窑街——六十年代的记忆（二）

爱旅游–15429602

作者：王蒲州（兰州城市建设学校）

2.滑冰

每年冬天，大院里的孩子们都会在大院中各家门前泼水结冰形成的“小冰场”上滑冰。那时没有下水道，各家都将洗刷后的污水随手泼在门前的空地上，久而久之，便冻成了一片小小的冰场。孩子们有的坐着冰车，有的穿着冰鞋，在冰面上尽情玩耍。

那时的冰鞋和冰车，都是我们自己动手制作的。冰鞋的制作方法很简单：用一块与鞋长度相当的木块，底部固定一两根顺着脚掌方向的8号铅丝，以减少冰鞋与冰面之间的摩擦力。有的孩子为了站得更稳，会在木块下固定两根铅丝；而有些孩子则追求速度，只用一根铅丝。木块四周钉上几根双折的废皮带，以便用鞋带将冰鞋固定在鞋上。木块前端还会钉上一两根钉子，利用钉子盖来抓冰，推动身体前进。这样，一双简易的冰鞋就做好了。

冰车的制作则更为简单：在两根平行的粗木条上钉上几块木片，作为冰车的底座。木条下方各固定一根8号铅丝，以减少摩擦力。再用两根直径6~8毫米的钢筋，一端弯成手柄状，另一端磨尖，作为冰叉。这样，孩子们就可以坐在冰车上，用冰叉推动自己滑行了。

那时，家庭经济条件普遍不宽裕，尤其是那些有多个孩子的家庭。那时，大多数的家庭都有多个孩子。如果一个家庭只有一个孩子，经济状况会相对好很多。大院里有一户人家，只有一个孩子，每天早上都能去饭馆吃豆浆和油条。而我家有六个孩子，每天早上只能吃玉米面馒头。我家男孩子多，吃得多，许多玉米面都是我妈向挖煤工要的。因为，小孩子每月只供应二十四五斤粮食，百分之三十是玉米面；挖煤红每月供应五十六斤粮食，很多人只吃百分之七十的细粮就够了。那时，大多数家庭都没能力给孩子买玩具，孩子们都是自己动手制作。虽然这些自制的玩具看起来简陋，但在制作过程中，孩子们的动手能力和想象力得到了极大的锻炼。我的冰鞋、冰车，甚至是带有滚珠轴承的小车，都是自己动手做的。后来，我还自己制作了四晶体管收音机、组合家具、录音电话、音响和电子钟等。这些经历让我深刻体会到，小时候的动手制作对一生的影有多么深远。

我想借此机会，把我对学习产生兴趣的过程总结一下。根据我的经验，我认为，小孩玩的东西越多，拆开观察的玩具等物越多——只要不是简单地用榔头砸烂的——说明那个娃娃探索，解密，研究的心情越迫切，对自然科学越感兴趣，对那个娃娃要鼓励，不要训斥，那个娃娃将来一定不会太差——我父母这一点就做得很好：我拆了家里的闹钟和电子管收音机，最后，由于多种原因，那台电子管收音机没重新装好，我父母也没有训斥过我！

上初中时，我一度对学习毫无兴趣，甚至经常抄作业。是什么让我改变了呢？这要从我对制作枪支的兴趣说起。那时，我看到邻居常去打野鸽子、野兔子，心生羡慕，便自己动手用细自来水管做了一把打钢砂的枪。为了制作火药，我向一位教化学的老师请教，他对制作枪支也很感兴趣，我们常一起研究如何改进激发装置。虽然最终因为他很快调回东北老家，没能教会我配制火药，但这段经历让我对化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后来，我和几个伙伴常常背着枪上山打猎，但往往一无所获。在山里，寂静的环境让我感到无聊，我开始渴望有一台收音机，能够一边听广播一边寻找猎物。然而，当时的便携式晶体管收音机价格很贵，七管收音机卖140元，父母不可能给我买，于是我决定自己动手制作。我买了一本关于少年无线电制作的书，按照书上的指导，用3.6元（那时，普通工人每月工资30～50元）买了一个国产的3AG81黑玻璃壳三极管和其他零件。由于买不起电烙铁，我妈妈找同事用八九公分长，十几毫米粗的一段电车铜线，做成斧头的样子，钻了一个孔，插入一段8号铅丝，做成了一把用火烧的烙铁；我照着书上说的，在三合板上安装了铜铆钉（很难搞到覆铜板），焊上了各个零件，折腾了多日，就是不出声音——哪有那么容易的！

只好再找更多的书看，找原因。因为三极管放大器要调整好工作点，在合适的工作点才能得到最大放大量。要调整好工作点，就需要使用合适的电阻值。很难找到合适的电阻，只能利用手里有的一些经过并联、串联或者混联得到需要的电阻。书上常讲到根据欧姆定律计算需要的电阻阻值，以及电阻、电容的串联和并联的数值计算（那时买不起万用表，只好根据电阻上标的数值计算），要想计算串联、并联或者混联电阻值，就要用到数学和物理知识。为了解决计算问题，我就对数学和物理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在看书的过程中，又知道了电子有更多应用，例如：可以自动控制蓄水池的水位，能声控或者根据接近电容变化控制电灯的开关，等等；在看书的过程中，也遇到了许多问题，为了解决那些问题，也顾不上玩枪了，就把枪砸烂了（怕以后别人拿上弄出事来），花更多时间找更多的书看，就这样，爱上了读书。我原是初中毕业，为了阅读清华大学的《电子线路》和复旦大学的《晶体管电路》，在工作单位技术员的指引下，我在被推荐上大学前，就自学了中专用的高等数学，养成了自学的习惯。后来，我讲的多门课程都是自学的。

直到我上大学前（十九岁），为了能在上学时有收音机听，我备好了零件，腐蚀好了电路板，并且打好孔。有一天晚上，八点左右开始，焊接了一晚上，检查了几遍，没有错，到早上六点多，通上电出声了，我才上床睡觉。那个收音机听了三四年，直到我在大连工作后，花了16元，买了一个日本进口的小收音机后，才嫌弃大，携带不方便而不用了——此为借题发挥，谈了一点题外话，言归正传。

有一年冬天，孩子们常常在大院门口的水沟里滑冰。到了春天，冰面开始融化变薄，但孩子们仍然在冰上玩耍。一天，冰面终于承受不住重量，发出“咔嚓”一声，孩子们全都掉进了污水里。幸好水不深，大家只是湿了衣服，没有受伤。

这段童年时光，虽然充满了简陋的自制玩具和简单的娱乐方式，但却让我学会了动手制作、自学、探索未知，并最终对科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些经历不仅丰富了我的童年，也为我日后的学习和工作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3.路是“黑”的

那时候，咱们国家的汽车还很少见，偌大个矿务局也找不出几辆汽车来。各地来窑街拉煤的车队可真是五花八门：有喷着黑烟的汽车，有三匹高头大马拉着的大皮轮马车，有瘦驴拖着的小马车，还有驮着两个大背篓的毛驴。这些运输工具边走边撒，把煤灰扬得到处都是。并且，常常把不能及时运走的煤露天堆在选煤楼下边的空地上，像小山一样。

整个窑街都被煤灰笼罩着。下雨时，街上流的全是黑水；刮风时，漫天飞舞的都是黑土。出去转一圈回来，准保鼻子底下黑乎乎的一片。老窑街人都爱说："咱这儿的麻雀翅膀底下都夹着二两煤呢！"这话一点儿不假。

4.那时的游戏

记忆里的童年，总是与拮据相伴。那时节，家家户户都过得紧巴，孩子们的游戏却在这份清贫里开出了别样的花。最寻常的莫过于纸三角——用废书纸、旧烟盒叠成的玩意儿。技艺精湛的孩子从不需亲自动手叠制，家里攒着的几匣子战利品便是明证；而那些手气欠佳的，总见他们蹲在墙角，膝上摊着新折的几张，皱皱巴巴还带着油墨香。

男孩们的游戏总带着几分野性。玻璃球在土路上叮当碰撞，弹弓皮筋绷紧的脆响惊飞麻雀，还有那自制的"嘎啦"——将寸许木棍两头削尖，活似枣核模样。玩时须得眼疾手快：木板轻敲木棍一端，待它腾空的刹那，抡圆了膀子奋力击打。木棍划破空气的呼啸声里，总伴着"再远些！"的喝彩。女孩们则聚在槐荫下，沙包起落间辫梢飞扬，皮筋儿从脚踝一直升到举过头顶的"小天线"，羊膝盖骨在她们指间翻飞如蝶。至于商店里明码标价的篮球、羽毛球，那简直是云端上的物事。

最教人叹服的还是那些游戏里的"状元郎"。下窑小学有个精瘦男孩，直立着从腹部弹出玻璃球，那琉璃珠子竟次次精准落在四五米外的目标球上，活像长了眼睛。我们管这叫"掉弹"，围观的孩子总要发出"嚯——"的惊叹。更有个传奇般的姑娘，能将从中指排到腋窝的一摞纸三角，用手腕那么一卷——真真是一张不落全收了去。这般本事，如今想来犹觉神乎其技。

5.《大通河畔的童年》

每当盛夏来临，大人们忙于生计无暇顾及我们这些孩子，学校的假期作业又少得可怜，大通河便成了男孩子们消磨时光的天堂。那段从火车站背后一直延伸到上窑下街的河段，因河床平缓、巨石稀少、水面开阔且水流和缓，自然而然地成了孩子们的乐园。记忆中，那里总是聚集着数十个一丝不挂的少年，欢笑声能传出老远。如今想来，引大入秦工程分走了部分水量，现在的大通河早已不复当年的丰沛。

我们在河里尽情嬉戏，自制渔网捕鱼，甚至常常横渡到对岸采摘毛拉（蒲绒）。最令人惊叹的是那些水性极好的孩子，我至今记得一个少年踩水的英姿——他能在水中直立，肚脐以上都露在水面，甚至能高举衣物渡河而滴水不沾。这份本领让我艳羡不已，可惜我始终没能掌握其中诀窍。

大通河看似温顺，实则暗藏凶险。刺骨的河水和湍急的水流曾夺走过不少生命。我也有过惊险经历：一次在火车站附近的河段，正要上岸时突然腿抽筋，右膝狠狠撞上暗藏的巨石，留下巴掌大的淤青。自那以后，我便再不敢轻易下河。

玩累了的孩子们要么趴在沙滩上晒得后背脱皮，那蜕下的皮肤薄如蝉翼；要么就三五成群地捕鱼。我们的渔网简陋至极——用纱布或尼龙网兜绑在两根木棍上制成。两人各执一端在水中"铲"鱼，通常只能捕到寸许长的小鱼。但这些小鱼经干草火烤，虽外表焦黑如炭，撒上粗盐后却鲜美异常。每每吃得满手乌黑，嘴唇牙齿都沾满炭灰，但那份纯粹的快乐，至今想起仍令人回味无穷。

6.《砖夹子的力学启示：一段童年劳动记忆》

1968年，我在下窑铁路旁的下窑小学就读五六年级。那时校园正经历着变迁：南侧新建的三层教学楼拔地而起，与北侧靠铁路的二层老教学楼遥相呼应。

记忆中最鲜活的，是参与南侧三层教学楼的建造劳动的场景。每当三驾马拉的皮轮马车满载红砖驶来，我们高年级学生就会暂停课堂，兴冲冲地跑去卸砖。工地上那几把造型奇特的砖夹子（如图所示）尤其引人注目——只需往砖堆里一插一提，便能轻松夹起四块砖。这种新奇的工具很快成了我们劳动时的"玩具"。

然而仔细观察发现，这些看似相同的砖夹子却有着天壤之别：有的得心应手，有的却屡屡失手——任凭怎么用力捏紧手柄，砖块总是滑落。这个童年谜题一直萦绕在我心头，直到学习力学原理后才豁然开朗：原来关键在于b段长度的细微差异。过长的b段会减小夹子与砖块的正压力，进而降低最大静摩擦力，导致夹持失效。计算表明，b段长度不宜超过110毫米，而90毫米左右最为理想——只需轻提下边的手柄，砖块便能被稳稳夹起。

如今作为力学教师，这个来自劳动实践的案例已成为我教学中的经典范例。每当讲授摩擦理论时，我都会让学生通过计算来破解这个既有趣又实用的工程问题。这段童年经历生动诠释了"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的真谛——那些在工地上百思不得其解的困惑，最终在理论学习中找到了完美的解答。

待续

2022-2- 于兰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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