涟水曾经的伤痛,——41岁的他,去了遥远的天边

寒風

<p class="ql-block">  涟水河,湘江的一大支流,也是湘乡的母亲河。它弯曲逶迤于湘中大地,抚养着流域内万众之民,谱写出悠久灿烂的文化历史,哺育了无数的英才豪杰。它有着长江的品格,黄河的气魄。从三国的蒋琬、后清的曾国藩,到近代的毛泽东、黄公略、陈赓等等……一个个响亮的名字,铸就了华人心中的丰碑,也铸就了涟水母亲的无比自豪。但,母亲河,也曾经有过伤痛的泪水……</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1944年3月15日清晨,涟水河东岸的长丰茅浒洲,红日刚出,却突然电闪雷鸣。这时,一所简陋的农舍内,传出了一声男婴的啼哭。屋内,望着天使般的小生命,年轻的母亲,充满了喜悦和希望。但婴儿的父亲,从瞬间突变的天象看,却隐约感觉到这孩子的命运有诸多的劫难。</p><p class="ql-block"> 这个孩子,名字叫钱宗仁。</p> <p class="ql-block">  1952年,8岁的钱宗仁,聪明伶俐,生动活泼,父母内心欢喜。</p><p class="ql-block"> 话说邻村有个五、六十多岁的张姓男人,他在清末到民国,曾以刽子手为职业,故被人称为“刽子张”。这人有个特点,总是对自己曾经的职业津津乐道,还告诉别人:每个人的脖子后面,都有一个明显的纹路。一个死刑犯被行刑时,站在后面的刽子手,仔细看准犯人的脖子,右手握着鬼头刀,手肘紧贴刀背,对准纹路,猛力一撞,同时把刀往左一拖,“咔嚓”一声,犯人首级应声落地,紧接着抬起右脚,猛的一踹,犯人尸身扑地。前后不到几分钟,动作干净利落。完事后,刽子手马上领到三块大洋。这样的职业刽子手,一年到头,只要有几综活儿,便可衣食无忧。这刽子张,人人都讨厌,因为他总喜欢叮着别人的脖子,看他那个纹路明不明显。</p><p class="ql-block"> 这天,刽子张又来到钱家闲聊,三句话不离本行,又扯上他过去的职业,钱父皱着眉头,很不高兴。这时,8岁的钱宗仁,来到刽子张背后,把右手掌当作大刀,对准他的脖子砍下去,同时一声吆喝:</p><p class="ql-block"> “咔一一嚓!狗头落地!”</p><p class="ql-block"> 刽子张又好气又作不了声。钱父心里解气,但嘴里还得敷衍几句:“小畜生,不得无礼。”语气明显无指责。刽子张悻悻的走了。从此再没来过。</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慢慢的,钱宗仁长大了,在东山高等小学堂(即现在的东山学校,这可是毛主席的母校)读完小学。期间,读课外书是钱宗仁天生的爱好,无论什么课外书,他都津津乐道,经常是天黑了,还不知道回家。他的班主任、语文老师评价他:钱宗仁的知识比一个中学生的知识还要多!好几次,老师弄不明白的问题,居然去问钱宗仁!</p><p class="ql-block"> 暑假的一天傍晚,生产队史队长按惯例,召集生产队全体社员开政治生活会。由于经常参加上面的学习活动,大家眼里,史队长文化水平高,知识渊博,理论、政治说起来头头是道。人称“史学士”。史队长作了一大通形势报告,大家听得津津有味。最后,史队长说道:</p><p class="ql-block"> “社员同志们,我们努力奋斗,共产主义就要到了。”</p><p class="ql-block"> 身边的王大娘还不太清楚:“史队长,共产主义真的好,它现在到了哪里?”</p><p class="ql-block"> 史队长作了一会估计和判断:“应该快过张公渡了。”</p><p class="ql-block"> 大家知道共产主义不远了,激动的鼓起了热烈的掌声。这时,12岁的钱宗仁,站起来对史队长说道:“队长,那过几天,我们所有人都可以天天到您家吃饭了啰?”史队长以为小小的钱宗仁在奚落他,很生气:“滚一边去!”</p> <p class="ql-block">  六十年代,所有农村,都是集体生产责任制,所有人都靠挣工分吃饭。一个青壮年干一天农活,大概是0.2到0.6元之间。那时,稻田里到处都是水函(这是稻田肥料的主要来源),每家每户都要定期的把自家的大粪聚集起来,送到凼里,当然要看各家的大粪多少来计工分。有些人,便往大粪里掺水来增加重量,以骗取工分。为防止这些事情的发生,足智多谋的史队长自有办法。</p><p class="ql-block"> 一天,他叫所有的社员都把自家的大粪挑来,在地坪中央一字儿摆放。接着拿出一个一端有个圆锥体的玻璃管子(上面有刻度),介绍说:这是从省城买回的高科技产品,是从国外进口的,叫“验粪器”。它可神了,谁家的大粪掺了水,一验一个准。最后,史队长说道:“谁家的大粪掺了水,一律不计工分!”</p><p class="ql-block"> 正当大家伸长脖子,瞅着这个高科技产品时,15岁的钱宗仁不觉好笑:“什么高科技,这是个比重计!我用一根小木棒,一端绑着个小石头,棒子上再划些刻度,照样可对大粪进行检测。”末了,还当场吟了一首打油诗:</p><p class="ql-block"> 土坪四四方,</p><p class="ql-block"> 粪桶摆中央。</p><p class="ql-block"> 掺水不掺水,</p><p class="ql-block"> 仪器桶中放。</p><p class="ql-block"> 不怕臭气熏,</p><p class="ql-block"> 只图挣工分!</p><p class="ql-block"> 大家哄堂大笑!</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1961年,17岁的钱宗仁高中要毕业了,他满怀信心,准备迎接高考。然而他不知道,劫难多灾的命运已经交上了他!</p><p class="ql-block"> 钱宗仁的初中、高中都在湘乡二中度过。6年的学习时光,除了正常的上课,其它大部分时间,都在学校图书馆呆着。他几乎穷尽了所有他关注的所有书籍,他的知识,远远超出了所有人甚至于他的老师。当时,不管是他的学长还是学弟,都知道他们学校有个钱宗仁,所有教过他的老师,都对他的评价是:“智力超群,空前绝后!”后来有人评价,建国五十余年来,湘乡二中出了两个名人,一个是正国级的中央领导,另一个就是钱宗仁(其实,湘乡二中出类拔萃的人才数不胜数)!</p><p class="ql-block"> 这年高考前的复习阶段,有好几门功课,班上的同学,一致要钱宗仁上,不要老师上!他们的数学老师,是教学多届毕业班的老教师,恰恰家里出了急事,请了三天假,回校后却被学生挡在了教室门外。数学老师站在窗外,一直在看着钱宗仁滔滔不绝的讲课,而课堂纪律是出奇的好。</p><p class="ql-block"> 然而,这样的高材生,这年高考没有考上!钱宗仁不知道,他这年的高考总分,其实是湖南省的前十名,考上了清华大学,政审时,他家是富农,被“不宜录取”!他还以为是自己粗心大意没有考上!</p><p class="ql-block"> 1962年,在家的钱宗仁学起了木工技术,聪明的他全靠自学,便掌握了木工所有技巧,居然为别人做起了家具,他做出的家具既结实又漂亮,成了远近闻名的木匠师傅。</p><p class="ql-block"> 一天,钱宗仁的一个学姐偶然碰到了他,说道:“你不能这样埋没了自己。这样,我在二中当图书馆管理员,我向学校推荐,你来二中边做木工边复习,明年再考。”</p><p class="ql-block"> 于是,木匠钱宗仁,又回到母校复习,再次参加了1963年的高考。这次,被哈军工大录取了。录取通知书接到后,钱宗仁去公社(当地政府)办理迁移拨粮手续,结果被家庭成分卡住了!这时钱宗仁才知道,自己的家庭成分,本来在土改时是贫农,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富农,这次又被“不宜录取”!</p><p class="ql-block"> 钱宗仁愤怒了,但愤怒和追问不是时候,还是先去哈军工大再说。在校上课一个多月,哈军工大派专人来湘乡办理手续。但虽经激烈交锋(据说还有激烈争吵),来人还是无功而返。最后,学校被迫无奈,不得不派人将钱宗仁送回湘乡。</p><p class="ql-block"> 1964年,还不灰心的钱宗仁,反复跑教育局,跑公社,申请报名高考,但都被无情拒绝,因为富农子弟不能参加高考!</p><p class="ql-block"> 钱宗仁茫然了:难道我的求学之路就这样完结了?这天,绝望的他没吃晚饭,漫无目的来到涟水河边,在河堤小道上走来走去,走来走去。慢慢地,圆盘似的月亮缓缓上升,挂在一栋小楼旁边的树梢上。钱宗仁注视着地上自己的身影,吟出了他心中无限的惆怅与无奈:</p><p class="ql-block"> 明月如水树梢楼,</p><p class="ql-block"> 凝影浮思独自愁。</p><p class="ql-block"> 野外娇花无人抚,</p><p class="ql-block"> 园里幼松望丁操。</p><p class="ql-block"> 指手名财非余志,</p><p class="ql-block"> 弃血夫民为所求。</p><p class="ql-block"> 无情春秋流逝去,</p><p class="ql-block"> 谁人门上识英豪!</p><p class="ql-block"> 沮丧无望的钱宗仁,突然觉得在自己家乡呆不下去了。他怎么也找不到答案:为什么自己的家庭成分从贫农变成了富农?究竟得罪了谁?这个可怕的“富农”二字,自己综有天大的本事,也斗不过它呀!离开这里吧,到一个全新的地方去,我就解脱了。但望何处去呢?钱宗仁在脑海中对全国各个地方进行一一排序,觉得新疆最适宜。</p><p class="ql-block"> 主意打定后,他写下了《别考场》一诗给那位女学长,同时也告诉了她自己的打算:</p><p class="ql-block"> 理想崇高志永恒,</p><p class="ql-block"> 常将寸步比长征。</p><p class="ql-block"> 六年求学关山阻,</p><p class="ql-block"> 三次临场剑戟横。</p><p class="ql-block"> 如此登科笑范进,</p><p class="ql-block"> 毋宁报国走零丁。</p><p class="ql-block"> 深藏答卷待时到,</p><p class="ql-block"> 不向人前怨不平。</p><p class="ql-block"> 善良的学姐看到此诗,呆呆的望着天空,流下了伤痛的泪水……</p> <p class="ql-block">  第二天,钱宗仁告别家人,坐上了西去的列车。望着渐渐远去的家乡故土,内心涌起了阵阵痛楚。他反复的拷问自己,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我渴望求学之路,难道不应该吗?</p><p class="ql-block"> 火车匡当匡当地响着,沉重的车轮从钢轨上碾过去……碾过去,像是碾碎了他心中的梦幻。他写下了一首《离乡歌》,借以发泻心中的伤痛:</p><p class="ql-block"> 凝眸回首意难详,</p><p class="ql-block"> 去地归期两渺茫。</p><p class="ql-block"> 汽笛声催家恋淡,</p><p class="ql-block"> 车轮响报路行长。</p><p class="ql-block"> 但须后事争前事,</p><p class="ql-block"> 也或他乡胜故乡。</p><p class="ql-block"> 寻觅英雄用武地,</p><p class="ql-block"> 好花无处不芬芳。</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坐了半个月的火车,钱宗仁来到新疆阿克苏实验农场,在一位善良人的引荐下,当了一名工人。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渐渐放宽了心。一边上工,一边坚持自学,先后在《新疆日报》、《新疆文学》上发表了一系列小说和散文。他不断的调整自己,努力平静自己创伤的心灵,在床头上贴了自己写的一首《江城子》:</p><p class="ql-block"> 谁言大漠不荒凉,风沙帐,尘土床。</p><p class="ql-block"> 中华儿女,有志此中央。</p><p class="ql-block"> 想到江南风景好,挥汗水,换新装。</p><p class="ql-block"> 亲人岂可不思量,话心肠,寄爹娘。</p><p class="ql-block"> 扎得根深,此地是故乡。</p><p class="ql-block"> 望我成材如树林,宜红柳,宜白杨。</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然而, 钱宗仁没想到,在阿克苏这一呆,就是整整的6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1970年5月,钱宗仁被错误的当作“阶级敌人”遣送回湘乡劳动改造。安上的罪名是:混进大学,被开除;坚持反动立场;书写反动诗词;发表毒草作品。当然,结果可想而知。</p><p class="ql-block"> 钱宗仁无法忍受这些被安上的罪名,从湘乡偷跑回到了阿克苏农场。在阿克苏,时间一年年过去,青春一天天流逝,钱宗仁觉得,不能这样下去。于是,他告别阿克苏,出走了。</p><p class="ql-block"> 但是,又能往哪走呢?完全是漫无目的,开始了流浪……流浪……</p><p class="ql-block"> 这期间,他到过乌鲁木齐、到过喀什,到过南疆沙漠,在沙漠的废墟中度过漫长的冬天,在武汉干过木工、油漆工,之后又回到了湘乡。</p><p class="ql-block"> 这样的时间经历了整整4年!</p><p class="ql-block"> 在老家呆了12天后,1974年的腊月28日晚上,钱宗仁漫步来到涟水河边的镇湘楼,碰到了一位老者,拉着二胡。钱宗仁随意一问,原来对方也是个右派。老者拉了一首《夜深沉》,忧伤、深沉的乐曲,更勾起了钱宗仁心中的惆怅与无奈……</p><p class="ql-block"> 钱宗仁反复的追问自己:我哪里错了?错在哪里?…… 此时,静静的涟水母亲,仰望深沉的夜空,伴随着忧伤的乐曲,也作出了无声的控诉……</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钱宗仁又离开了湘乡。告别,又是告别。天下之大,却无自己的插足之地!向何处去?无奈的他,又去了新疆阿克苏实验农场。</p><p class="ql-block"> 阿克苏呀,你真的好,又接纳了钱宗仁,以前的罪名一风吹。他又重新当了一名工人,不再乱跑了。在戈壁滩上搭起了帐篷,喝着黄泥水,吃着咸菜馍,扫冰雪,挖冻土,铲石头。好在这里没有折磨人的政治运动,劳动之余,又开始了自学。这期间钱宗仁建立了自己的小家庭。</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1975年,钱宗仁仅用几本字典和一些废纸,经过无数个不眠之夜,编成了一种“汉字笔顺号码排字法”,这个方法,大大超越了当时四角号码查字的精确率。是当时最先进的汉字排字法。他把这项研究成果寄给国家的有关部门,但由于无人推荐而如海底沉沙。</p><p class="ql-block"> 1976年,钱宗仁的好强自学被林场领导看中,便安排他到林场子弟学校代课,一人兼任数学、化学、历史教学。在教学的同时,钱宗仁自学大学课程。这年,以阿克苏地区第一名的成绩,获得了新疆广播师范大学毕业证书。</p><p class="ql-block"> 1977年,国家的政治形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科学的春天来到了。钱宗仁看到了国家的希望。一天,他在《新疆青年》报上看到了关于少年大学生宁铂的报道,兴奋之余,挥笔写道:</p><p class="ql-block"> 平生常怨浓云障,</p><p class="ql-block"> 却喜如今日又昭。</p><p class="ql-block"> 怀拥春风志常在,</p><p class="ql-block"> 身居僻陋步应高。</p><p class="ql-block"> 少年幸运心堪羡,</p><p class="ql-block"> 中岁宏图步亦遥。</p><p class="ql-block"> 争气化为原动力,</p><p class="ql-block"> 云泥也有接连桥。</p><p class="ql-block"> 在这种兴奋的推动下,钱宗仁决定自学大学课程,报考研究生。没有书,他向北京、上海、天津等地新华书店以及内地亲友等发出七十多封信去邮购,终于得到几本数学书和一本英汉词典。 </p><p class="ql-block"> 1981年,钱宗仁以26名考生中第一名的成绩,考取西北大学数学系刘书琴教授的研究生,但由于超龄两岁而未被录取。岁月不饶人,机会不再来啊!钱宗仁为使自己获得这次机会,来到西北大学,找到研究生办公室主任,反复陈述,得到的是冷漠的答复:“超龄,不予录取。”</p><p class="ql-block"> 钱宗仁不死心,去看望刘书琴老教授。刘老教授听了很气愤:“超过两岁又有什么关系,科举考试都有五十多岁的呀!我给你一封信,到北京找数学研究所的张广厚,他会帮你。”刘老教授当即从皮夹里拿出三十元(这可是刘老差不多半个月的工资啊),叫自己的孩子给钱宗仁买了去北京的快车票。</p><p class="ql-block"> 看官,你说去北京找著名数学家张广厚有多困难?但钱宗仁找到了。百忙中的张广厚看了刘书琴的信,请钱宗仁吃了一顿饭,两人边吃边聊。张广厚很是欣赏钱宗仁,并告诉他:“我与教育部很少打交道,倒是《光明日报》有个记者我很熟,他很懂政策,我写几句话,你找他试试看。”</p><p class="ql-block"> 钱宗仁带着张广厚的信,又找到了《光明日报》的记者老林。热心的老林和他一起找到了教育部研究生办事处。这教育部研究生办事处,到底水平高多了,当即批示:“钱宗仁情况特殊,可作特殊情况考虑。”</p><p class="ql-block"> 钱宗仁高兴极了,回到西安,再去找西北大学研究生办公室的同志。谁料到,这老兄的水平,比教育部研究生办事处的水平更高:“教育部是让我们考虑,并不是要我们录取你。”</p><p class="ql-block"> 各位看官,要是您碰到这桩事,血压会不会升到两百?钱宗仁当时的血压升到多少,我没有去量。</p><p class="ql-block"> 无奈的钱宗仁去向刘老教授辞行,刘老气得语无伦次:“太,太,太无理了,你再去找蒋南翔(当时的教育部长),去找华罗庚!”又拿出三十元,让钱宗仁再去北京。钱宗仁只好听刘老教授的。</p><p class="ql-block"> 但钱宗仁并没去找蒋部长、华教授,他估计太难了。他又到《光明日报》社,找到了林老记者。两人又来到教育部研究生处,那里的同志告诉他:招研究生的主权在学校,教育部无能为力。钱宗仁丧气到底了。这时,正直、善良的林老记者,突然提出:“你不是曾经被哈军工大录取过吗?我有个朋友是哈军工大研究生处的,我打个电话试试看?”对方在听到钱宗仁的情况介绍后,马上答复:“西大不录取,哈军工大可以考虑,你等着。”</p><p class="ql-block"> 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但是看官,你别高兴得太早了。等了几天后,林老垂头丧气的告诉他,哈军工大回复:</p><p class="ql-block"> “我校尽了最大努力,但我们是工科,钱宗仁报的是理科,我们没有适合他专业的指导老师。”钱宗仁的心啊,沉下去了……沉下去了……</p><p class="ql-block"> 此时,钱宗仁已差不多身无分文,在北京呆不下去了,只能坐偷车回新疆阿克苏。</p><p class="ql-block"> 这样,钱宗仁奔波几万里,历时三个多月,花费几百元(当时一个处级干部的月工资不足六十元),一无所获的朝家走去。他绝望到了极点: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以我心向明月,无奈明月照沟渠!</p><p class="ql-block"> 回到家,对着妻子的追问,他苦笑的说了一句,“走遍天下没有路,我是当年唐伯虎。”</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各位看官,这位唐伯虎同志,是明朝时期江南第一才子,他无论是院试、乡试、会试、殿试,都是第一,本应是状元,但被人陷害,不被录用,只得到处流浪。</p><p class="ql-block"> 当时的宁王爷(皇帝的亲叔叔)蓄谋造反,把唐伯虎招来作谋士。但唐伯虎同志经过仔细分析,认为这个领导不靠谱,他根本没有成功的可能,打算离开。</p><p class="ql-block"> 但你以为说走就能走?要走必须把脑袋留下,因为你知道太多秘密了。为避免杀身之祸,唐伯虎采取一绝招:装疯,而且装得彻彻底底。他到大街上人最多的地方裸奔、跳舞,别人都说他疯了,用泥土、粪便砸他,他却嘻嘻嘻的:“你们看我太疯癫,我说你们看不穿,我是王爷的贵客,你们什么东西?”</p><p class="ql-block"> 一位大娘实在看不下去,拿了条裤子要他穿上,可他把裤子往地上一丢,又嘻嘻嘻的唱道:“天当房,地当床,逍遥何须要裤裆!”</p><p class="ql-block"> 宁王爷知道后,马上叫人把他捉住送回苏州老家,别在这里丢人现眼。唐伯虎脱离魔爪后,在家里写诗作文,画画书法。他的艺术造诣,引领了当时整整一个时代,而他本人可是贫困潦倒一生。</p><p class="ql-block"> 可钱宗仁哪,你哪里比得上唐伯虎?人家整整比你多活十年哪!</p> <p class="ql-block">  1983年,阿克苏地委宣传部长宣惠良,在获知钱宗仁情况后,很赏识、佩服这个人才,不顾一切的为他奔走,打通许多关节,使他在偏僻的塔里木农垦大学当上了教师。宣部长还将钱宗仁的经历和成就介绍给了新华社和人民日报社的许多朋友。</p><p class="ql-block"> 1983年底,新华社新疆分社记者蓝学毅到北京开会,午餐时与人民日报记者孟晓云聊起了钱宗仁的遭遇,孟晓云听得热血沸腾。不久,她千里迢迢来到新疆阿克苏采访钱宗仁。孟晓云找到钱宗仁后,两人整整谈了四天四晚!</p><p class="ql-block"> 1984年4月,孟晓云在《文汇月刊》发表了报告文学《胡扬泪》,介绍了钱宗仁的事迹。时任中组部副部长的李锐,读了《胡扬泪》后,撰文向《人民日报》推荐,紧接着全国三十多家报刊全文转载,十多家省级电台全文转播,在全国引起了轰动。</p><p class="ql-block"> 1985年3月,在李锐部长的斡旋下,钱宗仁被调入到《人民日报》社当记者。此时,钱宗仁真正感觉到祖国的春天来到了。他努力学习新闻理论,尽快熟悉报纸业务,实践记者采访,涉猎新闻学、社会学和人才学,着手这方面的心得和文章。正准备好9月1日到海外版副刊上班,不料8月26日外出时晕倒,住入北京军区医院,诊断为肝癌晚期,10月1日凌晨两点溘然长逝,享年41岁。</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钱宗仁走了,他于黑暗的夜晚刚刚走向充满希望的黎明,却突遭陡然的陨落。他的故事,就像是一曲悲壮、激昂的长调,从最昂扬之处,戛然而止!后人有诗赞曰:</p><p class="ql-block"> 国运方兴犹未艾,</p><p class="ql-block"> 人才不接泛青黄。</p><p class="ql-block"> 天公不为伤心泪,</p><p class="ql-block"> 阎王索命太荒唐。</p><p class="ql-block">又有:</p><p class="ql-block"> 涟水唏嘘尚心寒,</p><p class="ql-block"> 欲哭胡杨泪已干。</p><p class="ql-block"> 但愿天公长作主,</p><p class="ql-block"> 不教草木再摧残!</p><p class="ql-block"> (完)</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这里需补充的是,1985年7月湘乡县委将钱宗仁的家庭成分由富农恢复为贫农。同年8月,哈尔滨军工大学给钱宗仁补发了毕业证书。钱宗仁去世后,湘乡县政府将他的骨灰接回,安葬于涟水东岸的东台山西坡。</p><p class="ql-block"> 在此,笔者也为下面一个个名字作深深的点赞:李锐、孟晓云、刘书琴、宣惠良、蓝学毅、李荒……</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