴唇，又用力的咳嗽了几声，这才慢慢的消停。王奶奶看着那女儿和女婿走路的模样，不由得发呆:那女婿剃着板头，正昂着头面朝天，眼视前方，目不斜视。而老王的女儿小娟呢，真慢悠悠的，一扭一扭的晃动的腰肢，走路真像她妈的模样，丝毫看不出死了父亲悲伤的样子，反倒是心平气和的，就像是隔壁邻居死了亲爹亲妈，和她没一毛钱的关系。这时，楼上的孙大个子，瞅见果大爷和王奶奶在聊天，也走了过来。“你们知道吗？那老王他真的走啦，千真万确，刚才我问过他女儿啦。”孙大个子一靠近马上就说，像是在发布重大新闻。郭大爷目送着渐渐远去的老王女儿女婿，心里真不是个滋味，就像咽了一口痰那样憋屈，又那样的无奈。孙大个子又说:“老王的女儿说了，送他爸进医院是经过他叔叔同意的，和她没有一毛钱关系。”王奶奶感叹的说道:“人老了，病了，就由不得自己做主，只能听别人摆布，叫你往东，你就不能往西，那活着的那口气，都是为别人喘的。”果大爷安慰道:“王奶奶，你老身体硬朗着呢，早着呢，不想这些啊，咱们都好好活，到时候再说吧。依我看，像老王这样的儿女，毕竟是少数，有良心的多，有孝顺的多。”果大爷的一番话，让王奶奶的脸色，微微的有点笑容:“小果子，借你的吉言，但愿我们到那个时候，都不像老王那样的落魄，那般的可怜。”果大爷笑了:“王奶奶，你老还是第一次夸我呢。当初我改名的时候，你在背后没少说我坏话吧？其实啊，改不改名儿是小事，心眼坏了，那可是大事儿啊。”王奶奶缺了门牙的嘴，咧了咧，笑道:“改名字，我还得说你，名字改不得。不过，你人还是个好人，我可没说你是坏人。”这日子呢，本来风平浪静的没事儿可老王死后没几天，又传出了事儿。邻居们都在传老王死后，他老婆阿魏就被直接送进了养老院。有的人就说啦，阿魏的身体还可以呀，干嘛要送养老院？在家里吃个食堂，找个阿姨不也可以过日子吗？为什么要送养老院呢？是不是她女儿租的房子到期了？急吼吼的，要他父母的房子住？虽然，邻居家的事大家不能说什么，但对这个消息引发的结果，大家还是很愤怒。不料，没过几个月，阿魏就死了。大家对于这个消息很震惊，没想到70岁不到的阿魏，居然只过了几个月就死了，而且速度之快，出乎大家的意料之外。有的邻居说，阿魏是被她女儿活活气死的。因为她女儿不让她回家住，而是强制把她送进养老院，从而可以霸占他父母的房产。而王奶奶却说，阿魏是命好，走得痛快，前世修来的福气，不像有些人，在病床上被折磨的皮包骨头，生不如死，每天还要插着管子要来得好。果大爷的好朋友老王走了，果大爷很伤心，想到他的坟上去看一看。于是，就问他的女儿阿娟:“你爸妈的坟在什么地方？远不远？我想去看一看。”一边说话，一边注意看她女儿的脸色，寻思着下一句话该怎么说呢。“我父母没有买墓，我叔叔说了，海葬。”小娟不动声色的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像再说一句平常的话，没有悲伤，没有怜悯。就像他父母已经死去了好多年，20年，100年，已经没有了悲伤。果大爷脸色一变，心里却在骂道:“败家娘们，畜生，狗都不如的畜生，你爹妈眼睛没睁开啊，怎么养了你……这条小母狼？”小娟看见果大爷的脸色沉了下来，不由得也沉下了脸来，她可不管果大爷愿意不愿意，高兴不高兴，转身就要走。到了这个份儿上，果大爷也不管不顾，继续追问道:“我可没听你爸妈说他们死了要海葬，只听你爸妈说，买墓还早着呢，不急。”说到这儿，果大爷干咳了一声，脸上的肉抽动了一下，两道扫帚眉往上扬了扬，撇了撇两片厚厚的嘴唇，干笑的说道:“没想到啊，你爸你妈倒是开明的很，知道帮国家节约土地，造福子孙后代。好！好！好！好的很！呵呵！”果大爷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小娟的脸明显的挂不住了。她不是傻子，她能听不出果大爷的话里有话吗？也许她已明白了，果大爷接下去要说的话，所以她转身就走，也可以说是溜了。果大爷一看她还没等自己把话说完就走，心里就更气了，就追着她的后脑勺故意的大声说道:“这样也可以节约不少钱呐，也省得每年清明去上坟。你爸妈为你想的真周到啊！”望着小娟远去的背影，果大爷感觉心里一阵的痛快，一个字，太爽了！爽！爽！爽！下楼来倒垃圾的王奶奶，看着一脸得意的果大爷，不由得笑道:“你今天又吃了一碗红烧肉啦，这么高兴啊？”“比吃了一碗红烧肉还高兴啊，王奶奶，你老说的没错。”当果大爷得意的，把刚才怂了小娟的一番话告诉了王奶奶:“她居然没经过她爹妈的同意，把她爹妈扔海里边去了，死了连个碑都没有。她爹妈还没死就扔她爹妈的东西，爹妈死了，连个碑都没竖，看来，她是早有打算啊！”说到这儿，果大爷一脸的悲伤和愤慨，就像一个武林高手，空有一身武力，却没处去拼打，一拳头打过去，就像打在一床棉被上，让人使不上劲儿。王奶奶看了果大爷一眼，说:“我说小果子，你是不是自己找气受啊？那也不是你闺女，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呀？你看你落了一身的不是吧，别人又要记恨你。别人家的事儿，哎，我说哎，你就少管。”王奶奶放下拎在手里的垃圾桶，挥了挥发酸的肩膀，又说道:“你看看前楼的老陈，他的儿子媳妇，是怎么对老陈的？哎，老陈那么好的一个老好人，在单位里大小又是个区干部，还在大会上给人家做报告，头头是道啊，一套一套的，退休后，八千块的工资啊，光交给他儿媳儿子就是6000多，还不管他吃饭。”果大爷听到这儿，也气愤地说道:“你说的是老陈啊，这事儿我知道啊！那老陈的脸色是蜡黄蜡黄的，心脏不太好。每次他儿子媳妇开着大汽车进进出出的，他还要跑下楼来给他们关门和开门。手里攒了一些养老的钱，儿子媳妇儿每次都吵着闹着，要把他的钱给挖出来。”“可不是吗，”王奶奶接着说:“听说啊，那天他们两口子打老陈，就是要把他的养老钱给拿出来才下的狠手。还好，老陈当时脑子还算聪明，如果不是他跑到阳台上朝邻居们大喊救命，早就给他儿子媳妇拖到屋里给狠狠打一顿，打个半死。”这时，镇上的快嘴孙二嫂子，看见果大爷和王奶奶在一起聊天，便也立即凑了过来。“我说王奶奶，你们在说谁呢？”“哎，孙二媳妇家啊，我们在说前楼老陈家的事儿呢。”“孙二媳妇儿，听说，那天老陈被他儿子媳妇追着打到阳台上，是您去报警的吗？您可真及时啊，要不老陈那就惨啦。”果大爷看见孙二媳妇，就想起那天老陈被打的事儿来。“是啊，可不是嘛。那天我正好经过他们楼下，就听见老陈大喊救命。老陈看见我就赶紧的说道，快给我打110，他们要打死我。那天真悬呐，要是没人经过，那老陈的结局那会什么样子呢？”说到这儿，孙二媳妇还心有余悸，她仿佛又看见老陈被他儿子拉扯着，站在阳台上挣扎，那恐惧的眼神和无奈的神情。想想心里啊，真是太可怜老陈啦，那么好的一个人，碰到那么不孝的一个儿子，还有那个长得好看，一肚子坏水的儿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