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分享光明》 喜马拉雅有声书播讲

顿悟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长篇小说•</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分享光明》</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作者:雨田</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播讲平台:喜马拉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主播:宁小宁 手机复制链接到微信,点击 http://xima.tv/1_SUXVd0?_sonic=0#分享自@喜马拉雅)</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主播:满同 手机复制链接到微信,点击一下http://xima.tv/1_fhgvps?_sonic=0(分享自@喜马拉雅)</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目录 </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序 </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引 言 虚灵随风潜入夜 耕酿润物细无声 </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第一章 读书不作儒生酸 况是青春聚合来 </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第二章 碧波疏影水清浅 暗香浮动甚惆怅 </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第三章 天接云涛连晓雾 星河欲转千帆舞 </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第四章 泪眼问花花不语 乱红飞过秋千去 </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第五章 风华正茂书生气 君子好逑顾思义 </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尾声 </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序</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真实来得总是不那么真实,背叛也许是表达忠诚最好的手段。我懂得怎样使用塔罗,也愿意欣赏求解人被拆穿心事时的惊愕俇攘的神情。但我从不为自己占卜,无论是在多么无助的时候。因为,我无法拿宝剑九或是一张月亮来为自己的命运开脱,当然,除了背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的梦中,充满光明。这种光明不是单纯的绝对意义上的正大、正义。对我来说,它来源于一种真实本身的美,一种对事物本相的忠诚。它是建立在客观意义上的,一旦你抓住它,你便可以站在人类灵魂之上,如同塔罗牌的持有者,去审度一切生命。你会发现,你原先曾有过的关于生命价值的定义将变得一文不值。无论是坚强的,还是脆弱的;无论是仙逸的,还是鄙俗的;无论是姽婳的,还是丑恶的;无论是幸福的,还是斫丧的;他们似知己、似手足、似兄弟、似姐妹。他们存在遽然的美好,他们的存在灌注着大自然赋予的等量精神。</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些,值得我用最热烈的方式去亲近。我睁开眼睛,亲吻她们。但你知道,一切只是梦罢了。现实永远不会是你能想象得到的,所以我并不觖望。我早在与酣甜的睡梦挣扎的时候就给自己打下了预防针,我整理好自己的心情,拎起行囊,用坚定的微笑告别了那张曾经给过我觞觞醽醁的香枕,决定去寻找那粒可以触碰的真实。</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推开门,是绿色的一片——深幽的蓖麻林,而从枝叶的缝隙中射出的屡屡金黄,便是我梦中曾出现过的那抹光亮。它熟悉而迷人,我快要被她弄得陶醉。这时,从遥远的西伯利亚吹来骤然的寒流,那凛冽似尖刀,破入我的皮肤,我疼痛,矍然不已。我愈是向前,那股阴冷越发强大。我无法直视前方,只好在风中瑀瑀而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庆幸的是,我在越过第一片森林的时候,看到了太阳。通过沙地上的影子,我觉得自己变得结实了许多,这是多么值得庆祝的事,于是我饮下第一口水,来代表对成长的敬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与痛苦相比,快乐永远是短暂而虚幻的,别了阴冷,眼前的路是一望无际的沙漠。包中的食物不断的减少,可袋子却是愈来愈沉,我发誓是上帝施的法术。每迈出的下一步都比这一步艰难,没过多久,我就跌倒在滚烫的沙海之中。我干白的嘴唇上裂开鲜红的伤口,身上的水份被烈日一点点的抽光,我像要失去灵魂,成为一具空壳。痛苦中,我问自己,为什么要放弃温寝而投靠迷茫?那粒真实身躯在何方?身边的一切似乎都要和我开开玩笑才肯罢手?究竟,它是否存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昏迷中,前方的一朵海蓝,清丽似甘泉,让我重拾信念。那,应该就是了吧?不知道过了多久,清凉醒脑的风穿越我的心脏,那朵海蓝已在眼前化为汪洋一片。我看着无尽的大海,那儿藏载着不可数的寂寞与惆怅,显然这不是我要的。但那种不断面对未知的惯性,使我已经无法回头。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此刻,无奈与痛苦交织在我身体的每个角落,我决定尝试和它做一次亲密的拥抱,或许我要寻找的就在那里。夕落的余晖施与激昂的浪花,如闪亮的外衣,我的影子就和着那些金光闪闪跳动着。风送浪头,每一次激情过后,泯灭无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是否找到了那个我曾经想要得到的?然而,什么才是我要得到或真正得到的?我无法给自己这副牌作出真正真实的解释。因为,什么才是真实?我惊奇的发现,这个世界对于任何两极的事物的定义已经产生偏差,我原先的理想之匙也被加上了错误的标签。庄重的听似儇薄,高雅也苟于荒诞。其实,一切在没有开始以前就已经开始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梦中的那种真实已经悄然离逝,我已然怀疑这种真实从未真实过。是我背叛了世界,还是我的梦背叛了我,或是我们都背叛了那屡光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时光荏冉,光阴似箭。</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引言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虚灵随风潜入夜 耕酿润物细无声</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2000年,墨苓城的夜,在一处隐蔽得快被人遗忘的地方,浓浓的烟草香温柔我从头到脚的神经。含住半片柠檬,一口一口地让酒精滑过我的喉咙。我没有酒瘾,只是想体会失意的错觉,呕吐?哪怕,一次也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一场魔幻梦境的游戏,让我认识了一个人。那个人和我长的很像,对,就是那样,他叫方予辉,我的孪生哥哥。不管怎样,如若不嫉妒他,我似乎都对不起爱过他的每一个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他向来讨人疼爱,自小就被簇拥着。他的愿望永远不会是奢望,他想做的就能成功,他似乎就是我的榜样,唯一的偶像。我曾记得,在我们还小的时候,就算着上同样的装扮,与我家走动的客人或亲戚也是相当容易的分辨出哪个是他,哪个是我。不是像貌差异,而是在哥哥的身上总是若隐若现着一股格外的清馨与亲切,让人无法抗拒。而我,同样感谢上帝对他的那种特别眷顾,因为,同时也成全了我和孤独的友谊。每当鲜花凋零殆尽、四野茫茫,便是属于我的季节。</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记得在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哥哥第一个学期拿满了三十朵小红花,如愿以偿地得到了父母的奖励,那是一只金黄色的小狮子。但那也是我的最爱,跟妈妈怏了很长时间的玩具,他看出了我的心思,就塞到我的怀里。不知那时的心情算不算感动,我捧着小狮子,细心地摆弄着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如果要给我这个人的记性打个分数,那大概从落地起就是不及格,什么都能忘,什么都能丢,那只小狮子自然也难幸免。虽然全家像商量好似的,没有凶我,但日子却阴霾了好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对数字这东西是自小落下的恐惧症,但哥哥就不同,上小学时就年年代表学校参加市区教委组织的数学比赛,屡屡上榜,次次奖拿。有一次,得了一只粉红色塑料娃娃,还让大家笑了好久,呵呵,因为娃娃的后背上刻了一个“田芳芳”的名字。不过他的粗心就这么一次,大概是什么人都经不起我的传染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后来校址迁到了装修过的新楼,他总会盯着走廊中镜框里的伟人画像,站在那里用手比比划划。我是只要作业收工就一溜烟的没了影,这些家里人都看在眼里,决定让我俩一起学美术,一方面是顾及哥哥的兴趣,一方面收敛我的性格。由于得到了“圣旨”,不管是上课下课,我们都是想起来就画个不停。老师嘴上不曾说过什么,只是因为我们没有影响文化学习成绩罢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听了学校美术老师的意见,经学校的一封推荐信,我们每逢周六周日就去一所小有名气的艺术学校学习素描和色彩。刚开始,对哥哥予辉来说,那儿就是他的伊甸园。他确实是个天才,学了仅仅七、八次,已经可以去听少年组的高级班了。再后来,他就收到了提前结业的通知。临告别的时候,老师摸着哥哥的头,对母亲说了四个字:玉璞可雕。我那时哪能听得懂这么深奥的词汇,只知道没有哥哥坐陪,谁还愿意寒冬酷暑的跑这种冤枉道儿,也就此作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予辉对他爱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物都是那样执着和专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一次,我们去街上写生,遇上了雨,到家的时候,顶在我头上的本子已经湿透,而哥哥一直把它揣在衣服里,保护着他一张张心爱的作品。当天晚上,他就发了高烧。我心里又急又喜,急的是没人陪我上下学;喜的是他这样的人,也能生病。哥哥躺在家中的那段日子,我越发觉得自己轻松了不少,身边少了这么优秀的他,我好象见到了每一个人的笑容。那段日子,我很快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情感的萌发,第一次的柏拉图也在那段时光,它铺开了我眼前的一卷漫蓝,在桂花的耳边放入了第一颗璀璨,使我至今也能整理出回忆的素材。并从那时起,我开始有了写日记的习惯,萤黄的灯下,用铅笔在条格中做着对白一样的刻画,那是段绝对精神的岁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不得不提,就是那年的期末,他――我哥――予辉的成绩单上竟然又是科科优秀。而我心里知道,这成叠的日记纸是换不来父母的赞赏与肯定的。但似乎可以说,在这幼稚的16年里,我和予辉还是保持着孪生子间那份独有的感应和依靠。</span></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第一章</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读书不作儒生酸 况是青春聚合来</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一</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的家乡是有着“国之天枢”美名的城市。它既可以追溯到隋唐的文化底蕴,又有消费水平居全亚洲第一的现代文明风尚,两者融为统一。这里风景锦绣,四季分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文化、娱乐、餐饮也是这座城市在网络上的几个关键词,前者奠定了墨苓的根基,后两者建立了墨苓在全国三十一个省城中的经济主导地位。但不为人知的却是,随之而来的大量信息和金钱充斥着这座古旧而新潮的城市,自由、关爱、正义和垄断、歧视、犯罪并存。人们常年莺歌燕舞不绝于耳,全城灯火彻夜,我和哥哥就是在这样的地方慢慢的长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华新——是全城最优秀的五所中学之一,是我和他自小的梦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华新与益中、十六、史言、南一并称为“城五所”,这几所中学对全城的教育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甚至在生源上有着长期的垄断。不少家长为了子女的前途,便向这些“名牌”学校里抛去大把的金银。比如说我,方予凡,这个总是让人牵挂却又惹人厌烦的孩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相比我对书本的迟钝,哥哥方予辉则是以全城第一名的成绩考进华新中学高中,也自然成了这所学校的“宠爱”。为了照顾到我俩是孪生兄弟,就把我们分配到了同一个班里――高一九班,他顺理成章的做了一班之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座古旧而绮丽的校园,留驻了我太多的思绪。对与错的直接,善与恶的真实,自由简单,甜美惬意。那里灌注着大家对成长的感动,而且也在悄悄地改变着我们原本拥有的一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开学的第一天,操场上阵阵九月里独有的清细秋风,夹着丝缕丁香花的味道,仿佛让人在兴奋中迷失自己的位置。枝头的闲雀,三五一群,打量着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在操场上,校长一番激昂冗长的讲话之后,我挽留了那天上午最后一丁点儿的耐心,随着班主任走进了正前方的教学楼。</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在通往教室的路上,予辉和我的视觉神经被一次次收紧。沿途,独树一帜的结构与装饰吸引了我们的兴趣。密如蛛织的岔口也能分布得明朗通透,大理石、清石膏、落地窗的组合更加衬托出它的幽静与庄严。看的出这是座很老的建筑,翻新过的地方,不易看出破绽。大厅十分宽敞,让人脑海中幻似浮现圣歌的基调。说实话,要是换上五彩的镶花玻璃,实在像足了教堂。看得出许多同学对这里产生了浓厚兴趣,不时地用手触摸滑过那惟妙惟肖的木制雕花墙围。有句话:观赏者本身也是风景。没错,从站队的时候,耳边就蔓延过一些谈论我们的声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你看,是一对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真有趣儿,是双胞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样的声音此起彼伏,萦绕在悠闲的四壁。而我,很喜欢这种成为焦点的感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途放了百十步的惊艳和感叹,我们来到了教学楼的三楼,迈进了左手第二间教室。班主任开始给我们安排座位,可喃喃的声响还在继续,大家都开心地聊着自己认为最值得分享的话题。只是有两个人,没有好奇,没有声响,甚至面无表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和予辉分别坐在教室的两个角落,有个男生和我都坐在临窗的一排,他比我提前一个位子。我装做站起来挪桌子,故意碰到前面的椅子,好让他转过身来,便可以打量他。蓝色的竖条纹衫首先映入眼帘;藏风的麻布长裤挽过双膝,露出黝黑粗壮的小腿;脚上蹬着杂布接拼的球鞋;乌黑的短发,给人一种朴实稳重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发育的早,高挺的鼻梁下已经长出了稀疏的小胡子。那双眼睛大而明亮、沉淀有力。其实不过两三秒的时间,但我意识到出于礼貌是应该道一声对不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讲台前,老师还在安排最前面的几位同学就座。我停顿了一会儿,把视线抛向那边的角落,一个端庄的女生。同学们的嬉闹没能掩盖她的安静,并且显得更加鲜明。乌黑轻盈的长发,均匀地洒落在胸前;椭圆形的脸上点缀着精致的五官,流光秋木系在相思之间;桃色的口中怀有春色无限。还有那双含蓄的双眼,并非是多大的眼睛,却藏下千万心绪,充满故事。最让我无法忘记的是系在颈上的一条清白色短巾,并不是觉得新奇,而是那样的青色带有种晃若隔世的感伤。</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喂,同学”,我被旁边桌的同学拍了一下桌子,这才定过神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你好”,我仓促回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叫苏美,晓得我的人都喜欢叫我苏小姐,你叫什么名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苏小姐”?这样的开场白让我在一瞬间忘记了应该怎样与人交流,慌了手脚。她用大大的眼睛眨眨的望着我,像是在和我打趣。两个陌生人之间如果很难找到一个情感距离的中点,想保持不尴尬几乎就是不可能的。所以我不能再和她对视,忍不住想用眼睛搜寻到予辉的位置。班主任把我安排到了教室的尾巴,想必是为了让大家把我们俩分别清楚。一时间,同学们都闹的欢,予辉的身影也无从可寻。我的视力挣扎了一会儿,慢慢地定下神来,才和这个开朗的女生正式问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叫方予凡,你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哦,这是你的名字啊?我还以为你把它给忘了。”她冲我诡异的一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什么?把谁忘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你怎么傻呼呼的,哈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她的笑声不是很大,却很有穿透力,那样有磁力的声音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于是我打量了眼前这位女生,看上去很小的样子,不像是上高中一年级的学生。洞庭秋水似的双眼间生出端正的鼻梁,似冬藏的如意;琥玻小口摆在攸间;一副长圆脸,红润香永;尖尖的下巴,刺人胸窝;刘海整齐地摆在额头,梳着两只齐肩的小辫,十分乖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和她接着刚才“傻”的话题聊了两句才又发现,原来在她那双眼睛的下方有着一些暗黄色的小点,以后才知道这叫雀斑。当时觉得是什么传染病,便对于和她是临桌感到有点不自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握个手,好朋友!”她伸出手,手指又细又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不用握也是好朋友!”我再没有确认之前是不愿意碰她的,接着说:“我们已经是好朋友了,不是吗?”她好像被我这句话弄得很激动,一只没有握上的手直接拉住了我的胳膊,又上前一步用另一只手遮住我的耳朵,凑了过来,轻声的说:“我早知道你是个实在的人,不像你那哥哥,凡人不理,看上去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不可一世?有吗?我选择微笑,没有为予辉辩驳,因为予辉和我说过:永远不要因为别人的不了解而解释。这时候,班里的同学都有了自己的位置,教室里渐渐地安静下来。我们眼前的这位班主任是教语文的,从她简短的自我介绍中,显露着一股儒道的幽香。她虽然架着眼镜,却无法遮挡住那炯炯的眼神,好像能读透我们每一个人的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她姓秋,秋天的秋。她还给我们读了一首诗,说这是她最喜欢的一首唐诗,记得很清楚,是张九龄的《感遇十二首》中的一首咏物。她读这首诗的时候,为我们带来的感觉是奇妙的,既有唐诗中高山流水的气魄,又有宋词里溪水潺潺的格韵,还似乎含着一股儿歌的气味。她说,这就是她,一个干劲十足、快乐幽默的女性,要带领我们在以后的生活学习上取得更大、更远的进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那日的晚饭桌上,我敲打着碗筷,同父母讲述着学校一天的故事,直到大家都听的厌烦了,我才一个人灰溜溜的上楼去。留下予辉与父母谈笑风生,他们感觉很满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第二天的生物课上,一个矮矮胖胖的男老师讲着他自以为生动有趣的故事——三叶虫的御敌伎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科学家们发现有些种类在背甲上具有小瘤或小结节,这些小瘤和小结节与背甲上的颊刺、肋刺、尾刺一起,构成了复杂的防护‘盔甲’……”他一边用自己的身体表演着,一边通过那张厚实的双唇向大家讲述着那些奥陶纪的主人们。</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但我实在无聊于他的说词,在当时的我看来,那完全是与现代化建设无关的事情。于是,便和苏美偷偷玩起打坦克的游戏,我们虽然玩得欢,但也不敢打破教室里应有的肃静。可就在我们大家都沉醉于各自以为乐趣事物中的时候,一阵阵的呼鲁声不由得让全班同学十分震惊。最要命的算是予辉了,想必那时的他正漫步在两亿年前寒武纪时的森林最深处,突然听到这样不可思议的动静,下意识连手中的钢笔也掉到了书桌上。而老师那吃惊的表情,让所有在场的人都感到了压力。我和苏美本来是想笑的,但也止步于这样的气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万籁俱寂,但只有呼声依旧。我终于忍不住了,笑了出来。人们都说,笑声是可以传递的。这次也不例外,紧接着便是一片哄堂。同时,大家也不住地东一眼、西一眼的朝周围搜寻,想找出究竟是谁可以这样肆无忌惮的发出那令人捧腹的声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抻着脖子朝向予辉的座位,这时予辉也向我投来目光,见我看他便心领神会朝前面看了一眼,又向我眨了眨眼睛,意思是“是她,就是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朝那个方向望去,是有一个人扒在桌子上睡着了,可那分明是个女生耶。这样瘦小的身材能发出这么大的动静啊?我盯着梦境神游的她,心里打鼓:看来这女孩子也能打酣,可不能轻敌呦。最主要的是想不到她的个性宣言竟然会选择在开学第二天的课堂上,真是厉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接着,老师让身后的同学把她叫醒,大家看着她揉眼睛时的表情很是无辜,就像冷不丁儿让人戳了一下腰眼,噔地一下,全班又沸腾了。不过我们都还算得上自觉,没等老师扳脸,就逐渐安静了下来,让肃静、庄严又一次盘旋在教室的半空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哎,她是谁啊?”我禁不住向苏小姐讨教。</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哪知道啊!哎?你还玩不玩了?”她往那个女孩的位置扫了一眼,回过头来对我说:“好像叫什么贞贞。不知道,你问张释吧,就是坐咱们这最后一排的那个肚子最大的男生,他什么都知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张释?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奇怪为什么苏美会说他什么都知道,而且从她的语气中感觉这个人物是一个万事通哩!后来我便给他传了条子,果然知道了那个女孩叫姓萧,叫萧贞贞。只是我再往下问,他却不愿意回答了。这样的询问确实有些唐突,但由于那个叫张释的人对我侧脸无奈的一笑,让我颇有些疑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里的人真奇怪,好象什么事情都要用‘猜’的。”在卫生间里,我和予辉聊着这些琐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呵呵,因为大家都长大了,而且我觉得这是一个很特别的校园……”予辉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特别?的确,这个学校似乎有着某种特别的亲合力。开学没多久,大家都已经打成一片。都是般般大的孩子,说话办事都很投脾气,却也都是小孩子脾气。只是我最感兴趣的那两个人,形只影单,不苟言笑。我就想先去试探一个,依了苏美的意思,先对小胡子下手。一节化学课后,我假装去找那个小胡子借笔。</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同学,你有钢笔吗,黑色的?” 我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他连头都没回,摇了摇头,低沉的声音从嘴巴里吐了出来,“对不起,我只有这一支,”他攥紧了手中的一支很短的铅笔举给我看。忽然,我被他诚恳和我的不礼貌的行为弄得有些不好意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没关系,”我连忙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叫李天昊,不叫小胡子”,他这才回过头主动自我介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已经回身准备向苏小姐报告我的成果,却被这突如其来的似调侃非调侃,似玩笑非玩笑的话弄得十分狼狈。在这班里消息跑的这么快呀,我把身子慢慢地扭了回来,伸了一下舌头,见他好象不是太在意了,我心里这才算踏实。</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放学的时候,回家同一个方向的几个同学凑到一起,我和哥哥予辉与他们边走边闲聊着,这些人里就有那个无所不知的大肚子张释。他,原来还是班里的宣传委员呢。我心理暗想这样的职位确实很适合他,他不仅什么都知道,而且什么都说,到处宣传。于是我忽地提起了班里的小胡子,这才从大肚子嘴里得知小胡子的家在城郊结合部,家里原来有片果园,条件还算不错。可是由于父亲早早去世了,母亲为了专心抚养他,便把果园交给他的小舅经营。但人心叵测,没过几年那个整天笑哈哈的小舅给他们来了一个卷包烩,卖了果园得了钱,却没有了踪影。母子俩日子过的相当艰苦,后来为了送他进城读书,把唯一的祖房抵了乡亲。在城里不比乡下,衣食住行什么都贵的要命,一支钢笔对他家来说是已经算得上奢侈品了。听说李天昊这个人不太爱与人交流,有些不合群,自然也没有什么朋友,在直觉上认为他应该是个自尊心较强的人。赶上今年城里搞助学,他的学习和处境都算是地方的典型,有关部门鉴于他品学兼优就拨给了华新,学校也把他的学费免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现在回忆起来,当时他手中握着的那只铅笔头,加上历历在目的对白,让我心里很过意不去。</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回到家中,晚饭过后,予辉早早就做完了功课,在他的房间里整理东西。我俩在小学二年级的时候,父母就给我们各分一个独立房间了,仗着家里比较宽敞,他镇守原地,我就搬到了隔壁书房。拉开我的房门,对面就是一扇正方大窗,对我来说它可以让屋子里所有的漂亮的装饰黯然失色。尤其是在晴空的夜晚,时而把自己藏在黑暗之中体会失落,时而接受月色的轻吻冥想万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今天的夜来的稍迟,我趴在窗前,对面的楼宇没有几处灯光,这样一个静静的夜晚,看着穷尽的天空,忽然意识到我即将在这个“特别的校园”里度过三年的时光,从心底涌出一阵的冲动,遐想着种种,我打开了窗子。秋老师上课时的风度翩翩,张释的大肚子,李天昊的小胡子,端庄安静的女生,无拘无束的苏小姐,还有予辉被萧贞贞课上的呼噜声惊着的表情,此刻我不觉偷声笑了出来。这时,在千万里的远方,一簇火光在空中闪过,羡煞了所有的星光,极干脆的穿越了我的双眸。它拖着短小的尾巴,像是一条清白色的短巾……</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予辉的心想必可以融化所有的误解与隔阂,并具有着对周围事物敏锐的洞察力。转天上午自习课,他轻声走到李天昊的桌前,放下一个鼓鼓的袋子,“昨天在家里收拾东西,专门挑出了些你能用的上的。还有这支钢笔,一同拿去用吧,算是我和予凡的一点心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李天昊久久沉默,嘴唇颤了几下。予辉拍了下他的肩膀,打趣的问道:“不用这么严肃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只见李天昊拿起钢笔,瞧着桌上摆放的东西,没有出声,也没有抬头。忽然传来一阵急匆的蜂鸣,响透了楼宇上下,像是要把还没有结束的一切结束。就在铃声进入高音,就在予辉刚把身子转过去,还没有迈出半步的时候,一声“谢谢”经过了他的耳边,来的那么轻盈,那么适宜,除了他俩,没人听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与此同时,我对那个铃声并没有理会,依旧在纸上画着她那端庄的样子,头发、眼睛、嘴唇……一幅好景即要豁然呈现,但当我把那条颈巾添上,便觉得是失去了原初味道。眼看就开学快一个月了,她除了应付周围的同学和老师课上的提问,还从未开口说过一句话。从秋老师望着她的神情,我好象可以感觉到一种疼痛,并且我相信秋老师一定知道些什么,甚至觉得她俩有着特殊的关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虽然我知道我这已经是第N次没有按时完成作业了,哥哥也正式被老师卸去了做我私人枪手的职务,但仍不能停止我的步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仍然愿意在这样的迷惘中寻找到那支可以刺穿阿耳戈斯眼睛的神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与她一次次精神的交流中,我感到了一种傲人的信念在逐渐衰竭,那种无奈与伤感的释放,在我的内心世界得以生长,转化成接近她的力量,从而达到守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一天放学后,我故意瞒了予辉,说是有东西要买,不能同他一道回家。一面在她常经过的路口等待,想装做一次巧遇的样子。只候了一会儿的工夫,她果然推着自行车朝这边走来。我壮了壮胆子,推算好时机,迎了上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同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你在等我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啊?……”我着实有点蒙圈,但还是很快应了她,“是啊,我,我和哥哥打赌,看谁能先和你做成朋友。看样子,我要占得先机了。嘿嘿,赢他不容易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她一边的嘴角轻轻翘起,同时抬头望了望已经暗下的天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打赌?”她的语气极尽敷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你叫程莹?从作业册上见到的,是吧?”我当时觉得这句话来得有些不搭调,但她的回答又一次让我吃惊不小:“见到的就是真的吧。”她摆弄一下车把,“不用拿我打赌,不觉得惭愧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并没有完全理解这两句话的意思,尤其是前一句。除了深奥,更多的是因为这样的词句从未在我脑海中上演过。她再一次调转了车把,骑上了车。我还期待着她能给我一句相对明朗的词句,可在她的口中,甚至连听到声再见都是被看做是奢侈的,只留下了又一次无奈的笑容,渐渐地被消化在远处的灯火闪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今晚我又扶在窗前,琢磨着她说过的那句“见到的就是真的吧。”说这话的主人有过怎样鲜为人知的往事,一个不过十六岁的少女,她的经历又有什么特别,加上那张脸,那双眼睛,使人不得不为她担心。人的一生,有很多事情是你越想知道就越糊涂,在淡忘稍许后,却有意外的收获。而这种被限制在赐予的收获,就无法选择它到来的方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一日下午,利用最后两节课的时间,学校组织全体学生进行卫生环境大扫除。</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觉得予辉真不会当头儿,班长这职务在班里大小也算个官儿吧,可当官哪有这样受累的吗?一个人包了半个教室擦玻璃窗的活,我在一旁又气又疼。碍着面子,也不能发牢骚,只好抄起拖把,拎了水桶转头出了教室。</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从老远就看见打水的地方排了好长的队伍,便又调头下楼,直奔操场北面的体育馆去了,心里盘算着那儿应该可以找到接水的地方。本来就是一肚子气,走起路来也是晃啊晃的,一路上就那样与来往的人撞来撞去,只要不是遇见比自己身板高大的,便没有躲闪的意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待我踩到了操场,拥抱过阳光,心情随之晴朗起来。日头晒长了我的影子,在校园生活的每一个生命都仿佛如童话般闪动镠光,碧金的树叶与皫耀的大地构图成一幅如诗景色。我一边朝着前面走,一边抬头看着楼上扒在外面擦窗子的同学们,纷纷坠下的水花里应该和着汗水吧。嗬,还真是卖力气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哎呦,”我和一个看上去疯疯颠颠的人狠狠地撞到了一起,他摔了个屁股墩儿。本来就一肚子气的我,也没顾得上仔细打量,便冲他喊道:“赶火车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还没说你呢!走路不往前看,神经啦你!”这个人掸了掸身上的土,爬了起来,只是怀中原先那一大摞报纸飘撒了一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看来你是不道歉了?”我已经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干嘛要道歉?明明是你走道儿不看路!怎地?想打架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见他如此的挑衅,我是要好好把他端详端详。剑眉横扫,圆目褐瞳,那眉心的一点红痣生得更是鲜艳。攸关古道连起直梁峭翼、马良薄唇,恰似戟上月心,俊朗得毫不马虎。个子和我差不多,一身素装打扮。这样的容貌令我心生几分敬意,只是心底的火气并没有因此而褪却,不过我还是尝试着再给他一次求饶机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走过去,离他很近,之后,盯着他那方宽的下巴,说:“小子,你必须要向我道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他没有说半个字,一把揪住我的衣领,我用力把他推开。我与他在动手前的最后一次对视,满腔的怒火都要通过眼神向他发泄出来。几乎是同时,我俩冲到了一起,从体育组一直打到学校正门的喷泉。我也分不清哪儿是哪儿,总之拳拳中的。不过他也真是个难缠的角色,好像也是被我打急了,右手死死拉住我的衣服,左手胡乱的挥舞,两条腿还连踢带踹。没过几个回合,整个人就像发了疯。自小就听老人们讲过:横的怕拧的,拧的怕不要命的。我见他这架势,分明是一副拼命的样子,顿时,火气就消减了大半。这时候,拳打脚踢,已经成为一种惯性,一种时间的附属品。我有些清醒了,开始注意到周围观战的人们,感觉衣领都快让他扯掉了,很想终止这让我早以失去兴趣的冲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一面扯住他的肩头,和他保持着距离,一面抵挡他如雨点的攻势。只是不再出拳,不再有侵略性的动作。我知道他也没多大劲儿了,这一点显然从他的步伐上就能看得出来。我借着这个机会,踢出右腿,直捌向他的腰胯,再用力一推,把他放倒在地。他坐在地上喘着粗气,两眼直愣愣地瞅着我。我觉得应该去拉他一把,缓和一下,这样想着,便走近了他。不过我错了,刚还在地上发呆的他突然双手一撑,猛地发了力,擎空的双脚重重地蹬在我的小腹。我哪里来得及招架,脚下一软,原地蜷缩了起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和他都倒在地上,也许他此时和我一样也是面对这一大群的陌生面孔不知所措了吧。我真是怕刚刚入学就捅了什么娄子,便拾好了水桶和拖把,想就这样消失在人群之中。但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儿,这样规模的围观怎能不引起校方领导的注意,我这眼看就要展翅翱翔见晴天了,一只好沉的大手拍到了我的背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啊,张主任。”真是运气差到家了,怎么会碰上了最不该碰到的人。听别人说过,有个招生办主任是整个学校里最惹不得的人,所以我早就对他远观生畏,希望不会和他打上不该打的交道。不知是做贼心虚,还是条件反射,总之这次我见到了他,便不由自主的先给他深深地鞠了一躬,那弯度几乎让我的脸差点儿就和大腿碰到了一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你们都看什么,快回各自的班里去!”张主任这一句话刚落地,围观的几十号人便在一瞬间蒸发了个干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你是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他紧皱眉头看着我说,并且从语气中就可以听出,显然对我刚才那礼貌的动作丝毫不感兴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们是闹着玩呢,是吧,那个谁……哈?”根本就不知道打架的对手叫什么,戏都演不顺畅。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我居然还笑的出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别和我嬉皮笑脸的,问你是哪个班的?”他很严肃,像个蜡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方予凡,高一九班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你呢?”他把目光丢向蹲坐在地上的那个男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主任,是他撞的我,我……”他又一次从地上站了起来,又一次掸了掸身上的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问你是哪个班的?”兴许是对我的龂龂之态已经不满,加上他又来唠叨,张主任指着我俩,“你们都跟我到办公室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随着那一声严厉的命令,我们缴械投降,跟着张主任来到了综合楼的二楼,还没进办公室就听到走廊后面有一个清脆的声音:“我可以证明啊,他们是瞎闹着玩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非常纳闷,怎么会有人跟在我们后面,我不敢相信会有人站出来为我们做这样漏洞百出的辩护,更加不敢相信会是出现在人见人畏的张主任面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回头看去,他的个头儿、身材比我和予辉略高,肤色雪白,很帅气。稍显碍事的长发可以捋过蝴蝶耳边;一双朱雀尾眉抹在眼眶,下面生出的深邃细长的双眼中似有流水潆洄;尖挺的鼻子时而可以发出“怞怞”之声;唇儿色如杏红形若琢磨;举首投足干净利落,透着一股风流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哦?”张主任把头慢慢地转过去,毫无表情的看着这个人。我感觉他们像是很熟的样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那个人微笑着冲张主任扬了杨手,又点了一下头,但效果显然要比我们的道歉强上百倍。他接着说:“主任,这里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我也应该付一些责任的,让我和他们说说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那好,就这样吧。”张主任捻了捻沾在手中的钢笔水渍,又把那只沉甸甸的手拍在了我的背上,说:“回去让班主任给我写个条子,快回去做卫生吧。”就这么简单吗?我有点不敢相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待他走后,我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而面对眼前的这个人,应该好好感谢一番。</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啊,你好!我们俩能得救多亏你了。我叫方予凡,他叫……什么来着,你,说你了!”我冲对手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叫戴俊臣,是高一六班的,你应该是学长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那个人似笑非笑,单手一撑,坐在了身后的窗台上:“我是高二的霍子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霍子谦?这样一个可以左右张主任决定的人物,好象从来没听张释提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说没见过你呢,是高一新来的小老弟。”他那双眼直钩钩地望着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哦?是啊,我是刚来的,有什么事情还得靠学长你多关照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关照?这没问题,不过我想知道你和一个叫方予辉的是兄弟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他竟然问到了予辉,想必这一次的声援也是早有准备。心里想,既然帮了我这样一个大忙,和他说慌也没有必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他是我哥哥,我们是孪生。其实就是比我早生了两分钟来着,呵呵……”</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嗯。我早就知道你哥哥,以后你和你哥就跟着我吧,我罩着你们,有人欺负你们就提我的名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跟”?这是什么话?黑话吗?要我们加入他的什么帮什么会的,我才不干呢,我只想一个人自由自在的逍遥这三年。况且,且不说我做不了予辉的主,更不要说让他在帮会里胡混是不可能的。这时,站在一旁的戴俊臣觉得有些被冷落了,眼神里流露出了不知所措。</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那,没什么事儿,我就先走了。”他的这句话说的模棱两可,这“走”是必需的,还是有的商量?是讲给谁听的?都没有太明确,只是撂下这一句,就迈开了步子,往楼下跑去。</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霍子谦没有说话,回头透过窗子向楼下张望。操场上依然热闹,还有几张报纸在角落里纠缠。看着戴俊臣跑下楼了,他又把头扭了过来,身子一蹿,脚着了地。而因为戴俊臣的离开,我就不想再把加入什么帮会的话题拾起来,抿了一下嘴唇,是要为我接下来的离开做准备动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那个……学长我先走了,如果赶在班主任回来之前能把地擦完,应该可以早回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你没把我说的放进耳朵里吗?他变了脸色,就像童话里披着斗蓬的恶魔。一刹那,我眼前的大白天仿佛就变成了黑夜。周围还布满了只长在冥界的食人花,口中吐着怨气,那白花花的骨头浮在空中,做弄着各种姿态。而我,手无寸铁的我,只能傻傻地静候他的审判。</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喂!”一个声音叫醒了我,“你没听见我的话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啊?”我好庆幸还可以醒来,除了一身的冷汗,一切都恢复了正常。</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你可要好好考虑”,他把手搭在我肩上,“我看你是个有骨气的才欣赏你,可别不知抬举,我等你的消息”。说完,抛下一个劣质的微笑,走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这才把手里的东西放下,两手一撑,也坐上了窗台。这可真是件蹊跷事儿,和予辉说了他准不信。想想啊,这样有名的优质学校里面竟然还有恶势力,真是什么……什么不可貌相啊。这个霍子谦好像还是来头不小呢,张主任都得给他面子,怪了。这个华新还真是“特别”,霍子谦凌然一副侠客模样,要论起蛮力来,会不会把张释也给比下去?我心里琢磨着,一边用手揉着仍感酸楚的肚子,一边下楼走出了综合楼。忽然,感觉被人注意了,我一抬头,原来是程莹和苏美。她俩好象是路过,表情都是冷淡非常。</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啊,嗨!”我扽了扽衣角和袖口佯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程莹的脸色很不好看,就像一张刚漂过的白纸。苏美搀扶着她一同望着我,不像是有话要说的样子,倒好是聆听。这样的凝视让我觉得很不好意思,刚好从身后有人出来,碰了我一下,我赶紧侧了侧身子给人家让道,也是有意避开她们的目光,好好想想接下来的话题该是什么。但我再想说什么,她们俩已然随风遁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回到了班里,大家都还在忙活着,秋老师早早地站在门口等我,想必是已经知道我打架的事情。不如一五一十的招了,结果不出所料,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正确的判断使我得了救,写完了保证,拿到了条子,并没有收获更严厉的训诫。</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程莹说她不舒服,苏美先送她回家了。”秋老师对我恩赐的说,“她们两人的工作你就帮着做吧,也不能对你一点惩罚都没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哦,是!”我嘴上答应得痛快,心里却觉得好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抹布在桌椅上胡乱的涂抹,心里却想着刚才的事情,尤其是程莹到底得了什么病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回到家和予辉念叨,他只是说不要再和那个叫霍子谦的接触了。关于程莹,他说我是想得太多了。但自从那一次,班里就不再有程莹的影子,秋老师说她是请了病假,张释却说是另有隐情。</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二</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那一年的期末,应该是十月的下旬,记忆中是个秋黄满地的日子。傍晚,李颐菲来我家做功课,她是我们家的常客,小名叫菲菲,因为有点儿胖,所以我一向把这两个字喊成二声。她的父亲和我爷爷是一个单位的同事,听说予辉学习、人品、长相,样样优秀,就想让他家的“公主”多和我家走动。看上去她对予辉没什么,对我到总是一幅“关怀备至”的样子,害得我一段时间还经常梦魇整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妈妈在楼下的厨房里忙和着,爸爸做下手。我们仨在房间里有说有笑的写作业。我是总拿菲菲取乐的,逗的予辉也学不下去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肥肥呀,咱一会儿可少吃点儿吧,你胃口总不吃亏,我家桌子板凳可吃大亏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还在笑她,只见她已经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攥紧了拳头冲我杀来。我左躲右闪,钻过书桌,逃到了窗边。把窗帘一蒙,摆出一叶障目的姿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让你跑!臭小子,让你尝尝拳头!”她一把就拽开了窗帘,得意得冲我坏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菲菲姐,我知道错了,哥哥,救我……”予辉笑得都岔了气,哪有力气和她讲和,菲菲也不肯罢休,铜锤似的拳头不停地洒向我无助的身体。我和她打了个转,换了身位。在躲闪中,凭借窗外的家家灯火,我的视线跃过了眼前的菲菲,聚焦在一处格外偏僻的角落,那里的路灯,光亮微弱得近似惨淡,使人昏昏欲睡。在一面斑驳的红砖墙前,一个身型倩俏的少女在辗转来回,好像在等待着什么,期盼着什么,又象是在和周围的一切争夺着月色的苍霞,还有苍穹。等等,有一条清白色的短巾系在她的颈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看什么呢?你!怎么啦?”不知菲菲什么时候停的手,予辉的笑声也随之遁形,只有从厨房里传出锅铲碰撞的噹噹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啊……我服了呀,打够了没有?”我尽量转移他们的直觉,因为我不想让他人知道这当中的缘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没打够,先欠着吧,这次先放过你。”</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下来吧,开饭了!”爸爸从小就有京剧的底子,嗓门不输给任何人。予辉放下一脸疑惑,跑去餐厅帮忙。菲菲也要跟去,我一把拉住她,“帮个忙呗,好姐姐?”我的声音很小,而且言辞恳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么客气?说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想下趟楼,买点儿饮料,帮我圆个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么冷的天,阿姨才不答应哩。我可不帮你背黑锅。”她摆了摆手拒绝了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知道我是一定要下楼去的,晓得在这样蘑菇下去,她就有可能不在那了。下定了决心,对菲菲使了坏,我先她一步,抚向妈妈的耳朵。</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肥肥说想喝点儿什么,我给她下楼看看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妈妈点点头,我喘了口长气,没再回头,外套也没顾得上穿,就跑出了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今晚的星星不是很多,散落几点,格外别致。转过路口边一面芃芃的花池,看到了那面红砖墙。与她虽还有百十米的距离,但映着无力的灯光我仍确定是她。她的影子被不远处的路灯折在那面墙上,彼此之间共鸣着孤独,我天生敏感于此,确定是她,没错了,只是在旁边的一辆深色轿车是我刚刚在楼上是不曾注意到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在等人吗?”我有意放慢了脚步,生怕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了她。随后,她用表情告诉了我此刻的出现有多糟糕,刹那间,在她的眼神里,甚至可以读出厌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你的病好了吗?”我还是尝试着与她交流,毕竟,能碰见她是不容易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嗯。”她回答的不是很干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什么时候再来上课呀?同学们都很想你。”</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她没有再说话,她的眼神让我想起两个月前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时的样子——几乎殄竭的气息游荡在她身上最不为人知的角落,伴随着让我心疼的哀愁,时间也在一秒一秒的流逝。其实被允许的户外时间已经到了,没有再让我逗留的余地,想等她说一句话,就算是句敷衍,我定会转身就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家就住这楼。”我妄想打破僵局,一边无意识地转弄着毛衣上的皮扣,一边用手指向我身后那座楼宇最顶两层的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听了我的描述,她的眼睛中更加射出了恐惧与怀疑。这次不只是眼神,而似乎是在用全身囊括气息在内的一切对我发出近似乞求的信息,像是让我离开。就在那一秒,我不知怎地,竟认定了她是注定孤独的人。正在我们互相猜测的时候,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她身后方一座银灰色大厦的门垛中显现了出来,微笑着走到我们中间,问:“莹莹,你的同学吗?”我赶紧有礼貌的向他打招呼:“叔叔您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你穿的可太少了,会感冒的。”被他这么一关心,我才觉得冷。呼出的气也能变成白濛濛的烟雾,在一阵阵成形的呼吸中,我定神仔细的打量了这名男子。他健壮魁梧,一身正装打扮,生意气极浓;长着方正的脸,连心的浓眉,厚实的镜片挡在两只俞钱小眼前面,与鼻尖同齐的鼻翼上架起直挺的鼻梁;丰腴的嘴唇生在鲁迅式小胡的下面;耳朵被密实的两鬓和长发所掩盖。我心里推算,也就是四十五岁左右,不会是程莹的父亲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爸”,程莹的一声点亮了我迷茫的思绪。还真是,正如予辉所说,我是太爱多想了。我自嘲着,手腕稍地一用力,那粒毛衣上的扣子被扯了下来,不知颠簸到哪里,旅途是否艰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程莹冲我挥了挥手,像换了个心情,随她的父亲上了那辆轿车,驶向了大道。这时我早以把饮料的差使忘的一干二净,只是在笑自己的胡思乱想。那时的我试图否认曾经对她推算过的种种,放下许多琢磨不透,但心中,时能想起她憔悴的神情,迷惘的双眼和孤独的影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深冬的风是不懂得疼爱谁的,我加紧了步伐,一口气爬上了六楼。</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东西呢?没买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什么?”我说,并在极力想着妈妈口中的“东西”是什么,看到菲菲疑惑的表情,我才突然回过神,“哎呀!我忘记带钱了。”我傻笑着坐了下来。谁知爸爸却说:“总爱忘事,自小就改不了,以后可别把自己丢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那可真没准我跟您说,这就得给他点教训!”菲菲在桌子底下比划着拳头,冲我挤眼睛。我赶紧拿起外套,要是当着父母的面让她使出野兽大力拳,那可真就一点面子都没有了。“再跑一趟!苦不苦,想想红军长征两万五!”我一边说着一边忍着咕哝作响的肚子,披上衣服跑出了屋。菲菲敲着碗筷喊:“我要喝可乐,小迷糊。”屋内传来他们的笑声,那寂寞的严寒被自家的铁门结实地掩在背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吃过晚饭,本来是要用猜拳的游戏决定谁才是下楼退可乐瓶的倒霉蛋儿,我却一反常态地把它们一个个地装进了塑料袋,嘻嘻哈哈地跑到了楼下。待还了那些空瓶子,双手不再怀抱瓶子在胸前,觉得有些空荡荡。不知怎的,就又跑到了见程莹的地方去寻找那粒扣子——是说服自己唯一的借口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说话这就放了寒假,那年的冬天格外的舒心。有雪可以看,大片的银白是满足幻想最好的迷幻剂。我是最爱这些不着边际的事物,而雪,在我看来是四季赐与人间最好的礼物。想不到的是,和我有相同想法的还有菲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一夜雪下得很急,转过天来却是个难得的晴天,胖胖的太阳让这座被白色装饰的城里亮起了银质的光泽。是我心血来潮,和她约好了在一家叫SOROSE的酒馆门口见面,因为那里临着这座城里最大的商业广场,常年以来都是避暑、观雪的不二选择。要说起它的名字,那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它就是这座城里大名鼎鼎的TUTU SQUARE ,后来才听说是法国人开的商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临出来时候,我又回头透过窗子望着了望全世界的雪白,心里琢磨着,现在的TUTU一定有着曼妙的童话装扮。接下来我把身上裹的严严实实,还登上了新添置的棉靴,又顺便戴了一条大红色的围巾在颈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踩在脚下吱吱作响的雪声是我在这座城中最喜欢听到的声音,于是,这一路上我就专检那厚厚的、干净的雪地来走。这样玩了好一会儿,再把头抬起来时,酒馆已经近在眼前,是因为一切银白的原因,门前那一点红色出奇的鲜艳,原来菲菲也选择了红色来搭配这皫然街景——一件鲜红色的羽绒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当时的我就可以意识到,在这样通白的城里,遇见了难得的红,我喜形于色,或许我的红围巾也能让菲菲惊艳不已。是因为这样的巧合出现在一个好似童话般的景色里,是合情合理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肥肥!”我拍着她的脑瓜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要死啊你,”她一拳轰过来,我没有来得及躲闪,正中胸口。“又这样叫?不长记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用不着这么狠毒吧?吃了大力丸啦?好厉害!这一拳捶的我胸口好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谁叫你又说我的?那你不会躲啊?要说你反应慢没人不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装着很痛的样子,把身子沉了下来,趁机在地上挖了一把雪在手里。“好痛……下次再也不和你玩了,一个玩笑都开不得。哎呦!嘶……”那雪凉的我倒吸了一口气。</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来看看,对不起好吗?”菲菲蹲在我的旁边,摸着我的头发说:“我请你吃巧克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哦,是你的好意,我就收下了。不过,我也有请你吃的哦!”当我确认她没有防备的时候,猛地从地上跳了起来,把已经被手捏得很结实的雪球丢过去,看都没看,转头就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从拥挤的人群中穿过的,而且那样的速度是至少可以参加学校运动会了。但是没有多久,突然意识到,我们走散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在一个以银白为底色的画面中寻找正统的鲜艳,不停的寻着,不停地兜着圈子,直到我第四次回到那个我们失散的地方。</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同一个时间,李天昊正挟着两个地瓜走在通往我家的路上。那是两个特别的地瓜,长得非常有意思,好像是装着什么故事。予辉在家里正看着他最喜欢的电视“探索”节目,十分钟后的一阵敲门声算是把他的宇宙之旅终结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李天昊?”予辉满脸狐疑,因为他没有想到过这样的人可以有登门造访的勇气。不知道是不是除了不好意思拿来的那两个沉甸甸大的出奇的丑地瓜,还是怀揣着些许的紧张,在李天昊的面庞也开始绽放一拘粉红。是啊,这样不请自来,对于他来说,带来的又何尝不是一种木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家,住的远吧?”予辉一边忙着在厨房沏茶,一边和他寒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还好,每天都有去学校的公交车。不到六点就要起床,习惯了。”李天昊端详着屋里的摆设,一切都与他传递着一种陌生的景象。“你和方予凡住在楼上吧?好大的房子,”他似乎是对着空气讲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哦,是。”予辉回答的简单干脆,他手中托着茶具盘一步步走出厨房,放到客厅里的茶几上,杯子之间碰撞出特别好听的声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他们客套过后,彬彬有礼,簇膝而坐。“我给你带了两个地瓜,是自己家种的,很干净。”天昊瞅了一眼放在门口的那两个有趣的地瓜,可他的表情也是相当有趣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哦?难道你家里有院子吗?很大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不是,是我妈妈回乡下摘的。与我现在住的地方不是很远,是我婶婶的田地,土很肥,什么都长的粗壮。要是算起面积,足足有三十多亩地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真了不起!真向往那样的生活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呵呵,得了,让你住个三五年试试?时间长了你就不这么想了,你们哪受得了这么辛苦。那儿可没有城里车水马龙,灯火辉煌的繁华,也穿不了漂亮的衣服,有时候不到鸡鸣就要下地种田,黑夜睡觉时也是一身的泥巴,手也会长出老茧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予辉和天昊就这样开始了长聊,不知道窗外又飘起了雪花,不知道这时候的我还在为到处寻找菲菲的踪影而发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心急火燎的我有走进去酒馆的念头,虽然我很清楚她的身影在那里是一样寻不到的。我虽然在门外打转,却忍不住去欣赏它给我带去的美丽。之所以称SOROSE为酒馆而不是酒吧或者是酒楼,是因为它除了卖酒还成为了市民身份、情调、品位的一个不可或缺的象征。简单地说,就是多了很浓的知性味道,很多人情味在里面。这是我第一次这样亲近它,我开始着迷,愣在那里好久。最为吸引我的是它的建筑风格,融合了北欧乡村和拜占庭古建筑的形式。酒馆的顶部齐刷刷地铺着蛋黄色的亚光木板,屋沿的四个角向外极力地伸展,仿佛要摸到地面才能甘心。七根蚁黑色圆台石柱,以及放置在门口的那台老得已经不能唱歌的大喇叭留声机也为这个的地方增添着光彩。从整体上说,简约流畅的造型使人不得不叹服这位设计师的果敢与自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向近处走了两步,把干净的茶色玻璃端详得不再透明,于是恍然间,我怀揣着最后一点的希望,躲开了冰凉的门把手,推开了酒馆的门,屋内光线的暗淡使人们不能分辨是昼是夜,只能靠一盏盏的落地铜灯依次吐出萤黄。我环视了这些三两而聚的顾客,却找不到我想要找的人。就在我打算推门离开的时候,透过玻璃被外面一个拥有阳光的角落留住了我的视线,迫使我小心仔细端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哪去了你?”我很生气的跑向她,冲她吼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谁知道她一把抱住了我,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瞬间泪水浸湿了我的肩膀。同时,我还能听到她的指尖在我后背上乱划的声音。她越抱越紧,让我喘不过气来,我推开她,问:“我不吼你,吓到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找不着你,你去哪了?小兔子钱包丢了,妈妈才给买的。怎么办?怎么办?”她哽咽得不成声音,眼皮一直垂着,泪珠把厚厚的雪滴成一个个的小洞。</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四下张望了一下,从口袋里揪出了一张纸巾按到了她的脸上,说:“再哭的话,风一吹脸就会皴,很疼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时候躲在树枝上的雪花被阵阵轻风卷起,纷纷扬扬。我揉了揉冻红的鼻子,接着说:“丢了就丢了吧,破财免灾嘛!”我劝了她大约有这么七八分钟,见她稍微冷静下来了,就把她往回家的路上领。在路过花鸟鱼虫市场的时候,一阵热闹的吵闹声让我竖起耳朵,于是就拉着菲菲一同过去观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人群是里三层外三层,中间横着一辆白色的东风十人轿,在车前面平躺着一辆二零的绿色自行车,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双手捂着膝盖坐在路边无辜地看着这些陌生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你真是欠揍啊你,再拽我?不干你事儿一边去!”这一口外乡音来自人群中央的一个瘦高汉子,五官看的不是很清楚,远处只见得一张瓦黑的苦瓜脸和一口烟黄獠牙,他的衣袖被一个与我年龄相仿的学生用双手紧紧揪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你撞了人还想跑?你凶我?看大家不教训你!”这位同学的话说的有点儿冲,但我却由衷欣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教训老子?我就是打你了又怎样?你说话给俺小心点。撞人?哪只眼睛看见的?这是哪家的傻娃娃,有没有人领走?”说着那人掏出了一个墨绿色的本子像划火柴一样在空中一晃,嗖地又变到了兜里。接着又冲人群说:“我可是记者,现在是上班采访时间啊,刚才我是正常右拐,也亮了灯啊,再说这……”</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那个汉子不知疲倦地对着大伙解释个没完,几乎抢占了所有人的眼球,而我却只对那个说话很冲的同学感兴趣。看着看着,突然觉得是在哪里见过,像是上回和我在学校打架的那个叫什么臣的。自己在一边嘀咕的时候,可能是太出神了,以至于被菲菲好奇地看着我都没有发觉。她见我没有反应,便压着我的肩膀,和我说:“嘿!予凡你瞧,这人是个侠客的脸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那么说,真的是他?于是掂起脚为了看得更清楚,哪知道一只脚崴了一下,差点摔倒,若不是我在慌乱之中侥幸拴住了一个人肩膀,必定要出个大洋相的。待缓过神,再四下张望的时候,已经到了那簇人群中央,菲菲也趁着挤了进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哎?方予凡!”他一下发现了我,指着我的鼻子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果然是你啊,戴俊臣!”我贴近了他的耳朵边说:“撞人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嗯!我亲眼看见他从这个路口左转,没闪灯,也没有减速,明显就是他的责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没等他的推理结束,那个苦瓜脸汉子就要钻进车子。我赶忙喝住他:“喂,这位叔叔,先不说您是不是记者,单说这车撞了人,也不能说走就走呀,和你有没有关系也要把这位小弟弟送去医院检查检查才说得过去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不干我事!不干我事!送什么医院,喏,喏!不就是要钱嘛,给你就是了,想当雷锋就赶紧拿了钱去挂号吧,我可没时间在这里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回没等我们说话,旁边的人腾的一下都火了,一片打抱不平的声音如雷贯耳。“有你这么说话的嘛!就你这样的还是记者啊!”、“报警!报警!”……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估计是这报警的提议让他突然改变了态度,转过头朝向那位小男孩,在他面前蹲了下来,是真是假的反正嘘寒了几句,想哄着他上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哎呦,”那小男孩清脆的声音让人听了心疼。</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行吗?不行的话别勉强。”菲菲马上跑到那个男孩的身前,仔细一看还是她家邻居的孩子,便用手护着他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他没问题!也没碰到,是吧,小朋友?”从那张脸上挤出的笑容想必都是苦涩的,而这样的话听着更像是一种强迫。</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你再碰他,小心我揍你!人家站不起来,你硬要扶他是不是?你就是成心撞他!有什么目的?”说着说着,戴俊臣就急了,那一对剑眉立了起来,一个蹬步就要蹿过去。我是吃过他拳头的苦头,但现在对方毕竟是个成年人,不管怎样都必定吃亏,所以我赶紧过去帮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就在那人生硬地要把小男孩拽起来的时候,被人按住了他的肩膀,顺着手臂抬头望去,原来那是我们最最敬爱的警察叔叔。于是,他的这场闹剧到此也就告一段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随后,那个人一五一十的交待了违章的经过,拿出记者的假招牌是用来脱罪的,闯红灯逆行加上不能端正态度、延误受害者治疗,至少能拘他十天。 这时,男孩的家长也来了,我们一行人先是去了医院,大夫说只是肌肉拉伤,破了点皮儿,没碍着骨头。之后,我们婉言谢绝了去男孩家吃饭的好意,趁着他们不注意就溜走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幸亏没出什么事,要是被撞到骨头上就惨了。”我真是为刚才的事情捏了一把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告诉你们别不信,我明明看着那辆车就是成心撞他,真说不定就是谋杀案!”戴俊臣拍着我的肩膀,信誓旦旦地说:“你们不信再去看看他长得那模样,多奇怪?一看就是什么暗杀组织的。对了,你和他们家不是邻居吗?他家里是做什么的?有没有什么……”戴俊臣冲着菲菲问道,不像是第一次见面,倒像很熟的样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菲菲只顾偷偷地笑,也懒得理他。虽然我觉得他的想法有些天马行空,不过对于他那仗义执言的性格确实欣赏,于是我摸了摸菲菲的头,说:“满以为能把钱包给你找回来呢。得嘞,今天是个好天气,请你们去吃肯德基怎么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请,我请!看,怎么好意思让你们破费?不行,不行。”戴俊臣摆出一幅大人的架子。菲菲也是个嘴冷心热的丫头,一个箭步到了他跟说:“我……”,我一把把她拉到一旁说:“钱包都丢了,拿什么请?说了是我请就是我请,走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们三个人迎着金色的太阳有说有笑地穿过一个又一个路口,似乎路过的每一条街上都有我们呼出的团团热气,白白的,像是棉花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家中,予辉和天昊的聊天还在继续。“这么说,你的父亲?”予辉把杯边按到了唇缝,用热气熏着鼻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嗯,是个哲学迷,我妈总说他放着田地不理,偏读些上天下地的胡诌经。我家现在还有好多这类的书,有的看得,有的根本摸不着头脑。你家的房间这么大,应该有好多的书吧,可不可以交换来看。”他瞄了一下通天的屋顶,那种高度似乎让他觉得很不舒服,一定是种神奇的感觉。随后,予辉又带着他参观了家里的房间,天昊没有感叹,也没有羡慕。除了在书橱面前有一种很正常的流连,其它摆设对他来说都是很平静,平静的像是用布遮住了眼睛,好似没有看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四点钟的时候,我回到了家中。在玄关换鞋时,见到墙角摆放的两个地瓜就知道是有人来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予凡,你看谁来了,”予辉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噢!哦?”我应了一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李天昊从沙发上直起了身子,放下手中的杂志,和我打招呼“予凡你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放下刚刚换下的鞋子,愣愣地站在玄关处,打量着这个不曾在计划中出现的人物。心中有一千个、一万个问号,却没法开口询问,好半天才从嗓子里挤出一句:“你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要走了。” 他那在显微镜下才能发现的笑容,不声不响地飘到了半空中。这时候墙上的挂钟仿佛涂上了润滑油,指针跑得飞快,像电扇,都能吹出凉风来。予辉下楼去送他,我躺倒在沙发上,把电视机重新打开。最爱看的宇宙探索节目刚好结束,结尾的音乐我不爱听,换了几个台,之后,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三</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转眼要过年了,大江南北到处洋溢着祥和喜悦的节日气氛,家家户户都忙碌着为新年准备的必需物品。在家中的母亲掐算着日子,带领着三个男士开始整洁家中每一处角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一天,胖太阳非常可爱,我、菲菲、戴俊臣三人约好要去买窗花和爆竹。半路正巧遇见秋老师推着婴儿车,我们主动上前打了招呼。我们同路来到了农贸市场门口,秋老师哄了哄车里的孩子,在手里塞了个玩具,说要进市场里买些蔬菜,推着车不方便,希望把小公子暂时交给我们照看一会,我们当然没有意见欣然答应。</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原先见过这孩子,是被秋老师抱在怀里,扯不着襁褓,也看不到长相。这次落入了我的地盘,可不能放过欣赏他的机会。这孩子微微地陷在松软的丝蓝缎方褥里,盖着杏花绣红布棉袄,两三圈雪净兔毛包镶在领口,一顶福字绣六角黄地儿掩耳帽箍在这张菊圆的头上,越显水润可人。伸出藕样的小手晃荡着咚咚作响的不楞鼓,嫩白香柔的脸蛋上画出一对呼扇的大眼睛,实在逗人。我和戴俊臣轮流扮鬼脸,逗得他吱吱的笑。不一会,菲菲也放下女生的架子凑了过来,与我们一同表演。</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孩子还真逗,也不哭闹。”菲菲一边握着他的小手一边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是啊,”我冲着戴俊臣说,“不知道菲菲小时候有没有她一半可爱,遇到陌生人来会不会抓破脸呢?”我决不会放过一个这样好的挖苦机会。</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予凡,不是我说你,你能不能长点儿记性。”戴俊臣像是在帮菲菲说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就是!就是!小心我抓你!”菲菲鼓起了腮帮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看,菲菲怎么会用爪抓呢?抓是外伤,这多不划算,要打就用菲氏大力金刚拳,这一拳下去天崩地裂,要你一辈子,不!下下辈子都站不起来,那一定是永远的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听了戴俊臣的调侃,我还真是甘拜下风了。不过和菲菲玩笑是有代价的,那菲氏大力金刚拳像雨点般轰在戴俊臣的后背上,他一直苦苦求饶,我在一旁眼泪都快笑出来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哥哥带你去那边吧……”正说着兴头上,突然戴俊臣的话风一转,推着车就要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去哪?不说好在这儿等吗?”菲菲觉得这样有些不好,毕竟是给别人帮忙。</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是不想看见一个人,” 戴俊臣一手扶着车就要走,并对我说“回头瞧瞧,不知道是不是又有好戏看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侧了身,瞪大了眼睛搜寻着“好戏”的主人公。一个拥有竹竿样身材的人就离我们不远,这傲人的身型不能是别人,这是在新华有着“神偷”雅号的尚文浩,听张释说过这人偷偷摸摸是鼎鼎有名的,对他来说这就是爱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人是谁?华新的吗?”菲菲没见过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三班的尚文浩,听过吧?”戴俊臣解释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哦!是你说的那个小偷?”像是发现了什么绝世珍宝,菲菲冲我叫了出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嘘!让人听见多不好。”我赶忙捂住她的嘴巴,把话题接了过来:“不过他家离这里应该很远啊,放学回家时从没和咱们走过一路,那么他来这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还能干嘛?”戴俊臣说话从没有顾忌,说:“又不知道犯了什么瘾,偷农贸市场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不会吧?哪能那么悬?”</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学校办公室不都被他拜访过了,这里算是小场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是啊,上次数学期中考试因为他就重考了两次,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弄来的卷子。校门口的一家超市也总和学校反映,他每次光顾都会丢东西,但没有确凿的证据就压了下来。听说有人在他后面顶着,虽然不知道是哪位神仙,但就凭学校对他的容忍态度来看,应该是个不小的人物。所以我打心眼里赞同戴俊臣的判断,但不知怎地,还是不想多说什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别瞎猜了,秋老师快来了。”我话音未落,从身后外果然传来秋老师的声音。“麻烦你们三位同学了,哦,对了,予凡,这位同学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她是予凡的朋友,平时在他家写作业。听说他们的家长关系挺好的……”想必这个戴俊臣有着评书的底子,一张口就是胡天儿,我和菲菲想用眼睛告诉他——你的话太多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为了答谢我们替她照料小宝,秋老师执意要请我们去她家吃午饭。我们不去,她就想要到街边给我们去买糖葫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秋老师,您给他们买吧,我不要吃的,要别的行吗?”戴俊臣的样子看上去像乞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瞧你这一副可怜相,受谁欺负了?好!你说吧。”秋老师爽快地答应。</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戴俊臣把双手交叉放在脑后,张开充满期待的双眼说:“期末语文考试,我没考好……下次一定行,这次就算及格好不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听了戴俊臣的这段“精彩告白”,我差点要晕倒。秋老师接过了小车,把拎着的菜放到车下的筐里,说:“老师知道你的语文成绩一直差强人意,每次卷子下来前心里那小鼓就敲上了。你表现出的内疚就说明其实你对学习还是重视的,这些老师再平时都看得出来。但考的不好就要动记分册的脑子,这就错了。这是教育的制度,是你平时学习的记录总结。人的一生要走的路很长,遇到了困难不能躲闪,勇敢地迎接它,在同一段与黑暗的挣扎之后,你会发现光明其实离你并不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一套套的大道理让戴俊臣听起来哪里接得住,我开口替他求情,“秋老师,您不知道,戴俊臣家的那一片正赶上平房改造,好多事都已经是一团乱了。爷爷还突然进了医院,又要有人去照顾。别看他的年纪小,肩上可扛着不少事呢,跑东跑西的都少不了他。所以就把这次的期末考试给耽误了。我们都是您的学生,谁也保不齐因特殊情况耽误了学习,一不留神有一次红字,家长看了生气放一边,心疼是真的,这次就网开一面行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方予凡,你哥哥的文笔出色,你的口才也不赖嘛。这连珠炮似的,说得还挺溜。如果再坚持下去,到像是老师我不尽人情了。秋老师把一只手半合着放到了嘴边,咳了一声,像是要叫醒在一边垂头丧气的戴俊臣,“你要是家里真有困难,老师可以给你单独加课呀。哎,分数已经写上了,改是改不了了,等开学来办公室补考吧。”这可是个天大的好消息,要知道在华新这样的学校是不设补考的,红了一次就得红到毕业了。戴俊臣的脸上顿时乌云散尽,连声道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其实成绩是次要的,只是个形式,重要的是学到本领。戴俊臣,今后要知道上进啊。”秋老师拿出了她招牌的笑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方予凡,要是我没记错,把这学期的八门功课加在一起,得有十二次没按时完成作业了吧?你家也改造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正想与她告别呢,哪知又钻出这么一句。我也没有答话,知道那件事是不能当理由说的,任凭她教导吧。心先是一横,随即伸了伸舌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予辉这次统考的成绩又是年级的第一,戴俊臣你虽然不是九班的,但也要向他学学,别总贪玩啦!”又看了我一眼:“还有你!希望过了一年,你们都能长大些,问你们的家里人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随后我们几个又看了看车中的小宝,这才告了别。我们也办完了正事,各自回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却说家中,予辉正把自己关在房里练习写书法。不知什么时候,在客厅里凭空多出一个人来,父母亲与那人谈笑寒喧,像是老交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予辉,快下来,见了范老师。”妈妈放下刚刚沏好的茶,站在楼梯旁唤着二楼房里的予辉。在予辉心里,凡是带“老师”称位的人,都是亲近,恭敬非常。便涮了笔,支在案前,起身出了自己房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范老师好。”予辉向这位老师行了礼。</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弟弟予凡出去了。这是哥哥,‘素月分辉’中取了辉字。”妈妈介绍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好……”范老师就像个老学究,他盯着予辉看,微笑着点点头。予辉本能地朝沙发上看了一眼,踏雪的白缎大氅,灰昵的宝塔小帽,单这一眼就断定这是位能成天到晚煮墨耕砚的老画家。再看五官,花白的短发,虽显矫健,但应过花甲之年了。饱满的额头涟漪无限,面颊有如春风抚面,分外精神。双眸抑扬爽朗扣入眼窝,船大的鼻子舶在翡眉之间,厚宽珠唇,不见苍老,润中刚强。方硕的耳阔,听得八方声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爸爸从卧室里抱出一卷东西,铺在地上。“老哥哥,我这两个孩子,从小就喜欢到处涂鸦,后来让月儿带出去上了不到一年的绘画班,予辉说速度慢,予凡最后干脆就不去了。再后来,俩人没事就自己在家临摹大师的画,到是没有放下这点爱好,”父亲指着地上的画接着说:“这是他俩近两年的稚笔,我和月儿到底也都是门外汉。你我当年卢家沟一别,便没了联络,今日应东风相见,也请坦言一二。是龙是虾,让我和月儿心里边有个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予辉和母亲挤在一处,看着平铺在地上的十几张“力作”,心中荡起点点踌躇。不时偷看老学究的表情,等待评判。</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他扶在地上,从衣兜里掏出花镜,端详了足有十分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不错,尤其是这两张。”他双目小错看着,继续说:“能看得出,很有前途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父亲蹙了眉,“这两张尤其不如其它几张描绘的认真,您怎说了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呵呵,春生,你我有二十几年的交情,我不会与你牛马。”</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他冲予辉笑了笑,紧紧袖口。“这两张我最喜欢,送给我如何?”</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予辉已经颊红,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说什么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哈哈,不白要你的,以后跟我学画如何?”这紫微星若要是落在命盘的宫位,是谁也挡不住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好啊,我真能做您的学生吗?那您把画就都拿了去吧,让予凡也和您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时我正巧推门进来,看了这地上的狼藉,和坐在正对面的这位云鬓老人,慌了手脚,没顾换鞋,就愣在那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就是我家老二予凡。”妈妈介绍说,“这是范老师,别愣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教师节不是九月的事吗?我刚和秋老师周旋过,怎又出来个老师?而对这种老学究我向来是有偏见的,总觉得天生一副朽木纲常的骨架。不过心里埋怨,但嘴上是要讨乖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范老师您好!”我鞠了躬。</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落地的大窗就开在客厅的左手,家中的一切都在欣然地接受着冬日阳光难得的照顾。只有那老学究的眼镜显出救世主的气势,把太阳的好意毫无保留地送到我的眼前,折射出刺眼的光让我不得不离开原先的位置,退后,或是向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嗯,你是弟弟,怎么反而比哥哥高?”他像是在对所有人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可能是哥哥让着我,也可能是我本身就是个闲不住,就使劲往上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哈哈,好啊。春生,你们有福气啊,一个内敛,一个机灵,都不错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父亲只顾微笑,母亲把茶泡满。我望着那老学究手中的两张画,心里顿生喜悦,因为都是予辉的,我可不想让我的“大作”落到他的手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那个范老师在家吃了晚饭,送别的时候又和父亲耳语了几句,触电似的笑了笑,拂袖而去。</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四</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腊月二十三这一天,是个喜庆的日子,相信很多人都是被清晨的鞭炮声叫醒的。听长辈们说,这天叫做小年,是灶王爷上天交差的日子,要买些糖放到灶台上供奉着,好甜他的嘴,到了玉皇大帝面前多说些好话。因为当时不懂得这些,所以也就不管这灶王爷儿姓甚名谁,是后来看《经说》:“管人住宅。十二时辰,善知人间之事。每月朔旦,记人造诸善恶及其功德,录其轻重,夜半奏上天曹,定其簿书”。才知道原来这家伙是个贪吃的,成天到晚的躲在人家厨房里偷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今天轮到孩子们偷吃了,因为他们大都会在家人不注意的时候一把一把地往兜里装。虽然不见得比平时的好吃,但却有一种特殊的味道。我嘴里含着糖,把窗帘拉开,嫉恨着谁家的爆竹呯嗙作响,哪家的小孩子咿呀乱叫。扁圆型的糖果在口中慢慢的融化,不绝于耳的吵闹声也渐渐远离了我的心情,只看见苍白的树枝上悬挂着几片赭色的枯叶,它们挣扎着不愿意被凉风卷走。各家的窗子都贴着的红喜吊钱,一样被风儿戏弄的飘来攥去。我看着窗外的夜景,不知怎得,突然间从脑子里冒出“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这两句杜诗。其实没有无边的落木,哪里又来得滚滚的长江,兴许是心里萧条,越是喜庆的日子心里越是不踏实罢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第二天早晨,本来就醒的很晚的我,一直半躺半坐在床上胡思乱想着,直到予辉推门进来。他对我说一会儿张释和苏美要来家里玩游戏机,很快就到。这样的消息让我顿时精神百倍,蹭地一下从床上蹿了下来,什么洗漱、早饭统统都抛在脑后,直径地守在电视机前,手里紧攥着游戏手柄,时刻待命。予辉则不声不响地收拾着客厅,搬走这个、挪挪那个,在他眼里好像哪儿都需要重新归置的。过了没多久,他们便来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拜早年啦!”苏美的声音非常特别,像春天里的百灵鸟。予辉跑去门口迎接他们,我还是直愣愣地对着电视机里的BOSS张牙舞爪。</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哎?哎!家里来了贵宾也不招呼一下,像话吗?”这是张释的声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予辉赶紧跟过来帮我援场,拍着张释的背说:“他可是一听说你们来,脸也没洗,口也没漱,从床上蹦下来就坐那儿等着,眼睛都没眨一下。”我玩的正过瘾,没有工夫招呼他们,只是侧了一下身子,向身后抛出一句:“嘿!瞧吧?这都是你们逼的,放寒假了,连个懒觉都不让睡,懂不懂爱护祖国的花朵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不是吧?明明是你约我们来的,反倒撇得干净!”苏美用手捂住了耳朵,眼睛瞪得特别大,一眨一眨地看着张释说:“来,和他哥哥叙述一下这孩子当时的情况,对这种人你不用客气。”</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张释先是一屁股坐到我的身后,很正式地讲述:“那是在不久前的一节数学课上,我正在聚精会神地听讲。忽然,从一个极其阴暗而丑陋的角落里飞来一个纸团,砸到了我的额头,我正聚精会神,顿时就被这一颗小小的纸团砸了个烟飞云散。要说只是打乱了我的听课心情也就罢了,我这人你们都知道,没什么优点,就是厚道。可这纸团是横跨了六个人才把我击中的,不免也影响了其他同学正常的听课秩序。”</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张释故意停顿了一下,确定大家都在注视着他,接着说:“于是我大人大量,没有和方予凡这厮计较,顾全了大局,只好一个人承担了这阅读敌方情报的艰巨任务,没有惊动其他人,显示出我极为出众的心理素质。打开纸条,只见歪歪扭扭的八个大字:有本事来我家一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玩着游戏一直不肯回头,但却知道他一定是一边表演一边讲,肯定是手舞足蹈,绘声绘色,添油加醋。逗得他们笑得前仰后合,我的脸却腾的一下就红了,连忙说:“哪有?哪有?都什么时候的事儿啊?我可不记得啊,别赖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好家伙,算了,张释。都说予凡是个健忘的,果然名不虚传。”苏美也来糗我。她和张释的双剑合“毙”是在班里出了名的,我心里清楚这是要大难临头了。于是,第一反映就是找予辉帮忙,可还没等向他发出求救的信号,他早就在一旁摆出一幅批评家的样子说:“原来如此。”</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不想承认错误,话都说出口了,再服输岂不是很没有面子?我拼命的晃动游戏机手柄摇杆,想用武力来证明自己那坚定的立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哎?自己有气别让游戏机遭殃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们不能白来,打BOSS也有份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俩人的一唱一和让我无法招架,只得画出一个笑脸,让了位置,把手柄交出去。于是,两人一组分别闯关,张释还自愿做了记分员。一转眼就过了中午,几场回合之后我们都已精疲力尽,停止了大战。虽说如此,我和张释还在为刚才的谁胜谁负争论不休。直到苏美从楼上走下来,手里拿着一个椰子型的存钱罐冲着予辉问:“这,从哪里来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不清楚,好像是旅游时捎回来的吧?”予辉莫名其妙的看着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好象是去黄山那次吧。”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那应该是很早以前的事儿了,谁还能记得,于是对着苏美半调侃的说:“一个存钱罐有这么好奇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唉?这和你妹妹的那只是一样的吧?”张释开口了,我总是能从他那儿听到一些鲜为人知的事情。妹妹?她还有个妹妹?也是这么机灵古怪的吗?我用好奇的目光看着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可能苏美本来是不想说的,被张释这么一挑明也只好招了。原来她有一个比她只小一岁的妹妹,叫戈瑶。当被问到为什么不是姓苏的时候,她的解释是因为家里有条家规,如果第二个孩子还是女孩就跟母亲的姓,真是个奇怪的规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只存钱罐是她在十岁生日时我送给她的礼物,商店的老板说只进了这么一件,在同城找不到第二件了。所以在你家见到这个,我会感觉奇怪。不过既然是在异地买的,那个老板就不是骗人。”苏美说完,便上楼把东西放回了原处,嘴里还不停的嘟囔着什么。再次下楼的她是晃晃悠悠的,一头倒在沙发上就开始喊肚子饿。被她这么一喊,我的肚子也开始咕咕叫了,但却还是对那个戈瑶保持着浓厚的兴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大家为了这顿午饭,研究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最后予辉说是出去找一家饭馆买几个炒菜回来吃,我们都同意,一致催他快去快回。</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回到房间里想躺一会儿,张释和苏美快马杀到,就这样,我们三个人又把刚才没争论完的话题重新絮叨了一遍。后来不知道怎么就说到了尚文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瞧他那样儿,看了就让人头皮发麻。而且天天喷的一身花粉味,不比过去宫里的丫鬟差。”张释首先表明了态度,他掰着手指头,学着做贼的样子,眼睛溜溜乱转。</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听说上次他又偷了什么东西,被五班的班主任逮个正着。”我看着苏美说:“后来不知道怎地,又是个不了了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样的事以后也少不了,华新的事都是怪的很。”张释一副领导模样,翘起了二郎腿儿,他仰头直盯着头顶的那座大吊灯,好像下一秒就会掉下来似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听说有个什么人物在他身后戳着?”我迫不及待的等着张释来解开这个问题的答案。可他还是一直盯着那座灯,嘴里哼啊哈的不知道说的是什么。苏美推了他一把,他才张口说:“学校里,有名堂的就那么两三个人,一个叫霍子谦,高二·十班的。一个······”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欲言又止。弯着腰站了起来,甩下一句“不行了”,抛开我和苏美,捂着肚子一溜烟儿的往卫生间里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且说予辉,一路上没有工夫耽搁,因为不仅是我们,他自己也是饿得双脚无力了。家门口的几家饭馆都已经过了营业时间,他只得绕了个远道儿,从紫金山路直穿过去,到一个名叫“壹佰号”的私人厨房餐厅去买。那儿的东西有些贵,但却很好吃,最主要的是二十四小时营业,可以解我们当前的燃眉之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在紫金山路和友谊路的交口处,“壹佰号”算得上是一座很惹眼的西式建筑。不仅因为门口有一架老式战机模型和一棵树冠奇大的栗子树,还由于它除了门窗的颜色用的是很跳跃的佛青色外,整座楼都是被均匀的海豹灰所覆盖。这样一来,一褐、一绿、一青、一灰就构成了色彩上的饱和状态,其面积比例也都是恰到好处。加上参差不齐的外沿和蛇型的楼体曲线让人在享受一顿饕餮美味之前,可以先品尝到一股扑面而来的艺术风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里的二楼和三楼是餐厅,一楼被用做厨房。予辉顺着楼梯往上爬,因为这座城前几天一直被大雾笼罩着,所以摸着楼梯的青铜扶手还略显一些潮湿。他转啊转地顺着楼梯登上了二楼,眼前出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菲菲?”予辉声音喊的响亮,一条腿也不由自主地向前踏了出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啊?予辉!”菲菲显得相当惊讶,她没有想到可以在这里见到予辉。的确,我们和她是有一阵子没有见面了。尤其最近一个月,就象是断了联系,起初我们还认为她是因为上次丢钱包的事还在心疼,后来渐渐地发现她是有意的在躲避我们。予辉认为她是有难言之隐,我只是心里郁闷,没有什么过多的想法。今天这样偶然的相遇,应该了解个清楚。就这样,俩人堵在二楼餐厅门口的过道聊了起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真是的,这么长时间都没见,在忙什么呐?”予辉特别严肃地看着她,但却微笑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哦,最近家里有些事情,挺忙的。”她看着予辉笑,傻傻的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样啊,你也来买外卖?不如一起到我家吃吧,予凡和我们班里的两个同学也在,都是很好相处的。”予辉说话就把门推开,领着菲菲往里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你别拽我,又不是自己没脚!”她攥起拳头,可全身又突然松软了下来,像是被掏空了的西红柿。她把头低下,不知是在寻找什么,接着抬起来,依旧是冲着予辉傻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你怎么了?”予辉意识到今天的菲菲有些说不清的特别,那样的笑容不应该出现在她的脸上。已经做好防御准备的他直起腰来,径直的看着菲菲,仿佛很陌生。对面的菲菲还是傻笑着,但越来越苦涩。“我要出国了,去韩国找外公外婆去。”她用手揪起了自己的双唇,瞪大双眼,鼓起两腮,做了一个青蛙的鬼脸。接着推着予辉的背,也不看路,就一直往里推。餐厅里面的人不是很多,大家都注意到了刚刚进来的这一对举止怪异的中学生。但对于此刻的他俩来说,什么样的注意都不值得注意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什么时候走?怎么没听你说过。”予辉要转过身来,但还是被她硬生生的扳了回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哎呀,这还得向您汇报啊?前一阵家里一直在忙签证的事儿。马上就走了,我和妈妈先过去,出了正月爸爸就去和我们汇合。”她的语速明显加快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到时候我和予凡去机场送你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不用了,我们是夜里的飞机,再说你们去干嘛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还真是突然,那你们还回来吗?行,一会儿到了家再说吧,予凡可想你了。”予辉找到了服务员,点了几样菜,又问身后的菲菲:“你想吃什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突然不想吃了,这儿的菜我吃不惯。”她的话让站在旁边的服务员看上去很不爽。予辉被她从后面拽着,也不能把身子转过来,只得说:“这家的菜很好吃的,我家常来,真的不错。试试看,你不总说看电视时吃东西最香了吗?我家里正好有几盘古装武打影碟,一会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她没等予辉说完,就打断了他,“天气老是这么多变,大雪大雾的,真让人受不了。哎呀,真想快点走,听说那儿的电视里整天都是言情剧,很好看的。”她的声音特别小,但予辉听的清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本店新添了几样新菜,是否尝一下?”服务生一再推荐。予辉也趁机说:“是啊,尝尝嘛。到了那儿你可就吃不着中国菜了。好,再来一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说了不吃了,你真气人,是想尝我拳头了吧?不!用头撞你!”菲菲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生硬的挤出来,是沙哑,是哽咽。两只手掐着予辉的肩膀,用头不停地在予辉的背上胡乱地蹭来蹭去。予辉也不吭气,他知道菲菲心里难受,离开这座城,离开我们,对她来说是多么的不愉快。他对着旁边的服务生不住的微笑,承认这不尽情理的过错。过了一会儿,菲菲不闹了,她放开了予辉,转身跑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予辉很想回头寻她,但身子却像是被点了穴,不听使唤。待酝酿出一身力气,才冲下了楼梯,朝玻璃门外张望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时的雾比来时更浓了,不过,还是可以依稀看到马路对面的菲菲正在扶树歇息,喘着粗气。</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菲菲!”予辉也不再顾及身边的环境,一边使劲的喊,一边走出餐厅。菲菲把身子转了过来,鼻子一酸,泪珠儿啪哒啪嗒的掉下来。千丝万绪转风销,一踌一躇绣青苔。菲菲把双手举了起来,在空中不停的挥着,大声地冲予辉喊叫着:“予辉,我要走了!祝我一路顺风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声音一出,仿佛整个世界将寂静如月伴天籁。直到予辉把手心攥出了汗,才让这一句沉甸甸的话语有了着落,他站在餐厅门口颤抖地冲菲菲喊道:“好的!一路顺风!有时间打打电话!上上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告诉予凡,他要是在背后乱糗我,我可会听到的哦!我要回去了,我会联系你们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菲菲,一路顺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当菲菲的身影在予辉眼中消失的最后一刻,似乎那种感觉就是永别。予辉摸了摸刚被她蹭过的背,冰凉湿润。这才明白,那傻傻的笑容,不,应该是那坚强的笑容会在她的唇齿之间贮藏久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样的天气,衣服都潮了。”他用双手使劲搓了几把脸,扭头进了餐厅,找了个最不起眼的角落,静静地等着那刺鼻的美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待予辉回到家中,张释和苏美已经在这屋子里消失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你好慢啊,他们等不及走了。”我的语气极尽埋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怎么不留住他们?买了这多菜。”予辉的样子看上去像是对我刚才的态度很反感,他很少这样。于是,我问他原因,这才知道了刚刚发生的事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予辉拨出一盘菜放到冰箱里,把剩下的重新热了,我们俩把饭菜分好,各自端到自己的房间里吃。我一手用筷子夹菜,一手翻着前天找出来的黄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二十八日,喜神东南,宜会友。”我不禁苦笑,一时走神,牙齿垫了舌头,随着舌尖的阵阵嘶痛,无比失落的情绪油然而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之后,我去还餐具的时候,明知道菲菲不会再有出来闲逛的心情,还是刻意转了一个大圈圈,不想回来的时候却走到了程莹家的楼下。程莹,这样一个熟悉的名字,又让我感到陌生。我突然想伸出手去摸摸那面终日窗前相向的红墙,摸到了才知道它原来不像看到的那样干硬,有些地方还滑的很,离近了还能闻到砖瓦的潮涩味。我随后蹲在了墙根下,揪着砖缝里干枯的杂草,比着长短。就这样疯颠到太阳下山,才急忙往家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除夕之夜,我们一家人围在电视前,边包饺子,边看春晚。其实街上连绵不绝的爆竹声早就盖过了花旦的嗓门儿,只是在享受着那其乐融融的滋味罢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去我房间拿相机,想偷拍下爸爸憨态可掬的表情。打开了柜子,并没找到。我又把全屋子翻了个遍,还是没找到。心想算了,便关了灯,准备离去。可这时窗台上有光一闪,什么东西被窗帘半掩着?我走到近前,拉开窗帘,“原来在这,真是气人啊。你也不吭一声,害我好找。”我骂着它,伸出手,但一面旖旎使我停了下来。那是眼前的这张玻璃,映出我透明的影子,就像是要融化在这片繁华的都市之中,不再喧嚣。当我从幻丽中走出,准备拿起相机的时候,窗外的一片红火使我垂下双眼,大人们迎来送往,孩子们嬉戏打闹,不少人围成一圈,和烟花做着攻势,热闹十分。我习惯性地把目光洒向那面斑驳的红墙,这个角落人影稀疏,像是很久未拜访,时有路人走过,又没一人住脚小息,只是过客。这时,在我极近的上空,闪出好大一簇烟火,五彩交错,你争我夺,在绚丽的开合后散出一幽淡淡的灰烟。</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晴空踧踖繁星系,蒸藜煮黍幻昼白。”是予辉作了声,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离我不足一米远。父母亲年轻时都是诗文上的好手,就是后来经了商,也没有半点商人的铜臭气,是潇洒超然的很。予辉天生对文字的把握就相当到位,而后天又钟情山石花鸟,自然对诗书琴画兴趣盎然,情投意合。我虽对莫奈、达利那些西方艺术家有着充满莫名的崇拜,但在舞诗弄词上也算是大有感染。见他用了王维的骨骼,我也取了个李白的巧,对着繁星吟道:“乱舞烟花终散尽,永结无情影难开。”原本前句是比较开朗的,顺情缕下来可以是一片喜庆的景象,但我刚被那沉沉的思绪一搅,锁了个伤心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么伤感啊,有心事?”予辉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没有呀!因为今年没有烟火放,瞧见别人家的孩子拿着花炮,有些失落。”我摇着头,故意装出一副讨他欢喜的模样,目的当然是掩盖令我踌躇的真相。</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妈说烟火这东西不安全,看别人放的漂亮就当是有人为咱点的好了,都是过眼瘾,没什么不同。”予辉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喜欢燃放的过程,至于烟花开的大小,我倒是不太注意。”我趴在窗台前,压低了身子,两只脚刚好能离地,在空中悬着,感觉很舒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那我去跟妈说说,明儿咱一家人去放烟火!”予辉也趴了过来。看着楼下兴高采烈的孩子们,他也有一点儿动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你要是说了,母亲兴许真的能答应。不过……还是算了,我突然对这个又没有兴趣了,咱们还是回去看电视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拿着照相机,拉着予辉走出了房间。他又问了我三次是不是只因为烟火的事而难过,在最后一次时,我很认真地告诉他:是。而后,我们两个人的瞳光相撞了一下,沉默了两秒,他决定不再追问原因了,便搂着我的肩膀,一齐走下楼去。看着父母,心里的幸福感又冉冉而生,不久又兴高采烈,乱作一团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一有说笑,时间就过的极快。</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天开学,一个消息从秋老师的口中向大家宣布了出来:程莹转学了。我没有惊讶,也丝毫没有怀疑。这一个假期,我每日对着那面疏落的红墙,是早有预感的。祈祷她能平安开心吧,虽然——但也只好这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不久,李颐菲跟随她的母亲去了韩国。想起那时的情景就像是嫏環一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接下的半年,像茶香一样淡淡地。予辉保持着学校里的各项优良记录,我也在用实际行动挑战着秋老师和父母亲一次次的耐心。李天昊那支钢笔仍然别在胸前;苏美依然那样古灵精怪;张释依旧表现出宣传委员的职业病;贞贞的酣声还是那么响亮。就在这不知疲倦的一幕幕上演后,便迎来了我们在新华的第一个暑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不喜欢夏天,因为我不喜欢昆虫的嗡嗡声,不喜欢太阳的到处留情,不喜欢黑夜的转瞬即逝,不喜欢那个泪水淋漓的红烛下,不喜欢暮色晚霞的余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高中第一个暑假最大的收获是予辉,他的一篇散文在秋老师的推荐下发表在学校一年一度的作文选刊上,题目是《双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能给你的,似乎只有这么多。此刻,我能给你的,只有我的双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力气的虚弱,让我仿佛听到世界另一极传来的轻轻脚步。你却是这样的甜美,屡屡青丝经这窗外吹来的风忽而卷上半空,待不急悠扬片刻却又铺散在那干净又饱满的额头、秀润的脸颊和雪白的颈肩之上,随着风的性情,拨弄细致。尖细的眉梢折断了这往日的悠闲,却挑动不起你沉醉螟蛉的心情。直拔如劲草,其烁比桂华,在那萧萧散散中萦绕一烟檀香,浮上你的双眸。只是,那眸平日如晴空万里,今怎么像蒙上一层骞纱,让我看不清,摸不透,又像悱恻庭院的尽头小路,深深邃邃、幽幽淡淡、曲曲荡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秋舟似的鼻梁停摆于那眉眼之间,鼻尖似尘封破蜡的弦刀,挺劲而芰瘦。那唇头深陷的口,也不再是过问尘世的朱唇雀信,无奈着一切喧嚣和悲曲,让人怜爱非凡。我捧着你的脸,像是从未见过世事沧桑的孩子,晶莹而娇顺,苦恼中渗出一片天真。只在一瞬间,面容安逸的你,紧紧的抓住了我的手,又觖望的松开,从此再没力气做任何一言一语的告别。</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轻盈的你,好似挣脱了三世的桎楛,秉然而生,生在那深深的回忆外面,生在那漫漫旧路边缘,生在那没有我的另一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既然我的泪水不能唤醒你,我的呼唤也变得失去了往日的魔力,那就答应我走的慢一些,因为你不会习惯一个人的旅程,我会去为你亮一盏灯,打开这无尽的黑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不要喝那忘情水或是孟婆汤,记着我们曾经的点滴,以后的生生世世,我们都要在一起。生命正在我的手中慢慢的消失,从腕间的深痕中,我看到了你的身影,我很冷,终于跟上了你呼吸的速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请走的,走的慢一点,我这次会非常努力。你还是我的累赘,就像曾经满腹的牢骚和怨言,此刻都想变成一句话来轻轻的告诉你:深红是你最爱的颜色,就让它作为我们脚下的颜色,让它证明我们相爱的过去。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双手······是我给你的,这双冰冷的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也就是这篇散文让很多人猜测予辉这是写给谁的?描写的那个累赘到底写的是谁?更有甚者,竟说予辉在谈恋爱。好在没有谁能拿出证据,好在予辉心胸坦荡,不抗不辩,时间一过,谣言也就不攻自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但是,有些剧本是出乎意料的与后来的现实极其相似,似乎同出一辙。</span></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第二章</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碧波疏影水清浅 暗香浮动甚惆怅</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在一个普通的夜,予辉的房间里传来了一阵阵吵人的动静。</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推门进去,着实吓了我一跳。那场面,就象刚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争斗:毛巾被滚落在地上,予辉浑身是汗地坐在床头,脸色如同日光灯下的白绢。我赶紧握住他的手,冰凉的似乎已经没有了知觉,他说刚做了一个特别真实而可怕的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梦里的他不知为什么会站在一面破碎的镜子前,对着镜中遍体鳞伤的自己不停地流泪,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里面伸出来一只好象杨树枝般干枯的手把他抓了进去。接着,遇到了一个白髯的老者,说予辉拿了他的手表,让他交出来。在予辉一边急的掉眼泪,一边胡乱的东翻西找时,又一次见到了那个镜子中的自己,他手里紧紧地握着一只金灿灿的手表,一步一步向他走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样的梦就算是被他这么不疼不痒讲出来,我都能冒出一身尖硬硬的冷汗珠儿。随后我披上衣服,陪他到楼下去透气。</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亏了家里的空调,这大晚上的外面还是这样热,像是火焰山!”我一点不怕吵到谁家休息,很大声地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予辉好象还未彻底摆脱刚才的梦境,站在我对面看着我也不说话。我看这形势,不紧紧裤腰带拿出点绝活儿是不行了,于是我把昨天在网上看的笑话讲给他听。</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用怪怪的音调演绎着两个中年人的声音:“在法庭的一次听证会,法官问被告:你给我老老实实地交代!你是怎么把原告家的保险柜撬开的,要知道它有最先进的防盗装置。’那个被告说:‘对不起法官大人,关于这方面,我不能告诉你。’法官接着说:‘现在证据确凿,如果你肯坦白,也许会减刑,让你提前1年出狱。’被告很不耐烦的回答:‘不用了,我愿意服从法庭的判决,因为对于刚才问的问题,我不可能告诉您。’法官说:‘给我一个理由!’”我停顿了一下,想让予辉对我说的有所注意,因为我发现他还是那副呆呆的表情,我问他:“你猜被告回答了法官什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不知道,你说。”似乎他有了些兴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被告说:‘因为我要为出狱后的生活提前作打算,我不确信现在在庭上的人没有我的同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说完结果,我自己先是咯咯的笑了两声,随即又被予辉那漠然的神情击倒了,显然他对那个被告的回答不感兴趣。他像是不想让我再尴尬下去,唇角勉强的向上抬了一下。可是这样的附和让我觉得自己热场的功夫很差劲,更尴尬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于是,我也不再说话了,陪着他在周围瞎溜达,待这夜过去了大半,他开口了,“你说这梦里的事儿,成真的多吗?”他貌似不以为然的问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个……人家不说这都是你日里所经历或是在脑子里出现过的事情吗?做梦是大脑对白天思绪的梳理……但也不一定有道理,你别瞎想了。”我开解他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嗯,应该是。咦?那可是紫薇?”他抬起头看着夜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看你是封神榜看多了吧,做的梦也是七扭八歪的。那就是颗……那个……总之就是颗很亮的星星啦!”我尖脆的声音在空中打了一道弯,划破了星际朗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紫微属己土,系北斗帝座,诸星枢纽,化气为尊贵之星,为官禄宫主。在数专司爵禄,有解厄、延寿、制化、涵盖、包容之力,诸宫皆能降福消灾,可消除百恶……”予辉和我念叨着不知从哪里瞧来的东西。我此时已经睡意重生,香寝还复,不理解的一字一句,就不想图个明白。所以装作晓得,心已驾云来到神手中的那簇罂粟花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那时,他对星相学很感兴趣,总会到处学来一些古怪的话讲给我听,还把父亲书房里的《易经》抱到了自己枕边。我以为它会是那种能让人走火入魔的“法器”,进去了就出不来了,到落魄的时候,截根竹子,挂个蓝布幡,混口饭吃?在电视剧里看着神道儿,可不想现实生活中自己变成那天桥上衣衫褴褛的角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大约磨蹭了快十分钟,我煞费苦心的绕啊绕,把他从小道带回了家门口,想让他记得他也是个有家的孩子。不想他却突然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哈哈,咱俩快上楼吧,要不爸妈一会儿醒了瞧不见咱们,以为让人绑架了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啊?嗯!说不定现在正有什么黑衣人躲在角落里直勾勾地看着我们呢。”我灰涩涩地配合着他的玩笑,心里却想:天哪,哭也是你,笑也是你?之后,我们没再逗留,赶紧上了楼。</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外面的天已经有些朦朦亮,几大块青铜色的云彩堆在远方,不住地拖动自己那硕大而轻盈的身躯。渐渐地,曙红的太阳从那里抬起了头,拿我家的屋顶开着金艳闪闪的玩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父亲是一家国企酒店的高管,托市场经济的福,家里的经济条件很好。母亲原先也是酒店一个部门主管,后来由于奶奶爷爷和姥姥岁数大了,需要经常有人去照顾,所以,就办了停薪留职。除了家务活,每天还要往返奶奶和姥姥两个家,所以,在家的时间不比父亲长。即便是这样,也从未让我和予辉的手沾过多少家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们住的地方还是要再浓重一笔,我家住在泰来花园五号楼,周围环境和设施都比较不错。虽然没有露台,但房子相当大,各个房间都特别宽敞。而且,采光也非常好,这所房子对我来说,最深的印象就是“大”,平时父母不在的时候,尤其是晚上,空旷的很,也单调的很。家里上下两层加在一起可以超过学校六个教室,奶白色竖条实木地板是我家当时的独有标记。四壁连顶涮的涂料也是白色,只是后来又做了鹅黄的朗革印花。这所房子另一个特点就是两层之间无间隔的通顶,抬头望向二层的顶灯,开呈梨花状,一分为七朵,最中间的一朵放得揄芬摛藻,日光散去,它的姿态便愀然上演。再聚焦客厅,弓型的咖啡色象皮沙发是整套房子最抢眼的物件,即便是谁听说了这是件F品,也只需要用他的指尖触碰那细腻的纹理,一样会让这个人在瞬间宛如置身于一片秋光暮意的北非草原之中。这件尤物恰巧落在满色秋红的方型地毯上,这是父亲从一个印度商人手里卖下的样品,它的剪裁妙如天工,颜色也很正。对面的隔板墙前是一组无线连接的日产音响,同样亦成白色,墙壁内嵌着造型各异的六格储物台,方方长长,大大小小错落有致。记得那里摆放的一瓶NV级的Krug Grand,多年以后戏剧化地成为了我此时此刻喉舌中的最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绕过了它就是父母的卧室,这里处处挥发着甜蜜与温馨,迎面而来的是一张中式的全铜制妆台,你若是贴近它便能嗅到铜器特有的青涩味。白铜包镶三边,单把顶端留出来。听父亲说是我太奶奶传下来的,是件宝贝吧。在这件古董的左边,是张黑白格子相间的软床,因与地面的落差不算大,又没有床帮,在我们还小的时候还常常被它绊倒,吃尽苦头。但你若是在它上面躺上这么一小会儿,再顺便享受着透过旁边窗子翩翩散落的日丽或是桂香,我打赌你立刻会跌入最黑甜的梦境。撇下床前的电视,单看妆台右手墙上的一幅巨大的油画,那是希施金的仿制品,由于先进的制作工艺赋予了它最本色的精神,使这间卧室的气氛又多了份原始的自然香。</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从他们的温存中走出来向左手边望去,是一面落地勒花玻璃拉门,顿顿美味就是从它身后厨房出生的。也仅仅是这里免疫了屋内通体的精致的修缮,有着婴儿蓝色的吸顶小灯把这个圣洁的区域渲染得十分燮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拉开父母卧室右手边的磨沙小门,这儿是对于每一个家庭来说最必不可少的一处设施,里面昏黄的光亮会让你立刻进入放松状态,那样的爽快与惬意会让你临时甩掉任何的绮怨和疲惫。不错,这里就是卫生间。虽然如此描写至少有“八十六字”之多,但为了纪念其在我记忆中的美妙,乃是我今生无法重临之境,甘愿费些墨水,聊以自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通向二楼的U型扶梯正对着大门,位置在卫生间的左手。如果你可以运用你过人的思维能力去想象:当你站在跃层之上仍能对楼下的一切一览无余的话,就会隐约的了解造就方家兄弟二人开朗和晦涩原因了。还有两间就是予辉那间充满儿时记的楹所和我那间拥有无限天际的书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今天的天气还算爽朗些?”不知予辉什么时候起来了,站在我屋门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怎么?”我朦胧地问。</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一会儿就有的发挥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大伙儿都去吗?你可别又诓我。上周的今天你就说天昊呀、苏美呀什么的都去,最后没一个人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次是苏美挨个通知的,九点在外院门口,错不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天应是那年八月里最风和日丽的一天。父亲上班去了,母亲一早就去姥姥家了,寂漻的家中只能听到我俩的声音,等着一会儿去篮球场的会战。予辉现在最关心的就是这件事情的可信程度,而对于昨晚发生的事情,就象从没有发生过似的,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那就快收拾,差不多该走了。”我们带上要换的衣服,装好了钥匙,朝着外语学院出发了。它坐落于广场北路,位置在华新的西面,和我家只隔了三条街,场馆的设施也是比较好的,所以平时我们手一痒就要去捧场。直到踩着了自己的影子,才感觉外面比想象的要凉爽些,看来上帝今天对我们格外仁慈。我第一个蹬上了车子,冲出楼群,沿途的风景诱人非常,两边为清一色的西式建筑,别墅庭园,湖石泉溪,碧草芳径,铜塑铁篱,都是民国时期留下的产物,与粗枝大叶的古槐构成极和谐的图画。尤其是这样的季节,阳光在叶缝之间穿梭,在和大片的槐阴争夺着极疏小的位置,跳跃在行人和院落的皮肤上,灼热与清凉默然相会,契合无间。石砌的围墙斫削于历史的沧桑,留下血泣的烙印。抛开民族意义,重新审美在我们的眼里,遽然沉沦一番“余花落处,满地和烟雨”的境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与这样诗意的情景相会,时间总会显得仓促。眨眼间,外院的幢幢魅影宛然眼前,门口熙来攘往的人流里没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抬头望向尖顶主楼上内嵌的古钟,已经是九点了。我盘算着大伙是不是都没有来,予辉却认为这又是我的一次纰缪。但已经来了,还是要进去看个明白,就算打不上球,欣赏一下这儿的风景也是好的,于是我们推着车子一步步的向更深处走去,心灵随之就漫步在这一片不啻庄严而又清新的气氛之中。我们先是路过主楼前的一座可以被五十人环抱的水池,它原本有着大理石本色的苍白,但由于冬砺夏磨,历尽寒暑,便被赋予了更多的神采。它的周圈排有一十二棵粗壮的水柱射向上空,不断地冲击着高度的限制,落下的水花并分成把把尖刀破入水面,清脆得很。在池水的中央,拔起又一座平台,上面站着圣子的石像,样式力求13世纪罗马雕塑的天然浑厚。他斜过一肩,使壶中的水倾泻而下,蜿蜒流淌,让这座平台看上去好似束上了一条水帘裙子。水声的交杂和成悠扬美妙的合唱,把冰凉带给每一个过客。那股清爽在喷涌的同时,水花四溅在近人的脸上、手臂上,衣襟上,使人们那躁热的心得到了舒缓与释放。</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走过了那座水池,我们继续前行。不知不觉已经置身于整片的歌特式建筑之中,楼宇栋栋相叠,大路小径条条相织。路边种植的是清一色的白杨,很干净,同时也符合这里的色调。你若伏耳倾听,浪漫的音符如同层层薄纱飘进你的心灵。这里的每一处都恣意着威廉式歌剧的影子,宫闺婉娈又不失酣畅淋漓,令人流连忘返。我与予辉时常会在这里驻脚感叹,庆幸身处的孑然之境,周边文化气韵的陶染对我们审美的关怀和影响又岂止绕梁三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拨开重重旖旎,眼前一片廓然好景。这里的篮球场和足球场是相连的,虽然隔了张铁网,但丝毫不影响视线的畅通。走到近前,近十多个篮筐下都已经围满了人,眼前密密麻麻,也分不出谁是谁。于是我们决定把车锁好,先进去再寻这帮球瘾的下落。刚一只脚踏进了球场,一对臂膀就朝我搭了过来。戴俊臣指着场上场下,对我们做出了很严肃的表情:“太晚啦,就等你们倆了,我知道连你们班里最爱睡觉的萧贞贞同学都来了,你们怎么这么爱耍大牌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们和大伙陪了不是,突然发现在众多的熟悉面孔中藏着一张陌生的脸庞。在我正悱恻之时,苏美赶紧过来介绍,才得知这女孩正是她的亲妹妹戈瑶,因为马上就要到新华上高中一年级了,以后都是校友,所以借这次机会和大家见个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瞧着她这张脸,我似乎在几千年前就见过的。当时给我的震撼不只是一点点,她有着足以倾城的美丽:一对弯眉如朱台琴弦,闲置亦生绕梁之音;她的双眼如漓江春水,澄莹清澈,一屡轻风吹过,在眼角送出千万缠绵;从通直的闭梁到鼻间两翼好似古笻精裁,巧夺天工;那一只珊瑚小口,吞吐香径;一头乌黑过肩长发,不时丝丝随风送到唇角,却被玉手一只卷回耳边悠闲;好一副珠翠面容,羡煞群芳。</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就是予辉和予凡,认识一下吧。”萧贞贞对戈瑶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她不好意思地看着予辉,“你叫方予辉?久闻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予辉把手伸了出来,一句你好,很礼貌地做了回应。我也把手伸了出去,谁知张释是早耐不住球瘾了,一把把我拉了过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有完没完?介绍了你哥不就和介绍你一个样吗?还磨蹭什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迅速地抹去脸上那份贪恋,又看了她一眼,转过身,和张释一步一闹地走开了。那时我想,她的手,应该如绸丝冰滑吧。耳边好似响起那首《踏莎行》,可笑的是并非晚风是晨风,不是秋怨是朱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那天,在回家的路上,我和予辉谈了好多,我的嘴一直没歇过。予辉可以看穿我的心事,但他不愿诘人所思,就那样,安静地听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转过天来,我和予辉去赴一个重要的约会——跟萍湖书屋的老板谈收购旧书的事。这件事是我们最近在家里一直商量着的,以前的不少好书有许多都没有再版,像什么《四国商志》、《同义词源考》之类的。还有一种是再版不如老版编著详尽和权威的,如《人间词话手稿批注》、《山海经考》、《芥子园画谱》之类。先不说这都是极有阅读价值的好书,就是拿来专做收藏,也是大有裨益的。所以只要价格合适,就希望可以大量的收集。萍湖书屋现在的老板姓周,是个三十出头的年轻女子,她自己说是北大中文系毕业的研究生,正在攻读文学博士,对书文有着强烈的热爱。由于我们总去借书,所以,一来二去的就熟了。这收旧书的事情,也就除了价格,剩下的都已经做好了沟通。我们揣好了钱,打着“必胜”的旗号,蹬上自行车飞驰在银灿灿的柏油路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家书店背向着华新北门,也就是与紫金山路平行的萍湖道上。在萍湖路上做买卖有很久的历史,据说自明崇祯始,这条路就以经营百姓货物出名。而其中的静林书舍、魏记风筝以及苏三表行在这条街立起了经久不衰的牌坊。久而久之,这三家店就被称为萍湖路三宝。而这萍湖书屋就是静林书舍的现代版,不少陈年的宝贝都被当做压箱底的玩意儿贡着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和予辉各自盘算着一会儿将要发生的情况,毕竟我们都还是学生,为免麒麟皮下露出马脚,这应对之策还得早想好。我骑车喜欢往前蹿,予辉稍稍落后一些跟在后面。我们不时地双眸相觑,想说的话刚要开口,却又被一阵阵的热浪打回到肚子里面去。就这样反复几次之后,索性加快行程,什么也不去再多想。只是不争气的不只有天气,在路过华新的时候,予辉突然叫我停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怎么了?”我停在边道旁回头看着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车胎好象没气了。”予辉说话蹲了下来,左手扶着车座,右手捏了捏车胎,冲着我点了点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虽然和周老板约定的时间还有整整一个小时,但这大热的天,我还是恨不得赶紧骑到书店,坐下来让冷气吹个痛快。可偏赶上个不中用的,得!找地儿打气吧。我们推着车子围着周边几条路打听了半天,也没见到修车摊。在这样的酷暑里,我俩的身子已经如大雨淋过一般,还冒着热气。看样子,当前之急是务必找个地方歇歇,要是还能在手里捧碗刨冰那就太好了。我们碰了一下主意,觉得是个救命的道儿,于是,我们把华新中学的正门定作稍后的见面地点,他去找打气的,我去寻刨冰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毒辣的太阳快要把我的头发烤得发焦,我每走一步就试图找到一个能让我凉快下来的借口。庆幸的是,在不远处的一个胡同口,我找到了我想要的东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老板!来两碗刨冰!不,不,来三碗!两份要小豆的,一份要红果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交了钱,老板用三个碗大的小薄皮塑料桶装好刨冰递给我,我先接过来一桶迫不及待的大口大口吃着,不一会就被我报销了,我还想接过来第二桶,这时,只听身后突然响起了吵闹的声音。我本能的回头望了望,是一群人在吵架,不一会儿就动起手来。我是个爱看热闹的,说起来,像这样的市井风波对于我来说远比那些竞技体育看着过瘾。于是,我对老板说刨冰先放这,一会在拿。便三步并做两步,溜着墙边来到了近前,闪到一个角落定睛一瞧,果然这回没让我失望,六对二。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而且这人一多了,动起手来就有点儿乱哄哄的,天昏地暗,不知道谁是谁了。我在心里连呼过瘾的同时,也为那抱头挨打的两个人捏了一把汗。这才刚看出来,那两个人虽说我不认识,但却都穿着华新中学的校服,那么不出意外的话,就应该是校友了。我是该走掉还是应该上去帮忙呢?正在心里犹豫的时候,予辉骑着已经修好的车子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没工夫和他细谈,只是简单地说了一下情况,问他应该怎么办。</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毕竟都是华新的,又是在校门口,不能让他们出事。咱们去把人拉开吧!”予辉把车靠在墙上,拉着我就要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些人还不知道是哪来的混浑儿,不像是学生,我担心劝架不成倒把自己搭进去。”我拽着他不让他去。他犹豫了一会儿,没再坚持。但我看得出,他是不想再看下去的。他和我不一样,他看不得谁被欺负,心里会很别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于是,我拍着他的肩说:“先吃刨冰,吃完了再走,时间也差不多了。”我正准备去拿刨冰桶,却被一个大胖子堵在跟前,应该是从那群人里筛出来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你们,哪的?嘀咕啥呢?想帮谁?”他说话不是很清楚,好像嘴里含着块热豆腐,不过很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没,路过,路过。”我连忙解释,生怕吃了亏。可他没再说话,过来就扯我的衣服。我虽然对他如此的行为有着格外的冲动,但还是把火气压了下来,说:“有话咱好好说,别动手好吗,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予辉狠狠地抓住他的手,说:“放开我弟弟,把手松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噢?还是对孪生,我就不放手你看怎么着!你弟弟,我打的就是他!”说话一个耳光就扇了过来,说时迟那时快,予辉一伸手把我推到一旁,而那一掌重重地落在他的脸上,倒退几步,我一看哥哥挨打了,怒火心中烧,再也按不住了,整个人就像疯了一样冲上去,抡起拳头就去跟他豁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没有几个回合,那胖子就撑不住了,一面喊来人,一面窝在墙角里用手捂着头。可他的那帮兄弟就像是着了魔,杀的兴起,停不下来,根本就顾不上他。予辉过去劝架,却不知道被其中的哪个一脚揣了出来,他站起来又要去,我连忙过去拉住他,告诉他我有办法。他眼看着我跑去拿回两桶刨冰,因天太热,实际都快成冰水了。我站到高台阶上,大喝一声:“嗨!哥几个,快败败火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一手一桶将刨冰水抛向天空,冰水似闪着金光飘洒下去,底下的人顿时都清醒了。浑身湿透的他们,有的撩着自己的衣服,有的弯下身子折腾着自己的头发,有的干脆坐在地上。不过,这样的安静没有多长时间,几双怒冲冲的眼神像离弦之箭一般朝我射了过来。这让在一旁鼓掌叫好的予辉顿时觉得大事不妙,便用手不停地拽我的胳膊,低声说:“嘿,你有点过火了,怎么不和我商量。”我是心里有数的,所以根本没有理睬他,依然站在高台阶上,对着下面一个最魁梧的人说:“你!那个傻大个!长嘴是让你说话的,不是放屁的!长手是让你吃饭的,不是打架的!”我从上面跳了下来,走到他的面前,装着毫不在乎地样子看了他一眼后,用手戳着他的肩膀,学着刚才那个胖子的语气说:“你们,哪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猜我的举动肯定让予辉担心坏了,他现在心里会在想:予凡一定是疯了,刚才那个胖子行动迟缓,脑筋也不灵光,又是咱两对一个,所以才会这样轻松。这一帮人可都是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个个机灵活现的,挨上一拳可不是闹着玩的。是天气太热烧坏了脑子吧?早知道就不该来凑热闹。他心里是七上八下,一时间想不到太好的办法,就从旁边捡起了一棵两寸粗的短木棍要迎上来帮忙。我留意到他的举动,心里在想:正好他这样风风火火地赶来,否则还不知道这戏怎么唱下去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你们想干什么?我看谁想再动手?怎么样,予······”予辉的话说了一半,就让我用手背挡住了他的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两个人是我的朋友,我想把他们带走,要是能给我个面子,以后去大场就提我的名字。”其实,我哪里晓得什么大场,都是从张释那听来的,好像那地方混混多,我想用狠话把他们唬住。听到这儿,予辉一下子就明白了我的意思,也在一旁指着那两个华新同学说:“哎,你们俩,还不快过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他们果然被骗了,其中一个秃头把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又看了看予辉手里拿的那根木棍儿,站出来说:“他们打了我弟弟,你说这事怎么解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什么怎么解决?你回头看看他们,不也让你们揍了吗?再没完没了,警察一到,大家都是要倒霉的了。”我用手拍着自己的脑袋,回头看了眼予辉说:“反正我们是进去进惯了,不在乎这一次两次的,要不然一块儿进去玩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那秃子一听警察俩字儿,一时愣住了,和旁边的那个大个子说:“那个,大哥......差不多今天就饶了他们俩,要是刚才真有人报了警,说不定现在警察在半路了,咱不是还有事吗,不如......”看得出来,这秃子有些怵阵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叫大虎,咱就算交个朋友吧,嗯?还是双胞胎呀,真俊。”大个子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冲我们笑,那笑声真难听,就像是有口水在嗓子里咕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于是,我们顺利的带着那两个校友朝马路对面走去,迈出了大约有三四十步,心里终于踏实了下来。那两个校友不停地用手擦着脸上的伤口,其中一个人的眼角不住地往外淌血,予辉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巾递给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叫徐超,他叫张迈,马上就高一了。谢谢你们啊!对了,你们再哪儿混?怎么称呼?”他开始和我们道谢。我抢着应答:“哦,我们哪也不混,也哪都混,呵呵……”</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们再上上高二,咱们是校友。看你们有困难就来帮忙了,没有什么混不混的,都是情急之下编出来的。哦,还有那刨冰水,你们可别见怪啊。”予辉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予辉是想既然脱离危险了就没有必要再诳他们了,实话实说是他的一贯作风。可我还没过够瘾,一肚子埋怨。就在我们四个人都认为没有危险,放松警惕开始谈笑风生的时候,身后的那几个人又追了上来,绕到我们身前,挡住了我们的去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还有什么事吗?”我站出来说话,理直气壮。</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大个子双手叉腰,语气缓慢:“刚忘了请教两位,大场有个叫十三哥的你们应该认识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十三呀,那种货色得往后排排辈,你管他叫哥,那叫我们什么?”我的话大得越来越不沾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也就是说你们很熟喽?”那个大个子往前跨了一大步,面带笑容地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也谈不上,在一块儿共过一两次事。”我都懒得看他,以为是要请我帮什么忙。嘴上仿照着从《古惑仔》里看来的流氓语气,心里还暗自欢喜,嘲笑这傻大个果真是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哼!不错啊,小子,敢涮我是吗?我就是大场的十三!你可认识我?”突然刚刚被我们好打的那个胖子从人群里挪了出来,眼睛瞪的比灯泡还大,把浸湿的衬衣袖子往上一捋,露出胳膊上的一只老鹰刺青。</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予辉见状顿时一愣,心里暗骂:予凡,予凡,真是粗心大意,刚只要说知道十三就可以,何必说的这么不留余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火辣的阳光晒到我的脸上,手臂上让我觉得痛极了,真想赶紧找个地方躲一躲,哪怕一会儿也好。这回子算是交代了,我再也没有什么应对的招术了,只恨刚才太大意,那么好的逃跑机会没有把握住,而这些人的眼光就像比那太阳光还要狠毒,让我觉得浑身又如枪戳。不过又一想,跑也跑不了,干脆把牙一咬,眼一闭,准备英勇就义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嘿!这么多人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不想视死如归的我,竟然因为这晴空霹雳的一喝保住了性命。我紧蹙的眉头似熨斗熨衣服样一下舒展开,慢慢睁开了双眼,看到从胡同里走过来一个人,后面还跟着十多个与大个、胖子这些人身材相当的家伙。</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看到又来了这么多帮手,我的心顿时就凉了,当时已经没有自责,没有埋怨,真是心如止水,心如死水啊!不曾想当我仔细观望之后,又盼望转机。因为来的这人我认识,是那个在我心中有着恶魔撒旦般形象的霍子谦,当时还要我和予辉加入他的什么帮派,我没答应,对,就是他!要是他认出我,兴许能有一线生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接着,让我惊讶的是,他走到那个大个子面前,连招呼都不打一句,上去就是一拳一脚。大个子倒在地上好久都没站起来,看得出来他不是不能站起来,是不想站起来,他想必认为躺在地上会比较有安全感吧。</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你别误会,我这可不是欺负你人少。”霍子谦蹲在大个子的面前,拍着他的脸说:“你们三哥还欠重机技校二年一班王宁两千五百块钱,叫他今天就还。哪天要是让我知道他再招摇撞骗,从那一天开始你们所有人就不要再混了。”霍子谦的表情很轻松,若要被远处的人看到准会以为他在说笑。霍子谦让他身后一个瘦瘦的小平头把大个子从地上拉了起来,小平头对着周围看热闹的人们响亮地拍了两下手掌,说:“偷油吃的人,散散吧!”周围零零散散的路人,大多不再观望,但也有躲在远处偷眼观瞧或窃窃私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予辉心里担心有人真会把警察喊来,便劝我早些离开,说要是学校知道了准得给我俩记大过。我说他胆小怕事,这些人又和我们扯不上干系,只能说是见义勇为,大不了请家长呗,反正父母会支持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霍子谦把徐超搂了过来,说:“怎么回事儿啊?你们怎么成这样?”于是徐超和张迈就把他们如何得罪了那光头的弟弟,如何被堵,如何得救的事一五一十地和霍子谦讲了个清楚。霍子谦看了一眼予辉,笑了笑说:“你是方予辉?还是方予凡?”予辉点头应了声:“我是予辉”。霍子谦点点头“我早就知道你,”又看看我,嘴角略有微笑说:“予凡,能为哥们拔刀相助,还挺有点江湖义气,没看错你们哥俩。你们有事就先去忙,今天的事改天必会答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就这样,我们客套了两句之后蹬上车子就走了。一路上我们聊起了霍子谦,糊里糊涂地分析着,也不知道对不对,不知道今天发生的事情会有什么后果。后来到了萍湖书屋,见了周老板,马上恢复了正常心里和神态。不知怎地,我俩的口舌都变得厉害的很,用了不到半个钟头时间就把事情搞定了。周老板不仅把我们要找的书都提供给了我们,在价格上也给我们便宜了不少。真是开心的一天,当时的我们为这样顺利的事情感到很高兴,而且是特别的兴奋。</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二</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们这里有两座不可不提的商场,一座是著名的TUTU SQUARE,这座城市有名的建筑。离我家相对来讲比较近,设施完善,又人性化。里面陈列的东西更是好得没的说,缺点就是产品的价格都比较高,去那儿瞎转悠的人能占到四五成。另一座呢,就是予辉今天要去的大洋百货,那儿才是老百姓的地方,价格便宜合理,虽然有些时候会不可避免的闹出点儿不愉快,但那颗购物的心还是会时常保持清新的。周围的亲戚邻居家里缺少了什么生活用品,平日里都要去那儿添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天,暑假作业正写着半截,钢笔就闹吃不饱,划破卷子来出气,予辉见状只好去大洋百货买墨水。它的位置就在我家前面的那条紫金山路上,虽说不是很远,但予辉着急,所以蹬了自己那辆白色自行车。他骑的很快,使得两边的景物都在向后疯狂地退却,不一会儿,他就到了正门口。大洋百货的楼不是很高,只有两层,样子不是很好看,是规规矩矩的正方形,里面的空间也并非很宽敞,灯光比较暗,像是在防空洞里。只有那座超大型广告荧光屏格外的鲜艳,算是素颜上意外出现的一笔彩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说到彩妆,我们班里还真有长期给某个小品牌做代言的。要问谁目无校纪,敢在老师眼皮底下化装,苏美苏小姐是也。不过仔细琢磨,连和张释这样面目可憎的胖青蛙打口水仗都毫不忌讳,所以化妆也全依了她的兴趣。不过还好,淡淡的,掩了两颊的小雀斑。现在我和予辉谈到苏美,大多要在她那个妹妹身上兜些圈子。戈瑶与她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脾气都是大相径庭的,说是亲姊妹,至少让我们俩觉得疑点甚多。是巧,他们今儿还就真碰见了,就在予辉准备掏钥匙锁车的时候,“这不是方予辉吗?”苏美敞亮的嗓门让予辉想起了身在韩国的李颐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哦?苏美啊。”予辉把车锁上,想健步上前相迎,却又见到苏美身后的戈瑶,便立刻打住了心思。此刻是不安?是踌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戈瑶看了看他,眼角泛起涟漪,与苏美牵着的手,也被当做秋千荡来荡去。苏美甩开她,着急地抢上前去,抓住予辉的手腕说:“哎,你知道吗?出事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出什么事这么着急?”予辉一脸茫然,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能让苏美如此激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着火了!”苏美的眼中滚着热浪,一脸委屈地说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哪里?你家?”予辉拉起她的手说:“怎么回事?快说来听听。”</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哪里是我家呀,呵呵,”苏美冲予辉做了一个鬼脸,说着又转身跑回了戈瑶的身前,眼中的热浪瞬间化作焕赫,伸出手指轻点着她的鼻尖:“是有人心里着火,不知什么时候燎上了房,嘻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姐,你怎么这样,我要去买东西,不和你这齿尖唇滑的坏东西打趣。”戈瑶转身便走,带着一脸的羞。予辉急忙用手在空气中胡乱地比划,像是在告诉苏美:看你说的这是什么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戈瑶头也不回地往前跑,害羞得手心都攥出了汗。苏美一边追赶戈瑶,一边捂着嘴不停地笑。予辉一步一停,不知道是该追上去,还是呆在原地别碍事,又或者各自散了,装作终了。这一犹豫,那两人就走远了,想罢也是予辉期望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待予辉买了墨水从商场里走出来,头一眼便见到了萧贞贞和她的父母。心里念着:今天真是全班出动啊,随便一抬眼皮就能拾着个熟人。他一边叹巧,一边和贞贞的家人聚到一旁的荫凉处。贞贞将两边作了介绍,这两位家长好像对予辉很是欣赏,一左一右,冲他微笑,冲他点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他们向予辉询问了贞贞在学校的情况,予辉对于课上的呼噜声不敢直说,只拣了些好听的交待出来。要换作是我,自然也是守口如瓶,在我看来,这样的事从秋老师口中说出来,绘声绘色更有滋味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贞贞的父母像是不愿打扰孩子们相聚后的谈话,规定了回家时间后,便把贞贞留下,开车驶向了广场西路。予辉则推着自行车子,陪着贞贞沿着紫金山路一直走下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哎?我说……”贞贞要说些什么,却不知道从哪里说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想说什么?” 予辉看着他,一脸狐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谢谢,我的呼噜像是没有传到他们的耳朵里。”她不好意思的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哦,呵呵。没什么,也许这不能单算是课堂表现吧,也有点属于个人隐私不是?”予辉笑着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那个……暑假作业你写完了没有?” 她看着予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没有啊,这才几号啊?秋老师说不能突击,不能恶补。怎么了?”予辉的样子很认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哦,我是想找你借数学作业来看看,既然这样就算了。”贞贞有些失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予凡也总是这样,我也常说他,什么东西都可以借,知识还得要看自己的真功夫。平时不养成习惯,到了以后是会吃亏的。”予辉的大道理放在谁的身上,都是如巨石压顶一般,要是他早生个百来年,辉革党和托利党兴许能达成共识,一起为英国革命做点贡献。但贞贞却没有半点反感和不耐烦,一直点着头,貌似很谦虚地听。一路上,两人漫无目的享受着阳光和彼此的声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走到了一条路的分岔口,这时的贞贞有些累了,嘴也有些干燥,所以迫切的希望能找到个地方歇歇脚,饮上一口清凉的泉水。当然,要是还能悠扬起爽朗人心的伶音古调就更好了。幸运的是他们走对了方向,正巧路过了一个能歇脚、能饮茶、能听曲的地方。他们留意到了这里,或者说是热风把他们带来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眼前的整组绿色让他们均匀的呼吸开始提速,释放出的清新与激动都被这周围的一草一木吸吮干净之后,又重新舒缓下来。他俩走进了这片面积足足有1.4公顷的绿色广场,从木桥到圆型垛子、从台阶到拱门,从喷泉到石柱,被统一的风藤草环绕,地上则壮观之中带有谜样的自然,清新之中伸展着皇廷般的华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里是Green-Shine,人们更喜欢叫它百卉园。作为墨苓城的三大招牌之一,一点儿都不逊色给西沽公园和水上公园,因为这里有着它独有的国学气质和建筑美感,还可以被称作是一个小型的植物园。在这里不但有方圆百里闻名遐迩的参天古树,还有十多种藤蔓花卉,这里包括有蔷薇科的绣球锈线菊、锦葵目的蜀葵和苘麻、毛莨科的短尾铁线莲、百合科的郁金香。许多都是平日里难得一见的优良植物,它们由于生长环境的不一,被分在不同的区域里,供人观赏。所以说,它的存在对这座城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决不只是人们平日歇脚纳凉的地方,更是舒缓神经,释放自我的好去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放眼望去,三十三盏形态各异的藏蓝色路灯散落在大小不一的十六块草坪周围,在纷乱中却有着统一的格调,浪漫环生。而这面积不等的十六块草坪又环绕在一颗巨大的古槐树下,这古槐传说中已有千余年的历史。远远望去,犹如苍龙腾空,又似浑元珠伞,映衬在蓝天白云之下,显得苍劲、挺拔,充满盎然生机。那树干虽已枯空,树冠一半枯死,但另一半的树皮上顽强而执着地长出繁密的树枝,郁郁葱葱,葱翠欲滴,堪称是一个生命的奇迹。树洞内斑斓的树皮,扭曲的树身,蜿蜒交错,宛如怪石嶙峋的岩洞。而它苍翠的容貌,令人悠然回想它生命萌芽的久远年代、漫长岁月的生长历程和传奇经历,不仅心驰神往,肃然起敬。</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主干道左右各立牌匾一幅,乃是楹联一对,烫了金的正楷刻在花梨木的牌匾上,斑驳的情状古意正浓。上联是:“举传嘉树,佛眼观鉴通世味。”下联是:“荫蔽群生,苍穹闻辨识乡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里真是奇景啊!”予辉不禁感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看着这样的景色,好似童话里的奥兹国。”贞贞低语道,“若不是家住的比较远,父母的工作也繁忙,定要天天来这里呼吸一阵,享受一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他们两个人穿过了古槐身后的缠满三角藤的海螺型走廊,来到了充满中国风情的休息区。茶馆式的编排布局让人似回到了三十年代的老北京,石桌竹凳,象棋古筝,香炉纸扇,熟果凉茶,每一样都是精致的很。入口处还有一架仿紫檀的红木屏风,上面镶嵌着四十余片陶瓷散片,烧得像是钧窑釉色,有雨过天晴之蓝。虽是仿品,也能看出苦心技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好漂亮!”贞贞对着这件屏风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确实选材上乘、雕工精美,不过这屏风若当真是紫檀木、钧窑瓷可就真不得了了,是要进博物馆的大家伙!”予辉谈到这些传统艺术品的时候,会从心根儿底下发出一种兴奋和得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紫檀我知道,钧瓷是什么?很贵吗?你看上面都是碎片了,还值钱?”贞贞对此确实不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钧瓷可是被誉为中国‘五大名瓷’之首啊!有‘入窑一色出窑万彩’的神奇窑变效果,收藏界都说它是‘黄金有价钧无价’。有机会带你去博物馆看看真品,肯定让你眼前一亮。”予辉滔滔不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比金子还贵啊?怎么可能?骗人!曾听爸爸说过,古时有个叫柴什么瓷的,岂不是比钻石还贵?”贞贞对予辉的话显然有所怀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你还真是懂得多!那个是五代时期的柴窑,古时的五大名窑是没有钧窑的,柴窑是排第一的。到了北宋正式给它起名叫柴窑,关于这个柴窑的名字比较通俗的说法是它的窑址本是后周世宗帝柴荣的御窑,所以命名。但也不一定,还存在很多别的说法,反正除了仅有的几行文字,实体也无从考证了,就是因为这个,后来才被釉色相近的钧窑代替了五大名窑之首的位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予辉说着,贞贞听着,但两人未离开原地半步。贞贞是被予辉的学识所吸引,予辉则是为屏风上面的一首诗皱起了眉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桌似瑾瑜筝似霞,宣墨青烟好人家。昭君馡怨绍周味,觞政为礼献黄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一、二、四句都好懂些,只是这第三句中的‘绍周’二字是什么意思呢?莫不是本应写成‘韶州’或是‘绍州’的笔误么?”予辉的手插在裤兜里,站在那发愣,这时却挡了后面两名游客的道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贞贞赶忙拉着予辉往大厅中央走去,一边寻找空闲的竹凳石桌,一边对予辉说:“绍周说的应该是清末民初的那个南派琵琶大师沈肇州,孙中山先生说他‘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从此,就有了琵琶大师的称号了。······诗上说的那昭君馡怨应该就是指的《昭君怨》吧。英国的百代公司还录制过他的曲子。一九二九年去世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贞贞此话一出,予辉不得不对她刮目相看,沉默后的赞扬是免不了的,他停住脚步说:“你可真是个才女嘞!以前真的没有注意到,刚听你说了那些真是让我这个整天把发扬中国古典文学为己任的糊涂虫羞臊了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你怎么能这样说呀!这不是笑话我吗?讨厌!”贞贞连忙说。她被予辉这样一夸,脸腾的一下就红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不是吗?你就是才女!”予辉还是不禁赞叹。</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听爸爸说,我太爷爷就是和沈肇州老师学的琵琶,所以我们家对他的事情很熟悉,我也会弹一小段。”贞贞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原来是这样啊!不过三人行必有我师这句话从今天起我是记下了。”予辉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好啦,咱们快找个歇息的地方,我真是累了。”贞贞一边用手捶着腿一边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随后两人找了个石桌石凳坐了下来,予辉买了两瓶矿泉水,边观赏边聊天,确实,这样的场景不是随处可现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哎呀,这里真美,我都不想走了。”贞贞趴在石桌上,懒洋洋地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那就多呆一会呗,又没人催你。”予辉看了下手表说:“还早,现在还不到三点钟,你几点回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五点前要到家的,今天是我表姐的生日,说是去外面吃饭。”她已经把头扎到了自己的胳膊里藏了起来,说:“不想去了,这里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下次你要想来我陪你啊,再多叫些人来,把张释他们也叫上,他肯定也喜欢这里。”予辉想到别人,总是那么兴高采烈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哦?张释确实喜欢这里啊!听他说最近总和苏美一起来。因为是顺路,所以很方便。”她把头抬起来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是吗?哦……我说呢,以前我们还在放学时一起回家,现在他有一段时间摸不着踪影了,是来这里啊?话说到他,还确实是咱班的爆料王呢,新华上上下下的事儿,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很厉害的角色!哈哈,”予辉开起了张释的玩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因为他爸爸是咱们学校的主任啊。”贞贞随口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哦?”予辉很惊讶地看着贞贞,这可算是个不大不小的新闻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他爸是咱们学校校办和招生办的主任!”贞贞又把这条新闻更仔细的重复了一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主任?一马双跨?”予辉想起刚开学的时候,我和他提到的那个劝架的张主任,焕然大悟的说道:“果然也是姓张啊,张释为什么要瞒着大伙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什么叫果然啊?父亲和孩子就应该是一个姓的啊,他也没有瞒啊,不然我怎么知道的?只是他没有必要到处宣扬‘张主任是我爸!’那多傻啊,不过也许……”贞贞迟疑了一会,扶着圆桌站了起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确实,他自己的秘密倒是封存得很好,都一年了,才刚让我们知道。唉?你说也许什么?”予辉抬头看着贞贞,拉着她的袖口拽回了凳子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也许是因为他的分数不够,能来华新就因为是他爸爸的关系,不是自己考进来的,所以……所以才不愿意让别的同学知道他在学校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予辉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那……我们也不要对别人讲了,就当不知道这回事吧,给他把这个秘密守住,也许他真的不希望很多人知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嗯,从我这儿不会再往外说了。予辉,你可真够缜密的。”贞贞连哼带比划接着又说:“那个……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贞贞站了起来,拉着予辉,两人往回家的路上走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至于在回去的这一路上所发生的故事,予辉说她提起了自己的身世,字字见血,句句动情。他的心几乎是陪着贞贞哭完了一个路口又一个路口,直到把她送回家。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晚上,予辉和我聊天的时候还是含泪霏微。我一个劲儿的劝他,但是不管用,直到把贞贞的事情讲完,这才把孟姜女的行头摘掉,回屋睡觉去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原来贞贞是和我们同姓,叫方颜。她的亲生父母不知道身在何方,除了名字,什么都没能留下。在孤儿院长大的她,面对在那儿时光,笑容开在两靥,心中却满是惆怅寂聊。听她谈及在那儿生活时的种种,只有一个叫做“糯米糕”的小吃可以让她真正开心的笑上一阵子。另外,再除了值班阿姨在她临睡前给她讲的一段段重复得不能再重复的格林童话之外,几乎再没什么事情可以让她回忆到温暖了。每天清晨起来,桌前的日记本成了她驾驭希望的唯一媒介。后来她被一对姓萧的夫妇领养,在离开的那天,那本记载着她童年心路点滴的日记本遗失了,其实这比找不到归宿更加使她彷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领养她的这对夫妇已经年过半百,家中并无子伺。先生是渤海银行的行长,夫人终日盼着能有个孩子作伴。每逢周六,夫妇俩都要来孤儿院做慈善,一个偶然的机会,他们和方颜相识了,时间长了就觉得很投缘,夫人对她更是特别疼爱,早就在心里认了当女儿。没过多久,在孤儿院征求完方颜的同意后,就让萧先生接走了。方颜从此也就改姓了萧氏,起名为“贞贞”。这样迟来的温暖,算是老天对她的补偿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再过两天,就是贞贞的生日了,要好的朋友们都要过去,大家都在商量怎么让她高兴,可予辉这两天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总是风风火火出门。我俩不是没有交流,而是大约这种悠哉的事,懒的过问。我所关心投缘的朋友都要去给贞贞过生日,自然苏美的妹妹戈瑶也在应邀之列。头天的夜,我辗转不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转天我睁开眼时,家里就只剩我一个人,肚子发出的声响让我意识到,不得不马上下楼去找些吃的。厨房的门没有关,冰箱上贴了条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小战士们:</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醒了吃早点,有包子和蛋糕,吃哪个都行。豆浆要热一下,午饭自己想办法,妈妈去医院看护奶奶,赶不回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你们的最高长官 妈妈</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桌上的碗筷还很整齐,食物也一口没动,我知道予辉是顾不上吃饭,一早就走了。今天是他去那个老学究范老师家串门的日子,和我订好下午在贞贞家碰面。说好礼物我们各自准备,蛋糕他来选,所以大伙凑来买蛋糕的钱就放在他那儿。但我了解予辉,他一沾了艺术,是准不了时的,所以我一早儿就没把蛋糕的牌打在他身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且说那范老学究,他叫范世辉。听父亲说,他的祖父是清朝的画师,家里也算是显贵,可他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少爷脾气,属于那种和邻里打成一片,仗义疏财的君子。家中的管教很严格,加上天资聪颖,自小就能写一手好文章,二十五六岁时就靠一笔丹青定了河北一方江山,成绩斐然。时年,做了地方画院的负责人,工作也是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后来赶上六七十年代的“文革”,家里被掀了老底儿,受了迫害。老父亲经不起折腾,一年腊月的清早,被黑白二鬼锁去了魂魄。事隔不久,为了不让妻子再落入窘境,便把私藏的家当全拿了出来给了她,又狠了心,一纸休书,袂然离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后来被遣送到芦家沟接受无产阶级革命再教育。那时,我父亲正在那里上山下乡,故相识,成了莫腻之交。</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而妻子与他分别不久就发现怀上了骨肉,由于家里少了当家的,风言风语传遍了众人的耳朵,出门就见白眼,有些无聊的赖皮还要上门讨便宜。在一次无理的纠缠中,她拌到了门槛,孩子没了。即便是这样,也始终没有再嫁,范世辉留下的钱一分也没有动,只靠给人家织毛衣维持生计。每到深夜,总是一个人坐在床头抱着小孩衣服发呆,好端端的一个人就像中了邪。这样没撑多久,染了痾瘵,某个风雪之夜,便撒手人寰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待十多年之后,太阳红透了天,他才回到城里,得知种种,悔恨当年自己的颟酣,茫然自失。 从此,范世辉便很少回到这座城市,走遍了大江南北,不图宦利,游目骋怀去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那日见了予辉,幻是看到了他年少时的模样,而且,自从他得知自己有过一个未出世的孩子,以后见了晚辈,怜爱非常。若不是年岁相差太远,果真要拿来做个干儿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天,他又落脚到当年那间老房,想见予辉,便电话邀了去。这天太阳大的吓人,街上的行人都在想尽办法让自己的影子消失。你只要稍微伸伸胳膊动动腿,肌肤便能挤出一层湿漉,这种滋味让人头疼。予辉是头一回去他的旧址,离市区远了些,坐车要用上近两个钟头。等晃晃悠悠下了车,再三拐九绕的到了门口,他惊喜的发现这院子的气象居然可以解暑!这是座在市区见不到的老城建筑,平房六间两两环套,中间拉出个百十平米的庭院。砖瓦砌合讲究得体,百年风雨,竟不见缝隙。但砖石原有的红色却已褪了颜色,只因为潮湿,生出青苔斑斑。在这幽雅的红绿之间,隐约感到一丝神秘,一丝敬意。最外的四间都已有了租户,予辉迈过一座三拳高的门槛,来到中间的小院,紫藤萦绕,茄瓜抚地,自然一股乡间清气扑面而来。予辉陶醉,因为这里的景象与我们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迥然不同,恬静悠闲,别有情趣。一声咳嗽,源头在面前一间正南的屋里,门敞着,竹帘后正是范老扶案的身影。予辉掀开帘子,见范老正在作画,没敢打扰,把声响压低,站在一旁。眼前这位老人并无龙钟之态,挥毫运墨,运腕千斤,一管狼毫,笔笔相连,首尾灌气,笔到之处,墨彩赋之。没过半盏茶的工夫,一幅嵚崟流水,葳蕤景色烟云纸上。予辉看得入了神,直到老爷子深呼了一口气,让他醒了过来。两人这才临牖而坐,畅谈艺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象这样的老房子都是冬暖夏凉,加上合趣投缘,时间过得潇洒,太阳也飞得极快。分袂的时候,已见夕红。尽管有事牵绊着,予辉也是宁可多做学问,不肯走的。是因为别了这一次,不知道何时再能相见。况且范世辉对这座城市,多年来唏嘘不已,在这栋旧宅里,无处不飘溢着妻子对他的思念与怨恨。他的痛,聊借笔墨,抛洒开去。予辉的心里不懂这个,认为是种洒脱,一种超然。其是乡愿,又是乡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而远在家中的我,对于这一天的认识却不比予辉开怀。将近中午了,在对桌上的食物进行一番地毯式袭击之后,我就向着目的地出发了。天虽然热辣,但好在商场离家不是太远,没走几步,那醒目的“TUTU SQUARE”便现了出来。我三步并做两步,一心想要摆脱这如荼的困境。拉开那扇厚重的玻璃门,一阵凉快就落在我的头上,顿时感到得了救。这座商场是这座城市的商业标志,商业区的核心,规模经营都不用说,总之是好得不得了,也大的不得了。我不敢一层层的转悠,怕耽误了时间。我走到电梯的门口,想要直接升到七层,那里有专门的礼品专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等了好久,那张铁嘴也不张开,准是卡在哪层不动了。等我静下了心,弥漫的冷气甚至让我感到有些冷的时候,门开了。呼地冒出一大伙人,没来的及躲闪,很快被夹人群之中,在与人流的推搡中占不到一点儿便宜。我一步也不敢动,但就是这样,也有几次被拥得倒退。耳边涌来他们的嘈杂声,让我刚刚得到冷却的身体又一次燃烧起来。我试着往前移动脚步,当喧嚣不再,我已然踏进了那个金属盒子。我舒展了腿脚,让自己放松下来。我喜欢一个人在电梯里的感觉,是因为可以尽情地陶醉在那个完全自我的空间里,虽有樊笼限制,可对我来说,却藐漫漫如庭院深深,悠闲的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才喘匀了一口气,电梯在三楼的时候停了下来。我把自己退到角落,做好迎接再次拥挤的准备。但让我刚刚收紧的神经失望了,门开了,进来的是一个人,拎着黑色塑料袋的人,那袋里装的东西要大过那人的半个身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可随着那张面孔的清晰,我的神经中枢不得不再一次拉响警报,甚至让我的身体又一次升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尚文浩?那个贼!”我在心中不禁大叫,而他脸上那抹似喜悦的红润让我更加不自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抱怨我的运气太差,在这样封闭的小屋内,没有比和自己认识又厌恶的人相处更让人觉得不舒服的了。他显然也认出了我,刚才的喜悦神情顿时蒸发了,愀然作色,手中死死地拎着那个鼓鼓的塑料袋子。我极力控制自己的联想,不想訾与他什么,但还是败倒在我那一恍惚的感性判断上。“贼”这个字眼,我轻易不敢套用出来,但此时在我的脑海里破了例。打招呼?平时在学校见了,这种基本的礼貌是有的。但这次,如同陌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在接下来的楼层中,不断有人挤进来,隔在我俩中间,但始终觉得这间铁笼里只有尚文浩和我两个人。他不得不用各种动作掩饰自己的不自然:一只手摸头发、玩衣袖、叉口袋……这样一来,让气氛就显得更凝重了。我紧紧地倚靠着电梯的墙壁上,装作不曾看见。这架电梯象是得了重感冒,要好久才亮起一盏灯,这种闷人的煎熬像持续了几十年,终于,灯闪到六楼的时候他下了电梯,带走了令人作呕的气味,被掩在一对铁门之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七楼终于到了,待我从电梯出来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尚文浩身上的那种恶心的味道还在我头上盘旋。我尽量抛开他的影子,来到柜台前,挑了件八音盒,那年头,受了港台电视剧的感染,这东西成了送人的首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买了礼物急急忙忙走出商场,躲开太阳,穿行在路边的阴凉,推算着予辉肯定是会晚到的,他买的蛋糕八成吃不上了,恰巧路过一家新开张的甜品店打八折,我就毫不犹豫的挑了一个蛋糕稍上。</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人没到门口,就觉得心跳的厉害,当然不是害怕礼物送的不招人喜欢,而是担心怎么控制自己的情绪。果然是她为我开的门,戈瑶,又一次相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予辉!”她冲我叫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是方予凡啦,我哥他还没有来吗?”我按捺不自在,不过在我的印象里,被人误当作予辉不只是这一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对不起哦,因为你们俩长得一摸一样,总容得别人搞错几次吧?嘻嘻。那个……予辉,没和你一起来?”她冲我友好的微笑,而我却忽然在她的笑容中逃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他吗?一会儿就到。”不知是什么原因,我选择与她擦肩而过。现在想想,可能是我无法承受那种笑容的重量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贞贞和家里人说好,晚九点前家里的空间是完全属于我们这群孩子的,大人们不会回来打扰。这样一来自然乱作一团,整栋楼像要被他们的嬉闹声吞噬。而我的耳边,只能传来钟表的脚步声,还有我的心跳。望着她,我还可以有心跳,真值得庆幸。</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她的美丽,像是要和贞贞争夺今天的主角。</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时间还早的很,是张释提议来玩算名字的游戏。这是当时很流行的小游戏,说的是先准备好一大张上面画着三个同心圆白纸,圆从大到小分别代表的意思是友谊、敌对、爱情。然后,在场的每个人都把自己的名字依次分别写在这三个同心圆里面,不过是要蒙起眼睛才能继续游戏,而且这张纸是要旋转才能传递的。当睁开眼睛后,需要把离自己最近的那个人的名字保留,将离自己最远的名字划掉,最后在圆里所剩下人的关系就是所属圆原本的意义了。要是放到平时,我准是第一个扑上去玩的。但今天,总觉得是被热浪撞晕了头,特别想找个清静的地方小憩一会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撇开了大家,独自进入贞贞书房,靠在椅子上打开电脑,点击鼠标,来来回回浏览目录,对一切都没有兴趣。手上玩的是鼠标,眼睛看的是墙上挂着的电子钟,感觉时间在耳边流逝,它们没有牵挂,却为何每走一秒都是那样迟缓?大家在客厅里的喧闹,我并非全然不知,但一个隔断墙的距离足够让我安静,安心地躲开沉重和焦虑。我盼着予辉早些来,不然,我要睡着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予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哦。”我抬起头,是贞贞。</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你送的礼物,我很喜欢,谢谢你。”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突然意识到这种无精打采的情绪已经蔓延到了整个空间,我迟疑片刻。“是吗?”希望能在这句疑问中稍去我的歉意,因为我知道,她是来关心我的。“你帮我看看怎么才能让它转起来好吗?”她眯起眼睛,可爱的像只小猫。</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好的。”我没有办法拒绝这样的请求,起身去帮她摆弄八音盒。</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客厅里果然不如刚才热闹,大家都奇怪地看着我,像是我长出了两个头。张释过来用手摸我的额头,苏美拉着我硬生生地按在了沙发上。估计他们俩又要一唱一和了,于是,我放下八音盒,我把头一耷,洗耳恭听。</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 你怎么了?予凡?”苏美的这句话一出,着实让我发懵。因为不知道她还能这样认真地说一句关心的话,可我并不需要谁的关心,我告诉自己:即便内心世界有多么雍塞,最终也是要自己去疏通。所以,我选择了笑而不答。</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予辉终于来了,那是在大家望着一桌的菜流了半天口水的时候。</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还以为你被范大师拐走了呢。”我这时候的心情好多了,实在多亏贞贞的那句及时的问候和她有意让我帮她转动八音盒。</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不好意思,是去买蛋糕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他竟然买了,盒子上明明印着“起士林”的标签,是那间全城最好的糕点店。更令我不解的是,“起士林”离他下车的地方要有五六站的路程,而且有好大段路是不能通车的窄巷,他应该是用跑的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予辉真是太棒了!就知道我爱吃这家的。”苏美尽显她食神的本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一阵熙攘,贞贞笑着接过予辉手中的蛋糕,放到旁边的茶几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予凡也买了,撞车喽!你俩可真没有默契感,还是双包胎哩。”是张释多嘴,他的话总是时不时地让人觉得那么的难堪。 突然,屋内漆黑一片,没有一丝光亮。是谁把灯关了?墨色的黑暗中渐渐浮现出一支淡淡的桔黄,不久,那桔黄便以幽雅的姿态洒满众人的脸庞。</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此刻,安静得心跳可闻,“Happy birthday to you……”苏美用手打着拍子,带头唱起生日歌。在大家为贞贞鼓掌祝贺时,灯亮了。予辉从包里拿出一个桃红色的小本,里面还夹着一张字迹罗布的信纸。</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给你的礼物。”诗意的气氛配上幽雅的举止让他象个贵族,又幻似是来拯救她的天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是什么?”贞贞问。</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看了就知道了。”予辉神秘的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贞贞郑重地接过了予辉递送的那个本子,轻柔的打开。只一眼,便激动得只剩哽咽。 盈盈的泪水度眶而出,滴在那桃红色的本子上。那是当年在搬出孤儿院时遗失的日记本,上面还有写给她的一封信,就是当年照顾贞贞给她讲格林童话的那位老师的亲笔。</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原来这几天,予辉东跑西颠就是在忙这个。他知道,贞贞需要的不是蛋糕,不是蜡烛,不是贺卡,不是洋娃娃,不是八音盒……</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与其说对予辉更加的佩服,不如说我也深深的被打动了。他给的礼物胜过倾城财宝,胜过伶工艳词,戳穿了心事,使每个人都仿佛要熔化在那烛光之中,分享拥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怎么回事?我是在做梦吧……一定是。谢谢…谢谢你予辉。”贞贞已经成了个泪人,“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我……太感动了。”她哽咽着,眼前的每一个人,都感动的一塌糊涂。</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戈瑶眼睛湿润了,她望着予辉,仿佛这一切是专程来摧毁她心中最后的屏障。我知道,那一刻,幼小的荃蕙种在戈瑶的眼中只等灌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没有资格来奢望她的泪水,因为,予辉实在优秀,他的出色是我们大家的骄傲。我应该骄傲,或许……?至少在当时我还没想过什么或许。</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三</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家的位置在云裳路的最前排,从客厅的窗子向外望去,可以看到与云裳路相交的紫金山路,尤其是那路边的一座朱红色电话亭,惹人眼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记得那天应该是个周日,家中的四口人都在,这是很难得的。难得团圆,妈妈很早就出去为午饭采购材料,我们仨就坐在楼下的客厅里看电视。那会儿十四频道正放映着的神话传奇是我家的最爱。不得不提的是那张象皮沙发,它非常听话,被所有感受过它的人一致评为最厚道的家具。舒服不用说,虽然是皮质品,但在冷气的帮助下不显丝毫的憋闷,这才是它获奖并作为样品的原因。所以我们知道这是块软骨头,平时对它的欺负可算是到了极致。父亲仰靠在最外面,我和予辉把身体蜷缩起来倒在一起,使这张沙发在挤压后露出富有韧性的纹理,可这被我们揉搓后生出的褶皱却如同笑容,甜蜜温馨。在笑声的左右相伴下,使一屡温暖连同零食撒落的碎屑一并嵌入其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突然电话响起,我想是秋老师来着,准是督促我的暑假作业。她老给我家打电话,总会让我提心吊胆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喂,您好?”我小心翼翼。</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是方予凡家吗?”是个少女的声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哦,我就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予凡,我是戈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十分诧异,她会是找我吗?或是我听错了,或是要找哥哥,或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予凡,有空出来吗?有件事想对你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是了,我的心跳的好快。顾不得征求父亲的意见,便一口答应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好吧,在哪?”</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你家门口有个电话亭,红色的那座,就在那见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嗯,知道了,那我这就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不是找予辉,是找我吗?我澒濛的心中掠过一丝不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就这样,我来到电话亭,电话亭旁边有一棵苍天大树,它的苍老让我卓然有了踏实的感觉。没过多久,她来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简单的寒喧过后,进入了主题,这个主题其实我早就应该想到的,不管是在来付约的路上,还是那天在贞贞的家里,或是在那天的篮球场。可我并不愿触碰那无数条显而易见的线索,因为我知道对她将要提出的请求无能为力,或是,就像你不能举起枪杀死另一个世界的自己一样,不能做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想你能了解我,予凡。虽然和你没说过几句话,但从你的眼神里,可以看到。我想告诉你,我的心情是那样的忐忑不安,我从未对任何一个异性有过如此特殊的感觉,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不敢有一丝的自作多情,是的,从我见她脸上挂出的第一抹笑容就知道。她突然停顿了一小下,握住了我的手。这感觉,确实似冰泉水般甘凉。与异性如此纠缠,这是我的第一次。可是,这对她来说并不代表什么,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和我的心跳声和成一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但我喜欢他,我没办法骗自己。我知道我们都还小,很多事情看的不是很明白,可至少感情是真挚的,来到新华我是幸运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她说着,我听着。戈瑶,你与我是那么的靠近,我伸出手就可以给你拥抱,告诉你,我的眼神中其实并不只有了解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可我不能。因为她喜欢的人是予辉,我的哥哥,他是焦点,是骄傲。就像她说的:他是最优秀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你想让我怎么做?”我好像是迫不及待想要真心为她做些什么,而又实在后悔刚刚问的那句话,因为它会给我带来心灵的灾难,让我开枪。“我帮你说吗?帮你告诉他…你…的心意?”但我情不自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就这样,我们达成了一致,我来问予辉的心意,同时,对她的感情被我密封在阿尔戈斯的身边。我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在回家的路上,那种滋味就像是小腹上中了一箭,酸痛难忍。而在不到半条街的路程里,我却要把它拔出来,再用淌下的鲜血把它染做鲜花,送给她的最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半条街,好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回到家,本已精疲力竭的我,一见到予辉又马上来了情绪,可是看着他面对电视那聚精会神的样子,事情就被我一直按捺到晚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哥,有件事和你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来到“他”的房间,过去也是“我们”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今天我见了一个人。”我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谁啊?戴俊臣?”他漫不经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你猜的到吗?是戈瑶。”我语气加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啊?我说怎么放下电话你就出去了呢。什么时候走的这么近?怎么了,你的心事和她说了?”他很认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什么心事?我哪有心事?”虽然我没有和任何人说过,但那天从球场回来的路上,已经不打自招了。我只有强辩,我想这是我最后的尊严了,“她说喜欢你,我这回是说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出乎我的意料,予辉笑的很厉害,不常见到他这样的大笑。我和他说了今天发生的事,每一个细节都没有放过,当然除了她与我握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片刻,予辉长舒了一口气,从未见过他叹气,这是第一次。我问他的心意,他的回答非常肯定,不可以!按他的原话说就是根本不可能。我莫名惊喜,但还是要问:“你喜欢她吗?这么漂亮的女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不能说不喜欢,她很漂亮,是一眼看上去就会惹来一阵惊艳的那种。但这种喜欢……程度不够吧。别伤了她,交给你了。”他冲我挤了一下眼睛,那种神情让我感到非常踏实,好象心生出万分感谢。这,也是第一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不说了,聊聊别的。”他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说:“那就聊聊菲菲?”我们都笑了好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就在那天晚上,我们聊了好长时间。天地万物,浑沌轩辕。我恍然发现,其实自己并不很了解予辉,或者说从那晚之后,我才开始对他有了真正的认知。第一是心中的那片净土,他的心灵世界是那么的纯净,纯净得像没有一粒尘埃,流水泚泚,大鸟皬皬。第二是他还有一种好强的正义感,他不愿意任何人受到伤害,他可以牺牲自己为代价来手仞罪恶。第三是他的胸怀好宽阔,不会仇恨任何人,哪怕是使他遍体鳞伤,也会给他们安抚。这,尤其让我愧怍。他的满腔澎湃着那么一股热情,是可以救赎一切的思想,是可以吸引一切的磁铁,是可以感化一切的火焰。他的爱是那么广大,那么深奥,令人甘心堕落在他描绘的现实或虚幻之中。予辉,你是那么深不可测。这使我不得不承认——至少在现在——崇拜逝去,距离的蓓蕾,孕育而生。我心情的黯然,原因竟不是我和他之间的距离,而是在我的欣然接受。我仿佛被一头公羊顶进了灌木,浑身有的是戳伤的深痛和划伤的酸痒,总之,是忐忑不安,浑身上下不舒服。</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平时,我一有什么别扭,就和予辉说。但是这次不行了,我开不了口,好象这些话一旦说出来就和枪毙差不多。我趴在窗台前对着那面红墙琢磨,想到了戴俊臣,因为在我们这一群朋友中,只有他认为我是方予凡,而不是“方予辉的弟弟”。于是,立刻打了电话,约好明天相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除去小胡子李天昊,戴俊臣的家是我们几个伙伴里离市区最远的,风景则是最秀丽。家住建国大道的他,一年四季都能看到小溪流淌,绿树红花。说是地下有温泉,所以水不结冰,草木不冻,加上社工的细心照料,让这里的景色四季如春,颇有一番滋味。而大片的竹林和枫树林让人犹感诗意,想在工商业至上的墨苓城找到如此的居住环境,难上加难。</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让我对建国大道最情有独钟的是它的水晶瀑布的建造设计,高达三十米的水晶墙成海浪形向左右延展,凸雕的六匹硕大的俊马若隐若现,好似欲穿越帘壁,腾空跃起。它们形态各异,神采飞扬,让人很容易联想到古时的昭陵六骏。整个幕墙全为水晶木墙,棱角之处,被清泉击打之后,于日光照耀下闪耀出似钻石的光芒。滚滚泉水从绝壁而下,滔滔不绝,坠落到马背之上,即飞溅出夺目冰剑,气势非凡,池塘水雾弥漫,实为盛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每次只身来此,我都会有一种亲切感。母亲说我是水命,江河湖海都是我的亲戚,佑我一生。而在水流的形式,我最喜欢的就是瀑布,十七年来,我只出过一次远门,就是黄山。但在这个城市,虽说少了“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的气势,但多了些“共看玉女机丝挂,映日还成五色文”的情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在欣赏胜景、陶醉螟蛉之时,戴俊臣冷不防在后面推了我一把,差点把我推下池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喂?怎么这样?要谋杀自己兄弟,是要被世人唾弃的!”我紧皱眉头冲他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哎呦,谁是你兄弟来着?又没烧香磕头,笑话。噢,对了,咱们可算得上不打不成交的兄弟。”戴俊臣先是说完转身就走,随后又停住脚步,随风飘来一句:“我家有新鲜的蛋糕和奶茶,是“好利来”的,为了表达我们的兄弟之情,可以请你吃,愿意跟来就当是立了投名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来到了他家,是一套很有个性的三室一厅,厅小室大。三间居室分布在一边,像是部队的宿舍。阳面的房间,建筑材料为三层加热碳板,落地的推拉大窗都是由碳塑材料包裹,这样的建筑在我们这儿只有恒大建筑公司才能做到。冰箱是嵌入式的,这在当时确实少见,可以说很多人都没有见过这样的成套设计。戴俊臣取来了蛋糕和奶茶,我俩席地而坐,边吃边促膝神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暑假都过去一大半了,你还有什么安排么?”我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还能有什么安排,作业一大堆,尤其英语太多了,光是卷子就三十张,还让不让人活了。”戴俊臣像是憋了五百年,终于找到了能倾诉的对象,如火山爆发,不平之气顿时喷涌而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别着急,尽管玩咱的,哥们儿我到时准有办法。”我拍着胸脯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你?什么办法?还不是找你哥帮忙抄?”戴俊臣很失望地看着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怎么?你不稀罕?”</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不是不稀罕,是稀罕不起。家里大人说了,卷子要盯着我做,每天英语、数学、物化学各一套。电视、游戏都别想了。我爸今天出差了,要三四天才能回来,不过临走时还给我留了作业,回来时要检查的。昨儿个我兴奋了一晚上,也愁了一晚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唉,苦命的娃啊,兄弟我同情你……来,干了这杯!今朝有酒今朝醉。”我一手拿着蛋糕,一手举着奶茶杯相敬。</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还是兄弟你,要不说咱俩投缘呢,行,要喝咱就喝点真格的。”说着,只见他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了起来,直奔厨房。不一会儿,抱来四听啤酒放在地上,接着又坐到了我的面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来来来,瞧瞧人家李白,一天喝三百杯酒,什么愁不愁的,都随风去也……”他说着说着自己唱起了不知从那学来的小曲儿,难听得很,接着掀开易拉罐,把酒猛往嘴里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赶忙拦住他,疑惑地问道:“怎么你还真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总一个人喝,赶在他不在家的时候。”他推开我的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谁?”我问。</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他!我爸戴清风。”能听的出来,满是怨气。转眼间,一瓶啤酒进了他的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你妈妈呢?”我问。</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不知道。”他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你和你爸有什么矛盾吗?似乎也没怎么听你说过家里面的事。”我尝试着询问造成他酗酒的原因。</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他只是莫名其妙的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没有正面搭理我。我知道劝不了他,也不能陪他喝,就站起身来,到处溜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来到了一间卧室,看摆设布置应该是他父母的房间。宽大华丽的结婚照挂在洁白的墙上,上面的男女主角已经不再年轻,好像是婚后补照的。想想也是,我们父母恋爱的年代照相技术和设备都是落后的很,甚至在我出生以后的一年里都没有在照片上见过真颜色。那巨大的相片挂在临靠大床的墙上,这张床的模样和我家的很相似,但不知道为什么,却显得比我家的要大上去许多,很空闲的感觉。与床脚相对的地方摆放着的是梳妆台,上面收拾的很干净,没有一点尘土。这屋子里的一切显得很平静,从刚进来时,就有这种感觉,但却又说不出哪里让人感觉空荡荡的。我曾试着去观察家具摆放的不合理,也曾寻找本应拥有,但缺失的物件,像个侦探似的趴在地板上寻找什么古怪的痕迹,却一无所获。一切正常的非常平静,甚至空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从卧室里走了出来,蹲在戴俊臣跟前。面红耳赤的他嚷嚷着还要啤酒,我当然不能依他,便把他拉带拽抬上了沙发,随后把满地的狼藉清扫了个干净。我在厨房刷盘子的时候,他打开了电视机,似乎又打起了精神,他和我说着什么,但电视里发出的嘈杂让我听不清他的声音,我尽快忙完手里的活去陪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喝醉了吧?傻瓜,和笨蛋似的。”我坐在他身边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醉?没有!”他手里拿着遥控器,紧紧的不松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有一句话不知道能不能说,但憋着又很难受。”我想从他那里证实我对这间屋子的感觉绝不是空穴来风。他连续点头和我示意“好!说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觉得……你家挺好的。但是……有些冷清,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劲,要是让我晚上一个人睡在这里,不是失眠就是做噩梦。”我也许在语气上重了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他看了看我,笑了。站起来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不一会儿,抱出来一摞相册放在地上,接着他把我招呼过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看!这是我妈。”他嘴里的酒味儿特别难闻,我一边躲着他,一边瞧着照片。那是一位很美丽的女人,长头发、大眼睛,十分善良的样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瞧这儿,还有呢,漂亮吧?”戴俊臣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他来了兴致,我也跟着他继续往后看。照片并不是很多,十六开的册子,仅仅四页,后面全是空白。可他却一张张的,一直翻到最后一页,沉默了片刻,随后往客厅书架上的相框指了指,我跟着他的指引,走到了近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是我爸,一个北大毕业的博士生……”这样的介绍让我对他的父亲生出几分敬意,只是戴俊臣显然不如刚才谈到他母亲时那么兴奋。在我的眼里,那是一位斯文的男士,透过薄薄的镜片可以看到一双有着俊彦才思的双眼,这样一个看上去南金东箭的人,却没有半点学者的傲气,和蔼的很。戴俊臣的父母应该是很幸福的一对,这样的家庭也应该是温馨而有逸趣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你不是问为什么我家里空荡荡的吗?我告你说,少的就是她!他们俩离婚了,在我八岁那年……”戴俊臣把相册合上,死死地压在胸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不知怎样回答,只觉得浑身热得发烫。</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一分钟之后,他开始抽泣,我不知所措。</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他们总打架,我妈妈每次都被他打得浑身是伤……我记得有一次……都是血……”戴俊臣无力的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为什么?”我有些不解,有些气愤,有些激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他啜泣的声音让我的鼻子酸酸的,他声音颤颤的:“他……他一直打她……总打……呜……”他终于号啕大哭起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同情的说:“哭吧,哭出来好受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只能这样安慰他,自己也已经泪水潸然。我心疼得厉害,却只能看着他、摸着他的头、握着他的手。我向那男人的照片望去,心里不是滋味。看着被戴俊臣压在胸前的相册,双眼木然,抬头看看天花板,是想重现着在这间屋子里曾经发生过的,却又不忍联想到什么。我就一直陪着他,用手在他背上帮他顺气,希望让他感觉到点儿温暖,渐渐地,哭泣的声音停止了,他睡着了。我把毯子跟凉席从房里拿了出来,把他挪了上去,又给他拿来了毛巾被,盖在肚子上。我坐在地上,靠在沙发旁,没过多久,也睡着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第一次深深的感到一家人在一起是那么的重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不知过了多久,我们俩都醒了。“今天谢谢你了,予凡……本来说好听你侃大山的,我却哭诉了一番。”戴俊臣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没什么,我也没什么事,就是想来找你玩。”这样说,是我认为没有再谈论这个话题的必要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你很幸福,我嫉妒你,你真的幸福……”他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眼睛温热的看着我,如同是在墨色的夜空中见到了如雨的星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嗯,我明白了。”我点着头应着他, 我想我真的明白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回家的路上,我坐在公交车里,虽然有空调,但我还是躲过司机师傅的视线偷偷地拉开半扇窗子,因为我想吹吹风,很自然的风。我想回家,回到那个让我熟悉,给我温暖的家。那天的夜,我睡得很香,予辉在隔壁朗朗的读书声也没能打扰我,只觉得是阵阵悠扬的歌声伴我入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第二天,我一直睡到快十一点,醒来后,我很清楚地告诉自己需要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吃早饭——因为马上就要开午饭了。也不是洗漱——因为已经没有时间了。我和戈瑶定的十一点钟联系,因为是周末,父母都在家,所以电话只有出去打。我很着急,怕她等,我几乎是飞出去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还是那棵苍天大树,还是那座电话亭。想必是要和周围的建筑相和谐,所以这座电话亭做成了15世纪英国式的风格,不仅有全铜的外观,刷上朱漆,就连电话都是圆盘拨号的。说实话,每到月光淋到它的身上就会让人联想起柯南道尔或是克里斯蒂小说里的情节。这天,它就赤裸在高悬的日头下,腥红的颜色也收敛了许多。它的身体还是微微烫手,我小心地把门拉开,里面还残留着让人难以忍受的闷热。我拿起听筒,喘了口长气,拨转了号码。 很快,那边传来戈瑶那甜美的声音:“喂?”</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戈瑶?我是予凡。”这时我的气息马上平和了下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她没有和我打招呼,象是要从我的嘴中得知审判的结果。我临走的时候,予辉再三嘱咐要说的委婉,这我自然知道,满口答应。可此刻突然发现自己的声音嗫嚅的厉害,要知道话说出来就一定会伤心,无论怎样选声设色,琢句研词都是无济于事的。被拒绝,那是多么的可怕。</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两天家里挺忙的,我还没时间和他说。”我骗了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哦,要是没说就别说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你生气了吗?我一会回去就问……”</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没有,真的不必了。我可能太急了,他好像也没太注意过我。时间过的越长,我越是不敢面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怎么会呢?他觉得你很好呀,他说过你很漂亮。”</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真的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嗯……当然,他总说……总是说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在干什么?是在帮她,还是要把她害的更惨?予凡啊予凡,你可以拯救她吗?我真的不能把实话讲给她听,不可以,天哪,她会哭的。或者……我没有资格说或者。我要辛苦一辈子也不能掩盖予辉的优秀,那根本是不能替代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在不到十分钟的交谈过后,我们约好,两天之后再给她电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那夜,我的天空没有光亮。坐在窗前默默想了很久,本以为这张大窗可以给我好多提示,可一有头绪,就被黑夜无尽吞噬,就如鸿鹄之鸣而入廖阔,一去就了无音讯。隔壁的予辉没有动静,我想他已经睡了,他一定认为事情解决了,所以才睡的那么深沉,连我心跳的那么厉害都听不到。在予辉的心里,这算不上是件多大的事儿,也许在戈瑶的心里,得到答复后同样不会伤心太久。可对于我来说,就如同和一场暴风雪较量,吹得我不能呼吸,全身疼的厉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那段时间,我没再向予辉提起戈瑶的事儿,是因为他相信我解决了在他看来不值一提的问题,就跟他相信自己一样。</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就这样,面对戈瑶的天真,我乐此不疲地编造故事有一段时日了。不过,伴随着戈瑶在听筒另一边越发地满足与依赖,沉沦在寂寞海洋中的我却找不到出口,我觉得自己像趴在一块儿破木板上,漂到哪儿算哪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每个约近夕落的下午,我都按时来到那个电话亭,把前一天晚上编好的故事讲给她听,一边说着,一边用手中的钥匙不停的在电话上划着她的名字。她的笑声始终那么清甜,那么可爱——这让我好满足,又好心慌。满足是因为我能感觉到听筒那边的她,笑容如山梨花般灿烂;心慌是由于我带给她的快乐则是说谎的故事。街道能披上尊贵的金黄色是因为阳光施舍,无论怎样,那都是我记忆中最美丽的一段黄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一转眼,十多天过去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今日家里的冰箱仿佛比平时大很多,但里面藏的东西却少得可怜,只剩下唯一的一瓶可乐,如此善良的我怎忍心打它的主意?放弃了寻找凉爽,独自躺在客厅的地板上,摆出大字型的招牌睡姿,望着通天的屋顶那巨大的水晶吊灯,想起了戈瑶,想起了她那脆弱迷人的眼睛,在梦境与现实中充斥着对我的信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天是那个暑假里最普通的一天,伴着暮色,我又来到那个电话亭。从里面透过玻璃可以看到街上的行人,非常的清楚,今天他们好像也都在看我,可能是在想:怎么每天这个电话亭都有这个家伙?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今天的故事是“予辉对我说梦里梦见过她,还一起去海边捡螃蟹……”为了把故事讲的精彩,我复习了好久,是我最得意的一段了。我熟练地拨着她家的号码,过了很长时间,终于通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瑶瑶,我和你说,可不要让他知道哦,他昨晚做梦来着,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谢谢你,予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为什么?我好纳闷,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不用啊,我和予辉是兄弟,咱俩不也是好朋友吗?看到你和予辉高兴我也高兴,不用谢啦。我还没讲完,你别插嘴,说到哪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予凡,我今天不想听他的故事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想听你的故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别逗了,我有什么好讲的,还是接着听我说吧,后来你猜怎么着,你被那只螃蟹夹住了,予辉急得不得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予凡,你是个好人,对不起,是我太自私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意识到是东窗事发了,即刻变成块磐石,立在那儿,久久无语,当时的我仿佛能看到她那双脆弱而迷人的眼睛,在梦境与现实中表现着对我的信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那个……”我支支吾吾的也说不出什么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不一会儿,电话的另一头,传来切切的声音……“我们第一次通话时你就骗我,对吗?”她的声音颤抖了一下,接着她尽量保持着声音的连续,不让抽泣破坏了她发言的权利。“怎么不……不早点儿告诉我呢?为什么啊?说句话好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她哭了,泪水顺着电话线一直蜿蜒到我的手心。“我……”予凡!你要说什么?她不会接受你,你有你的那扇窗,你有你的电话亭,足够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告诉我一切。”她很坚定的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面对她的质问,我再也不能回避了。真相,就像借给修普诺思的祭器,我想是要取回的时候了,不必在乎结果的残酷,因为我正在以最残酷的方法去伤害一个无知的人。解脱,也许就在残酷到极点的背后,我决定用肩膀去支撑起这样一个由我自编自导自演的舞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只是不想看到你伤心,我那时问了予辉,其实他是说……”我准备继续时,戈瑶打断了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予凡,你不用告诉我他说过什么,因为我现在有更想知道的东西。你喜欢我,是吗?”她的语气咄咄逼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哪有?哪有?我才没那么想过呢,咱们是好朋友嘛。你总爱瞎想……”这时我手中的电话线快被我揪断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不想和我说点儿什么吗?”她的声音转而是微笑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没……没有啊,真的没有。”我在极力掩饰自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嗯,那好吧。我也希望你能快乐……予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什么?”我假装不懂她的意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再见!”她很坚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再见……”我有些迟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夕照已经笼罩大半座城,我就恰巧踩在那片阴暗的边缘,看着我的影子一点点的消失,消失在蒙蒙昏暗之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走出那座电话亭,好远就望见一棵梨花树,它好孤独,长在无人问津的道边。梨花开的正香,却经不起一阵阵短风的缠绵,睘然落地,又被一阵长风卷起,送到我的口袋。我带着它,告别了那支潮湿的话筒,向夜色投降。</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四</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天蓝蓝的,像是和大地诉说着她的翛然。树枝轻曳,仿若听到萨尔萨的响起。鸟儿悠闲地唱着歌,落在电线杆上,排成一列横队,像是和人们请着早安。我被它们吵醒,从大战变形金刚到摇身一变成方予凡,真不甘心!不过一想到朋友们一会儿池边的相聚,又激动得赶紧从床上跳下来,钻进予辉的屋里,吵吵嚷嚷催他快起来跟我一起洗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要不是爸爸临时变卦,一家人去游泳本是挺好的。”牙刷在他嘴里七上八下的,说的话也是努努囔囔:“不过天昊他们能来,也是不错。”</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是呀,苏美和张释这两剑好久没合璧了,真是期待她们珠联璧合的表演。”我飞速清洁完毕个人卫生,等装待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前两天,父亲从公司拿来几张游泳票,计划一家人去消遣娱乐一天。后来说公司有急事,母亲也要去照看奶奶,大好的计划就这样泡了汤。父亲不想让我们哥俩太过失望,就又多拿来几张票,说是让我们约上几个同学一起去。就这样,我们哥儿俩,戴俊臣、张释、天昊、贞贞、苏美等相约来到了城里最好的游泳场馆之一,有着“天池”美誉的水晶游泳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四四方方的一个樱桃红色的建筑,不知道涂上了怎样的材料,看上去显得既鲜艳又不刺眼。周围被浓郁的橡果树环绕着,红色和绿色构成了它的主色调。拥有5000平方米的游泳馆完全是按照奥运级别的标准建造的。太阳能的利用、水资源综合利用、先进的采暖空调系统,以及控制系统和其他节能环保技术,让每一个来这里的人都感觉非常舒适安逸。早些年,父亲的公司还不是太忙,总会在下了班约母亲一起到这里来锻炼。不过,由于门票价格的限制,平日的人流不是很多,尤其是在这么一个清早,更是人迹罕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待我们在大门口见了面,追追打打的往里走,那可真是叫个闹。不像开学的时候还知道在老师面前收敛,全都露出了本来的面目,像是石头记中的那些哭闹种儿,咿咿呀呀的让人不得安宁。多亏是在这里,换作他处,非让工作人员撵到大街上,永远不许进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谁的主意来这里?”张释说完,看了一眼苏美,那是一种特别的眼神,让熟知的人瞅见便觉蹊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方家兄弟呗!”苏美回应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是他们请客?”张释故意问。</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反正我是没带钱出来,临出门时和家里说:‘认识方家这样的两兄弟,真是幸福呦,’哎……”。苏美抢一步上前,站到我和予辉中间,把胳膊搭在我俩的肩膀上,脚在空中悬着荡了几下才放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双‘贱’来啦!快跑啊……”戴俊臣拉着我,双手在空中做着夸张的动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哦?双剑又重出江湖,定有大事发生!”我故弄玄虚,假装用手做出捋胡子状,若有所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大事可是指的今日的水中大战?我可是很期待呢。”贞贞说。她竟然也蹚上了这浑水,这在平时可不是常见,知道她今天的心情好得不得了,想必是在水中有着极深的功力,或许也是个练家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和予辉五岁时就开始在专业老师的训练下学游泳,后来因为他得了中耳炎就不学了;张释也说他能潜水,但我不老信的,因为在我看来他那大肚子只能当作救生圈;戴俊臣从小学起就是游泳队的,去年还代表学校拿过全城中学游泳比赛高中组的第三名,是健将级的水中好手;天昊说他在老家时,总去池塘里摸鱼,不过那似乎和游泳没什么关系;苏美她父亲就是体工大队游泳队的总教练,叫什么名字我记不清了,但她总是强调虎父无犬女……。基于以上所述,我们都向贞贞投去了及其不屑的眼光。在通往游泳馆的长廊里,大家纷纷摩拳擦掌,各自怀着鬼主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还有我呢!等等,”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她跟在了我的身后。熟悉的声音让我猛地回头,戈瑶看着我微笑地说:“嗨!方予凡。”我能读懂,她强调“方”字的原因。</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她今天的装束和那几次见面截然不同,粉红色的背心、白色的网球短裙、天蓝色的运动鞋、一顶咖啡色的棒球帽,再加上被她梳起的乌黑长发和在阳光下白皙得刺眼的皮肤,让我不得不转过头去制止我愈来愈快的心跳。见状,她跑到苏美前面,指着我调皮的说:“姐……你看他,不搭理我。”原来,苏美告诉戈瑶今天我们的活动安排,问她想不想参加。起初戈瑶有些犹豫,但思虑再三后,还是追赶苏美的后面来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谁说我不理你了?”我有点不知所措,但在别人眼里就是急赤白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张释凑了过来,“好啦!咱不能这样一见面就吵架,团结还是有必要的,尤其是在这样一个高手云集的时代,江湖上的腥风血雨不是人人都能抗得住的。我们要做到三点:第一是团结,第二是团结,第三还是团结!鼓掌……” 当嘘声响起之后,我们分别走进了男女更衣室。</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从更衣室出来,恰巧戈瑶也刚好走出女更衣室。我们俩相对注视片刻没有说话,都只是冲对方莞尔一笑算是再次打了招呼,一同向泳池走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予凡,给你钥匙牌。”予辉从后面赶来。原来我这个小迷糊忘了拿更衣柜的钥匙,我接过钥匙牌链套在手腕上,冲着戈瑶不好意思的咧了一下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戈瑶连看我都没看,直径奔前走。予辉并不知道戈瑶此时的心经,与平日一样喊了一声“瑶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戈瑶下意识停止了脚步,漫不经心地转过头,大方的回答“予辉”,然后这才看了我一眼,像是同时跟我们哥俩说:“你们俩谁的水性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当然是予辉了。” 不等我们张口,早已在泳池边等我们的戴俊臣抢着回答。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贞贞动作比较快,她早就在泳池里正和天昊用手拍打水花对冲。见我们来了,就冲着岸上的我喊:“予凡快下来,帮我干掉他!”天昊却冲着予辉喊:“你们哥俩都下来我也不怕。”</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时张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悄在贞贞的身后,突然用右手手掌冲击着水浪打在毫无准备的天昊脸上。天昊赶紧转身逃脱,还一个劲的喊叫:“不带这么玩的,搞突然袭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张释和贞贞哈哈大笑,显然是一种胜利者的姿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个热闹没有我是不行的,天生就好热闹,我在泳池上面,几步就赶在水下的天昊前面,“扑通” 就跳下泳池,冲着天昊就是一通单掌击浪 。天昊双手捂住脸转过身背对着我,张释和贞贞借机追过来猛攻天昊,直打得他一个劲的求饶。这时,又见爱抱打不平的戴俊臣见义勇为,帮着天昊回击我们三人的围攻,嘴里还不停的嘟囔:“让你们欺负人,三打一个不公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戈瑶漫不经心地坐在泳池边上看着这场激烈的水战,脸上却没有一点表情。予辉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没有下水参战,而是坐在了戈瑶旁边笑看江湖。此时,二人没有交流,在我看来很是别扭,但予辉不晓得,戈瑶的确不自在。好在苏美来了,坐在戈瑶另一边,两人一边交头接耳,一边用四只脚打水花,算是解了戈瑶心里的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一切都是蓝色,美丽的蓝色。 在英语中,蓝色有忧郁的意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游了一个来回,看到予辉和苏美双双跳下泳池,又同时用自由式的泳姿并排前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玩了一会上了岸,光着脚踩在柔软的塑胶地板上,一步一步地向戈瑶走去,有一些兴奋,但却是以沉重为代价的。岸边只有她还坐着,用双脚打着水花,挑打起来的盈盈烁烁绕在她的身边,把她装扮得貌似个会舞蹈的精灵。</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不见了笑容啊?”我看着水浪波澜,对戈瑶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她转过头,双脚却没有停止下来的意思,不过频率低了些许。</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累了啊?”她的眼睛里满是黑寂,让我不敢索取哪怕一粒晶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眨了眨眼睛,绷紧了嘴唇,点着头在池边也坐了下来。戈瑶没有话,我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四只眼看着水池里的他们。</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在不远处,大家在水里追闹着,张释拽着戴俊臣的胳膊,予辉潜到水底似乎是等着吓唬谁。</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你去接着游吧,别陪我在这坐着了。”戈瑶的话像是有意打破沉默的气氛,我也正好有个台阶下。“那好,你也下水游一会吧。”没等她回答,我只身又跳进水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漂浮在水里,享受着身体与水的相容,水平线与肌肤的相织,让我觉得像是无边的薄刀在极享受的切割着我的身体。我尝试着使自己完全的沉浸在这一幽碧蓝之中,一秒,五秒,三十秒……</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不知过了多久,戈瑶游着蛙泳从我身边划过,双手合十向前冲顶,然后在双臂的带动下向左右分展压水,同时双腿带动双脚收缩,然后用力蹬水,一连贯的舒展动作像极了一个专业游泳运动员。其实,她的身材真适合当一名游泳运动员。我十分羡慕地看着她从我身边游过,然后,我不自觉的在她的身后也用蛙泳的姿势跟随游了两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她好像知道我在身后尾随,便把速度慢下来。我也明知她是在有意等我,我们心知肚明的停靠在池边。同一个动作,站在水里,用手划着水,对视着,还是没有话,大约都想说话,可是十几秒过去了仍然是话到嘴边口难开。干脆又用同一个动作调剂此时的心态,佯装看远处,像是在寻找水池游戏的他们。</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上去了,换衣服去,不想游了。”说着,戈瑶看了我一眼,却没有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哦,”我下意识回应了一声,但不知再继续说什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表面看你挺精灵头的,其实也是个木头。”戈瑶真的上岸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似乎知道她是在赌气,生气,呕气,尤其她手扶梯子踏上最后一登台阶,侧身看我的那一刻,那眼神就像一把刀子戳在我心里,我不知所措之后还是不知所措。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大家换了衣服走出游泳馆,戴俊臣、贞贞、张释、天昊、苏美跟予辉还在兴致勃勃体会着泳池里的游戏。尤其是贞贞意犹未尽的冲着予辉说:“下次什么时候还请我们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予辉只是笑着看着她,天昊插嘴说:“美的你,还来?你当予辉是大款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苏美问戈瑶是回家还是逛商场?戈瑶说想回家。苏美说:“那你先回家吧,我和贞贞去商场溜溜再回家。”于是,大家各自分开走了。予辉问我是否回家,我看了看走在前面的戈瑶,予辉心领神会点了点头就跟天昊他们走了。我紧捯几步赶上了戈瑶,说“我送送你”。</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噢。”戈瑶既没有表情,也没有拒绝。于是,我就滔滔不绝地跟在她旁边东拉西扯侃不完的话题。一会聊菲菲出国的事,一会又白唬我和予辉以前学画画的那些有趣的故事。戈瑶偶尔微笑一下,且没有插一句话。其实她根本就没想回家,漫无天际的往前走,不知不觉走进了五大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著名的五大道处在城中心,是一个以由南向北并列着的马场道、睦南道、大理道、常德道、重庆道这五条道路为主的一个街区的统称。以“马睦大常重”为主的这个街区,是迄今全中国保留最为完整的洋楼建筑群,五大道拥有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建成的具有不同国家建筑风格的花园式房屋两千多所,建筑面积达到一百多万平方米。其中最具典型的300余幢风貌建筑中,英式建筑89所、意式建筑41所、法式建筑6所、德式建筑4所、西班牙建筑3所、还有众多的文艺复兴式建筑、古典主义建筑、折衷主义建筑、巴洛克式建筑、庭院式建筑以及中西合璧式建筑等,被称为万国建筑博览苑。外文名称The Five Major Avenues</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1860年清朝政府将这里划为英租界。1911年辛亥革命后,许多清朝皇亲国戚、遗老遗少及许多富贾巨商、各界名流、红角、北洋政府时期的要人也曾在此留下过足迹。一些北洋政府内阁包括总统、总理、总长、督军、省长、市长等各界名流人士百余人下野后在此寓居,力图东山再起。五大道成为“国中之国”是因为社会与朝政更迭变幻,租界成了政治的避风港,而且这里的地理、交通与海关之利,充满了商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此时的我就像个导游,边比划边向戈瑶显摆从予辉那趸来的历史知识。戈瑶这时也被我的口才所迷惑了,一直用羡慕的眼光看着我。我越讲越来劲了,以至于手舞足蹈起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五大道作为租界,市政园林和民居建筑的典型代表别具特色:第一,它形成了姿态万千的西式建筑群体景观;第二,建筑的私密性构成了深幽寂静的街市风格;第三,近代许多政客买办、达官显贵居于此。五大道历史上曾是英租界的“墙外推广界”,地势低洼,后被填平,各国建筑师纷纷在此建造房屋,五大道的地名也有三个特点:一是独立宅邸多,里巷数量少,而名人名楼概以门牌为标识,不另命名,不设匾牌张。二是街巷通以“里”为主,“胡同”之名在这里已销声匿迹。三是出现了“别墅”、“村”、“坊”一类公寓庄园的通名,如:马场别墅、安乐村、育文坊等。特别原英侨学者达文士居住的小洋楼,称“达文士楼”,这座典型的西班牙花园别墅是五大道上最早的建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嘿,哥们,是予辉还是予凡?”我正讪的起劲,突然被人打断,定睛一看,是霍子谦迎面走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学长,我是予凡。”我当着戈瑶的面尽量做出待人有礼貌的姿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予凡,”霍子谦狡黠的冲我一笑,拍拍我的肩,用眼瞟了一下戈瑶,“这美女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同学的妹妹,我们也是刚遇到。”我这是干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脱口而出说了这么一句不靠谱的话,而且对戈瑶来说很不厚道。戈瑶用两眼疑惑的看着我,不理解我为何要说瞎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霍子谦根本就没在意我说什么,只是色咪咪的盯着戈瑶,不停地用手摸着自己的下吧,似笑非笑,皮笑肉不笑,让人感觉很不自在。戈瑶下意识躲在我身后,我本能的用胳膊护着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予凡你小子艳福不浅啊,这小妞好漂亮。”霍子谦甩了一下长发飘飘的头,直勾勾的眼神在搜索我身后的戈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真流氓!我对他的这种做派心里很是气愤。“学长,没什么事我们就走了,”我想赶紧离开他,为了戈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别介,刚见面就走,不应该吧。”霍子谦挡在我们面前,“我还没有报答你们哥俩那天为救我的兄弟,两肋插刀的大恩大德呢,这样吧,我请你和这个美女去前面的玉华台搓一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想回家,”戈瑶用手拽了我一下衣角,胆怯的对我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你少插嘴,老爷们之间的事女人别挡着。”霍子谦曲解了戈瑶的意思,他以为戈瑶是在阻止我与他继续交流。但是,他对戈瑶的态度让我极为反感,我立刻转变了刚才对霍子谦的那种佯装恭敬的态度,眉头紧锁,嗓门提高了八度:“你干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就看不惯被女人捏的团团转的男人,”他的表情显然是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看来你是真不给我面子了?我再问一遍去不去?去,就是哥们,不去,咱们就掰脸。”</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很清楚他这是给我下最后的通碟令,要是没有戈瑶在,也许我就好汉不吃眼前亏,顺驴下坡也不算怂。但是,他竟然当着我的面吼戈瑶,也是给我下不来台,况且我也不能在戈瑶面前认怂吧。我提起丹田气,强硬的回绝他:“不去。”虽然,我知道霍子谦的门道厉害,但此时也顾不得什么了,一时说一时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好小子,还敢跟我较劲,你也不打听打听我霍某人的背景。”他说着话,手就上来了,我用胳膊挡住了他扇过来的巴掌。又怕伤着戈瑶,回手推了一下她,示意她躲远一点。就因为走神了一秒钟,被霍子谦的脚踹到了肚子上。我从不主动着惹人,但也不是吃亏的孬种,我倒退了几步从新站稳后,向霍子谦猛扑过去,我们俩瞬间就打成了一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戈瑶除了哭喊着:“别打了,别打了……”丝毫没有一点办法。好在五大道城管执法人员巡逻到此地,不由分说强行把我们拉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霍子谦见我没有服气的样子,他平日里的霸道神气也减弱了几分。他用手捯了捯自恋的长发,掸了掸花格短上衣,对我仇视着瞪了瞪眼,走了两步还不忘回头冲吓坏了的戈瑶,手一指,吼道:“就是因为你坏了我们哥们的交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霍子谦走了,城管执法的撤了,围观的人群散了,只有我和戈瑶面面相视,我强笑地看着她,她抽泣地看着我,就这样,为了平息她受惊的心情,我牵着她的手安抚着走出了五大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天色渐渐灰暗下来,一路无语。到了她家的楼下,天已被乌云完全遮住了,没有了月亮,没有了星星,但楼栋里家家户户的灯光透过玻璃窗越发显得明亮。戈瑶突然抱住了我,这是我第一次被女生约束,脑海里走马灯似的出现许许多多的人物,予辉和菲菲、张释和苏美,我想起了程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戈瑶,戈瑶,”我试图唤醒她,“上楼吧,苏美肯定在家等你吃饭呢。”我把她的手移开,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微笑的劝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戈瑶没有在固执,用小拳头轻轻的捶在我的胸口:“你可真讨厌,”说完就转身跑向楼栋口,又回身冲还在傻站着的我,给出了一个甜甜的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夜,我失眠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第三章</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天接云涛连晓雾 星河欲转千帆舞</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一</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还没闻到桂花香,新的一个学期就开始了。戈瑶的味道继续影响着我每晚的睡眠质量,也给新华带来异样的新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她的到来使原本相对平静的校舍一下子沸腾起来,都说人言可畏,这回是领教了。几乎是她出现在学校那天的同时,一个可怕的谣言就传遍了学校的砖缝瓦隙:予凡和戈瑶是男女朋友。这使我没有丝毫的喜悦,反而觉得可怕。不管戈瑶是不是真的喜欢我,她最初目的就是要考上这里的高中。这样的误会,会使她在老师的眼中像个儇薄的女孩,聊借读书的名义来找环境,谈恋爱。我是不能让这种事发生的,于是我故意和她保持距离,除了必要的接触,就连走路都要绕着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那一次我被她紧紧地抱住,让我懂得什么才是拥有,而她所拥有的不是我,而是一种拥有的感觉。那一次我推开她,让我体会什么才是放弃,我放弃的并不是她,而是我自己。过了好一段这样的日子,我心里想,为了她好,不能害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天放学,我和予辉又照常从后门出去,由于这样的路线我们都习惯了,就没有了最初的小心谨慎。这次没想到我刚骑上车,从侧面迎过来一个人,我没注意险些挂倒她。我赶紧用脚支撑在地,刚说了声对不起,发现竟然是戈瑶。她很从容地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把小纸条,扔到我的胸前,半个字也没说,就褰裳躩步在人群之中。九月下旬的风怳忽的很,先是把那些纸条紧贴在我的胸前,而后散落空中。我和予辉捡了好久,不知道有没有漏掉的,但碍着黑夜的逼迫,只好回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那天我顾不得品尝妈妈的手艺,直接就跑上了楼,锁了房门。把那一张张小纸条铺在床上,我趴在上面,看着它们。</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予凡,怎么接不到你的电话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予凡,你今天看见我怎么不理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予凡,你躲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予凡,是因为那些谣言吗?你很在乎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方予凡,那些谣言比我重要,是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方予凡,这是你第几次躲开我?咱们不能谈谈吗?为什么要这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不怕那些话,你真的不懂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电话里的你是个勇敢的男生,可真实的你怎么如此胆小,还不如一个女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好伤心,我好无助,你来帮帮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看到这儿,我早就不能呼吸了。当我把它们一张张的重新整理好,成叠的放在眼前,愀然发现,我的感情竟然是那么吝啬,不如一句谣言来的慷慨。我把它们放到枕头上,戈瑶的心意,尽在耳边。显然我已经扮演了她生活中的一个不可或缺的角色,我有过冲动,有过幻想,可一想到她的未来,应该遽如她的美丽一样有着动人的故事,那种心动就被封冻,加上驱魔的符咒。我对她的感情,从见到她送出的第一次笑容开始就不曾有丝毫的削剪,她一个极细小的动作,一个疼痛或是喜悦的表情都无时不牵动着我的心。只是,戈瑶,我不能。因为我是个天生伤感的人,快乐与幸运总要与我躲藏,我是属于黑夜的,就像你头上那颗最微弱的星,穹溟寂漻中绉怨非常。你应当找到一个像予辉那样出色的男孩,至于我,甘愿是你头上的那颗最微弱的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若是有一天莫名其妙的房门紧锁,母亲总要上来关心,虽然每次都是无功而返,可我心里是会被温暖的。只是这一次,妈妈敲门问我是否不舒服,我说没有。妈妈无声的下楼去了,而我的心仍然感觉很冰凉。我拉开台灯,提笔写下给她的回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戈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首先想对你说,你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孩子,你的羽毛不染一丝尘埃。你就像天使每晚都来到我的星空,给我唱最美的歌,每每都是这首歌使我不能入睡,让我浮想联翩。我们从相识到熟悉,这段故事,值得我用一生来珍藏。当我第一次踏进那座朱红色的电话亭,我的生命之钟便第一次重新敲响。当我最后一次从那里走出来,我的眼前只有暮色茫茫。你的笑,我要听到,我要看到,因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这段友谊,我会永远珍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躲你不是因为谣言,而是怕她不高兴。她也是个很好的女孩,她对我很好,特别开朗。和她在一起会有种笑看一切的感觉,很踏实。有机会让你们认识,我相信,你也会喜欢她的。予辉是个非常出色的男生,如果你们可以在一起,我会比任何人都高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最后,相信我们的友谊不会因为一些谣言就变得单薄。如果你有任何的困难,我都会尽全力帮你。</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祝你幸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予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窗子是开的,风很容易就吹了进来,我按住这封写好的信,它的边角急速的打在我的手背上,好疼。这阵风又找到了枕边的那张张纸条,把它们吹起来,卷到窗外,在夜空中舞蹈,就好像在和我告别。</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的心思除了予辉,还瞒不过那个聪明透顶的苏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一次在英语课上,她就很直接的问我和戈瑶之间有什么事情,我说没有,她不信。还摆出一副家长的姿态,硬是说我抢了她的妹妹,我实在是怕了她那张嘴,但又不能出卖戈瑶,只好继续编了段我帮予辉传错话的故事,才算是过了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其实,戈瑶的到来,确实是无声地在吸引另两个人的注意,一个是华新的“少爷”——霍子谦,他是前任校长的孙子,他爷爷曾经是现任校长高中时期的班主任。所以,华新从初一到高三将近三千名师生,他霍子谦通吃,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会找麻烦的,嚣张的很,他的身世还是听张释背地里泄露出的机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自从我和霍子谦当着戈瑶的面大打出手之后,他到是没有再跟我找茬。偶尔相遇也是我装没看见,尽管他一直怒不可遏注视着我。我知道他不会善罢甘休的,除非是另有企图。果不其然,苏美跟我说过霍子谦经常在放学后尾随戈瑶,有时还故意没话拉嗒话,说一些“谁敢欺负你就告诉我一声”、“在新华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就知会一声”等等套近乎的话。本来戈瑶对他的印象就不好,实在是不想跟他有一丝瓜葛。但霍子谦却到处散风,说是和新华校花戈瑶是老朋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虽然很担心戈瑶的处境,但也不好当面去安慰她,或者干脆找霍子谦为她挡横。怕她,也怕别人产生更大的误会。也只能侧面观察,时时关注罢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另一个让我意想不到的就是那个终日留着小胡子的李天昊。其实我和苏美那天课上的窃窃私语,都被前面的他全盘接收了。他不知道我是在编故事,心里只把予辉当成了他拉近与戈瑶之间距离的最大的阻力。他把予辉对他平日里无微不至的关心,从起初的感激逐渐演变成嫉妒,只要看到予辉跟戈瑶在一起说话,哪嘛是两个人极短暂停留,都会醋酸嗓子眼。</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也许是那次我们一起去游泳,戈瑶的完美曲线的泳姿让天昊垂涎三尺,还是我们一起去外院打球,戈瑶那美丽动人的加油声引起他的注意?反正天昊进入了相思之苦,而且他好像老是有意无意躲着我和予辉,到是跟苏美十分客气,不,准确的说是殷勤。</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那天,天昊回到家中,闷闷不乐。那样的态度使得原本冷清的餐桌更显伶俜。举着岒峨粗糙的筷子,不由得说道:“这是不是和人一样,有长有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李妈妈瞅了瞅窗外,见天还是亮着,慌忙问:“儿啊,没事吧?”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哦,妈,我没事。只是觉得人从生下来就有了定数,是后不管天怎么补救,也不得不任命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你别吓我,从你爸没了,我的心就都系你的身上了,有话和妈念叨念叨。”李妈妈又是一脸恐慌,生怕天昊脑子出了什么故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们班同学的妹妹在我们学校上高一,叫戈瑶。” 天昊说这句话时并没有抬头,是捧着粗釉大碗,刚好可以把脸挡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哦,是个水灵的?能让我儿子走心的女孩子错不了。”李妈妈完全是乡下妇女的做派和智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看您说的,” 天昊夹了口菜,边嚼边说:“人家有喜欢的人了,是顶厉害的人。我们班的班长,就是送我钢笔的那个方予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显然李妈妈对儿子的这句话既不满意又摸不着头脑,便放下筷子,很认真地问道:“那又怎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当然是当观众了,要不然还能硬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你就不能有你爸一点志气?当年他不也是硬生生的把我从家里抢了出来?当时我还真是感动呢。不过话说回来,你妈当年也是漂亮着呢,追求的人可都一个赛一个,哎,现在看不得了……所以呀,是自己喜欢的,管她怎想,就要定了,谁还能把你怎么着?反正我嫁给你爸也没后悔过。结婚那天啊,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行了,我不听了,您又来了……不和您说了,您不懂什么叫爱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呦!供你在城里上学,学校里就教你怎么教育你妈呀,小孩子家家还爱情?去去,赶紧吃完回屋写作业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其实不光是李天昊心里有主意,李妈妈也把这“戈瑶”两个字系上心头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故意安排,不久一场大戏就要悄然来临。李天昊,你非是这场大戏的主角不可。</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二</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那天上午最末一节是秋老师的语文课,窗外的乌云一连到天边。不少同学已经归心似箭了,秋老师也加快了讲课的进度,提前下了课,让学生们赶紧上食堂吃中午饭。越是这样的天气,我越是兴奋,而对即将发生的一切没有一丝一毫的预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不用一会儿的工夫,班里几乎没什么人了。我推开一扇窗子,外面的吵闹猛地冲了进来,刚才的细雨无声,现在早已滂沱。阵阵醒脑的秋风加杂着硕大的雨点拍在我的脸上,像是把我和天空的距离拉得更近。予辉边整理着东西,边琢磨着是否该叫醒还趴在桌子上入睡梦乡之中的萧贞贞。</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时,一队人马熙攘经过,只见带头的一个人忽然停了下来,一头钻进我们教室。这个人我认识,但不是很熟,在霍子谦身边总有他的身影。他走到贞贞的身前,予辉早就打起一百二十份的精神,直盯着那个人的一举一动。可就在予辉张口要叫醒贞贞的前一拍,一只不能再粗糙的手拍在她的头上,这音量硬是把正在出神的我生生的叫了回来,予辉显然也吃了一惊,因为他想不到那个人会有这么恶劣的举动,又或者他们认识?一声“哎呦”,贞贞捂着头坐了起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怎么睡觉还打酣?真给我丢脸。”那男生怪笑地看着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贞贞迷迷糊糊还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子事儿,她揉着眼,抬头盯着眼前的这个人,非常慢腾腾的说:“四伟哥哥,你还没去吃饭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啊,一会去食堂。对了,你们高二有没有一个外号叫“小耗子”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小耗子,名字怪怪的,好像没有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哦?”他不觉得这是个满意的回答,接着腰间的PP机嘟嘟响了起来,像是刺痛了他的浑身上下,夸张地抖了一下,“不和你说了,有空来我家里啊,我妈说想问你点儿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哦,那你小心着点儿吧,准是问你的最近表现。”贞贞压低了声音,接着同样用了一个坏笑来回应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好贞贞,我这回考试只挂了一科,要知道,这是质的飞跃!质的飞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那个人就那么四肢乱舞的冲出了教室。我又一次把头迎向窗外,这一次感觉有些冷,便关上了窗户。予辉用眼神给了我一个信息,我拿好东西跟着他轻声走了出去。教室里只有贞贞,也许还有渐渐传出来的酣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那人是谁?没听贞贞说过。”我仍是十分好奇地自问。</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而予辉给我的感觉到像是知道缘由却装做糊涂,“听他们交谈的口气,应该是她的亲眷。也许,反正是很熟很近的关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由于老天变了脸色,学校的食堂里早早装满了人,我们到时,已经人仰马翻了。别说位子,连站立的地方都难找到。正在我们同饥饿做着最后的决战时,从人群的缝隙中传来一句久违的呼唤。</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来吧,坐这儿。”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顺着声音的方向,我左躲右闪才瞧见到了这人的身影。说实话,当我的双眼确定是尚文浩在向我们打招呼的时候,顿时就没了胃口,扭头就要走。而在他的身边,坐着一位极眼熟的女生,但不知在哪见过,又实在想不起怎么称呼,哪个班的。予辉没有看清是尚文浩,认为是哪个好心人在叫我们,就头也不回的朝那边走。我没法拦着他,只好跟着一同过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等到了近前,予辉才看清楚,他认为的“好心人”就是尚文浩,这才想起回头寻我。我就在他的身后,因为予辉还没注意到坐在尚文浩身旁的那个人,所以我就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予辉是很聪明的,一下子明白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你俩还真是像呢,不过还是有区别,”那女生嘴角的笑容很从容,随后冲着尚文浩说:“浩子,去看着拿点儿什么过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们都好吃惊,用“拿”这个字眼真是对症下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你们认识他吧”,她回头望了一眼扎进人堆的尚文浩,当再次面对我们时,我仔细观察到她那唇角的笑容有些冷而伤感,“他是我弟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弟弟?我和予辉当时都是一脸茫然。她没给我们太多时间的思考,接着又说:“我知道你们有一肚子的疑问。”她伸手摸了一下裤子口袋,掏出了一盒香烟。暂白干净的手指十分修长,夹起一根烟悠闲地送到嘴边,然后环顾四周,可能觉得有些冒然,就又顺势横架在上嘴唇与鼻孔之间闻了闻,又重新把烟放回到烟盒。</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甚至会猜想为什么我要给你们招呼过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是的,我们疑虑。予辉更加不解,他从不会想到在学校的食堂会有人可以这样肆无忌惮的掏出烟卷,而且是个学生——甚至是个女学生。而我的疑问显然少于对她内心世界的捉摸不定,这个已经不可以称为女生的女生,她想要做什么?她的出场会给我和予辉带来什么样的故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在我们六目相觑的时候,尚文浩端着满满的两盘饭菜小心翼翼走到近前,小心的放下,又小心地在女生身旁坐下。这一串的小心动作,让我们闻出了她的力场。尤其,这饭菜拿来的也太快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别等菜凉了。”她望着予辉的眼神中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媚,是诱惑?是暧昧?好象都不是,又好象都是。不过我们哪有心思吃饭,只顾等着她的下一个招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你们是秋谨班的吧,跟苏美同班,她妹妹叫戈瑶是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秋谨?她是在说秋老师吗?“嗯,怎么?”予辉答应得很犹豫,他是一语双答。</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看好戈瑶,她刚上高一,需要有人帮她,新华可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干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她的嘴唇轻触烟盒,幻似呼出一气绵缪。接着她看着身边的尚文浩,那感觉就想是夙未谋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好多东西不是你们看到的那样……”她神似老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可是……”我想要问她:你是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没曾想她猜透了我的心思,“我叫依宁,高兴的话就随大伙喊声宁姐,你们慢慢吃,回头见。”她起了身,才看出她中等身材,很均匀。她路过去的地方,有冰藏的红酒香,浓郁醉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个依什么,是新华的吗?”我问予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是,不过是高一的。我上次听张释提起过,她原来是外校的,今年本来应该读高二,但不知道为什么要半路转到新华重读高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哦?那她竟然要我们看好戈瑶,难不成有人要找她的麻烦吗?这事一定要和她见面说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风也愈吹愈急,那墨色的天空几乎透不出一丝光明,千军万马含放其中。我们各自撑伞通过凉风烈雨的操场,百步穿杨进了楼道,推开教室的门,贞贞的身影已经不见了,想必是她自己肚子的咕噜声漫过自己的呼噜声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的目光寸步不移的盯着门口,出现的正是贞贞,她的气息显然已经被什么事打乱到失调。我和予辉一下子意识到是有什么紧急事件了,因为依她的公主个性,一般的状况不会打扰到她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予辉、予凡……快……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怎么了?慢点儿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七楼……打起来了,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还想问个究竟,予辉已经从新窜出了教室门,我也好似闻到了硝烟。我们三人穿过走廊,跃过正厅,摸到了楼梯口,这回也顾不得上下楼梯的同学了,连爬了四层楼,到了楼顶。没见人影就已经听见和着雷鸣暴雨的嘈杂声,低头钻进了露天的平台,眼前乌灰一片连到天边,仅有周围楼宇的灯光和闪电的簇火,看起来又是相当微弱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里便是贞贞口中的事发地了,歇斯底里的谩骂声不绝余耳。“我看上的谁他妈的敢抢?”、“管我的闲事?那就去死吧!”……这些粗俗的言辞,我不敢把它与新华里的任何一个人相联系,虽然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由心而生出的厌恶已经蔓延过予辉的全身。</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予辉把手中的伞交到贞贞的手中,顺着撕打的声音,向前走了两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滂沱中,众人围住一人襟肘相见,蹴起的泥浆洒在透明的雨衣上,微弱的光亮处跳跃着软塑制品独有的质感。在这样混沌不堪的天色,这些着着雨衣的六七个人甚像是六七个异界的幽灵。那时的光线实在微弱,只能凭借这些单纯的直观视觉来感受,只有中间的那个人身上没有任何对暴雨的遮掩,伏在地上抱头挣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在予辉和贞贞的视线之外,另一个无助的身影正在走近我的眸中,她蹲在离栏杆几步远的地方,任凭大雨的倾盆,呆呆地望着眼前的一幕。我一面朝事发地走近,把伞撑过予辉的头顶,想对他说:这个女孩好像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突然,黑暗中这些犹如幽灵般空白中间,电光一闪,穿透了那些雨衣的幽冥——那是种金属的光芒,在那团蜷缩中绽放。映衬着它的隐约是件青蓝色布衫,那终日一字千金的青蓝色布衫,那件象征着自尊心的青蓝色布衫。随着思绪的愈发明朗,视线里也对那只抹黑的小胡子依稀可见——那终日寡言的李天昊正瘫倒在地上,受着烈雨以及无数拳脚的抽打。我和予辉几乎同时冲了上去推开那些人,一面喊停手,一面招架。予辉从人群中拖出气息微弱的天昊,我把伞撑到他的身旁,冲贞贞点了点头,并指了指角落里已经浑身湿漉的她。她,竟然就是戈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刹那间,我的头脑中闪过种种虚构的剧情,但形势不许我有半秒的暇思。这时候的雨,也丝毫没有罢手的样子,巨大的雷声好似可以要把众人的胸前撕裂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看来你们也想挨揍啊,打都打了,不缺你们俩。”那团荧白中走出一人,长长的脸像极了扑克中的方片J。头发好长,不听声音,定认为是个女人,而且,不像是个学生模样。因为那密密麻麻的雨点乱砸在众人的全身上下,所以我与他的对视,也只限于双眼的一线之间。秒针慢慢地走过三十步,这可以称得上寂静的半分钟,恐惧与坚强,冲动与理智在我的脑海里不停地强调着他们的力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不要动手啊……”贞贞的这句话间断了这漫长的三十秒。可就在我的冲动如魔鬼般吞噬我的心智的时候,身后传来了支援的声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真是够热闹,可是想要人命选错了地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话音刚落地,顿时从天台并不宽敞的楼梯口涌出一批黑影,他们打着清一色的灰黑色雨伞,那种坚实的身板显然和我们不在一个年龄。说话的人在他们中间,高高大大,如抽牌样地站了出来,潇洒干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那七个人见了,呫嚅了很久。刚才的那股不可一世的劲头渐渐看不到了,方片J低头拿了自己的东西,之后狠狠地瞪了我和予辉一眼,转头想拨开堵在出口的那些壮家伙下楼。“让让……”他试图佯装很镇静,想从人缝中挤出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那个大个子放下手中的雨伞,揪住方片J的衣领。方片J身旁的两个人攥紧了拳头想凑过来,却被大个子身后的一干人按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给宁姐代好吧。”方片J似乎知道对手的来头,半套近乎半乞求。</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大少爷,快瞧瞧你的这帮兄弟,你刚出院就又让你来糟蹋身子,真是孝顺啊。”这是位女子的声音,并伴着红酒的醇香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与我想的没有丝毫的出入,依宁终于出现。那些各个膘悍的大个子,居然是她的死党。天哪,这个依宁竟然在一天之内给我们带来如此之多的不可思议。而她口中那句“大少爷”应该就是霍子谦。因为,此时霍子谦就出现在依宁的身后,显然是一起来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别碰九班的人,不然医院还是会欢迎你们的。”依宁的眼神不肯触碰任何人,她慢慢地仰起头,隔着黑色的镜片望着有些放晴的天,其实应该也是一团模糊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少爷”没说什么,面色铁青,只是无奈地笑了笑。却是在我的角度,看到了他那狠狠的眉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依宁把手一扬,那些人把楼梯口让出来,放行了。霍子谦恭恭敬敬给依宁作了个揖,“宁姐,看在你的面子,今天就这样吧,有什么事以后再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哼”依宁从牙缝里挤出一丝声来算是回应了他。霍子谦瞄了一下我,可能心想又是你这小子挡横。而我对他为什么住院,为什么出现根本就没有心思理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时候天空也渐亮了许多,头顶上的乌云飞速漂移,雨点也疏小了不少,只是风依然那么凉,除了依宁一伙,大家早已湿透。我没有随依宁的剧情发展下去,而是转向天昊,天昊被予辉搀扶着,已经落汤鸡的他没有丝毫的力气,又一次瘫坐在雨水地上,嘴里有气无力的冲着予辉说谢谢。我有些好笑,在这个气氛下还说什么谢谢,真是莫名其妙,且又顺理成章。</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在天昊的身旁蹲下,摸摸他的额头,早先被雨水打凉的手背很快感到了温度,随之愈热。他半睁着眼睛,抓住我的手。“没事,我好着呢。”他破天荒地冲我会心的一笑,我的心情骤然晴醒。我看到他的两只手臂,已经伤痕累累。新鲜的血液绕过处处伤痕,被一个个绽开的口子妄情的吸吮。</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出了什么事?非要动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嘘……”他抬起一只相对健康的手臂冲围栏的方向指去,“去……看看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知道他说的是戈瑶,当每一滴雨水落在她孤独的身上,就如同刀子割在我的胸口,她那柔弱的身子,不知道在这场暴雨中打了多少寒颤。我看着她,就那样看着她,泪水被雨水掩盖,溶成心痛,滑落心窝。贞贞把雨伞尽量绕过戈瑶的肩膀,可她却一动不动地呆在那儿,看着我,我知道她还在哭,但我觉得我的脚好沉,没法站起来走到她跟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你……没事儿吧?”我朝向她喊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她摇着头,这显然并不是对我的回答,更像是种无奈的自责。我知道她的心,此刻,正在秋风中摇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真是谢谢你,刚才见了面,实在好巧。”予辉起身对依宁微笑着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没什么,今后见面的机会还很多。霍子谦那人,不用太在意,少接触就少麻烦。”这话说出来,给雨后的晴空万里平添一块清丽。每个词字,精致的就像一顿杭州的早点,而正是这种清淡的味道让予辉觉得似曾相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转天,在街上被几个高一的学弟拦住了,都以为我们有依宁做靠山,很厉害,个个都投来羡慕的眼神,让我不得不昂首挺胸,拿出一副老大的样子。居然有些情不自禁说请他们吃蛋糕,这几个家伙竟然像得了彩头,欢呼雀跃,连推带架把我拥到了附近的一家好利来分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们坐下来,一人一块奶油巧克力双层蛋糕和一杯橙汁。在互相做了介绍后,我有意识的想问关于依宁的事情。没曾想这几快料只知道依宁是个讲江湖义气,不好惹的大姐大,连平趟新华的霍子谦都要敬而远之,避舍三分。但她的具体底细谁也说不清,也不敢胡乱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唉,钱花了,客请了,什么消息也没摸来。我很不甘心,便约张释下午放学回家一起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张释揣测到了我跟他一起走的心思,所以也不卖关子,直接切入我想要的主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依宁的姥爷“文革”时坐过“牛棚”,平反后重新回到省里当了“人大”副主任。比霍子谦的爷爷官位高三级,所以,依宁是名符其实的高干子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依宁的姥爷姥姥只有一个女儿,女儿也只生下一个闺女,依宁的父亲死的早,所以一家人就把她从小当男孩养,惯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但是,她性格仗义执言,开朗大方,许多嘎不溜球的半大小子都跟屁虫似的围着她前呼后拥。她在外面的事,家里基本上都不太清楚,因为她学习成绩一直都名列前茅。这不,家里一心想让她将来考上重点大学,就给她转学到华新,重新从高一学起。这要是在一般家庭,“留级”是见不得人的事,可是她一点也不在乎,而她周围的人也没有看不起她的,不单是怕她,而是她的学习成绩确实是顶尖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张释了解依宁的情况还算是够丰富的。不过,说起霍子谦来,还是千叮万嘱让多堤防着点,说这个人狡黠心狠,想要的,想干的,想做的,挖着心眼也要办到。以前,没有依宁时,他在新华横行霸道,连老师都要给他面子,那是因为有前任和现任校长关系。现在比他更牛的人来了,虽然心里不服,但表面也得给依宁面子,还不是看到人家的官衔比他爷爷大罢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对张释真是佩服的无底头地,他不但知道的多,分析的也透彻。“你要是上梁山落草,保准是第三把交椅,”我拍着他后脑海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好啊,你说我是狗头军师?”张释回手给了我一拳。</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三</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今天的天气好得不得了,经过前些天的那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之后,没有十月里标志性的萧瑟秋风,温度像是还原了初夏的感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天昊成了我们九班的英雄,在华新敢和“少爷”霍子谦叫板的,恐怕他是第一个。虽然说他是见义勇为,大家嘴上叫好,可心里都不信,因为扛这种事儿,他一个人肯定是吃亏的。看他平时的行动坐卧,即便是不善言谈,也是个极稳重极聪明的人,不是个爱一时冲动的性格,所以再怎么磨不开,也应该先求助校方吧。我明白,他就是为了戈瑶。我那时候就想,女子应该找个肯为自己拼命、牺牲理智与原则的男子,别像我一样,只会对着星星发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天昊在医院躺了近半个月,钱也花了不少。即使是见义勇为,大家心里明白,可也没说法,学校不能鼓励这种处理方法,所以,即便投了意外保险,医药费用也是不能全部报销的,几个老师就以个人的名义来凑,可能也是在某种思想压力下,想尽量早点平息这件算不上光彩的事,息事宁人吧。我们几个平日里要好的同学自然也不能袖手旁观,终归我们想的没有那么复杂,约好周六下午一同看望刚出院的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前面说过,他家离我们住的地方很远,毗邻市郊,那儿有座全城大型综合性市场,我家平时要是想买大件的摆设都要不辞辛苦跑到这里来选购,没想到这一次来是探望“英雄”。大片的老职工宿舍区就摆在市场的两旁,层层叠叠的楼阁就像古床上的帡幪,他家就在这幢幢帏幄的最后一排。</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们到他家的时候,戈瑶已经在了。昨天她和予辉在电话中明明是说不去了,今天的意外相见让我有点儿措手不及。自从我的那封信送出去之后,她的笑容就很少见到了,直到上次的楼顶事件,才又有了眼神里单纯的交汇。看来今天是要在异地展开心理战了,没有退路,我只能硬着头皮嘻哈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啊,天昊,真行!没想到你小子骨头这么硬,竟然敢一个人深入虎穴。”我抢着说了一句,不是奉承他,是要调节紧张的气氛,其实这里只有我一个人觉得紧张。</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哪有?他们仗着人多,当时要是让我捉着一个打,肯定来个痛快!”我知道他洋洋自得有点吹。“不过,还要谢谢那个给咱们报信儿的人。要不是他搬来救兵的话,戈瑶就吃亏了。” 天昊的这句话到是让大家听着很实在,有点儿侠客的味道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那是我四伟哥哥,他家住在我小时候的孤儿院旁边,那时他就总来找我玩,虽然隔着一道铁栏杆,但我心里还是很开心的。他常常从外面带些好吃的来给我,我最爱吃‘糯米糕’,就是他给我买的,他是我在孤儿院时唯一可以联系到的朋友。上回我过生日的时候,碰巧他们一家人都在外地旅游,不然的话,应该早就和大家熟悉了。别看他和霍子谦他们走的近,那是他谁都不想得罪,其实都是表面工程,他有他的做人哲学,他心眼好得很。那天要不是他,依宁也不会这么神通广大,知道咱们出事了不是?”贞贞半饷不吭气,一张口就是一大串,不用心听,以为是相声中女版的灌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那也是天昊的功劳大,这就叫够义气!不是他单枪匹马的冲向最需要光明和正义的地方,我想即便是有人通风报信,也是无济于事,早就溜的远远的。是吧?张释?”我成心糗张释,其实那天在我们冲出教室时,张释正好要进来,见我们风风火火往楼梯口跑,就问了一句:“怎么了?”,贞贞回头招手有些语不伦次冲他叫喊:“不好了,快来呀,打起来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当时张释是知道我们去救人,他也并不一定没胆量跟我们上楼顶,但他想到的是去学校保卫处报案。虽然,保卫处的人在霍子谦他们走了之后才赶来,但也说明张释第一时间的选择并没有错,是明智之举。我这样损他是有意气他,见张释一脸无奈,我心中窃喜,心想谁叫平时总受他的气,这回也要在嘴上找齐。张释张口结舌还没来的及反驳,就让刚进门的李妈妈把话截了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是予凡吧?义气不义气的我不懂,总之,这打架可不是闹着玩的事儿,出了问题还是家里人担心,你们可要劝劝天昊,以后别这么莽撞。” 李妈妈拎着篮子从外面买菜回来,站在门口听了我的闲话,显然有些不悦。是啊,做家长的可不管什么英雄救美,只要自己的孩子平平安安就烧香磕头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予辉是心很细的,看出了她老人家的意思,忙说:“是啊,阿姨说的对,”又冲着我说:“你今后还是老实点儿吧,让人跟着担心。”予辉边说着,边要去接李妈妈手中的篮子,不想被戈瑶抢了先,“阿姨,给我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哦!这孩子就是戈瑶吧?” 李妈妈笑眯眯的端详着戈瑶,那眼中绽放出邴邴光芒。</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是,”戈瑶有些不好意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嗯,长的真是秀气,怪不得我家傻小子这么玩命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戈瑶忽的像中了暑,脸红的不行。随即这泛红也传染到了天昊的脸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妈,你怎么这样说呀?” 天昊的声音像刚刚被揶媮了一番。</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呵呵,我说笑了,你们好好玩吧,我去给你们做饭。”李妈妈转身进了厨房。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时,包括予辉在内的所有人没一个够意思的,单单甩下我们三个,剩下全都跟进了厨房。这局面我自知应对不来,就起身想走,腿还没迈出一步,一种似井水般的凉爽就贴在我的手臂上,凝结了我的躯干,让我不能动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你出来,我想和你说两句话。”戈瑶把手盘在我的小臂上,很轻声的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啊,哦。”我的应答显得散漫、勉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其实,我就像被她灌下了亚瑟的蘑菇酒,只能沉湎于虚幻的恈爱之中了。不敢有交流,是怕有超越理性半步的放纵,现实与幻想在有时侯是极容易被瞬间的激情所转化的。半坐半躺在床上的天昊一如既往的以沉默的方式做出表态,像掉进陷阱的鼹鼠,伤心无助。戈瑶不解春风,我却萦怀于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们走了一段路,走到一处泠泠泚泚的自然湖泊,她停了下来。这湖泊我很少来,要不是有个公交站牌,我真怕是要迷路了,而且我见她一路上都不开口,所以认为应该是没话好说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们回去吧,他们都等着了。”我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她没有应声,却靠在岸边的一棵榕树下,望着湖泊和泬寥的湖水低语许久……这时我才注意到她今天穿了条好白的百褶裙。我站在离她不远的另一棵榕树下,欣赏眼前这副景色,只因为有她,变得格外美丽。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打破了沉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你就不想知道那天发生的前因后果吗?为什么从来不问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啊,我听天昊说过,那天他看见你被一伙人带上楼,他就一直在后面跟了去。又见你和他们争吵,还被那个方片J动手动脚,他就急了,想上前护着你,结果就被他们打了。噢,对了,在他看到你们上到四楼时,正好碰见高三一班马四伟,就是贞贞说的那个四伟哥,于是就求助他赶紧找尚文浩。”我喘了口气,又像是说评书是的把那天马四伟去我们教室找贞贞问认识不认识“小耗子”;后来贞贞又怎么跑来叫我和予辉一同上顶楼救人;尚文浩又怎么把依宁找来;依宁又怎么在楼梯口的一个角落里发现躲在哪里的霍子谦,并强令他一同上楼顶把他的人带走等等,有声有色地叙述了一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戈瑶听到霍子谦的名字不禁打了一个冷战,看的出她对此人充满仇恨和愤慨,用怒火中烧一词最为恰当不过了。“我猜想就是他的阴谋,让人骗我说有要事相告,还说我姐苏美也在那,结果到了七楼,就是那个像方片J的说让我跟他好,我要下楼,他们就强行把我推到楼顶,成心让我被雨淋,后来天昊就来了……”她越说越生气。</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时,我们都在凝视着对方……瞬间,我们又把视线移开……片刻,又相互对视……此时无声胜有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知道戈瑶对我那天的勇猛感到高兴,对我那天和贞贞一同把她扶下楼,又送回家表示感谢,但对于我的不温不火的态度却不能理解,也许她还真的不能读懂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为什么下过雨的天这么蓝?”她再次打破寂静。</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什么?你说什么蓝?”我走神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予凡,你觉得我是个好女孩吗?”她问。</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怎么这样问?”我定了一下神。</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你说我是好女孩吗?”她已然在重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当然是,当然是啦,你是我见过最美丽、最优秀、最懂事的女孩。”我的不假思索并不是在敷衍她,这的确是我的真心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真的?……真的是吗?”她依然在重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句话,她不再是问我,而是面对着湖泊,自己欿然自问。而我却应了,因为心疼她一个人在心里系死扣,而这扣多半是我系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当然是真的,我发誓,我发誓,”我用了特别怪的音调在重复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虽然不曾看到,但我知道,她笑了,还伴着涟洏满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抱住了那棵大榕树,转过头面向我,湿润的双眼随即送出我今生见过的最美丽也是令我最难忘的一次笑容。那笑容似绽放的冬梅,冱结我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要走了,帮我和他们说一声吧。”她推开榕树转过身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为什么?”我有些疑惑不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你别担心,我什么事都没有,就是想通了,我有我自己的事儿,有自己的人生。”这次她很坚定、坚决、坚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不知道为什么我没再继续挽留她,就那样看着她褰裳躩步的离开,登上了公交车,消失在湖畔的另一端。我没有心思去欣赏这湖水周边的景色,但这景色又确实不能不去欣赏,这正是:萧瑟秋暮,景色顽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再说那边的予辉也没闲着,因为是天昊的家里从没来过这么多人,所以座位问题成了一会儿晚饭时的大问题。他自告奋勇,陪着李妈妈到市场去挑选椅子。他们穿过了大半个市场,塑料的小椅子挑了四五把,加上家里的几把旧木头凳子,将将够数。予辉不知道,李妈妈在路上一直瞅着他,几次想张口说什么,又住了嘴,最后还是没忍住。“予辉,听说你样样都优秀,有追你的女孩吗?或是你喜欢的女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一问让予辉不知怎么应答,羞红了脸:“没有……我也不清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阿姨不像你们城里的家长,主张你们自己琢磨自己找。只想着这好姑娘不能落了空,我看呐,贞贞这孩子就不错,又老实、又听话、长的也漂亮……”</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阿姨,我和予凡都还不想这么早就谈这个问题,我们都还太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哈哈,真是个傻孩子。行,那不说你了。你觉得戈瑶怎么样?和我家天昊配吗?我家天昊可是个好孩子。不是做家长的偏心,就是凭良心说,他可不比你差呀,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才是入了正题,予辉明白,准是天昊有心,在妈妈面前用了仙女之类的话对戈瑶修饰了不知多少遍,加上今天她一见戈瑶,果然出众,这才发难。之前问予辉那些东长西短,不过是些无聊的铺垫,看予辉对戈瑶的心思有没有像李天昊说的那么“李天昊”,这才是根本。予辉的聪明在于他的应对从容,首先他明白李妈妈的意思,其次他毕竟是我的哥哥,可以朦胧地触摸到我对戈瑶的感情,如果有可能,还是会给我们最大的祝福的。况且我、戈瑶、天昊三个人之间不要有家长的介入比较好。最后,他觉得话不能说的太多,要用几句话打消她乱点鸳鸯谱的念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阿姨,天昊是我们最要好的同学,大家都喜欢他。戈瑶也是一样,她懂事,端庄,美丽,大方,虽然她是高一学生,但也是我们整个学校的骄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你是不是也喜欢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呵呵,阿姨,不是刚和您说完吗?我现在不想走这方面的脑子,再说,不是想就可以的,戈瑶也是有发言权的,不能说谁想了,或是谁哪天做了个梦,就是谁的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哦……是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她的沉默没能抑制予辉的心情,这一路上,予辉又说了好多,她根本插不上话,就只能听着。看着予辉的眼神,开始是不理解,随后是暗暗羡慕,最后伴着余晖映照,在眼角挂出嫉妒的轻扬。</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一个人回到了天昊的家中,大家早已就坐入席了,甩下两张空凳子,我知道一张是我的,而另一张就算浪费了。有小胡子在一旁,我知道不能实话实说,就说是我们刚吹了冷风,她觉得头疼的厉害,正好赶上公交车停站,所以就匆匆上车走了。我虽然描述的很轻松,可大多数人都不信,我也没辄。尤其是天昊母亲李妈妈,好象对我更加反感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后来,予辉找了个机会和我深谈了一次,把天昊母亲说的话一字不落的讲给我听。他问我是怎么想的,说如果真的很想去珍惜,就别错过。我只是抿嘴一笑,翛然的摆了摆手。</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四</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回的全城五校联考数学,我又成为了班里的最后一名。学校里从数学老师到年级组长相继找我谈话,我只是说因为学画画耽误了复习,保证下次爬上前十!豪言壮语没能打动他们的铁石心肠,最后还是我最最敬爱的秋老师提议,下不为例,但这次要家长在数学卷子上签字才可以允许我不被调到其他的班级。即便是想到父母伤心加生气的神情,也只好硬着头皮先答应下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那天下午只有两节自习课,放学较早,予辉说有点事就先走了。我骑着车感觉外面的风特别的大,回家的方向是顶风,索性就掉过车把顺风而行。路旁的树枝被刮得七扭八歪,从市场穿过来的一路上,塑料制的棚子被鼓噪得有爆竹般声响。我书包里装着的那张数学卷子,如同千斤重,不想马上回家,不想面对父母,毫无目标骑车闲逛,直到被风吹到水上公园门口,我才停下来,毫不犹豫地锁上车,无聊地走进公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水上公园是国家AAAA级风景区,原称青龙潭,有小西子之称,是全城最大的水溪公园,其历史要追溯到上世纪,因其有东、西、南三大湖与11个岛屿组成,所以取名水上公园。它位于城区西南部,面积为200公顷。其中,水面面积为89.2公顷,陆地面积为50公顷,绿化面积达35万平米,园林花木近200个品种,并拥有上百种珍稀动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园中南、北部分为大块陆地,中间是广阔的水面,水中的11个小岛分别由拱桥、曲桥、平桥和桃柳堤连接,湖水映着朱红楼阁,湖中碧波荡漾,东湖、西湖、南湖;春岛、夏岛、秋岛、冬岛、瀛岛绿树成荫,湖面荷花吐艳。玉带碧水之间众岛与眺远亭遥相辉映;七座石拱桥与多处仿明清建筑争相媲美;三处明清式长廊镶嵌绿荫之中;“水景长堤”、“水晶广场”多姿水景,步移景异,诱人眼帘;盆景园、神户园、水生植物园风格独具,美不胜收;翠堤览胜、桃柳宜春、秋宇清霜、冬宜雪韵等景观区域季相突出。建国初,谢觉哉老人曾二次乘船夜游湖面;上世纪60年代,柬埔寨西哈努克亲王来访并在水上公园下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颇有承德避暑山庄神韵的“碧波庄”占地23.5亩,坐落于公园的东南部,该园临水而建,青砖灰瓦、亭台楼阁,呈北方庄园特色,显古朴厚重之风格,园内有镌刻着百名文人书写的100个寿字的“百寿影壁”。 “神户园”毗邻碧波庄,占地15亩,主要建筑材料大多来自日本神户,为原汁原味的日本庭院式园林。此园设计象征着神户市布局,如园中北侧那郁郁葱葱的小山包,象征着神户市的六甲山,南侧的小南湖和临水平台,象征着神户港;园中间宽阔平坦的草坪,象征着神户市区。园中还有五组日式木制建筑,建在园内东南侧的一座木亭,不仅造型别致,而且具有极强的实用功能。据说在日本古代,这种木亭多建在日本乡间路边,是专供远途者休憩住宿、躲风避雨而建造的,日本友人将之命名为“柳亭”。在园内西北侧建有一座木屋,从其外部造型和内部陈设,一眼就可以看出这是一座原汁原味的日式民居,命名为“樱亭”,樱花是日本国的国花,故其寓意为神户,她与柳亭遥相对应,在二者相连的园路上中间建有一木质红桥,在绿色如茵的园内分外抢眼,桥下流水淙淙,神户茶室在樱亭南侧,紧挨着她的一座木质建筑就是神户茶室,室内为日式会馆式的布置与陈设,偶尔还举办日式茶道表演。</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盆景园坐落于公园西北部,该园为仿苏州式园林建筑。更为难得的是园内大门处静卧一形似神龟的巨石,被称为“龟寿石”。“三友斋”内还悬有一方汉代金丝楠木匾,上刻“壶天自春”四个大字,为扬州文人邓板哉先生手书,这两件奇物堪称“镇园之宝”。园内还建有气度恢宏的天舫楼,精巧雅致的畅雅斋、尺韵馆、三友斋、同坐轩、玉翠堂等苏式仿古建筑,常年展出所藏盆景、奇石及书画。一些书画家,更以此为扬名宝地,热衷于到此举办个人书画展。</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公园吸收借鉴了许多明清园林的经典设计,尤其以园内桥梁最为突出,很多桥梁模仿了颐和园内的桥梁造型。颐和园中的绣漪桥、玉带桥、半壁桥、锣锅桥、九曲桥、十七孔桥,在这里都能找到身影。在桥梁结构形态突出明清风格的同时,桥梁装饰的细微之处还融合了一些“时代”元素,进行了古今“混搭”。桥梁的装饰物选择了汉白玉材质,这样可以使桥显得晶莹剔透。在桥梁的每个汉白玉栏杆的柱头上,特意绘制了‘祥云’的图案,这即与桥的整体风格相一致,这样做是为了使各种游船自由通行于园内水系,使整个水上公园湖泊连成一体,方便游客泛舟湖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水上公园建园以来,先后接待过毛泽东、周恩来、徐特立、贺龙、陈毅、吕正操、谢觉哉、杨成武、李鹏、李瑞环、倪志福、朱镕基等一大批党和国家的重要领导人。谢觉哉老人于1957年游览水上公园题诗一首:俪俪亭台立,洋洋鱼藕肥,工余休憩者,始戏不言归。谢老1958年夜晚再游水上公园时又赋诗一首:去岁昼游今夜游,夜游况是月初秋,袭人凉意迷人景,树影灯光水上浮。</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红学家周汝昌有诗赞叹水上公园:六云双翠九瀛洲,落落亭台树影浮,千顷湖烟笼弱柳,何须艳说瘦扬州。中国书协副主席、国学大师、王学仲先生的词作《满庭芳.水上公园》更把水上公园的迷人景色描绘到了极致: 春水粼粼,轻舟袅袅,嫩绿稚柳妆新。翩翩波面,芰荷发清芬。盛事西园雅集,豪情北海轮囷。骋怀游目,飞燕剪波纹。 欢欣纷般礴,丹青炳焕,光触星辰,更拈诗和韵题襟。最喜唾珠落雪,果然胜友如云,定难忘,饱餐湖绿,满酌醉斜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漫不经心地从东湖向西湖游荡,这时,风虽然停了,但湖面上仍有波纹,顺着湖岸望去,忽然发现一座石亭里有两个好熟悉的身影。“啊?”果真是依宁和予辉,我差点叫出声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段时间,依宁总是有事没事与予辉接触,她的落落大方和成熟稳重给予辉极大的好感。予辉一方面很喜欢依宁的性格,一方面又不想就此堕落在不良青年的争斗之中。但是,却又经不住依宁一而再再而三的找他咨询一些事情。渐渐,予辉到不觉得她是问题青年,反而倒像是耳听八方,遇事不慌,沉着冷静,头脑睿智的女强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和予辉分手后,他先我一步赴约来到水上公园,在上次与人相约的石亭里,面朝荡漾的湖水等待再次相见之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忽然,一双细嫩带有清香味道的手蒙住了予辉的双眼,予辉不假思索道:“依宁”。依宁松开手假装不高兴的样子:“你就不会猜一会再说出我的名字吗。”随后俩人会心笑了,坐下来转到谈话内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戈瑶在我们高一可是算风云人物了,周围经常有许多男孩子伴随,都想跟她搭讪。”看样子,依宁不太喜欢戈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戈瑶本质不错,听她姐姐说每次模拟考试各科都是全年级三甲之列。人长的也漂亮,自然就吸引男生的注意力了,不是吗?”予辉在极力维护戈瑶的形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依宁不削一顾:“树大招风,就不怕龙卷风把她卷上天?”又带有讥讽眼神瞟了一眼予辉说:“听说她初三时就追过你们哥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没,没有的事,”予辉有些不知所措:“是她姐姐苏美经常带她出来和我们一起玩,她到是跟予凡说的上来。”予辉在关键时把我当成了挡箭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看得出来,不然你弟弟也不会为戈瑶与霍子谦一而再再而三的干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予辉不愿意提霍子谦这个人,也不想和他这种人有什么瓜葛和接触,更不想牵连到身边的人。“霍子谦表里不一,可惜了一副明星脸。”</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别这么说,他还是挺讲哥们义气的,好抱打不平。再说他喜欢戈瑶也没有错,错就错在那天想导演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结果被他那帮哥们给演砸了。”依宁的态度很微妙,似乎是在替霍子谦说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予辉冷笑了一声,“呵”算是回应了她。依宁习惯的把手伸进书包里,不自觉的看一眼予辉,见予辉正皱着眉头盯着她的手,下意识的又把手抽了回来。“我记住你的话了,只要咱俩认识一天,我就不再动烟的念头。”见她那不好意思的样子,予辉就想转个话题:“我们班的张释你认识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大肚子?”依宁笑着说:“他爹是咱们学校的双枪老太婆,挺厉害,身兼两个主任职位,再上一步就是副校长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依宁说张释油嘴滑舌靠不住,让予辉少和他来往。予辉心里自由主张,尤其是跟班里的同学如何相处,不想被他人左右,便放弃了这个话题,想找个借口回家:“不早了,我要回家了,还得帮予凡过关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过什么关?”依宁不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嗨,予凡这次联考成绩不理想,爸妈肯定又是一通教育,由我给他打圆场就不至于坐禁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在远处猫着,看着他们俩一会说一会笑的,心想:予辉啊予辉,你怎么能和她打的火热呢?你是一班之长,学校的优才生,她是什么,很多人惧怕的大姐大。这要是让学校知道了就炸锅了,父母也不会答应的。不行,我得去搅合搅合。想到这,我大步流星冲到石亭,还没等我说话,依宁先发制人:“嘿,你们哥俩这是演魔术呢,站着好好的一个,冷不丁又窜上来一个。”她真是大方又聪明至极,“就这样吧,”她冲予辉说:“我先回了,有事再找你。”说完就笑呵呵的走开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以为予辉会对我的冒失行为不高兴,谁知他拍拍我说:“还是兄弟心有灵通啊”,我后来才知道他说这话的意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和予辉骑车往回家的路上,两人无话不聊,从华新的同学、老师、各部门的领导,又说到学校的历史和传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1914年6月28日,天主教会神甫李鲁宜、杨仁址与教友陈尽仁、英实夫等人在法租界租校舍招生开学,定名为“圣功女学校”,首任校长为夏怀青。1915年,夏景如成为圣功女学校第二任校长。1929年,更名为“圣功女中”。1952年圣功女中改为师范学院女附中。后改名师范学院附中,开始实行男女混合招生。1964年,私立圣功初级中学在台湾成立,地址位于台南市北区,现称为“台南市私立圣功女子高级中学”。两校校长曾两次互访,海峡两岸两“圣功”交流频繁,后来两个学校都更名为“华新中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们俩正聊的起劲,就快要到家了,只见前面有一推人围着看热闹。我说过的,我最喜欢看热闹,是个不怕事大的。我下车,把车给了予辉,就直冲进人群。俗话说得好,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你道是谁?竟然是戴俊臣与张释在打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不由分说上前一手一个把他俩分开左右,连拉带拽挤出人群,来到予辉跟前。予辉把车支在马路牙子上,询问是怎么回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原来,戴俊臣听说学校要把天昊那天打架的事作为典型,准备开除他,是张主任决定的。便找到张释想问个究竟,张释不相信这事,骂戴俊臣什么都不会,就会胡说八道,戴俊臣骂他是老子狗熊儿混蛋,结果就动起手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予辉劝解道:“既然学校没有公告,那就是道听途说,咱们都是好朋友,不至于还没问清楚是真是假就无厘头乱打一锅粥吧?”予辉用班长的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都先回家吧,张释先侧面问问你爸爸,我也问问秋老师再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都怨今天放学早,”我无头无脑蹦出这么一句,予辉瞪了我一眼。</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们分开后各自回家,按下不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吃过晚饭,我看予辉心事重重,便猜到是为了天昊的事动了心。他对我说想去他家看看,我说跟着一起去,也有个伴。于是,我们跟妈妈打了招呼就直奔公交站。</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进入金秋季节,夕阳是橘红色的,树叶是浅绿色的,风儿是滑润的,然而,我们却无心去欣赏大自然的风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下了车,当我们接近天昊的家门口时,首先撞见的是依宁和一个男的在门外嘀咕着什么。予辉没想到刚刚分手后的依宁竟找到天昊的家,她这是要干什么?下午见面时为什么没有说?她可真是有恶势力的影子,予辉讨厌的看着她。而我此时在想,这男的肯定是依宁的男朋友,这种女人一天要跟多少个男生会面也不腻的慌,我也厌恶地盯着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予辉!”依宁依旧大大方方的先打招呼,也许是她早已猜透了我们的心思。“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表哥,在教委工作。”那男的向我们点点头,她又指向我们:“这是我们校友予辉、予凡”,我们有些慌张,同时向那男的伸出右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们也是刚找到这,正犹豫呢,就看见你们来了,”依宁继续说:“正好,跟你们一起进去,要不然还不知道如何自我介绍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们也不想再问什么了,就敲开了天昊家的门。“是予辉来了啊,”李妈妈把我们让进了屋子。嗬,好家伙,除了张释没来,前两天在天昊家吃饭的人全都来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咦,你们怎么也来了?”我很好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只许你来,我们就不能来吗?”贞贞的刀子嘴从来不会饶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予辉忙着向李妈妈介绍依宁和她表哥。依宁对李妈妈说:“我们来是想跟李天昊核实一下那天的事。”又冲着天昊说:“你把那天的经过跟我表哥讲述一遍,他会帮你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依宁知道天昊有可能被开除的消息后,是想拨乱反正来帮天昊的啊。我看了予辉一眼,他也正瞧着我,我们俩彼此心里都很不坦然,确实是把依宁想歪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依宁的表哥了解情况后,意味深长地对我们大家说:“你们都不是小孩子了,遇到事应该冷静,三思而后行。这件事就是个教训,李天昊见义勇为,但不能蛮干,想当独行侠,结果是事与愿违。”又对戈瑶说:“不能轻信陌生人的话,事情过后应该及时向有关部门反映或报案,以便消除后患。”天昊、戈瑶和我们都点头称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天不早了,怕误了最后一班公交车,于是我们一起离开了天昊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再说张释回家一直等到晚上十一点半左右,他父亲才醉醺醺的回来。张释妈妈责怪他回来的晚,还酗酒,他却不以为然的说:“一位家长请我吃饭,我不好推脱,在卡拉OK唱歌两首歌,喝了点红酒。”</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张释早就不耐烦了,没等他爸落座就急不可待的问是不是真的要开除李天昊?张主任在学校爱端官架子,在家照样也是一言堂,张释很看不惯父亲这种家长制作风,平日里虽有抵触情绪,但也有几分发怵。张主任被张释没头没脑的这一问,愣住了足足有半分钟,“跟你有关系吗?”他根本就无视儿子对这件事的态度,严厉的反问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那为什么不处理霍子谦?谁不知道是他的主谋!”张释先是小心翼翼的问,后又干脆指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人家根本就没在现场。”张主任显然是理直气壮,“李天昊给学校造成了极坏的影响,和他斗殴的那伙人是社会人,公安机关已经介入,跟学校没关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不公平,太不公平了!”张释有点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张释的妈妈见状赶紧关上电视,催促爷俩睡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铃……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响,张主任好像早有预感,即可去书房接电话。电话那头说的什么,张释听不清,但是,他爸爸的回复却能让人猜出八九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原来是学校宋校长打来的电话,这几日,宋校长到省里开重点中学领导工作会议,晚宴后的舞会让他十分尽兴,将近十二点了才回到宾馆自己的房间,正准备休息就接到教委高中部主任的电话,询问开除李天昊的事,并郑重告诉他要实事求是处理问题,不能盲目行事。等到对方撂下电话后,电话筒还没离手,宋校长就直接播通了张主任家的座机,嘱咐他:李天昊的事先按兵不动,等等再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至此,所谓开除李天昊的“谣言”不攻自破。然而,许多师生对这起“谣言”始末都心领神会。从此,我对依宁刮目相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第二天下午放学后,我、予辉和张释再次来到天昊家,把天大的喜讯告诉了他。李妈妈非要留我们吃晚饭,我看了看桌子上的菜粥和土豆饼,便极力劝予辉和张释留下,而谎称自己有作业没写先回家去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回到家里,爸爸带妈妈参加同事孩子的婚礼还没回来。我一个人在这空荡荡的房子里无所适从,想到李颐菲去了韩国之后,再也没有人经常来和我们大吼大叫,没有了往日热闹。身边少了她,让我非但没感到清静,更是有些不习惯,所以我和予辉闲下来的时候,就在网上和她聊上一会儿,每每谈到过去的时光,我们心中就是一阵酸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心里总是在想,程莹和李颐菲的离开是让我对离别更加畏惧还是漠然?对戈瑶的放手让我时常对着那面大窗感怀,而静下心来却没有更多的遗憾与伤心。这意味着我将对离别而带来的伤痛免疫了吗?意味着我不再会受到情感上的伤害?在那阵子我认为一定是这样,我几乎兴奋得睡不着觉,因为我不会痛苦,不会流泪,可以一往无前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于是,我拿出日记本,把这些日子经历的故事汇成感受,而又转换成感慨,一气呵成写了一篇后来连自己都弄不太清楚当时是怎么想出来的长篇大论,也许根本就是文不对题,十分好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弱弱的人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些都是些闲聊。而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们人类的历史,有人说成是斗争史,有意思。因为人类这个“类”就是不断地在追求着自由和解放。有自由解放意味着两件事:一就是人性的再一次升华。二就是人性的再一次堕落。至于背后的那些流血故事,作为被历史战车碾碎的这些无辜被选择者,那也只能对绝对理念——历史唯一的选择者致以深深的一躬。</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人嘛,一瞥一捺。认同才是它们之间唯一的支撑。承认对方,才有了自我的生存价值的起点。以至于人类历史学家才把人的发展过程定位在了不断实现自我价值这一层面。在大家都越来越强烈的认为我们是作为地球上生物的最强代表、甚至不经意的就能踩死一地蚂蚁的时候,我们对人性的思考开始普遍降低。那么古希腊和波斯的战争就揭示了这样一个道理,战争的胜利来是人对自我意识的究极思考的表象结果。战争胜利与失败的两方在谈论必然性的时候,其实只是虚掩,更多的是在承认在不可逆的唯一时空关系中的绝对结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僧侣这个集团作为这个世界上的最早一批大款俱乐部,无限的发挥着他们被虔诚恐惧而赋予的精神力。在被世袭制的一次次人性思辨后的唯我独尊之后,从左右天下到依附于皇权也是它的唯一出路。这也是人类在对自己漫长的思辨过程中的尝试之一,空间的维度随意转换,精神力的外化必然导致空间的多维多系数繁殖,只是,不过是绝对精神世界里沧海一粟。就像即便是如胡斯那光荣和伟大的一生,却敌不过晚来秋风。是去者,终将在浮士德中的那善良的、唯基督的世界中画上不完美的一个句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不喜欢那被圈画出的芃芃,整天怒喊着要挣脱掉的桎楛,原本就是灵魂对于另一份疾苦无限期待。人性的强大,我们一定要承认,它是能让一切存在的事物变得美好或者黑暗的利器,他是射中阿尔戈斯眼睛的神剑,是沉埋阴阳的乾坤袋。呐喊的结果是伤害,伤害着声音所到的每一个角落。但同时又是救赎,救赎在每一份关怀的深处。若是遽然如此的话,比呐喊更深刻的应该是关怀,因为它更直接于人性本身。</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人性是虚伪的,不知道是谁的嗡嗡。向往美好是人的共同追求,只是,对于美好的定义,应该是主体愿望在客观事物上的满足感。所以,向往美好,不见得就是大众心目中的那个“美好”,而是同俞先生和钟先生论出琴艺一样,无篇无崖。人长出翅膀不见得就能成为天使,首先缺乏的不是心灵的净化,而是对人性的认识。虚伪作为掩盖丑恶,浮夸优美的心理行为或外化体现,可以成为人性的一支,却不是本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梦中的莲花,升起的不是背负而是欲望。绝对理念的假想平台,提供给我们一双看待万物的眼睛。那历史的颠簸,心灵的稀逝,让我痛心。这几日,竟有人让我受业,犯嗔的我,执着于一些浮躁,而忘记搭乘我一路走来的伟大平台。东方的智慧,来自古印度和古中国。西方便是古希腊和古罗马。一个哲学观是“无”,另一个是“有”;一个人性观是“善”,另一个是“恶”;一个思想任务是“呼唤和回忆”,另一个是“回避和拯救”;但两者的究极结果都是使人走向神,走向真理,走向理念的那个绝对精神。</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无法到达,就像我们衡量一件事物的好坏优劣,都是以“完美”来衡量的一样,只能无限的接近这个理念的值,却无法达到和占有。爱智慧吧,柏拉图早已断定。这样意味着我们从呱呱落地的那一刻就注定了我们是0.9,不断地无论是“呼唤和回忆”,还是“回避和拯救”都只是在它的身后罗加出更多的9,最终成为无限的循环。这样,不可逆的事情发生着,悲剧从事物的出生起就已经呈现出烙印,桎楛早已枷在我们的双手双脚,无法挣脱。却也是这弱弱的人性,彰显出众多向绝对精神发起无限关怀的高僧、智者和艺术大师,从此往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沁血的黄莺嗓,在风雨雷电中歌唱着那弱弱的人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确是,闲聊而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陶醉自己的大作之后,觉得还是不过瘾,不尽兴,于是我又拿起画笔,借助缤纷的颜色把心里的话不假思索地都涂抹在平整的亚麻布上。好奇怪,怎么每接下来的一笔都很沉重,到整幅画画完,我已经累得筋疲力尽了。那幅画我到现在还留着,有空还要翻出来欣赏欣赏。有时看它像颗流星,拖着青白色的长尾巴;有时它又像喷涌的泉水,甘凉清澈;可它更像是我窗外的整片夜空,玓瓅璀璨,穆缪无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转天清早,拉开窗帘,窗外一片喜人的银白,今年的雪来的真早。</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第四章</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泪眼问花花不语 乱红飞过秋千去</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一</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天刚上第一节课,戴俊臣就被他们的班主任叫出教室,告诉他赶紧去派出所去接他父亲。因为昨天晚上和朋友吃饭,与旁桌的食客斗嘴,酒后闹事掀翻了人家桌子,摔碎了许多器皿,饭店老板打了110,这不就给带到了派出所蹲了一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其实,戴俊臣他爸本想借酒消愁,结果却成了借酒撒风。原因是戴俊臣的母亲想儿子了,虽然戴俊臣自上小学后就一直没有见过母亲,但他并不知道母亲时常到学校放学时在校门口窥视他。就这样,一直到孩子上了高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母亲与父亲离婚后又嫁给了一个私企老板,由于男方的问题,没有再生。为了无必要的麻烦也没有打破与前夫的承诺,不与儿子相见。随着年龄的增长,想儿心切,也就不顾及别人的感受了,毅然决然找到学校求助,前两天在班主任的帮助下,母子终于相认。但这事不知道怎么就让他父亲知道了,连续几天跟儿子找茬,轻则摔东西,重则打骂。</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当戴俊臣到了派出所,却扑了个空,警察说人已经走了。戴俊臣赶紧回家看看,还好,他爸爸已经躺在床上酣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戴俊臣坐在爸爸身边,端详着一手把他拉扯大的父亲,当初清华的高材生,孜孜不倦努力了半生,虽有抱负却怀才不遇,家庭的撕裂让他一路劳辛苦累。戴俊臣不是不理解父亲平日里对自己的苛刻,因为在他的心里只有儿子才是他的世界。戴俊臣眼含泪水看着父亲两鬓露出的白茬,情不自禁抚摸父亲那不再握笔的糙手……忽然,这只僵硬的大手死死攥住了戴俊臣的手,忍着疼痛,忍着泪水,没有躲闪,没有说话,任凭使劲的磋磨。“对不起,儿子。”听到父亲闭着眼低声向自己道歉的一刹那,戴俊臣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委屈,泪珠像雨点一样顷刻而出:“爸爸”,便一头扎到父亲的怀里,此时,一向爱动怒的男人流出了慈父的眼泪。</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与父亲的和好给戴俊臣的精神带来了无限激昂,每天上学,用神采奕奕或神采飞扬来形容都不为过。据他本人说,父亲不再干涉他与母亲相会,我们都为他高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天周六,约好一起去戴俊臣家吃饭,是他爸爸戴清风请客,名曰为儿子学习成绩一路上扬而庆贺,实为想见见总被他挂在嘴边的这群同学好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就在我和予辉刚进戴俊臣家门时,戈瑶打来电话,说是天昊又被打了。原来,天昊不认识去戴俊臣家的路,戈瑶去离戴俊臣家小区门口的公交站接他,不巧碰上了方片J一伙。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二话没说就动起手来。这次戈瑶不是躲在一旁只管哭,而是不吃一堑不长一智,立刻到公交站旁的公共电话亭给戴俊臣家打电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戴俊臣的爸爸戴清风从厨房出来,连围裙都没顾上解就跑出了屋,只用了不到一分钟就站到了方片J的面前。方片J见是一个斯斯文文的中年人挺身而出,不削于顾用手扒拉:“没你事,躲一边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说时迟那时快,练过散打的戴清风来了一个顺手牵羊,再用一个太极推手,方片J倒退了几步“扑通”摔倒在地上。其他两个年龄看上去在二十出头,流了流气的同伙,见戴清风是练家的,就学起了李小龙,架拳踢腿嗷嗷叫,左右摇摆了半天也不敢上前一步。方片J爬起来指着天昊说:“小子,仗着你们人多,今天饶了你,以后再说。”说着还向戴清风一抱拳:“大师领教了,后会有期。”转头跑了,那两个跟班的也学着拱了拱拳也跑了,我们大家起哄似的大笑起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场面不次于看一场古代武打片,戴俊臣的爸爸顷刻之间就成了我们这帮孩子心目中的大英雄,大家真就像对待英雄一样從拥着戴清风一起返回他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再次回到戴俊臣家里,他爸爸二话没说进了厨房,又去扮演厨师的角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大家意犹未尽,谈论着刚才发生的事。而戈瑶坐在我对面,不错眼珠的看着我身后墙上的国画。我注意到了她的眼神,兴奋之后的忧郁,身入其境的幻想。我感觉出她的情感在移动中表现出游离,在游离中寻找定位。我躲开身后的墙,怕挡住她看国画的视线,影响她走入画中的故事。她却对我笑了,笑的是那么灿烂,就像画里的采茶姑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迟到了,各位。”张释进来就宣布一条消息:“霍子谦要转学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真的吗?为什么?”李天昊说不出的五味杂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消息可靠吗?”我参合了一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他都快高三毕业了还转什么学啊。”戴俊臣从厨房端出两盘菜放到桌子上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看这次张释的消息不一定准,”予辉分析道:“高三面临考大学了,没有极特殊理由,转学手续是有一定难度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是从你爸爸那得来的消息吗?”贞贞问。</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不是,”张释有点像泄了气的皮球。大家异口同声“哇塞”,给他起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在戴俊臣家吃过饭,大家也没有客气,各自散了,暂且不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单说予辉自小被冷雨浇病过,自打那儿以后,身体就不大好,还落下了哮喘的毛病。每到春秋换季的时候,就得拿药顶着,不然的话,感冒发烧还算小事,呼吸道的事儿要是犯起来,可不是开玩笑的。这样坚持了五六年,见没什么事,以为好了,便停了药。从戴俊臣家回来的当天晚上,突然发作,住进了医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坚持留下来照看哥哥的提议被父亲拒绝了,只好回家,等明天再来。爸妈则寸步不离的守在病床前,企盼着可以分担疾病带给予辉的痛苦。在昒爽来临以前,那种被上帝揶揄的滋味一直让予辉在半梦半醒间饱受折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医生虽然给他打了安眠针,可他在怳忽中,依然听到了父母的谈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春生,那事再没有缓和的余地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要看司法怎么说,不过钱全都没了,一分都没了,早就说不该动,那些股东就是不听。这次,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查过她吗?虽然那个田柔和我是一进一出,相处的时日不多,却让我感觉她不是一般的女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也有同感,田柔的业务能力有目共睹,不出意外她可以接我的班。她请假的这个把月,酒店超过四个部门近似瘫痪,很不正常。我找人调察过她,却没发现什么不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次区里的几家商业企业资产重组,明显是个圈套,那些老股东怎么会看不出来呢?还有,那份意向书怎么会有我的签名?太不可思议了?我让人鉴定过,说是很难辨别。可咱没证据说是她做的手脚,不能光凭分析。如果是她做的,目的会是什么?这个项目是她主导的,况且毁了酒店半点好处也得不到,还要吃关司。总之,是我大意了。对了,先别和孩子们说,他们还小。我可能过些天要出趟远门,而且这个家现在不比从前了,就拜托你了。”妈妈靠在爸爸的肩膀上,继续倾听着。“无论怎样,咱们一家四口是一个整体,为了让这个家的完整,答应我,照顾好自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好的,我会的。”为了缓解对话的严肃气氛,爸爸跟妈妈开玩笑:“假如酒店倒闭了,或者我不干了,你就带予辉予凡过吧,我去农村开个农家院,供你们正常生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去,别胡说,呸呸呸”,妈妈捶了一下爸爸……</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与此同时,依宁对方片J白天的举动十分恼怒,尽管天色已晚,还是带着李天昊找到了霍子谦,霍子谦一百个不承认是他的授意。于是,依宁携他们一起去了方片J家。方片J见犯了众怒,不敢把他们让进家里,怕惹父母生气,就在胡同里连忙表示下不为例。临走前,依宁对方片J下了最后通谍:今后不许在参合华新中学校园里的事,否则,吃不了兜着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天昊对依宁几次帮他十分敬佩,难以言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第二天清早,予辉睁开了眼睛,感觉精力充沛的很,呼吸也正常了,便把昨晚听到的谈话认为他做的一场梦,就没有找母亲询问。</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周一我到了学校,第一件事就是告知大伙予辉住院了。放学后,大家买了好多水果和饮料,我领着他们来到医院,等到了病房里,才知道刚刚出院了,我们又调头回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到了家里,和母亲打过招呼,一行人就上楼进了予辉的房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予辉,怎么样?”苏美第一个冲予辉边招手边关心的问。</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予辉赶紧坐了起来,“我感觉好多了,明天就可以去上学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秋老师准你假了,就安心在家休息吧。”贞贞很慈祥的说,这种语气让大家感觉突然看到了母爱。我们都同时预感到,张释的嘴又要发威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哎,贞贞,用不着吧?就算人家伯母没在跟前,也不用表现得这么慈爱吧?嘿!瞧这便宜占的。”张释一边说,一边颠着二郎腿,眼球还不停的打转。</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贞贞的脸皮儿薄的很,被张释这么一说,连忙解释说不是这个意思,我们大家都被她不好意思的表情逗得哈哈大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时候,门铃响过,伴着一对平稳的脚步声,门被推开,原来是戈瑶和天昊。戈瑶在前面,均匀地把微笑发给我们每一个人。她走到苏美身旁耳语了几句,接着就在我们中间找了个缝隙坐了下来。当她的长发扫过我的肩膀,我突然发觉平时在她身上散发的那种如冰泉甘凉的气息已然遁形,不知到这是不是意味着她的世界已经开始融化?融化在一片似火的热情之中,或是溶化在一片滉瀁深海之中。天昊没和大家打招呼,把手里拎着一大兜水果放在地上,冲着予辉说:“没事吧?这是我妈今儿早上从乡下摘回来的,都是自家种的果子,干净也新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谢谢你,代问伯母好。我没事了,瞧你们一个个的,真把我当病人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还逞强?听予凡说你昨天晚上都差点儿背过气去!吓的我们不行了,不看看来怎么安心?” 苏美盯着予辉说,像是很生气的样子。但不知道想起来什么,看了眼张释,马上又捂住了嘴巴。我看着好笑,可又没敢笑出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张释接茬说:“是啊,秋老师本来也是要来的,可说是小宝也病了,就给了我们五十块大洋,让我们买些吃的给你捎来。”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他们就这样一人一句的,很快我的耳朵就被声声问候填的满满的。当时我就在想,能换来这么多人的关心,不管是患多重的病也值得。正想到这里,就听有人上楼,我以为是母亲,就随口喊了声:“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哎,真好听!”</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没想到推门进来的是依宁,身边还有尚文浩,他手里抱着一个正方形的纸夹盒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依宁,你怎么也来了?”予辉忙问道。不难听出,这句问候的背后,藏着惊叹,藏着喜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哦,我听戴俊臣说的,他一会也来,你没事吧?”依宁望着予辉。让我再次感觉到,那是种很不一般的眼神。好像是要索取什么,又或是给予,总之不是单纯的问候。</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没事,我哪有什么大事,有也是让这阵势吓的!”予辉看了看满屋子里这群人,难得见他俏皮一次。除了依宁和尚文浩,大家都笑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浩子,你不是有东西给予辉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哦。”尚文浩一边答应着,一边把手中捧着的盒子递到予辉身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在那个盒子被予辉打开前的半秒钟,我还担心会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装在里面。可接下来的整整十分钟,众人悱然失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那是我直到现在为止所见过的最令人震撼,也是最令人惊艳的工艺品。那是一架铝制的波音747模型,在它的身上如果不是还有“COCA-COLA”的标志,没有人会相信那是件手工作品。那精致的程度不亚于真机的精巧构造,从机仓到起降架,没有一处不是可以活动的。那次贞贞的生日,要是也能弄上这么一件,准比那座八音盒抢风头。而当我们从依宁那得知是“浩子”亲手做的时候,众人那不可思议的目光便从那架飞机转投向这个在大家眼中表现向来龌龊的尚文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知道你们都讨厌我,尤其是你,方予凡。”他从予辉的床前走开,退到了一个可以让阳光射到他的地方,继续他的发言:“记得那年春节在市场外,我就感觉到了你和戴俊臣讨厌我的眼神,所以从那时起就不敢与你们接触。我从来就不讨人喜欢,这我知道。我也没有像予辉、天昊那样的好脑子,不是个学习的料。但是,我想说,我并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并不是什么肮脏的人物。贞贞,也许你不知道,我妈的摊子就在孤儿院的对面,是卖糯米糕的,四伟哥常来给你买糯米糕,每次总是要多拿走一个,说你喜欢吃,要多留一个给你晚上预备着。那时总听四伟哥提起你,后来你离开了孤儿院,四伟哥就不再来买糯米糕了。三年后,因我爸爸去世了,妈妈一下子患了重病,为了治病,把房子都卖了。那个冬天,要不是在巷口碰到依宁姐,我真不知该怎么办了。”说到这,他的眼圈红了,依宁想拦住他,可是他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她关心我、照顾我,把我们母子当亲人看待,这可能是老天给我们的恩赐吧。虽然她仅比我大几个月,也还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可她就像大姐姐一样经常从她家拿些吃的用的救济我们。但我是个男孩,总不能靠别人过日子,就跟着门口的张伯拾一拉罐,换来的钱勉强够家里吃饭的。后来妈妈的病渐渐好起来,又卖起了糯米糕,生活摆脱了艰难,但我从那时起,落下一个爱拾旧物件的毛病。闲来没事就要到商场转转,看看有什么别人用不着的瓶啊罐儿的,拿回家琢磨还能做些有用的摆设。有时我看着这一个个小玩艺儿在想,人的出身没的选,但想做个有用的人不经过雕琢是万万不行的。予辉,你是咱们年级的榜样,更是我的标杆,这个送给你,不嫌脏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尚文浩冗长动人的独白,依宁唇角那欣慰的微笑,加上贞贞、苏美不住的点头,使众人的脸上都浮现出愧怍的微笑。如此深的误会,竟然延续了快两年。虽然他没再做过多的解释,但我相信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楚的很,不能在依照自己以往的判断线索和思维方式来断定一件事了。在感慨自己颟酣的同时,蘧然发现他原来是一个拥有玓瓅心境的人,也叹息原来以讹传讹是可以这么轻松地伤害一个人。这一切的出现,没法不让我今后面对他时,那颗原本雍塞的心开朗起来。此刻才明白与依宁第一次相见时,她的那一番话的真正意思。是啊,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有时并非就是真实的。真相与欺骗,无处不在,感动亦是如此。就在思绪将要止住的那一刻,不经意地路过我人生的第一处转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耗子,我们以后可以这么叫你吗?”不知什么时候戴俊臣出现在予辉房间门口,他带头给尚文浩鼓起掌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嗯,当然可以!”他好像很惭愧又不好意思面对大家报以的热烈掌声,直给我们作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那天晚上母亲做的饭菜,格外香甜。</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过年了,俗话说:初一的饺子,初二的面,初三的盒子往家转。</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初一,我们去给爷爷奶奶拜年,我和予辉自然像往年一样拿到了压岁钱。不过,今年老人家每人多给了一千块钱,原因是他们上调的离休费多于去年的两倍。所以,一高兴还给了妈妈一个大红包,表彰她进方家二十年来一直不辞辛苦,任劳任怨伺候和孝敬两边老人的贤德精神。爷爷奶奶经常逢人就夸有个贤妻良母型的好儿媳,事实就是这样,奶奶身体不好,每年都要住两三次医院,都是妈妈守候,喂饭喂药,端屎端尿,洗洗涮涮,还要来回奔波给爷爷做饭,就连大夫和病友都以为她是方家的亲闺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初二,应该是过年几天里最具有风景线的一天,姑爷们拉家带口随媳妇回娘家,街道马路上最属穿着整齐的姑爷们抢镜,有人称这一天是“傻姑爷”的节日。我和予辉跟着父母去姥姥家拜年,自然又得到了姥姥和舅舅、姨妈给的压岁钱,不在话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大年初三,来拜年的同学都被予辉留下来吃盒子。前面提到过,我父母都喜欢作诗,所以妈妈给我们提议,每人做一首诗来活跃餐桌气氛。别忘了我们九班的班主任秋老师可是教语文的,都特擅长古典诗词。可是予辉担心依宁和戈瑶会边缘化,所以不主张作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伯母这主意太好了,既高雅又有趣味。”没想到第一个出来赞同的竟是依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好,我赞成!”戈瑶也跟着凑热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谁怕谁,秋老师也是教我们班语文的,她可是特级教师,还出了两本诗集呢。”戴俊臣也来了兴趣。就这样,我父母做裁判,给十分钟的考虑时间,然后各自朗读给大家听。</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把笔和纸分给每一个人,心里盘算着谁能写得过予辉?不出所料的话,我可能又是倒数第一,好在这个位置并不陌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时间到。”爸爸还挺较真的,母亲忙说:“不急,再延长五分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交卷!”除了我,大家几乎异口同声。于是,从予辉开始朗读自己的大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苏幕遮》红楼内,金丝氅。擎首浮绿,雕锼沓槺粱。鬴外苍狼心底事。飞鸢拭露、闲铃竞风霜。麟经外,儿女怅。千般总是,雪缨劝金枪。翘首严妆少芬芳,曲底乏情,是君却伤。</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予辉咏诗的声音真好听,大家都沉浸在诗情画意里。他刚结束,依宁就忍不住称赞:“真不错,我写的词牌也是《苏幕遮》,给提提意见。”她阴了阴嗓子:《苏幕遮》秋素堂,马上妆。蝤蛴白首,柔荑空手段。枝头熟果待旧人。细琢冰玉、痛磨醴楚。瑰玮月,胡烟胖。桂华流光,虫啄青黑裳。坝上涂血葬犬信,耆卿还赞,冠上华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好!”引来一片叫好声,予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要不是这场现趸现卖的游戏,根本就不相信是从一个连男生都畏惧的大姐大作出来的诗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尚文浩,你来。”依宁有些不好意思,赶紧找话岔开大家好奇的目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不行不行,”尚文浩有些发怵。贞贞可是不依不饶:“小耗子来一个,小耗子来一个。”在大家的盛情邀请下,尚文浩只能硬着头皮来了一首《鹧鸪天》:泪眼潺潺忆重重,跫然凄恻映翠声。绣幄唇风空自诩,簟榻蝴蝶醉梦中。此一句,妆前痛,舄底绣红与君同。莫念早年莺燕语,青梅竹马只朦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很不错的啦,”妈妈和爸爸耳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贞贞又推荐:“该李天昊的了,”天昊用手摸了摸鼻子,有些腼腆,看了一眼戈瑶,说:“我写的词牌是《满庭芳》”于是,他站起来一手拿着诗稿,一手背到后面,活脱一个古代书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满庭芳》燕过秦艽,金碧潋滟,桥头谁人听晚。溪锁镇脚,萋萋翠色浅。竹篱墙,闲挂铃铛。空妆台,镜中嫶妍,胭脂薄衫寒。翘首,断纸鸢,裁去两靥,眼角仍乱。辩不清几只菡萏入潭。莫是枝头玉琯,惹人情丝澹澹。又一年,霪霪细雨,晴有登天难。</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嗯,这孩子有天赋。”爸爸赞叹不已。贞贞坐不住了,她应该是我们班女生中学习尖子,尤其是语文从不服人,她的一首《天仙子》也博得一片掌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天仙子》啼螀渲景秋溅月,风奏羌音送竹排。光阴离弦何处去?书卷外,朱户台。静容深藏弄情开。尊里碧桃春色改,乌桕过红淡淡来。曲中搬弄珠花落。湿枕味,腰间裁。香尘晚径庭芳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来,”戴俊臣不甘示弱:“我的词牌是《青玉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昨夜短风朱墨泣。更寒得,新人衣。螺髻只系塞外路。怕酒乱弦,月圆羞见。瘦树无春夏。白鸟束羽衔春赴。快风严面百芳屠。今誓妄许乘不度。盲雪茫茫,三十年路。归期问何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哇!不愧是秋老师教出来的。”戈瑶很是羡慕,张释用眼一撇说:“服了吧?”戈瑶没搭理他,却看了我一眼,“那我就跟学长学姐请教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双双燕》岁过月杪,辜昃影重山。两行白鹭,剪断十里青烟。纸鸢云中相告,仕途路年方去长。半尺袯襫灯下,一卷新语相还。曼曲,金笛玉琯,登红圈锦,鸳鸯两盼。儿女还顾,霡霂做针线,牵住青丝千万。怎奈碧水金波,漫乡音,醨酒良言。偷看石楼油火,恰似初生孤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戈瑶的吟诗声音清爽的让在坐的听众鸦雀无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看得出小师妹是个大家闺秀,”张释这张爱嘲弄人的嘴让我很看不惯。“你来!”我有点气不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来就我来,”张释也站起来,两手叉腰,竟然不看稿,默诵起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蝶恋花》愁去青云换银杵,漫漫曼辞,总绕心头树。钱塘车前离人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昌谷堂下伴蜡梅。古韵峥嵘画鹧鸪,半吊黄钱,送暖将军泪。如月短命凤菲舞,一夜一觉又一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好!”妈妈给了个赞。“还有谁”妈妈问。</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我和苏美不约而同。我示意她先来,她也没推托,张口就来:《雨霖铃》风里迟暮。半履征程,草芥愁苦。六朝人间黼黻,只思量,生处浮屠。泅渡一挥百年,指间春山富。风尘样、胡曲燕殇,映带凌波轻落。新人复往辞旧路。怎奈何、梦里设埋伏。踏巫山三千荆枝,白布衣、青碧泬湖。案前夷狄,八尺长刀断金山阙。似还怕、朱蓝空荡,山河系鞲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她居然能写出这么长的诗篇,连予辉都有些嫉妒,我也就只有张口结舌的份了。武大郎服毒早晚都是个死,我算是逃不掉了,“那我就不客气了。”我给自己壮胆打气:《念奴娇 赤壁怀古》日转星移,是情处,英雄弹缨垂绿。别雀还雨,白相苦、蒲圻风雨伤俱。帡幪江前,铁马滚翻,旌重苍穹闭。天下在心,众生愿为君故!望断彩云旧事,扯颈撘弓弦,贯金胄贾恤。杜康涂器,玉弓弯、无限岁月飞去。再入梁溪,只恐草庐先贤,狷介寡语。多少往事,执手同看朝夕。</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可是一气哈成啊,谁也没想到我作的诗如此鸿鹄之志,气贯山河。连爸妈都是一副怀疑的样子。“给我看看,”戈瑶不等我反应过来,一把抢走了手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最后在大家的邀请下,爸爸妈妈各咏颂了一首诗词,爸爸的诗牌是《摸鱼儿》:远丠梨亭沁熏黄,洑转千回又望。烰里弦声只寂寞,难唱有情漫长。开郡邦!不惧怕、铮铮铁骑挂泥香。瘦影牵荡。欂卢也知趣,尊卑擎首,只比秋秧像。菡萏落,短风伤尽愁苦,唲嚅不见鱼浪。伏案束手留光阴,褒姒谁家深藏?夜叉将!算成败、再见莫非大王。情到深处,怒挂响铃铛。只叹佳人,又是恨一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妈妈的词牌是《春草碧》:侁侁星罗耀九州。嵚崟未画出、鸧鹒泣。披血挂颅两千里,携酒三千洒芳地。揶揄东篱翁、掺掺细。瑾瑜断臂相怜,芙蓉梦戏。一饮淳酖尽,凭晒罗涤。小楼恐怕斜照,君逝故城影离离。庭院妆糊涂,春草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顿盒子宴让大家十分尽兴,散席了,还都恋恋不舍,临行前,贞贞还问:“叔叔阿姨什么时候请我们吃海鲜啊?”众人大笑不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爸妈送同学们到了门外,只有予辉和依宁还在屋里,两个人不知是有意磨蹭,还是故意让大家都出门,反正现在就剩下他们俩了。“我走了,”依宁一边系上防寒服扣子一边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嗯。”予辉顺手把围巾递给她说:“戴好了,别着凉。”依宁冷不防给了予辉一个吻。予辉的脸“腾”的一下子飞红,依宁笑着转身出了屋,对我爸妈说:“阿姨叔叔再见。”此时,予辉还傻愣的站在屋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话分两头说,方片J去霍子谦家拜年,酒后多言,对上次被戴俊臣爸爸KO和依宁去他家提出的警告额为不满,心里更是不服,说找机会给他们点颜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霍子谦不同意方片J的报复想法,怕把事情弄得一发不可收拾,到头来两败俱伤不说,还要牵扯到长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方片J想,这是霍子谦的借口,实际就想追戈瑶才是真正目的。上次让方片J带人吓唬戈瑶,就是想来个突然出现在戈瑶面前演一出一虎斗群狼,英雄救美的大戏,谁知弄巧成拙。霍子谦心里别扭,但他明白现在还不是得罪依宁的时候,他也不敢得罪,因为他怕曾经追过依宁被拒绝的事让众人知道丢面子不说,传到戈瑶耳朵里,那就真的一点都没戏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方片J比霍子谦大三四岁,自从上完重机技校后就一直在社会上瞎混,俩人也是打架打出来的交情,要不是看在霍子谦有点势力也不会跟他鞍前马后,低三下四。见霍子谦的态度与自己的想法有分歧,也不想多说什么,心想自己的事还是自己办,反正这口气得出。于是,把最后一口酒喝完起身就走。霍子谦知道他心里不痛快,也就没有再挽留。</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方片J借着酒劲独自徘徊在戴俊臣家附近,目的很明显,是想再会会那个武术大师。不巧不成书,戴俊臣的爸爸戴清风还就让他等到了。原来,戴清风正好送串门来的同事出来,等同事开车走后,正要回家,不想与方片J打了个照面。方片J借着酒劲自以为两强相遇勇者胜,不由分说上去就是一拳,结果被戴清风一个四两拨千斤,紧接着一个扫堂腿,方片J立马倒下。方片J这是第二次领教武术大师的厉害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干脆坐在地上不起来了。戴清风看着他那诬赖的德性十分搞笑,问他服不服气,他到是挺乖,说服了。于是,戴清风把他拽起来,和风细雨地说:“跟谁啊?仇这么大?为什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方片J酒劲也过去了,脑子也清净了许多,便把心里的窝囊气一股脑全都吐了出来。戴清风听后哈哈大笑,知道他没什么文化,勉强称得上一介武夫罢了。于是就耐心给他讲,都成年人了,遇事要多动脑筋,不能光给人家当枪使。霍子谦让你冲锋陷阵,出了人命还不是你去挨枪子。依宁上你家警告你是为你好,实际也是旁敲侧击给霍子谦听。</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几句话让方片J恍然大悟,哑口无言,顿时心服口服。非要拜戴清风为师,戴清风出于社会的责任感,也是为了挽救落后青年,竟破例口头应了下来,师徒俩当即约定出了正月,每周日到水上公园教习武术。</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戴俊臣得知此事第一时间约我在外院见面,我放弃了晚上一家人码长城的乐趣,按时和他如约坐在了外院篮球场的长凳上,正对着场外大型喷泉池。</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水池象是一面镜子,圆圆的月亮映在池面。附近那圆圆的几盏路灯灯光映在水里,就象是一颗颗星星,围绕着池中的月亮。一片一片臃肿的白云缓缓地移过池面,仿佛是一群老妇,弯着背,一步一步吃力地从月亮前面走过,想把月亮遮住,月亮却透过云片的空隙影喷泉池。</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戴俊臣将他爸爸收徒的事叙述完了之后,我俩沉默静坐,双双仰望天空,感慨它不是只有严寒和寂寥,还蕴藏着无数的美丽,这种美丽来源于内心,是内心深处一股袅袅的炊烟。天空真是太美了!有许多璀璨的星星眨着眼睛,好像在炫耀自己的美丽。它们有的在说悄悄话,有的在呼呼地睡大觉,有的把眼睛睁得大大的,认真地看着地球上发生的趣事,闪闪烁烁的星星和千变万化的月亮,真是一对完美无缺的好搭档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当晚回到家,我洗漱完毕就钻进了予辉的房间,不等他问,我就一五一十全盘托出戴俊臣约我出去的前后经过。予辉听后感到很高兴,更为戴俊臣的爸爸文武双全的大智大勇而赞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一夜,我们哥俩把上高中以来所遇到和经过的事前前后后总结分析了一边,越说越兴奋,特别是谈论到依宁,予辉的神情表现得从来没有过的激动。以至根本就没有我说话的余地,正好,我就当做催眠曲,迷迷糊糊躺在他的床上睡着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大年初五,民间称之为破五。这一天老百姓都在家剁白菜包饺子,老人说这是剁小人,一般不让小孩子出去串门。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霍子谦在家闲着无事可干,起床后吃了两块蛋糕,就来到小区外附近的一家游戏厅。进了游戏厅一眼就看见四伟正聚精会神跟游戏机较劲呢,便坐在他身边,打了个招呼,开始玩起了“僵尸大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玩了一会,霍子谦递给四伟一支烟,说:“那天是你给依宁报的信?”四伟把烟卷架在耳朵根上,眼睛盯着游戏机,手没停,嘴里“啊”了一声。马上又觉得不对劲,停下游戏机,侧身看了一眼霍子谦,解释说:“我只是替人找耗子,后来听说是你的人打了高二九班的人,要知道是你的事,我才不管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嗯,你知道我和依宁的事是吧?”霍子谦阴阳怪气的腔调,让四伟出了一身冷汗。他连忙说:“听到点风声,具体什么情况不清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霍子谦哼了一声:“装傻充愣一个子不少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嘿嘿”,四伟陪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前面说过,依宁的姥爷是高干,蹲牛棚时结识了同样被劳动改造的老新华中学校长,也就是霍子谦的爷爷。两个人成了患难之交。双双平反后又都回到了各自岗位,也成了有共同语言的朋友。这样一来二去,两家走的比较近,霍子谦从初三就追依宁,起初依宁对霍子谦也有好感,把他当做哥哥,只要被谁欺负了,或有委屈了,霍子谦当仁不让就去“拔创”,反之也是一样。初中毕业前,霍子谦明目张胆在学校挑明依宁是他的女朋友,他的意思是,我霍子谦马上毕业去上高中了,我离开后,谁也别想打戈瑶的主意。这让快要上初三的依宁很难看,真是癞蛤蟆爬脚面不腻味人膈应人。尤其这事不知怎地就传到了依宁姥爷的耳朵里,老人家气的直哆嗦,随手就拨通了霍子谦爷爷家的电话,阐明观点,孩子还那么小,我们不同意!在学校造成的恶劣影响你们要负责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结果,霍子谦不但挨了一通臭骂,两家老爷子的关系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以后我们俩之间的事你最好不要参合。”霍子谦对四伟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是。”四伟应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也就是这一天,苏美为了答谢我家的宴请,约我们哥俩去看电影,并且叫上了依宁。可巧的是,在影城大厅遇见了戈瑶和天昊。戈瑶看见我的第一眼感觉很不自然,我心里也有点酸楚,各自里都明白,却也只是用微笑应付一下内心表露出来的尴尬。聪明的依宁不想看到这一幕,主动过来和他俩打过招呼,拉着予辉就去服务台买爆米花。苏美似懂非懂,借口去了洗手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其实大家见戈瑶私下与天昊出来看电影,心里就明白了七八分。我们仨愣了一会,又都想没话找话,于是出现了不合拍的异口同声“你们……”、“没想到……”、“真巧……”,然后又都回归愣神……。好在予辉买了六纸桶爆米花,说俩人拿不了,就喊我们过去,也算是解了围。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从影城出来,予辉提议找一家饭馆吃完饭再各奔东西,大家一致表决没有意见,于是向登瀛楼进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就在快要到达目的地时,看见霍子谦和四伟在马路对面的游戏厅门口跟三个同龄人打架,我和天昊拉着苏美戈瑶姐俩想走掉,而予辉在犹豫,只有依宁快速跑过马路,横挡在他们中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宁姐?”四伟虽然比依宁大,但这可是圈里的官称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霍子谦先是一愣,又怕她被误伤,就用身体挡住她,说“你别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依宁对他们俩没有理会,上前一步问那仨人:“怎么回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他说看我不顺眼,就动手了,”一个细高挑的指着霍子谦说。那两人直点头,看他们这样子也都不是打架的料。</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没伤着吧?”依宁没等他们回答接着说:“看来也没什么大碍,走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然没再说什么,走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依宁回过头来就冲四伟发火:“怎么又惹祸?幸亏是老实孩子,要是遇上横茬的,你们吃不了兜着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虽然依宁没有看霍子谦一眼,但他知道这是说给自己听得。这时,我们几个也都站在了依宁的旁边,为她的果敢行为暗暗佩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霍子谦搜索一遍我们,把找眼点落在了予辉的身上。他的眼神很凄凉,没有了往日的犀利霸道,到像是斗败了的公鸡,标着四伟膀子向自己家小区走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简单截说,众人吃过饭,约定几天后再相见,便各自散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再说,这天张释父亲到宋校长家拜年,谈话间,宋校长透露要解散高二九班,原因是学校要精简,老师队伍要压缩,九班的学习成绩参差不一,好坏学生要分开。在张主任看来这理由再荒谬不过了,所以当即提出反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张主任,在我的记忆里你还是第一次反对我的决定对吧?”宋校长直视着他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别担心,张释虽然成绩不如意,但放到尖子班带一带,拉一拉还是可以的吗。”停顿片刻,又说:“你的副校长问题,教委马上就要批下来了,这个时候咱们领导班子可要保持一致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张主任被上司软硬兼施的话弄得哑口无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张释这天见他父亲回家后闷闷不乐,一脸的踌躇,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又惹他不高兴了。毕竟也是个比较孝顺的孩子,不想大过年的让父亲生气,就小心翼翼主动搭讪哄他,不曾想他父亲叹息一声,然后就把学校要拆散高二九班的消息告诉了他。张释问为什么?他父亲也没有过多的解释,只是千叮万嘱不要参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整整一夜,张释转辗反侧睡不着,想不出是什么原因,于是起身提笔写了一封致学校领导的公开信,其实就是质问一个问题,要校领导给一个有说服力的理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background-color: rgb(255, 255, 255);"> </span><span style="font-size: 20px;">就在快要开学的最后一个返校日,学校宣传栏上贴着一张赫然醒目的公开信,我们这才知道将要发生的事。不只是我们九班,包括全年级都炸了锅,予辉找到依宁试图让她出出主意,想想办法,但她表示这件事情不知从何下手,学校领导层的事,作为学生无能为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一石激起千层浪,学校高层召开紧急会议,以应对接下来不可预测的躁动。同时对张主任提出严厉批评,张主任不服,当即提出质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三天之后,宋校长接到依宁表哥的电话,一场风波就这样神奇的平息了。我们都是一头雾水,不知道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三</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今年的海棠花开的早,纷飞的粉白吹洒过我家的屋顶,阳光裹在身上痒痒的感觉让人格外享受。就是这样,绚烂与清新便交织出一个童话的季节,我开始这样相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过年没出正月父亲就出门了,母亲说他去外地参加高管研讨会。但现在经常看到她一个人在房里恜恜不安,所以我觉得不太对,予辉告诉我也有同感,并讲起那次生病在医院听到的对话。这时我才突然意识到,家里出了变故。这些天我们一直躲在一起胡思乱想,猜测着这一切是否和他们口中最近常常提到的那位名叫田柔的女人有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田柔,她的年纪与母亲相仿。说起来,我们跟她其实还有过一面之缘。那时予辉和我还小,父母不放心把我们单独留在家里,只好带着我们参加酒店年度庆宴。虽然时间有些遥远,但仍然无法封存我的记忆。那天出席的不乏娉婷佳丽,田柔一个人避开周围喧哗与浮燥,来到露台,借着月光,更甚芳容。她有着修长的身材,婷婷玉立。嫶妍似妃嫱,酒红的双颊略带醉意。娩娩长发被风儿吹来送往,却不显丝毫俇攘,更露出明婧额头,似存沨沨雅乐。那双眼冷艳射骨,怀有恈恈戾气。嵁岩俊俏的小山下浮现新月对映,吐出的怅惘一烰,似有心事重重,又被北风吹散,悠扬侁侁星罗缝隙之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后来听说,她就是这样一位女子,才貌双全。来到酒店的第一个年头,便成绩斐然。一家送货公司拖欠了三年的货款,被她在三天里搞定。同一年,成功洽谈与菲律宾JAWA酒店的中菲美食周计划;第二年,组织并协助完成公司的第一家境外连锁店,效益逐年递增;第三年,被转到采购部做市场总监,并继续参与管理酒店的边缘产业;之后的几年,随着酒店事业的日趋成熟,她的职位也逐步提升到营销部经理,接了母亲的班。十年来,公司有人羡慕,有人不服,有人暗地讨好,有人背后使坏,却都没能改变或动摇她那双秋凉四溅的眼神。只是到了前年的年末,她没经过父亲同意便私自跑去日本和亭雀食品公司定下冬季的进货合约。父亲考虑到威信及当时国情的趋势,断然作废了这张合约,礼赔了令人瞠目的违约金,并通过董事会,把她调到酒店大堂当经理,半年内不许再参与业务的洽谈。六个月前,复职后的她在签定包括菲律宾JAWA酒店在内的亚洲十家酒店签定源头共享进货案后的第二天,请了一个月的假期去日本疗养。一周后,工程部、营销部、采购部、涉外经济联合部等四大主体结构部门完全瘫痪,酒店无法正常运行。而后进货案的搁浅,也在预料之中。但在随即召开的紧急股东大会上,股东以过半数的否决权否决了父亲的贷款礼赔提案,同时赞成身在日本的田柔提出的拆股礼赔提案。最终,标志着墨城餐饮业第一把交椅的国际酒店于同年圣诞节那天宣布停业。虽然检察院随后多次对田柔进行传讯,但始终没有找到确凿证据。而父亲做为公司高管决策人之一,也要承担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作为企业经济补偿金。董事会念在父母亲都是企业创始人,除规定的百分之十由公司负责之外,又拨出了百分之二的股份帮忙抵债。而剩下百分之八,在当时,即使是对于像我们那样的家庭,也只能望洋兴叹,倾尽所有也是没法偿还的。父亲没等董事会的召开便辞去了总经理的职务,离开了与他相依相伴十七年的酒店。接下来在外漂泊的父亲,通过各方途径,筹措资金。因为父母都明白,如果不能在期限内把资金凑齐,这桩官司足以会毁掉这个家,毁掉这个原本温馨的家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而这些具体的事件,当时在我和予辉的脑袋里并没有一个很清楚的概念,只是知道我们这次将踏进一片不可预见也不能回头的枳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喂?这里是方家,您找谁?”母亲听到电话铃响,拿起电话问。</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阿姨,我是依宁,方予辉在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哦,是依宁啊,他在,请稍等。”母亲把电话交到予辉手中,随后让我陪她去串几个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予辉,知道你很喜欢画画,那你喜欢与艺术有关的一切……”,依宁那头儿的声音显得很有磁性,同时也让敏感的人感到一种善意的试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是啊,你很了解我。”,予辉下意识地止住了依宁的话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那你觉得人与人之间的相遇过程究竟算不算是一件艺术品呢?”她还是继续自己的话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哦,好深奥啊。应该算吧,具有主体思维的人类眼中的一切事物都应该是存在艺术价值。”</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不太明白。”这时,依宁的语气变得细而柔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按丹尼对艺术美的价值的原话说它应该具有美与审美两重性。”予辉的回答略显认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那我艺术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予辉沉默了,脸颊逐渐泛起了红润:“嗯,在我看来,你方方面面都很有艺术性。”说完后,瞬时觉得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甜。</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他们在电话里尽情尽兴的聊着艺术,我跟着母亲穿梭在一条条整洁的街巷,出入一栋栋高楼别墅。我好奇怪,为什么每家的主人都是一个模样——开始邴邴相迎,接着矍然相向,最后怞怞分袂。母亲的脸色随着剧幕一次次重复的上演而变得更加血色全无。</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再往后的日子,虽然母亲尽力掩饰,但似乎她也明白再近乎完美的谎言,也永远都只是对现实的愚昧挑衅。母子心连,我和予辉也深深地被家庭的沕穆变化感染到头脚,那种压抑感会让你永远铭刻心里。但我们三个人似乎又都甘愿在一次次愚昧的挑衅中放弃怀疑,这时候谎言对于我们来说更近似是一种缥缈的希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和母亲回到家,她望着天花板,予辉翻阅一本画册,我扶窗视外,各有心诉忳忳。但黑寂的天空,拒绝祈求。</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一天清晨,花儿都没摸到半滴露水,就从母亲的卧室传来一阵蜂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喂,您好。哪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月儿,春生。”父亲嗓子有些沙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母亲迟疑了一下,把电话握得更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月儿,首先你放心,我没事,只是有些事情绊住了脚,不出意外周四上午就到家了。具体等我回去再和你解释。你听好,后天酒店要开企业重组有关会议,对股份份额要重新配置,我虽然辞职了,但咱们还是有分配权的。再去联系一下二亮和晨伟,让他们陪着,准时出席,应该还会有机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二亮?他自从上回那件事好像就和咱们疏远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知道你的疑虑,我肯定有我的理由,打他的手机,他会接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哦,但晨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呵呵,别问这么多了,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说一步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好的,知道了。酒店这些人真是让我寒心,这样重要的会议也不提前通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哎,只能说明这里面有猫腻,”父亲有些咳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怎么了?”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没事,这边的气候我不太适应,有点着风凉,你们怎样?予辉的病没再犯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母亲眼中的晶莹转动后,浟浟而下,“孩子们都没事,这件事我也是一直瞒着他们。不过你知道,这两个孩子,尤其是予辉,太聪明。他们不再问我,恐怕定是猜到了什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哎,让你为难了。房子的事找到买主了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有个陈小姐来看过房子,价格低了些,不过可以付现款。”</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如果能到五,就和她成交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好的,不多说了,你自己注意安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你也是!明天的配股,你要千万多留神田柔和那些老股东的动作。不行的话,别和他们纠缠,等我会去再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窗外的阳光在来来往往的人缝中纺出趻踔样的光线,不比早春时节的冱结冷艳。此时此刻,丝丝屡屡都蕴藏着别样温暖。母亲在客厅做着清洁,为父亲的回来做着准备。当予辉走下楼去,她忽然停下了手脚,字句只是在口中嗫嚅着。予辉没敢追诘,因为这些日子以来,母亲的心绪一直惶惶不安,只因父亲,这他是知道的。不一会儿,母亲仿佛被什么东西敲到了头,一下子回过了神。随即分别与二亮和晨伟通了电话,然后便又一头栽到了沙发上。那长沙发似乎也丧失了往日的好脾气,无论母亲怎么变换姿势,都不舒服。只有那丝丝温暖的阳光摸到她身上时,才有心情继续呼吸。</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四</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天,李天昊正在TUTU为戈瑶的生日选购礼物。正好遇见尚文浩,尚文浩说是受依宁之托来给戈瑶买礼物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天昊想问买什么礼物,却又不好开口,心里犹如揣个小老鼠七上八下来回窜。心想,依宁买的礼物档次肯定是高大上。自己本来想买一个既不奢华又有特点的纪念性礼品,但是选择半天也拿不定主意。于是,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不声不响,不闻不问陪着尚文浩看他买什么。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尚文浩直径来到羽茜国际化妆品专柜,直接点名要了一套当年国际最流行的美颜套装,不问贵贱,没用两三分钟,交钱打包转头就走。交易速度之快,连服务员都为之叹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天昊看傻了眼,跟在尚文浩身后寻思着予辉和予凡买什么礼物?琢磨着贞贞和张释能送什么礼品?还有戴俊臣和苏美,假如他们的礼物都比自己送的出彩,都能得到戈瑶的欣赏,假如,自己的礼物没有让戈瑶满意,那该怎么办?岂不丢人现眼……想着想着竟跟随尚文浩出了TUTU大转门,忘记了买礼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天昊多疑了,多虑了,多想了。其实别人都没有争风争先的念头,不过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生日聚会罢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次日, 在紫金山路的尽头有一家很出名的咖啡馆,那儿也是父母亲第一次约会的地方。可能是来的早,这儿几乎没有什么顾客。她打扮的很利索,至少比在家的这些日子精神了许多,静静地坐在一处近窗的位子,叫了杯那里最便宜的普通咖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咖啡杯呼出的热气在空中充分展现着它的妖饶,一个带着满面笑容的中年人悄悄站到了她面前。那是双大眼睛,大的不得了的眼睛,似能发出噌吰钟声,让这一张尖瘦的脸看上去略显拥挤。好在是鼻子慷慨些,为它们让出了不少位置,却又一不留神和一张棹大的双唇紧贴在一起。别看是副惹人謦咳的面孔,却有着挺拔的身材和痡峭姿态,这让多少偷笑都要止步于此。</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嫂子!等了很久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二亮!”</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就是父亲在电话中提到的“二亮”。他叫苏维亮,家里有一个姐姐,三个弟弟,所以,熟悉的人都按照排行叫他“二亮”。他和我父亲是从小长起来的铁哥们儿,后来又都在同一所大学读书。那时候,父亲读的是建筑,母亲念的是经济,“二亮”学的是法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那年,在一次全城人才交流大会上他们又都被招聘到餐饮公司。两年后,父亲由公司办公室主任的位置平行调任酒店做总经理,每次父亲出差或是谈判,都要有专职法务工作的苏维亮陪同,打赢官司的场数先不说,单是为公司抢救下来的损失就不下八位数。但还是有人质疑“二亮”的业务能力,虽然父亲力挺,无奈几位重量级的董事从中挑剔。一封辞职信在无人问津的清晨,放到了董事长的办公桌上。就是从那时候起,不知道他是什么原因,和我家的走动也生疏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二亮,咱们有快三年没见了吧?去年你父亲过世,也没见你,有什么事能忙成这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嫂子,是二亮不懂事,让你们惦记了。”二亮的眼睛里空空的,像是近似于负累后的大清理,“对了,我有包东西,等我走了你再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母亲接过二亮递过来一个档案袋:“你和我说实话,这次酒店和其它商业公司重组的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妈妈单刀直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嫂子,我没法和你说,你就别为难我了。”他眉头紧锁,五官快挤到一起了,表情痛苦得像在胸口上中了一箭,那双空空的眼睛,一直盯着门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不行,你要和嫂子说清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唉,嫂子,东西放这儿了,你看过会明白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哎?二亮!”</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根本没等母亲缓过神儿,他就这么急匆匆地走掉了。这次的相聚短暂得令人心慌,而那档案袋更是让人匪疑。这里会是什么?是和这次企业改制有关?还是封存着他突然消失的理由?母亲回到家,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小心地把它打开,那里面是一封信和一盘录像带。紧接着,母亲把那张叠的整齐的信纸铺放在桌面上,使人豁然开朗的同时却藏着雍塞酸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春生哥、月儿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知道,我早就没资格再这样称呼你们了。自从我和田柔那次的银滩巧遇,自从她让我故意输掉官司,自从……我已经不能回头了,至少我自己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感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你们了解我,我深爱着这份工作。曾几何时,公司就是我的一切。我们过去一起畅想未来,但如今,即将随着那几张薄薄的文件付诸东流,我却没有半滴眼泪。</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还记得酒店门口的那株巴西龙骨吗?现在长的比予辉还高了吧?还记得我们以前常去的那间酒馆吗?每次都会牢骚它的名字古怪:SOROSE……从前的一切,我真的很怀念,但是,为了她,我却放弃了这一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不要问我为什么,爱情是没有原因的。我在这个世界上活了四十五年,没有一个女人对我那样好过,她那样的美丽,让我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情不自禁。可能你们会说我是个自私的人,或者是一个叛徒,没错,我并不会为自己的行为做出半句辩解,因为我确实背叛了我的职业道德,背叛了我身边的每一个人,甚至背叛了我一直引以为自豪的正义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直到她和我说出了一切,说出了全部的计划,在我明白自己只是她的一颗棋子的时候,我都还指望着可以在这场风波之后带着她远走高飞。我像是中了她淬过毒药的利箭,不能自拔。</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今天,希望我的醒悟来得还算及时,录音带里的内容是我和她最后一次谈话,我有意切中要害,足可以把她告上法庭。而我会去自首,幸好没有成家,父亲也过世了,没有什么好牵挂的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并祝一切顺利 全家幸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苏维亮</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原来是这样,这就是他忽然消失的原因。这个傻二亮被……,田柔,果然是你。”母亲虽然看到了希望,但二亮的这封信也着实让她感到了人性的可怕,那天她房间的灯很晚才熄,是为二亮的事感怀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转过一天,母亲很早就起来收拾好一切。不到八点钟,便踏上了行程。当她下了车,看到眼前这座他们风风雨雨数十载用血汗灌溉的国际酒店,不由得心生别样婟嫪。想到今天来的目的是为了索取他们曾经的心血,眼前又是一阵漫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母亲没有顾及酒店里任何人的异样眼神,只是踱着她一贯稳健的步伐,朝会议室走去。她来的早,会议室里还没有一个人,随便找了个位子做了下来。摸着这张漆黑色的长桌,仿佛又回到了当年与父亲一同并肩作战的时候。刚一愣神的功夫, 一个身影蹑手蹑脚来到了母亲的背后。这人就是父亲在电话里提到的第二个人,晨伟。他是三姑妈的表弟,我叫他小叔。虽然不怎么见面,但平时总听父母提起他的事儿。大约是他十八岁的时侯,因为参与了一起不得了的斗殴进了局子,判了七年。刚放出来没多久,就烦三姑妈托父亲找个事做,父亲是个外面儿人,怎好推辞,便给他谋了个看仓库的差事,到还尽职,不久就升了保安部的部长。偏又不巧,同样是在前年,一场不大不小的火刚好烧掉了酒店一年的订购凭据。公司要报官,又是父亲把事儿压了下来,让他自动辞去了职务。没想到,仅仅过了两个月的时间,他竟通过田柔的关系拿到区政府的调令又重新回到了酒店,而且还进了董事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哎呦,是晨伟啊,吓死人了,走路怎么也不出个声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哎,嫂子!你一向可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二亮昨天找过我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苏维亮吗?他……”很明显,晨伟的神情有些不坦然。而这种表情持续了不足两秒,他马上恢复了起初的笑容。“哦,他呀,很长时间没见了。我这不刚从洗手间出来嘛,昨儿不知道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到现在这胃口还打转。”</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母亲向来精明,学经济出身的她,眼里没揉过半粒沙子。晨伟的那驴唇不对马嘴的异常举止,让她有了戒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嫂子,这是?”他看着母亲手里的那个档案袋问。</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是二亮留下的,他说……”母亲故意放低了声音,而对面的晨伟像中了邪,一对灯笼似的圆眼死盯着那档案袋,两扇大耳使劲往前凑合。母亲更加对她的判断确信无疑,于是也沉下身子,“二亮说是什么证据,哈哈。不知道他是怎么了,竟说些怪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哦?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在晨伟瞳光四散的时候,门被推开了,随着直窜鼻腔的皮革味道,十多位衣着正经的男女陆续进屋就座。客套过后,会议正式开始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田柔被董事长点名传达区里的改制文件精神。原来,区里的几家商业公司重组为全城最大的商贸集团公司,享受国家提供的7千万无息贷款政策和1千万项目扶持资金。为此,今天只有一个议题,就是酒店与其它商业企业重组前,要清晰资产和资产评估,并拆股重新分配。虽然母亲据理力争,但很难说服已被田柔俘虏的大多数股东们,没有更好的理由驳斥这个议题。二亮的录音带里揭露田柔鬼把戏的实质性东西还没有证实,至于二亮下一步怎么诉讼法律也是他自己的盘算。所以,母亲不可以把这事抛出来,以免田柔等人做出相应对策,反到坏了二亮的计划。所以,母亲只能一一记下每个懂事的态度,并且坚持代表父亲实行法律赋予的否决权。</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会议室里的气氛紧张而又复杂,董事们表面上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官僚做派,但半数人的内心处在惶惶不可终日的犹豫之中,前怕狼后怕虎,麻杆打狼两头怕。特别是董事长那双游离的眼光,一直不敢与母亲对视。要是以前,有重大决定都是要提前征求父亲的意见,而大多数也是要看父亲的态度。可是现在,他就像是被人牵线的玩偶没有自主,只能听人摆布。母亲了解他,胆小怕事,谨小慎微,明哲保身,不懂原则。为此,母亲十分看不起他。在大家表决的刹那,母亲故意将二亮那档案袋端在胸前,站起身,藐视一圈在坐的人,转身离开了会议室。估计此时晨伟在对所有人警告,表决的事再等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些日子好坏消息连连,张释终于揭开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开除李天昊和解散高二九班的决定都是宋校长的一言堂,而制止他决定的就是依宁在教委给一把手当秘书的表哥。据说,宋校长不单是霍子谦爷爷的学生,在大学时还是霍子谦妈妈的异性闺密。所以,霍子谦想要的,他会尽心尽意去趟这个混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再说,宋校长连续做出的几个荒唐的决定在教委内部引起了一片哗然,加之,连续不断的十几封揭发他受贿的匿名信摆在了纪检委书记的办公桌上,在上级高度重视下,工作组已经介入调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不好的消息是,我们一家还是向着在父母心里预判的最坏结果发展,尽管父亲的十二分的努力,尽管母亲掌握一些证据,尽管二亮破釜沈舟,尽管也有股东为父亲抱打不平,但是,事实是父亲败了,他要为错用了人而付出沉重的代价,这第一个代价就是我们要搬家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虽然一切真相都摆在众人眼前,但利益还是让田柔和酒店的众多董事联起手来,就算是父亲凭借一些证据,也只是在警方眼里落个清白身。</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田柔是告不倒的,因为有人护着。据说她与新上任的区长关系暧昧,私下有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她出进区政府犹如脚面水平趟,就连各部门的领导见了她也要主动叫一声田总,因为她已经被区政府任命为拥有五个亿资产,集百货、服装、餐饮、农贸、食品于一体的商业集团董事长兼总经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而到最后,我家也还是要把房子卖掉才能凑够父亲在酒店执政时欠下的债务,虽然明知是被人家算计,但终究还是要忍气吞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最可怜的还是二亮,那天与母亲的一别,就到检察院控告田柔与区长狼狈为奸的那些事,但是他想的太简单,太单纯,太幼稚了,最后竟以诬陷罪反被起诉,如若罪行成立,他将在铁笼里过上十五年的寒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父亲对二亮的事一直感到有些惭愧,后来他提到过,没能去拘留所看望过他,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愧疚。他不知道是对那种被阳光遗弃的角落恐惧,还是没有自我强大的勇气。我理解父亲,也理解当时的背景,只不过,在当时大家心中,更关心或是更有兴趣关注的是田柔这个有心计的女人,所有人仅仅把她看做是一张权力的商标,时刻不忘做大而已。对此,但愿只是如云烟过眼,似风中的荑稗,洋洋洒洒过去就不要再回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就这样,就在这样的一个星期日清晨,我们一家子开始收拾东西,离开这给予我和予辉十七年香枕的房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予辉,这架飞机模型你还要不要,要的话就得找个盒子装好了,车上东西一多可就给它压坏了。还有予凡,你的这些小纸条还要不要?这里还有字……”母亲用很大声向楼下呼唤正在帮父亲搬书柜的我们。</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要,我还有用呢,那可是特殊的纪念品,”予辉朝楼上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妈妈,小纸条,您可别看啊!”我放下手中的活就飞快地跑上了楼。</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留恋?东西被搬空了,看着空空荡荡的屋子,让万千旖旎离幻都似鹧鸪画屏,冷淡的不成样子。而可以触动我心跳的,唯有那扇大窗,它联系着我似水年华的心情。遽然是临走的时候,也没有忘记在伸出头去望望那个斑红的石砖墙,望望那片充满回忆的天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将要离开了,恋恋不舍还得舍,时下,天空已然霡霂连绵,我们都没有穿雨衣,从此,被浇透的感觉不再只是予辉的专利了。经过它的冲刷,一切遗憾都随着车轮溅起的泥浆分飞到半空中,花样的姿态之外没有半滴眼泪。这辆大卡车也是奇怪的很,就算是遇到坑凹,也没有刻意绕行的意思,就这样颠簸一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车停靠在马路边上,爸爸从副驾驶座下了车,先一个人来到了新家,并轻轻推开了一扇酒红色的包漆木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予辉予凡,快来看看,这里还不错!”父亲用他唱老生的嗓音却似孩子样地唱到。我的笑容里并没有搀杂一点苦涩,只是予辉不如往日洒脱,仿佛踏进门后的每一步都似带上桎梏般艰难。</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张释的重磅炸弹一个接一个,这天,他又一次神秘兮兮的向全班传送一个特大消息,那就是我们的班主任秋老师是高一上半年就转学走了的程莹同学亲小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原来,程莹的家教很严,父母对她从小就实行私塾式教育,六岁之前就能背诵《三字经》、《女儿经》和《道德经》,小学毕业前通读了《四书五经》和《史记》、《佐传》等。初中以后就严格禁止她与男生接触,秋老师在安排座位时,也是遵循姐姐的嘱托,让程莹靠墙边独立一个人。导致她对主动谄媚和献殷勤的男生退避三舍,甚至是冷酷无情。所以,在同学们眼里,她就是少言寡语、难以接触的孤僻性格,虽然,她骨子里有着天真活泼的细胞。</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她的父母既想把她打造成大家闺秀,又想让她以后成为知识渊博的国际型女强人,所以,就早早给她规划出了人生发展轨迹。全家不惜放弃安逸舒适的生活,不惜重金,夫妻俩停薪留职也要一起伴随女儿去澳大利亚上学。 即使她并不想出国,但终归拗不过父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把几次主动接触程莹的情景联系在一起,不禁自嘲自己愚蠢的智商。但是,我的第六感觉始终是,她对我并没有反感,些许还有些牵挂……不然的话,我在给戈瑶回信时也不可能编出心中那个很好的女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直觉让我有了收货。这天,秋老师让我下课去她办公室一趟,我心里嘀咕:最近上课没有迟到早退,没有不遵守课堂纪律,没有不完成作业,没有小考、测验不及格啊,忽然找我是什么意思?不管怎么胡思乱想,也得硬着头皮去办公室。让我意想不到的是,秋老师见我来,十分平静的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信递给我,并小声叮嘱我说回家再看,不要跟其他同学讲。我点头应许,便接过信,从信封上看是来自澳大利亚,标明“方予凡亲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一路不知是兴奋,还是迷茫,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拆开信封,而令我惊讶的是,这封信的结尾的署名竟然是程莹。信上没提及现状半个字,只是寒喧高一那半年的一些琐事,这样的通信方式着实让我摸不着头脑。我把它压在一本厚厚的字典底下,并怀着可以继续通信往来的念头给她写了回信,怎知道,这一封信寄出去,就生生地又没了音讯,像是一块百十斤重的大石头扔进了一口深不见底的老井,奇怪的很,我也是逐渐在等待中结束了对她的期盼。</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从此以后,那条拖着清白色尾巴的流星,无论是在什么样的窗前,都不再遇到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第五章</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风华正茂书生气 君子好逑顾思义</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自从那次依宁主动跟予辉通电话谈论艺术之后,他们就很少见面。以至我们搬了新家也没有兴趣和心思请大家来玩,原因是不言而喻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高二期末考试后,予辉带着综合分数第一的成绩将要步入高三。这天,秋老师让他去办公室拿暑假作业题纲发给大家,予辉来到靠在窗户旁的秋老师办公桌,不经意看了一眼对面楼教室的窗户,隐隐约约像是依宁和霍子谦双双站在窗前的身影,由于窗帘被风吹的抖动,看不清两个人是拥抱?牵手? 当即,予辉的心犹如刀绞,呆若木鸡。扪心自问:以前是不是多想了?是不是把依宁看的太完美了?是不是像有人私下传她和霍子谦有一种特殊关系?那为什么霍子谦还要没完没了追戈瑶?依宁还为什么在电话里用谈艺术的话题试探自己?那天的吻别又代表什么?予辉不敢再面向对过的窗户,他拿了题纲快步离开了办公室。</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放学铃声响过以后,予辉没有等我,一个人推着自行车出了校门,漫无边际的徘徊,好似迷失了方向,在街上迈着沉重的步伐毫无方向前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喂,”要不是戴俊臣喊他,都不知道已经来到了抗震纪念广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呃,”予辉愣了愣神,问:“你是要找予凡吧?你们俩可是打出来的交情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戴俊臣觉得好笑:“好家伙,予凡还找你呢,这不,我们俩刚分手,我这是回家。”心想今天予辉是怎么了,说话着三不着两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那你慢走,我就不送了。”予辉恍恍惚惚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戴俊臣更觉得搞笑了,便找乐道:“那你就送送我吧,”说着就“呵呵”笑着离开了予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予辉原地不动看着高耸的三面人字形的抗震塔,听父母讲过,这是为了纪念上世纪七十年代震惊世界的唐山大地震而建造的。凡是经历过那次灾难性生死时速的人,都能回味和讲述许多故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予辉对依宁的感情投入是对任何女孩子都没有过的,也是他第一次被女孩所吸引的那种冲动感觉,或许是朦胧的成熟。他抬头看着天空,那布满毛茸茸的灰黄色的浊云层,厚厚的、低低的、轻松的、片段的、流动的在空中时时作翩翩的摆舞,似乎是微笑,又似乎是微醉的神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在他的眼里,天空正孕育着暴雨的浓云,浮云欺须改变如苍狗,愁云四布像一个阴郁者那样愁眉不展。那一大片云就像是用旧了的破棉絮挂在渐渐灰暗的天空,浮云的破缝,如被拉开的帷幕,越来越大。片刻,茫茫云海又仿佛是静止的,凝固的,像万古荒原,使人产生恐怖感,像一群专事毁灭的精灵。忽然,它又以飞驰倾压的速度,使人看了就要头晕欲倒,乌云一团一团地像疯狂的狮子,大气被墨色的云笼罩着,锯齿形的闪电暴怒地割裂开乌云,在阴沉的黑暗中闪射着刺眼的光亮。一时间,满天的黑云像妖魔一般在空中奔跑,瞬间又活像一只巨大无比的乌龟,慢吞吞地向前爬行。雨前的乌云很浓,很重,没有一丝风,空气凝结了,整个天空像要塌下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予辉彻夜无眠。</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戈瑶生日的那天发生了许多事情,首先是我为予辉直面依宁,“你对予辉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毫不遮掩他们俩前一阶段的腻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挺好啊,我们一直都是好朋友,”依宁含糊其词的歉意:“是不是我哪做的不好了,让你们误会了?那我表示抱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她的心态很平静,这到让我茫然了,不知所措。我看了一眼坐在一角看书的予辉,心想,你怎么也这么心大,还不主动过来跟依宁说话。依宁看透了我的小心思,便大方地走到予辉跟前若无其事的问:“看的是什么书,这么聚精会神?”。</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啊,”予辉这才抬起头跟她打招呼,“桌上有一本《圣经》随便翻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不忍心看到他们像一对巧遇的失恋者若无其事的装腔作势,又没话找话难堪的样子,便转移了视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第二件事,我发现贞贞和张释的感情越走越近,越来越不背人了,两个人在沙发上你推我搡,又说又笑,毫无顾忌,就是给戈瑶的生日礼物盒子上签的名也是两个人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第三件事,可能是我多心了,但有些细节绝逃不出我的眼晴,我可不是没有思想的傻子。天昊带着对依宁充满了羡慕的眼神,竟然去打断依宁和予辉的聊天,虽然是凑巧调剂了有些磨磨唧唧的气氛,可是,他冒然出现在人家中间就有点不仗义了。另外,还表现在他对尚文浩的态度上,那叫一个屁颠屁颠的,我越看越别扭,李天昊啊李天昊,你怎么能把戈瑶放一边,去跟别人后面摇尾乞怜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是气不打一处来,故意找戈瑶去聊侃,拿出我看家的本领,给她讲笑话,逗得她捂着嘴笑个不停,我的意图十分明显,就是引起全屋人的注意,误解我们俩在打情骂俏,给天昊看!结果事与愿违,予辉走开了,去厨房给苏美和她妈妈帮下手,天昊却和依宁聊的起劲,连尚文浩、戴俊臣都看不惯了,成心过去跟着搅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也就是这一天,我豁然觉得什么事情都得有个开始,有个结束。即便是结果不好,那一定也是没把开头做踏实。做数学题时候就是这样,面对画布时是这样,处理感情也是如此。</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之后,大家按部就班,各自安好,不在详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时间过得飞快,还有大约多半年的时间吧,就要高考了。依照我的心愿,是想报一个比较偏的门类,比如珠宝鉴定什么的,都是很好的出路。实际是因为我和予辉的差距太大,总不能他考上重点大学,我也要冒死填上这个根本不可能实现的志愿吧?所以,我早就做了不在一起上学的打算。但也可巧,由于画家范世辉老师与我家接触愈来愈频繁的原因,让予辉对今后的专业取向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变化,本来是可以念重点的他,还是毅然决然地投靠了艺术。这下,我也是跟着又吃了回甜头,一并决定考美术学院,这样一来,难度就小多了。因为,要知道考艺术类,就算是中央美院这样全国知名的大学,数理化的分数线也是比较低的。我生平最头疼的就是算啊算的,到最后莫不是一个小数点或是什么顶不起眼的地方出了错,不管你费了多久的工夫,结果也是白搭,这根本不符合按劳分配的社会主义原则嘛。所以,免除了这一块心病,也就促使我有了和文学、地理、历史和政治课程玩命的决心。在专业方面,有范老爷子走动,指点,加上我和予辉一直没有荒废笔上功夫,也算是十拿九稳了。应该说值得庆幸吧,但唯一困扰我们方家的是,家境的每况愈下,使得我们交纳学费都成了极大的问题。美术学院每人每个学期要收上万元学费,显然还不包括平时必需的笔墨纸砚等材料费用,以及吃住等学杂费。若要只是一个孩子也就罢了,我也非跟着哥哥出来凑热闹,这就难办了。向双方老人们张口,那决不是父母的作风,他们是宁可去街上练摊,也不会让长辈们担半点儿心思的大孝子。所以,家里的亲戚善意的,就把我们家看做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那本来怀有妒嫉的,就说我们是无病呻吟,或者干脆就说是“装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回想原先是很富裕的,富裕得根本不会考虑到生活上会有什么开销上的限制。但现在就不同了,自从父亲离开了酒店,就再没找到一份像样的工作,同行业的都不愿意再请他,怕招惹是非引来姓田的不满。母亲也早与社会脱节多年,原有的经验,现在面对一系列新设备、新名词恐怕都派不上用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天,父母要回老家探望病重的亲戚。到了晚上,他们还是没有回来,只留下予辉和我在这加起来不到原来一半的房子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是栋老房子,说是过去一个有名的军伐讨好给哪个女人的别墅。近似方正的院落,区畛纵横三座楼堂。昔日的炜晔庭院,现如今已经缤纷篓筐弃砖,修长的瑾瑜白杨,也只落个结绳打孔的下场。“文革”初,为了解决大子女无房结婚和三代一室困难户的住房问题,当时的街道“革委会”将这座民国时期老别墅改造成居民住房,木架结构的楼体没动,只是把内部结构用木檩条和木板分别隔断成多家居住户型,是当时这一带唯一的一栋全木质住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家住在最左手差一楼到顶的三楼一处三室一小厅的房子,父母一间,我和予辉仍然是各自一间,分在左右。予辉那间临着厨房,是正阳的位置。我还是挑了一处有大窗的房间,可这次后了悔,因为每到半夜,倘若刮起风来,杨树枝叶就会摩唆在那将支离破碎的窗前,沙沙地作响。胆子小的是不敢出来走动的,松动的地板由于长期受潮,也会有配合风声的音色冒出来,叫得人四支麻麻的,又是痒痒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每个楼层住有三户人家,厕所也是三家共用的,碰巧这几天一楼的厕所堵了,楼上的二至四层共九户人家自然都不能用了。隔壁的楼长王奶奶给刚搬来不久的我们指点了一条明路——出了院子左手边前行一百米有一处公共厕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眼看过了晚上十点,我突然肚子又是一阵痛,这是晚上吃了住在楼下的孙婆婆送上来的酸葡萄惹的,谁叫嘴馋呢。予辉的房间亮着灯,应该又是在苦读吧。而我今天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拽他一起去公厕了,实在不好意思再麻烦他了,便撞起胆子,像烈士样地迈出了房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十月里的月光还是顶好的,映照在每一栋房子的屋沿上,确实有“桂华流瓦”的妙意。若是可以把心真正地静下来,并随着心情转个圈,使它慷慨地洒满你的全身,你会忽然发现一切的烦恼原来是美丽的恶做剧。让人很容易联想起莫扎特的《安魂曲》,让你的胸怀不得不敞开,眼睛不得不明亮。和着那优美的旋律,事情办得也爽快,怀抱着绝对不会再来一次的心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提起裤子走人,而当我从厕所的白砖墙边探出半个身子的时候,却意外地看到了一个人,不,那应该是两个人的的身影,站在街的那一头,其中一个,我再熟悉不过了,她手里拎着一个大袋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依……”,我差点儿就喊了出来,声音到了嘴边,却又吞了回去,只是因为另一个人的存在。起初凭借瘦弱的身型认为是尚文浩,但定下神来再看,那人分明是个女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她手中燃着一支香烟,面对着依宁,隔着大约有两三步的距离,不知在说些什么。停了不到一分钟,依宁点了点头,动作非常的缓慢,像是多少有些疑虑或是不情愿。随即,那人把香烟含了一会儿,呼出一烰怅惘,如是心事弥漫,又被早秋的风儿吹散,尽管婀娜地伸展着它的姿态,不久还是散落在这寂静的秋夜,被月儿映得格外奇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走到更近的地方,想看清她的脸——其实我已经可以猜到——凭借那多年难忘的姿态,是田柔?我自然对自己的这种猜测感到可笑,毕竟依宁和田柔是根本摸不到边的两个人,她们的相识会让知情的任何一个人都感到震惊和不可思议。然而,我宁愿是猜测出现了偏差,告诉自己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随着我的一步步靠近,她们的谈话也可以依稀入耳,但偏在这时候,那个酷似田柔的人上了一辆的士,一阵发动机声便消失在大道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转过身来,朝着家的反方向缓缓地走着,当时的我并不想找依宁问个明白,虽然我是一头雾水,但若真被我言中了,那后果会是怎样?胡想连篇的我,耳边再不能响起什么《安魂曲》,只是仿佛见到萨列里用过的假面道具,那样令人充满恐惧。于是,我继续挪动着小碎步,围着这片楼转悠了好几圈,而后,调整好心情,往家的方向游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小伙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着实被这突如其来的,闷声闷气的声音吓得没了魂,白毛汗忽地蹿遍了全身。并且,我一直相信,这一次的惊吓是会留下后遗症的。我也早已忘记了刚才依宁的事,向前紧捯了两步,才有勇气回头窥视。借着路灯的光亮,也只是把他的眉目看了个大概。</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是位老翁,一身似黑似蓝的棉布裤褂。看身板应该是过了花甲,背是驼的,双腿弯成弓状,有严重的风湿症状。但那张脸,若不是由于岁月的磨砾而勒出苍老的线条,还真能透出年轻时是个俊小伙。一对侠客的箭眉底下双眼深深地凹陷,松弛的眼袋显得鼻梁甚是坚立挺拔,那嘴唇若隐若现在那朵白花花的山羊胡上,而那银白色在月光下的样子将让我终身难忘。经过这短暂的直观了解,我再不敢直观他的面容,生怕在这样的一个静夜会发生什么离奇的故事,“您有事?”我斗胆问他需要什么帮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小伙子,你是刚搬来的吧?”他问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哦,是,我住……”,我不敢再往下说,这样的气氛就算是面对这样一个手无寸铁的老人,也不能丧失了警惕,“我家住那边。”我用手指了个很远又是很模糊的位置。</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他没有说话,只是冲着我摆了摆手,我理解的意思是“再见”。我向他鞠了一躬,天知道我为什么要那样做。就这样,结束了这莫名其妙的简短相逢,我再次调整了一下心情,快步回到了家。</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一进门,以为是父母回来了,因为,小厅餐桌上有几包东西,是水果的味道,我没敲门就进了予辉的房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哥,我……”,我的话就此打住,因为予辉的神情显然很糟糕,甚至,眼框里是潮湿的。从小就不知道什么叫挫折的他,是不哭的。他对着台灯发呆,显然没察觉我的到来。我看着他,也不敢出声,直到他开始自言自语,把我吓坏了。“哎,留着它,有用没用的……”,他手里握着一只多拉A梦形象的塑料娃娃。接着又说了一句:“绝对是个玩笑,天大的玩笑。”这句听的最真,因为这句的声音最大。我不能再这样沉默下去了,走过去唤他。这样的举动让他吓了一跳,抬头看着我,眼圈果然还是红红的。我一下明白是有事情发生的,而且应该还是件对他来说相当严重的事情,时间就在刚不久。“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我问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他没有马上回答我,而是一直注视着我。但我从他的眼睛里读到了一种无所适从的符号,并且能从他的眼睛中透映出我,显得那么高大。“没什么,依宁刚刚来过。”他说,他仍然是盯着我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哦,我看到桌上的东西,以为是爸妈回来了。”话是这么说出口的,可心里一直把“依宁刚刚来过”这六个字反复斟酌。那么,也就是说在我围着楼群兜圈子的时候,她上来的。而且,是被那个酷似田柔的人指引过来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嗯,刚才妈妈来过电话了,说要过几天回来。舅姥姥过世了,得忙活白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咱见过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没。小时候?有可能吧,我也忘了。”他很含糊地说,并且活动了一下身子,试图离开那张椅子,也试图离开我藏有疑问眼神。</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这时候,我非常肯定他此刻不想再与我谈论同依宁无关的一切。但我偏偏不愿意再提起依宁,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在她身上会爆出什么惊天动地的新闻,而且这种震撼,甚至会秧及到无辜的予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他走进了卫生间,后来传出一阵急促的水声。我在客厅里翻弄了一下放在桌子上用牛皮纸包裹着的东西,西柚、芒果、龙眼……这到都是予辉爱吃的,我早就看穿了依宁的心意,只是予辉不提,我也不愿意多问。我对水果自小就不感兴趣,加上榴莲的味道,强迫我马上回到自己的房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换了新的地方,虽然还是我原先的单人床,窗外的天空也是一样寂蓝,但我从打来新家睡的第一个晚上,就心神不宁,但愿只是单纯的心理作用。现在,墙上的钟针指向了24点,我还是在摸索着几个小时前看见在公厕对面依宁那一幕的背景缘由。跟依宁说话的那个女人身影真的是田柔吗?依宁来找予辉,究竟说了什么,话题和那个人有什么关系吗?自己琢磨着,心想把予辉叫起来问个清楚,借着嘴有点干,便出来倒水喝。到了客厅,发现予辉房里的灯还亮着,我推门进去,看见他趴在书桌上写东西,我想了一会儿,觉得又有了睡意,就转头回屋了。</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二</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第二天,妈妈从乡下打电话来,说又赶上一对晚辈结婚,还得继续留在那十天半个月的。他们不放心我俩独自生活,问我们需不需要她一个人先回来,我们很坚决的说“不”。十几年来,予辉和我大约已经乐于了独处的生活方式,况且父亲咳嗽的毛病还是总犯,把母亲留在那边,也是个明智的选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可能是即将为高考的总复习做准备,学校加快了讲课的速度,希望早些结课,留给大家更多的补习时间。而我,却放不下和ABC打交道,课程再紧,也舍弃不下扣人心悬的激烈场面。和我同样悠闲的恐怕全班只有苏美一人了。我和她在一次电话闲聊的时候,知道她也想报艺术类的院校。这才晓得,原来平时的她就喜欢鼓弄些传统意义上的女孩子打死也不摸的东西,比如说架子鼓。如果说这门艺术活儿无所谓男女,那至少在贞贞眼里这得算上是一件极可怕的事情。作为交换,我告诉了苏美,我和予辉的打算,她并不感到奇怪。我们两个人在彼此挖苦中,渐渐了解彼此报考艺术学院的心里。于是,少不了在这样的紧张气氛下一起去外面疯上一整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这个时候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做好了对未来的打算。天昊想考清华,在全班有这个打算的人里,我认为他的希望是最大的;戴俊臣的妈妈要送他去国外留学,等处理好毕业事宜就动身;贞贞想报考医学院;尚文浩执意去接他妈妈的餐厅,不准备再上学了;而张释听说被体育学院相中了,我和予辉说,以后兴许就是铁饼、铅球运动教练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同学之间的联系不如往日紧密了,家中也不是常有来客。平日里看到予辉读书学习的时候,我是不替自己担心的,因为考艺术类的院校,在心里是有谱的。既然如此,闲暇的工夫就多了起来。其实这种状态,说恶劣些,就是无所是事,加上家里的事非常不明朗,更使我无事适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差不多是在依宁来访那天一周后,我下决心和予辉好好谈谈,要知道我们很少在这么长的时间里都没有过几次简单的松弛,我和他开玩笑的时候,也显得那么生涩。“哥,咱俩谈谈吧。”,我的表情和语气都很拘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谈什么?你这些日子也不读书,这么有把握吗?”,予辉一边说着,一边把蘸了墨的毛笔放在笔洗里涮了个干净,又把头抬了起来,问:“为那天的事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不用分析他的心思,就凭我们是孪生兄弟,也猜到他会这么直接。于是我也不愿意兜圈子,坐到离他不远的床边,开始提出我对这些日子以来的种种疑问的追诘。但我还不想把那天晚上看到的和他说,只想知道他目前知道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依宁上回来咱家,和你说了什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说了一些令我非常吃惊的话,不知道你想不想听?”,结束了这句话,予辉把椅子挪了挪,但并没有改变距离。他这样的态度让我觉得彼此之间生疏了许多,一下子我不知道应该说“想”,还是说“不想”,或是用些别的措辞,总之这样的口气问的我很不难堪。</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嗯,那你说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她马上就要走了,要离开这个城市。”他停顿了一下,回手把桌上的一个荣誉纪念册拿了过来,继续说,“她还给了我这个。”。</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她不上学啦?要去哪里?”,我充满了困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而予辉继续他的叙述:“这上面有我的名字,是上小学时在全城中小学数学竞赛中得的,她可是第一名。”他拿起桌上的那只粉红色的塑料娃娃,交到我手上,“你看,‘田芳芳’这就是她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她不是姓依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予辉没有马上跟我解释,他每次在叙述一件蹊跷但真实的事情,就算解释再多,也没办法把我的猜疑打败,因为我总是不太相信世界上存在的巧合,当然也不相信缘分。但这一次,他没有说的太多,也没过多解释,因为他自己都觉得这是件在现实生活中不可思议的故事。面对予辉和依宁的这段缘分,我只能表示羡慕。</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既赞佩又疑忌的眼神逐渐与这间屋子弥漫的气氛溶成一个节拍。接下来,就算有再多的思疑,再多的心事儿,也没法子掩盖住这个娃娃带给我的惊喜神色。我把它交还给予辉,拍了一下他的胳膊说:“这事儿太巧了?哎呀呀,和电视剧似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可她要走了,甚至没给我一个明确的理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为什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谁知道呢,她让我把它收好,就当是她永远都在我身边一样,保护我不受伤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因为被予辉的心情感染,所以,我没有再追问下去。这个时候,除了陪他一起难过,不应该有更多的索求。予辉也没有再说什么,他想倾诉的,应该随着最后的一句就结束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们俩还要继续面对接下来半个月这样的生活,我开始觉得和予辉的这种相处是艰难的,除了物质上的依靠,在精神上我们都无法帮助彼此太多。我是封闭的,他是主动的;我是孤独的,而他是坚强的。所以,他不能了解我的故事,而我也不会为他担心太多,这样的生活,是简单的又是漫长的。那天,我没看完娱乐新闻就瞌睡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又过了些日子,出门的时候发现街头巷尾都在宣传Richard Clayderman音乐会,说是要在银河大剧院开办,那儿可是这城里最大也是最著名的剧院,由于毗临万达广场和TUTU购物,周围的景色耀眼非常,无论春夏秋冬都能收获一番美景。尤其是到了冬季,更是成为人们观看雪景的好去处。而这座剧院的历史可以上溯到民国二年,据说是出自一位西班牙的设计师的手笔,光是图纸的反复修改就花了十几个月的时间。除去功能不说,单是外观就有很强的西班牙味道。当然,这“味道”不指斗牛场上的血惺味,只是时常听予辉说:如果你够幸运,深夜到访也许就能嗅到一阵阵令人心痛的历史味道。我不解其意,只是觉得很壮观就得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总之,这音乐会的宣传功夫丝毫不让准备高考学子的心情松懈一点。你就是随手打开收音机,或是站在冷饮摊前呆上这么两分钟,就会听到谈论它的声音。Richard的钢琴曲我只是在电视里被感动过的,不知道现场的气氛会不会更好。于是我央求予辉一起去看,他答应的有些不情愿。这也难怪,换做往日,是他硬拉着我才对,毕竟这是他的最爱。依宁的事儿一定让予辉好几个晚上都没睡好,看他现在两只眼圈黑得像发了霉的糖葫芦,没有了往日的精神。不过听听这种高层次的音乐,兴许可以让他的心放开些,或者能想出一些办法。其实我没有喜欢过任何一个大红大紫的明星,因为在我心里予辉他就是,除了他,别的明星既是遥不可及的,又是装腔作势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只是想趁着父母不在家的这一阵子,和一大帮身陷苦海的孩们去凑凑热闹,这种考前的放松是有必要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音乐会的票价高的惊人,对于已经江河日下的方家,买个后排座位都要从饭钱里挤。所以,予辉建议把平时的零花钱先拿出来凑个数,不够的话再想办法,总之不能再张口找父母要了。我嘴上说好,但却又不愿意把自己难得积攒下来的那点儿钱都花在这上,偷偷地留下了几张十块的,还在上面做了个“FAN”的特殊记号,并同程莹的来信一起压在那本字典底下,这才算放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接下来的几天里,予辉依然把自己关在卧室,不晓得在做些什么。而我,除了偶尔和戴俊臣通通电话,就没有别的事情可做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那天,也就是音乐会的前一天晚上,我肚子特别饿,便毫不犹豫地从字典底下抽出了一张十元票,和予辉打了声招呼下楼去买泡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夜晚的天气很凉,人体温测顶多也就是零度上下,风也不是很给面子,呼啸着就扫过了整条空荡荡的街道。不远处是一家小商铺,专营零食的,我因为觉得那家的老板特别没有人情味,平时很少光顾。今儿是没辙了,为了肚子不再发牢骚,忍了这一回。</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登上台阶,刚好从售货窗口可以看到他那已经寸草不生的头顶。年纪还不过四十就惨成这样,看来平时的生活也不是很悠闲,总有一大摞的事儿要他忙活似的。于是我拉开小窗口,装着很有礼貌问道:“老板,有没有营多啊?来两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这时的他,坐在一张藤条椅子上正聚精会神看着电视,那张椅子垫了很厚的毡垫儿,但在这样的季节,也是显得特别单薄。听到我的声音,他并没有马上答应,是因为电视里正在直播国际足球比赛,他要看完“小毛驴”奥尔特加罚这脚任意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顷刻间没了和他客气的心情,就是和他的这种态度过不去,偏不让他舒服,顾客是上帝他不知道啊?于是我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这次的语调有些不耐烦。他还是没理我,眼睛一直盯着那九寸的黑白电视机,一只手还在桌子上摸索着什么,估计是靠窗户桌子上晾着开水的茶缸,吐出的热气盘旋在我俩之间。我伸手把茶缸往旁边挪了挪,以为他摸不到的话就会回头找,这样就能看到我了。谁想他一手就摸到了茶缸里,一下子烫得他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茶缸也打翻了。我赶忙躲开迎面飞来的茶水,一个不留神,从台阶上跌了下来,摔了个人仰马翻。虽然台阶不算高,但冷不丁地来这么一下,谁也受不了,便失声叫出声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呦!没事吧小伙子?”他站起来朝外看着狼狈不堪的我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的神经在被疼痛控制的时候,还是能从窗里面传出来的问候中听到他的歉意。“小伙子”?这是第二个人这样称呼我,心情忽然好了许多,但我显然没有了回答他的心情,也不想说些什么,随口说了声“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他随即拉开了挡在储物柜前的灰布帘子,从最顶端的一层拿出了两袋泡面。我这时候还在地上不想马上起来,心想真是倒霉啊,被自己给捉弄了,唉,也不好怨别人。他把两袋泡面放到窗台上,对我用了比印象中和蔼得不能再和蔼的口气:“没有营多了,只有康师傅。”随后又在那张椅子上坐了下来,紧盯着电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而这时,任意球球已经踢完了,连慢动作回放也过去了好半天,只是当他看到两队的比分变成了二比一,笑着自言自语地念叨,“你这臭老头儿,算的一点儿都不准!嘿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见他还没重视我,就从地上爬了起来,把兜里揣着的十块钱掏出来伸手放到了售货窗口里面的桌子上,说:“给你钱,老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不要了,刚才差点儿让你受伤,就当是赔偿啦!”他把钱拽了出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那怎么行?还是给你吧。”我把钱抓起来又递到窗户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你这傻小子!贪了便宜哪有不偷着乐的?碰到了打赌的,我就来精神,赢了更是比什么都高兴,说不定还是你给我带来的好运气呢,哈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好运气?我哪有什么好运气?但他说不要钱,还是很感激他的,就像他说的,我是在偷笑,正好手头上不富裕,这十块钱多少也能解燃眉之急。我没有再客气,把钱放回口袋之后,倒觉得这个脑壳秃秃的老板不是那么让人讨厌了。我拿了东西,不好意思的冲他挥了挥手,顺便把窗户给拉上,一瘸一拐地往回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又是你呀,小伙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啊……”这也太巧了吧,刚有第二个叫我小伙子,这第一个叫我小伙子的人就出现了。这也是第二次碰到那个驼背的老翁,我觉得应该和他说上那么两句,于是就在这样一个月色淋漓的夜晚,我们一言一句有问有答。</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可以给你看相哦,算的不准不要钱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原来他是个算命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好啊,我正愁命苦呢。”我紧了紧腰带,心想如果说的过去,就给他块八毛的,算是刚才的帐我也没落着便宜就罢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在他嘴里,念念有词。听的不是很清楚,以为是什么咒语,致使我担心的不得了。接着他又说:“楚、俞、方、林。你应该是这四个姓中的一个。”</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真的有些惊恐万状,“楚、俞、方、林,”方?我忙向他致诘:“我姓方,你怎么知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哎呀,还是个好姓氏。雨润芳草抒盈盈,是夏天生的就更好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是!是!我是阳历八月二十三号的生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哦?这样啊,难怪我见你第一眼就觉得你不一般,原来你是‘中元’那天生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中元’?那是什么?是好……还是不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渐渐开始进入他的步调,警惕已经谈不上了,仅剩下本能的一丝怀疑。他说的什么天啊、地啊,虽不太明白,但也尽量记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你的生日是阴历七月十五,按照道经的算法,一年里分‘上元’、‘中元’、和‘下元’,分别是正月十五、七月十五和十月十五。正月十五是天官赐福,十月十五为水官解厄,而七月十五就是地官的赦罪日。《修行记》里讲,七月中元日,地官降下,定人间善恶,道士于是夜诵经,饿节囚徒亦得解脱……简单地说,‘中元’,就是鬼节。”</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啊?鬼……。”说实话,我的确是有一点害怕,毕竟是在那样的一个夜晚。我开始联想了好多恐怖的画面,眼睛瞄着他身后的一棵小树出了神。</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小伙子,不用怕成那个样子。什么事情都是有因有果,决不会无风起浪,无中生有的。这一天的生日有好也有不好,因为它还有一种解法,你想不想听?”</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当然想,只是他的举动让我嗅出寒寒的凉意,打断了我认真静心聆听的情绪——他正伸手摸我的口袋。我想,他是想要些钱吧。之所以我没有反抗,任凭他把我兜里的那十块钱拿去,不仅仅是因为我一只手被两包泡面占着,其实对于这样的“动作”我是极为厌恶的,但“付这样的钱”被我认为是情理之中的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一天也是个好日子,佛教里的盂兰盆节也在这一天,这一天出生的人必然有着两种截然不同的命运,是天堂还是地狱,就看你是如何选择,没有中间项,没有平淡的人生。”他煞有介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看来还不至于是死路一条啊,这心就放下一半了。不过还真是险呀,好像一步也不能走错的样子,我矛盾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老人家,我要走了。”我还是想从鬼怪里跳出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哦,有缘再见吧。”他没有像童话里那样捋胡子,我到是希望他那样做——那样我会对他的话会更加深信无疑,以为遇到了神仙。</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到家已经是十一点多了,我把泡面递给予辉就进屋站在床上墙角,琢磨着从那张干瘦的双唇中说出的那些话,身上裹着厚厚的棉被,汗水从胸口一直流到双脚,但是鼻尖还是能从窗户的缝隙里感觉到了阴冷的风。“没有平淡的人生?”我自言自语,仿佛冲着无边的苦海来了一个百丈跳。在思考中,我忘记了自己信奉的真理,被那一句“天堂、地狱”压得无法呼吸。直到闻见食物的香味,才强迫自己把这一段话当作是胡扯,心渐渐平静了下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予辉端了两碗泡面进来,放在写字台上,看到我这个样子,不安的问:“你怎么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把遇见算卦老头的事神乎其神的说给他听。</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迷信,都什么时代了,亏你还高中生,思想政治课白上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他这哪是劝人啊,分明是在笑话我。我最怕别人把我当做呆子,所以我就反驳他,“他都算出我姓方啦,还能是假的不成?还说了好多……天官赐福,地……什么什么……反正就是真的,你爱信不信,哼!”</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下予辉真是笑的不行了,端着一碗泡面还没来得及吃,伴着咯咯的笑声在手里乱颤。“我的亲弟弟,你可真逗,我看音乐会的票是白买了,你让他给咱算算,谁在哪能丢掉两张,咱马上去捡!哈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其实,自予辉进来,我就已经对那些话看的淡了些,只不过想让他认同我。到是予辉不停的笑,让我也清醒了不少,那个老头,还拿了我十块钱呢,想着想着,我从床上跳下地来,抢过他手中的那碗面,因为这碗里看上去汤多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他找没找你要钱啊?”他正巧问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啊?没有啊。”我怎么还能说给人家钱了呢,他不笑死我才怪呢。于是我嗯啊的应付着,突然一个不留神,手中的碗滑到地上,摔个粉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不至于吧?谈‘钱’色变啊?哈哈。”他有意笑我,其实是在安慰我,他弯下腰准备拾起地上的碎碗片,我赶忙跑出去拿扫帚和簸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哦,那就好。别说咱们家现在不如年前了,就是倒退过去,钱也不能出手得不明不白,知道节约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手里拿着扫帚,站在厨房门口,听到予辉的这席话,手心里痒痒的。窗子半掩着,挤出一阵刺骨的风,脸被抽的好疼。“嗷,知道啦!”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些话我特别开心,是因为把牛鬼蛇神想明白了?还是因为予辉的关爱?我不想弄得太明白。接下来,我们在一个碗里吃着泡面,两人的额头和鼻尖不知道碰出了多少次的欢笑,就在这样不停的碰撞中,以前的种种伤心和不愉快都仿佛随着这碗热腾腾的方便面被我俩吞到肚子里面去了,没有在乎那一根是他的,哪一根属于我。</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三</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第二天的一大早,我接到苏美的电话,迷朦之中得知她也买了票,约好晚上五点钟见面,一起去看音乐会,正合我意,我是最喜欢热闹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予辉已经早早地去附近的中山公园里念英语去了,想必是天刚亮就走的。我就一个人在房里转啊转的,说实话,我还真没有收拾屋子的习惯,以往都是母亲忙里忙外的,若不是到了逢年过节的大扫除,就连想表现一下的机会都不常有,不过现在的确不同了。想到这里,我也模仿着母亲劳动的样子在家里收拾起来。我在擦予辉房间地板时,被桌上那一对巴掌大的塑料娃娃凝住了思绪, 看着那一对玩偶,真心地替他俩祝福。这是一个多美的故事,会令所有的轻绮窒息,虽然,彼此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但这样的铺陈,应当祝福他们有个美好的结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放下拖把,静静的坐了下来,对面是一张长圆型的镜子,我仔细端详了自己,摆出各种奇怪的表情,心里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高考前的生活,很无聊。我想打开他书桌抽屉,却是锁上的。我像受了驱使,上跳下窜的找钥匙,或者撬开也可以,总之想要打开它。当时的我根本找不出一个适当的理由来解释我的动机,也没有考虑这样的行为是否恰当。上帝相信我,只是想在那里面找到些与我不同的东西,就像个孩子整天幻想着鞋盒子里面会装着什么宝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终于,在玩偶“方予辉”的身后发现了那把钥匙,我毫不犹豫地打开了抽屉。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拉开予辉的抽屉,这里面也确实不简单,从集邮册到各种式样的明信片,应有尽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就在一叠叠五颜六色的纸片底下埋藏着一个正方型的日记本,外封是一种动物的皮革,用手指在它的身体上轻轻地滑过,便断定那质感不是普通的革,是马面或是猪脚内侧的皮,因为除了质地出奇的光滑还有一种微微透明的视感。颜色更是特别,说是奶白却又有一种清澈的溪绿色,这样的装扮让整个如密室的抽屉里显得安详。我抚去它身上的纷纷扰扰,将它捧在手里,感受着它的重量。在沉醉之余,我发觉这并不是家中原先应该有的,就算是予辉的秘密,也不应当一次都没有见到过。它的历史,最多是一个年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想到这里,我便对它里面的内容充满了好奇,这一年里,不论是我们个人,还是家里,都有了巨大变化,予辉会有什么样的想法?它的态度依然坚决吗?对于依宁应当会是有不少的记载,我迫不及待把它打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三月六日 星期六 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今天是个好天气,渐渐地有了春天的感觉。一切显得都是那么的安详,我仍然遗憾地错过了与范老师送别的机会,这一次的离别,不知道何时再见。他是个游子,居无定所是他实现人生价值的方式之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个时间比较早,写的并不是我所关心的事儿,我不耐烦地十页十页的翻过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九月十五日 星期一 大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依宁,好熟悉的面孔,好熟悉的名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终于提到了,是我们与依宁第一次见面的那天,那天若不是她,恐怕非得吃了霍子谦的亏不可……对于上面记录的一词一句,我目不转睛地琢磨,脑海中幻想出当时在他眼中的场景。心砰砰地跳,踩过他思绪的脚印,我继续往更深处探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十月二日 星期二 微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今天我和弟弟去探望了天昊,戈瑶的离开让大家都觉得尴尬。我虽然希望予凡能在学习上再加把劲,不去想些无聊的事情,但是戈瑶确实是个好女孩,而且我看得出来她和予凡肯定有什么事情发生,即便他不说……而他的回答令我很失望,予凡的故事我不能了解,敞开心菲对我们俩来说真的是很难,只有凭借心灵感应,当然,如果那种东西确实存在的话。其实我更希望我们可以是朋友,就像其他兄弟那般……”</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十一月三十日 星期五 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当我睁开眼睛已经是天亮了,记得昨天我喘得很厉害,是全家一起送我来医院的。酒店好象出了什么事情,他们都好紧张,我听得很模糊,好像是提到了田柔这个名字,是在哪里听过呢?反正这两个字对我来说并不陌生。希望家里一切平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一月九日 星期一 小雪</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开始发现,很多事情你是不能过早的把它下一个定义的。尚文浩的事是这样,而对于我的感情,亦是如此。这是一种成长,还是堕落?我的理想是否就此改变方向?我好茫然,只是在这样的茫然中,只有她的身影可以让我忘却自己的疲惫……酒店的变故已经是事实了,母亲还保留着最后缥缈的希望,没有父亲的家里,十分凄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读到这里,我也是一阵心酸。那段时光是很难熬的,身边经过的一切欢声笑语仿佛都与我的生命毫无关联。真的好庆幸能重新团圆,重新见到父亲宽厚的肩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二月十七日 星期天 小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搬家了。以后就要在这样的环境生活了,我已做了最坏的打算和最积极的准备。我希望能改变这一切,那是在不久的将来,一定可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三月二十九日 星期六 小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终于读完了《双城记》,我为得西尼.卡登的爱情感动。予凡很像他,即便这里没有法国七月硝烟,但这样的放弃是值得赞美的,我欣赏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虽然听到予辉这样的说词觉得有些惭愧,我只不过是胆小懦弱,这个我自己是最清楚的,但是,还仍然忍不住在这页上多花点功夫——令我意外的夸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五月十四日 星期天 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今天听说计算名字的笔划能知道两个人的关系,我和她差了七划,是敌人啊……我手握着钢笔,写下她的名字,我想我爱上了这个女孩子。”</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就这样断断续续地翻阅着,感觉整个人都要在空气中漂浮起来,经过了予辉这一年来的点滴,也明白了我们之间的许多问题。我们虽然是双胞胎兄弟,但反而不如普通朋友亲近。我们都不了解彼此,都会对对方的世界作出想当然的判断。反到以为不闻不问就是了解的极透彻,只把兄弟挂在嘴边,却不知道这两个字真正的含义。是啊,我何尝不是凭借自以为是的“感觉”来判断予辉某时某刻心思,孪生子之间精神上的感应和依靠就这样被我们挥霍一空,除了生理和伦理规范的联系,我们互不相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开始了一波又一波的感慨,手指在页缝间穿梭,没有半刻停歇。当我看到最后一篇中记录的内容的时候,我有些坐不住了,我开始感觉到了罪恶感,我开始不愿意再看下去,因为我知道了一件我并不应该知道的事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十一月一日 星期四 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惊愕非常,只因为那个人电话里的一句话。我开始胡思乱想,我想我已经有了答案。但是,这样的结果我是不愿意面对的,我怎么能承受这样的伤害……不知道我的世界是怎么了,除了上帝没有人能把我从这牢笼里解救出来!我不想与任何人交谈,因为,已经不知道该怎样与人沟通……天呐!每过一秒就有如一次生命的颓萎……而这就是我笑容的结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的胸口只觉得一阵热浪滚来,惊恐的是他竟然说“结束”。这对于予辉来说是一个多么可怕的用词,“笑容的结束”,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那个人是谁?他和予辉说了什么,会让他如此激动?这样的话我从未在予辉嘴中听到过,一向沉稳的他怎么会这样消极,十一月一日,那天发生了什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翻过这一页,想看看他转天的心情。或许是一时的冲动呢,虽然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然而,接下来的日期就直接变成十一月七日,也就是昨天了。没有文字,一片空白。这样长的时间里,他对依宁的突然来访只字未提,为什么?想去问予辉,觉得那样不太好,毕竟我知道这件事的途径不光彩,总不能告诉他偷看了日记,之后怎样?去秋老师家?让她分析一下,弄个明白,又觉得太冒失。就这么压着,觉得心里特别闷的慌,突然想起了苏美,就把电话打了过去,约好一会儿在“大红牌”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大红牌”是路边的一架广告牌,之所以这么叫,是因为它的底色是鲜艳的国旗红。它可谓是长久不衰,“为人民服务”几个金光闪闪的大字,二三十年前就印在那里,也悬挂在人们心中,根在哪儿,心就在哪儿。它所在的路段名字叫红旗路,这条路的名称里面有什么来头尚不可知,只是这个地方对于我和苏美来说是个在路程上折衷的地点,每次我们都是在这里见面。如果顺着红旗路直直地往前走,到了尽头就能和黄家花园地段串到一起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黄家花园也是一个地名,那儿是片很大的区域,也是许多路段的交错之所。大大小小,不下十四五条蛛网穿插。这其中就包括能通向外院的广场北路,而大剧院夹在它与另一条叫做耳朵眼的小路中央。</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由于我想单独跟苏美见面,所以把时间提前了八个小时,我急忙锁上抽屉,并给予辉留了个条子,便掩门而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大约是在同时,外院的门口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一幕。</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张释约了天昊一同去新开张的大型五金交电市场买灯具,可他上次是和他爸爸一起去的,他跟我一样是个路痴,天昊只好去华新等他。结果左等不来,右等不见,过了大半个钟头,还是没有张释的影子,就向外院的方向去迎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天昊直愣愣往前走,没空欣赏十多年来让我和予辉流连忘返的婀娜风景,生怕和张释擦肩而过。渐渐地,他走到了外院的正门口,而不远处的一行幽灵般的人物却没能引起他的注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小子,还认识老子吗?”天昊被这突然的一问,心里一激灵,定神一看是霍子谦,他身后有七八个跟班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嗯,学长。”天昊不知所措,想躲已经来不及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霍子谦对他的人说:“这就是我的情敌。不过,”他狡猾的看了天昊一眼,故意调侃嘲弄给手下人听:“他得到的是个破烂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你!”天昊愤怒的瞪着双眼,攥起拳头,却被一干人围住动弹不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好小子,有种找予辉予凡哥俩算账去啊。”霍子谦是在有意挑唆我们同学之间的关系,“戈瑶先看上了哥哥,后又跟弟弟好上了,你从中插一腿夺人所爱,是不是有点卑鄙。”</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不是你说的那样,”天昊在争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去你妈的,”霍子谦终于吐了脏口:“他们为什么不敢和她好,因为那是我看上的人,我喜欢的人你也敢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天昊明知他在胡说八道,但这时有嘴也说不清,也不可能跟他分辨的清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天昊!”恰巧这时张释来了,他身高马大冲入人群把天昊拉了出来,冲霍子谦大声吼道:“你们想干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咸吃萝卜淡操心,要不是看在张主任的面子,我今就废了你。”</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霍子谦,你试试?”张释也不甘示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霍子谦用手指了指张释,又恨又无奈,“好,算你狠,咱们走着瞧。”然后对手下人一摆手说:“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自打霍子谦高中毕业,被第三报考志愿的物资贸易学院录取上了三本线,他就更没有上进心了。尤其是在离开新华的那天,也就是予辉在秋老师办公室看到对面窗户有他和依宁身影的那天,霍子谦找依宁来是想让她帮忙找找在教委当秘书的表哥通融通融,上个一本大学。依宁很为难,因为她清楚这不是表哥能做到的事情,任凭霍子谦拉拽她的手央求,由于劲头过大甚至把依宁都拉到了怀里。也就是这个节点,被予辉看到了,但是依宁并没有看到对面楼办公室里的予辉,以至于依宁一直也纳不过来予辉为何冷淡她的这个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在接着说霍子谦,依宁帮不上忙也没辙了,在家里的逼压下,本不想再上学的他也只好硬着头皮去报了到。开学后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整天和同类在社会上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看客会问,他爷爷不是挺有道行的吗?听我慢慢道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宋校长被学生家长举报行贿受贿后,教委纪检委一直在调查,结果发现还牵涉到了霍子谦的爷爷。这老爷子退下来后也是没时闲,经常有人登门拜访,或者是人托人找上门,为孩子能上华新求他帮忙。于是,他就找到自己的学生宋校长,二人一拍即合,这就样,月月都有人进贡,年年都有不符合进重点学校条件的孩子以特长生待遇入学。由于特长生入学名额也不是无限制的,加之没能及时把好处费退还给人家,所以没能进来的学生家长就把宋校长给告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不,上级决定宋校长停职审查,霍子谦的爷爷虽然退休了,也没有逃脱组织的约谈和追责。以前说过霍子谦要转学的消息也不是子虚乌有,加上这次报考大学,由于老爷子已经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对孙子的事也无能为力,更没人再敢跟他共事,以免引火烧身。</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再说,天昊那天被张释解围,感激涕零,一路示好。并谦卑的让张释帮他分析戈瑶与方家哥俩是否还存有情感。张释是谁啊,他就擅长扫听和传播小道消息,而且还会加油添醋描绘的有声有色。在他嘴里基本没有好人,能看得上的人第一是他自己,第二还是他自己。但他又很聪明,贬低和编排人注意分寸,不会舌头底下压死人,会给你一条生路。好听点说,就是他说话比较婉转,能推能拉,自己总会保留一个回旋余地。不过,他这种油头滑脑、滑舌的人,有时真会把小心眼的人坑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戈瑶嘛,比较单纯,她可不是方家兄弟的对手,尤其是予辉。”张释拿出军师的派头边走边说,“这两年来,我能看的出,只要他们哥俩其中一个主动出击,这傻丫头就是走到天边也都要跑回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就是这句话让天昊恨透了我们哥俩,为了不失掉戈瑶,他暗自下决心和我们不再走的那么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和苏美都很准时到达约定地点,她问我有什么要说的事这么急?我很神秘的和她讲了予辉日记的内容,并让她帮我猜测给予辉打电话的人可能是谁。不曾想,她听后嘲笑我神兮兮的样子纯属大惊下怪。但看到我一本正经的若有所思,就不好再继续讽刺我了,还正儿八经地建议我应该去寻找答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和苏美边聊边走,磨蹭着时间,随便买了些零食和两瓶矿泉水就来到了大剧院。来的太早了,剧院空荡荡的,找好座位,把零食都交给苏美,我就去了洗手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俗话说得好,不巧不成书。进了洗手间正碰见天昊,我俩先是彼此一愣,后又同时发声:“来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原来,他陪张释买完灯具就分手了,直接来到大剧院等戈瑶。起先苏美和戈瑶姐俩是要一起来的,就是因为我要苏美提前约会,所以姐俩在家说好各自行动。天昊来早了,没想到我也来早了,于是我们俩出了洗手间就在剧院休息大厅坐了下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没和戈瑶一起来?”我找话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她说跟她姐姐一起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笑了,“苏美已经来了,在里面坐着呢,估计这时她都快把小零食吃光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噢,你们俩一起来的?”天昊有点惊奇,“那予辉呢?”他问。</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一会来。”我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和依宁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知道他是故意这么问,便随口答:“也许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他们俩真是一对,都像个小大人似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你跟戈瑶也不错呀。”我这一句马上勾起了他的联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他好像吃了一坛子醋,酸的五官都走形了,便有意把遇见霍子谦和他说过的话如竹筒倒豆子一股脑全倒了出来。我猜到了他的意图,就是借霍子谦说的话给我听,好让我们哥俩远离戈瑶,别打扰他和戈瑶的关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最后,他不经意的说出了我要找的答案。张释的爸爸曾经给予辉打过电话,但是,天昊说张释不让告诉任何人。我明白这是我和天昊将要达成默契的交换条件,我让他放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予凡!”是予辉喊我,“你可好,留个纸条就一人走了,”他在埋怨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啊,我一人在家也没有意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我并没有说与苏美提前约会的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天昊,听贞贞说,张释今天给你解了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消息真快啊,不愧是小广播,天昊心里暗骂张释,又怕张释把霍子谦说的那些王八话跟贞贞说,贞贞再跟予辉学舌,自己这脸还怎么面对他们。</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其实张释并没有跟贞贞说那么详细,就想在贞贞面前显示自己,吹吹牛而已。此时,我也不想让大家因为戈瑶而伤了和气,也就不管予辉知道不知道,便和予辉说了谎,告诉他霍子谦胡编乱造挑唆我们大家不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予辉并非懂我和天昊心里的小九九,当然他的心思也不在这,他相信我说的,因为他对霍子谦的印象一直都不好,更何况还在误解依宁和他的关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音乐会气场振奋人心,观众们几乎站满了全场时间,伴随着强烈的摇滚节奏手舞足蹈,摇头晃脑,呐喊助威,此起彼伏,大家忘记了烦恼、忧愁、妒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散场了,分手了,我和予辉拥挤在回家的公交车上,在车厢里,我的脉搏随着车子的颠簸而起伏,仿佛还置身于无比震撼的现场。在我身边穿梭过往的乘客的眼神,让我觉得自己似乎是个火星人,因为我探测到了予辉秘密日记里那个打电话的神秘人物及其险恶用心。我深知予辉心里装着很多事情,他从来不跟我诉说,也许认为就是跟我说了也没有用,因为他弟弟予凡从小就是一个不爱动脑子的“无地悠”。但是,哥哥啊,你想错了,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父母,也只有我最担心你,疼爱你。</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爸妈可回来了,带来很多土特产,同时也带来了振奋人心的好消息。二亮的检举信受到了中纪委的高度重视,责成省纪委调查,一竿子插到底,只要证据确凿,实事求是,无论牵扯到谁,一律问责,该处分的处分,该法办的法办。</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爸爸提议我们一家去楼下的小土豆餐厅搓一顿,我和予辉当然举双手赞成,这半个多月除了在外吃板面、拉面,就是在家吃泡面,肚子里早就缺油水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饭桌上,妈妈畅想着酒店的未来,而爸爸却不以为然,他说既然离开了酒店就不打算再回去了,寒心了。最近有位报社的朋友被提升了总编,想聘请他以特约记者的身份,做中国饮食文化方面的栏目主持人,所以爸爸有意去接这个自由撰稿人的活。妈妈也没有反对,只是担心爬格子的活费脑子伤身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和予辉写的稿子能在报纸上发表吗?”我到是觉得有利可图,就问爸爸。</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当然可以,只要有水平,编辑部审核通过就没问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得,看来还走不了后门,我和予辉相对着挤挤眼,吐了吐舌头。</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你还别说,一个月后,我和予辉试着每人写了两首诗词,让爸爸帮忙递送到报社编辑部,竟审核通过并发表在副刊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予辉写的第一首词牌是《石州慢》(拙对蔡伯坚《石州慢》京洛三年)昭王沽吊,赤炼炉台,皫柔锦缎。几日悱恻柔肠,雪里闲画葫芦。金碧鬴扆,难映旧人欢愉,醽醁总尝醨酒味。风刀破厚甲,臲卼小襟衣。断鸢。山河葳蕤还在,伊人无去来回。一笔烟云,勾勒铜槊铁枪。阵前金鼓,三千狼虎将士,气吞十万里山河。朱台尘灰满,凯旋何处归?</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第二首词牌是《天仙子》(拙对张先《天仙子》《水调》数声持酒听)杏花昔年应开早,帘外萦素便娟绕。人到伤处废良景。满月到,盏著少,弹破琵琶断鹊桥。蝜蝂怐愗笑天老,珠翠三千愁苦消。流苏飞火欃枪扫。东京照,麓水高,桅杆轻错影儿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写的第一首词牌是《生查子 晚生》(拙对朱淑真《生查子 元夕》去年元夜时)晚生牟月时,嵁岩生淑红。此物犹可笑,泛舟画珠容。霡霂琵琶洞,砊礚裂瑶琼。白眼浮屠马,故国遗梦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第二首词牌是《望海潮》(拙对邓千江《望海潮》云雷天堑)帐前血饮,断发劈冠,衔草轻锁扣链。灯缓路漫,砺磨栏杆,抱竹桓臂刀剑。鹡鸰战云端。落叶潇潇处,风屠龙潜。乱弹三百虬首,野寂罢苍天。漆樽、朱砂、新墨。穷伞遮晴日,钱塘花落。珠帘丝雨,柴瓷桃匣,重扳谢堂狮驼。擎宇筝声细。滉漾洞庭水,柔肠半声也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灯前只怕,停车汴梁风雨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有了第一次的喜悦就更加萌生了我和予辉写作的兴趣,我知道他在偷偷的写小说。</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四</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天夜里我起来去卫生间,见予辉的房间的门槛边有一丝光亮,我以为他要么是复习高考试题,要么就是写小说呢,我悄悄推开门探进半个头,不想吓了他一跳,赶紧把日记本掖进被窝里。我已就进来了,干脆跃上他的床,一边问他藏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一边钻他的被窝。予辉没办法,只好连声说:“嘘……小点声,别闹,爸妈听见,都这么大了还没点正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那你告诉我,你有什么秘密?”我老实了下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唉”,予辉挪了挪身子,让给我一半被子,说:“你看过我日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啊?”他怎么知道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看就看了吧,又不是别人,”他不等我回答就又接着说:“从某种意义上说,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咱俩比别人都多一条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哥,你别吓唬人,说这干嘛?”我有点发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日记本上有记号,只要有人动,就会知道,傻瓜!”他是在缓解气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哦,我以后保证不偷看了,我知道这是很不道德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说啦没事的,你我就是一个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那好,你告诉我,日记里张主任给你打电话后,你为什么那么悲观?他到底跟你说了什么?”我有点得寸进尺,但我确实想揭开这个藏在心里的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什么张主任?”予辉一愣:“日记里没有这段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他给你打过没打过电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打过,但日记里打电话的人不是他,”他笑的很认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那是谁?”我步步紧逼。</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你呀,小聪明,”他把日记本从被窝里拿出来向我摇晃了下说:“我跟你说吧,是依宁的表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啊?差胡了。我心里暗骂自己向来做事都是毛毛躁躁不稳重,好在予辉从来不跟我计较。这时的我乖巧地像个懒猫,静静地等待予辉给我讲述他的心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那天,依宁来我家,也是我们搬来后第一次来我家,她问过秋老师才知道我们住的大概方位。也正好让我发现,至于那个像极了的田柔,又是因为我粗心大意看错人了,原来是依宁向一位等出租车的妇女问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依宁找到我家的目的就是想再好好看看予辉,因为有一肚子话要当面说。半年多了,她不知道予辉为什么对她冷淡,大家见面时为啥有意回避。现在自己要离开这座城市了,以后,也许就没有见面的机会了,但是,当见到予辉时,千言万语变成了几句再简单不过的问候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最近你还好吧?”、“听说你准备报考美术学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当她看到写字台上的多拉A梦娃娃身上刻写着“田芳芳”,不由得睁大眼睛,把半握着的双手放到了嘴边,那诧异的表情足足停顿了10秒。</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娃娃怎么会在你这?以前在你家怎没见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噢,以前我一直放在柜子里,”接着予辉不好意思的说出这个娃娃来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依宁听后“扑哧”笑了起来,“错拿了别人的娃娃也不还给人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嗯?”予辉那次得了这个数学比赛第二名,错拿了奖品塑料娃娃近十年了,从来也没想过还回去,至于奖品上写谁的名字对他来说无所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到是有一个‘方予辉’娃娃,也没打算还回去。”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娃娃“是这个吗?”她调皮的看着予辉说:“其实我早就知道你,霍子谦以前总是上我家来玩,也看见过你的娃娃,所以他早就知道你的名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怪不得我第一次见到霍子谦时,他就提到过方予辉的名字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原来如此,予辉这才恍然大悟,依宁就是那个获得第一名的“田芳芳”。那她现在怎么叫依宁不叫田芳芳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别急,缘由还得听予辉慢慢道来,依宁的父亲是满族人,清朝末期,父亲的爷爷曾在山西右玉县境的杀虎口做镇守武官,要是按清朝八旗子弟排位,应该是正红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解放战争时期,依宁的爷爷和姥爷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四野战军的同班战友。后来又一同随部队在改编的公安南下工作队中担任正负股长,主要任务是到江西武昌剿匪。在一次捉拿匪首“熊和尚”时,爷爷重伤,是姥爷把他给背下山的。至此,二人结下了生死之交,后来还成了亲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在依宁出生的第二年,她父亲在一次山洪爆发抢险时,为救百姓牺牲了,政府追认为烈士。从此,依宁跟妈妈相依为命,并随了妈妈的姓,起名田芳芳。但在亲眷和长辈的朋友圈里仍然改不了叫她起初的名字――依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看官会问,这跟拿错娃娃有什么关联吗?猜对了,还真就是有关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那次,依宁得了数学比赛第一名,和获得前六名奖的小选手并排站在主席台上,颁奖的领导并非知道奖品娃娃背后刻有比赛选手的名字,所以,按名字颁发获奖证书后,顺手在领奖桌上拿了一个塑料娃娃给了依宁,而这只娃娃的背后则刻着“方予辉”的名字。恰巧给予辉颁奖的领导照方抓药,随便抓了一个刻有“田芳芳”名字的娃娃塞给了予辉。音乐声起,锣鼓喧天,银光闪闪,皆大欢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讲的这么绕腾,看客你要是不明白,那也没办法了,谁让这阴错阳差的事情发生在有缘分的两个冤家身上了呢。要是明白了,继续往下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过些天就走了。”两个人还沉浸在回忆、激动和兴奋当中时,依宁突然冒出了今天来想要说的话。予辉下意识“啊”了一声,问:“去哪?为什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嗯,去日本。”</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留学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嗯,就算是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予辉沉思不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那好吧,我回家了,提前祝你高考成功!”依宁话音未落起身就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予辉来不及送出门,依宁已经消失在夜幕之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后来隔了几日,予辉接到一个男人的电话,也是我最关心的神秘来电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依宁的表哥。他在电话里郑重其事的跟予辉说:“你喜欢依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啊?嗯。”予辉不知所措。</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不用紧张,”对方接着说:“我常听她说你,看的出她对你极有好感。不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予辉刚有点踏实下来的心又悬了起来,不敢走半点神,认真听着对方说话。“她让我给你打电话就是因为从她嘴里说不出口,不想看到你难受的样子,怕你接受不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表哥,你说吧,我能承受。”予辉鼓足勇气说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好,这才像个男人,”对方是在鼓励予辉听下去,“她要出国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嗯,她跟我说过是去日本留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你说的是,也不全是,她主要是去治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治病?”予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吃惊的问:“她怎么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她有先天性心脏病,正因为有病才辍学一年,后来转到新华重读高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原来是这样,予辉忙问:“这病严重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个问题问的很傻,”对方不像是嘲笑,“这么说你就明白了,目前咱们国家暂时还治愈不了这种疾病,日本的医疗技术更先进些,但治愈率也不是很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予辉顿时从前心凉到了后心,他握着电话筒,却再也听不清对方说什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事情原本就是这样,予辉把前前后后的经过跟我叙述了一遍,我的心都像碎了一样,看着予辉,仿佛他一下子憔悴了很多,在我心里一直很成熟稳重的他,一下子变成了无助的孩子,不知什么时候倒在了我的怀里,我感觉他那呆滞的眼里是潮湿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此时的我没有语言互动,只有和哥哥使用的一颗心在上下跳动,像妈妈一样抚摸着他的头,像爸爸一样注视着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予辉予凡其实就是正反、左右、前后、上下交合在一起的同一个人,我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天亮了,我和予辉丝毫没有困意,但在爸妈的眼里,却是无精打采。予辉象征性的吃过早点,冲着还在吞噬别人食物的我低语:“今天能找到那个算卦的老头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那个老头来无踪去无影,难说。”我把最后一个包子塞进嘴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想想办法,无论如何我要见到他。”予辉像是乞求,又像是命令,我不好再回绝,“好吧,我努力。”于是,我们哥俩告别爸妈去学校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简单截说,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的智商偶尔还算不上最低。放学后,通过白给我泡面的那个老板,知道了他那天自言自语说的那个跟他打赌的老头就是我们要找的人。在他的指点下,我们找到了那个算卦老头。这老头一见是我,便喜笑颜开,“怎么?给我送钱来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心想,这老头算卦灵不灵搁一边,见钱眼开到是真的。唉,谁让咱是来求人的呢,不跟他计较,“老爷爷,这是我哥,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没等我说完,他就一捋胡子笑呵呵的说:“还用你介绍吗?一看就知道,你们俩就是一个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什么意思?他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我真有点腻味他,要不是为了予辉,才懒得搭理他呢。“爷爷您好!”予辉走近算卦老头很客气的打招呼。</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嗯,比你弟弟懂礼貌。”然后,他仔细端详着予辉问:“小伙子你想解什么魔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于是,予辉把依宁的病情说了一遍,问能治愈好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老头眉头一皱像是若有所思,拇指点豆似能掐会算,我心里好笑又不能砸场,偷偷看了看予辉,他到是一副上课听讲的认真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四画一个方子,八画一个依字,只要你们俩心心相印那就是个天地人和四平八稳。假如,单一一个‘方’的话,就没解了。灾星首起天枢,过了冬至,如繁花绚玮遇上冰风连绵,是个命冲。凡事不可回头看,一切旧的事物要当作过眼云烟,不可眷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的理解就是,只要予辉不放弃依宁,就能给她力量。假如依宁不管是什么理由舍弃予辉,那就要看她的造化了,是这样吗?”我迫不及待要解开这个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天机不可泄,话说的够透彻了,自己去悟吧。”我知道他是在卖关子,丢给他十块钱,拉着还在发愣的予辉走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不知予辉悟没悟出道来,反正算卦之后,他做什么事都显得那么坚定不移,说出的话也越来越铿锵有力,这到是让我最欣慰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腊月里的一天清早,天刚蒙蒙亮,但周围的一切却被满眼的积雪映成了暗银色。这天是依宁离开的日子,我们一行人去送她,这不是我第一次到飞机场,但送人是第一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机场大厅内,匆匆而过的人们,或许他们都有自己的方向,匆匆起飞,匆匆下降,匆匆忙忙带走别人的故事,留下自己的回忆。在这钢铁洪流里,上演着一次又一次的离别与重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机场,是一个有关离别和希望的地方,它充满了眼泪、悲伤和不安,是害怕离别的人最不想去的地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依宁和妈妈在她表哥的陪同下,进入了机场大厅,早已等候在那里的同学、朋友一拥而上,犹如热血沸腾的粉丝见到了心中崇拜的明星。依宁的表哥和我们大多数人都见过面的,相互点头示意。依宁微笑着,挨个给妈妈介绍。</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人们的喧哗声和行李箱拖拉的响声汇成的纷嘈杂音,吞没了所有的惆怅。贞贞的眼睛里始终噙着泪水,弄得大伙眼眶也都是湿润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张释走过去,攥着纸巾在一旁伺候着。我平静的看着这一切,在这样一个离别的时刻,不会感觉到奇怪。我担心予辉,千万别受她的影响,也弄得鼻涕眼泪的。我保持在予辉的左右,可以随时提醒和遮掩,而予辉尽可量保持一贯沉稳而又潇洒的风度,他看着大家对依宁恋恋不舍的场景,自己却不近她半步。我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示意让他走近依宁,与她说几句离别的悄悄话,可是他就像个木头戳在那里一动不动地凝望着她,任其与每个送别的男女同学和朋友告别拥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时,只见霍子谦独自从机场大厅门口风风火火赶来,两眼迅速搜索到我们这群人,便直径跑向依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你到了别忘了给我来个信,”他很坦率,没有半句寒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知道了,我真心希望你改改过去的毛病,好好的把大学上下来,”依宁还是像大人一样,带有教育的口吻叮嘱霍子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在许多人眼里,霍子谦就是个混混、渣子、痞子和不可救药的坏孩子,所以,见他来了就都躲着他,或者在一旁用厌恶的目光斜视他。而当他面对依宁时,却又能看到他温顺的一面,甚至,表露出可怜的样子。依宁主动拥抱了他一下,瞬间看到了予辉,她甩开霍子谦,跨步进前,眼圈顷刻间更加润红,好像有满腹的话不知从何说起。此时无声胜有声,我推了予辉一把,成就了他们俩在众目睽睽之下的一个深情相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不知道离别的滋味是这样凄凉,我不知道说声再见要这么坚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么感动人的情景,怎能不让苏美、贞贞、戈瑶这些女生们落泪。而张释、天昊、戴俊臣、尚文浩等人笑得又是那么的灿烂。</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一个人的离开伴随着两个人的思念,远行的游子带着牵挂。背着行囊驶向远方,离别,一个时尚的代名词,离别,一条难舍的分割线。让多少相爱的伉俪不得不把思念用无线的方式传递,也不得不面对现实成为爱情的佐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正像秋老师给我们讲她曾写过的一篇作文节选:人与人之间的相遇就像是流星,瞬间迸发出令人羡慕的火花,却注定只是匆匆而过。有些人,相识一阵子,却记在了心里的最深处,一生中都会错遇很多人和事,有些缘分注定会失去,有些缘分注定不会有好的结果,风雨漂浮,从起点到接触再见,拥有的只是一句各自安好。辗转来回,只希望彼此春风满怀,醉和吟念,天涯海角,虚寒报以微笑,时刻心心相映;只希望彼此一生安然,茫茫千里,感应挂牵,即使山高路远,也能感应相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霍子谦过来用双手同时拍了拍予辉和依宁的肩膀,然后,不忘跟依宁的妈妈和表哥很有礼貌的打了个招呼。随后,甩了一下轻逸的长发,消失在人海之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使我想起了柳永在《雨霖铃》中的诗句: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 杨柳岸、晚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后来,在我的日记本里载入了这一天的感叹、感慨、感动、感触和感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离别,携带着思念,携带着希望,携带着情感,分别时挥舞着的手是那么的美丽,分别时坠落的泪珠是那么的晶莹,也许,次次伤感的离别,也是一种独特的美。咽不尽泪痕斑,看不尽眉峰蹙,道不尽柔肠结,诉不尽离恨苦。观不尽星河转,数不尽千帆舞,叹不尽朱颜凋,悲不尽霜鬓素。觅不尽孤鸿影,寻不尽迷情渡,登不尽明月台,望不尽天涯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当然,这是后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那时,我是最有好奇心的,也是最不靠谱的,在大家都关注予辉和依宁的时候,我却东张西望,看着南来北往的旅客。这时,我发现通往二楼大厅的扶梯上,有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身影,尤其是在颈上的那条清白色短巾扮着一个身型倩俏的少女,随着电梯飘逸的缓缓而降,是程莹吗?是她,就是她,程莹…… (完)</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尾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和哥哥予辉如愿以偿考上了美术学院,他的短篇小说《深痕》也被刊登在“墨城晚报”上。而我,是他这篇小说的第一位读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忘记是怎样的一天,恍惚的他踏上了那条旧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满地的金黄,是落叶作为晚秋的礼物,不时被一缕长风卷起,挥洒空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那是深秋的风,所以狠劲的鼓作着,不能让人睁大眼睛。开始捧在他手里的用漆黑色绸缎包裹的大束百合,被迫一个个的垂下了头。作为他们相爱三周年纪念日的礼物,肖楠把它们深深的拥在怀中。贴在胸口的它们像要感动得笑出来,把不寻常的野烈暗香酝酿,谱写出韵律,泛生出幽幽短曲,化作灵魂穿进肖楠的躯干。立起的衣领总会被风吹倒在两侧,只有不停的腾出手去整理,原因是芷心喜欢他这样成熟的打扮。</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十一点钟,肖楠早到了整整一个小时,待他走到那专属于他们的贴近窗子的位子刚刚坐下,郭子腾便悉心的送来一壶肖楠最爱的蓝山,肖楠点头冲他作习惯的微笑,他们俩自上高中时就是同窗好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铜勺在骨瓷的容器里搅拌,奏出叮叮当当的好听声音,旋转出温柔的圆圈,她的脸,就和着这美妙的歌声在这咫尺方圆中若隐若现,甜蜜,比这蓝山更有味道,更亲切。微微响起的jazz让肖楠好想倒入这寂寞的调调,他趴在桌子上,把脸埋起来,不久,就沉浸在境幻之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哎~”,有人再轻柔的叫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半梦半醒的肖楠抬起眼皮,看着这个把他吵醒的女孩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先生,我可以坐下来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个故意装出很讨人喜欢口吻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打扮得十分妖艳,也可以说是很怪异的样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不好意思,我在等我的女朋友。”肖楠礼貌的拒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哦?这样啊。”她狼狈的走开了,嘴里还似乎嘟囔着什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通过窗子看到外面,一群男男女女勾肩搭背的围着她嬉笑,时不时的还往肖楠的方向指指点点,她也是做出一脸无奈的表情,说话间,五六个人追打着一溜烟的跑走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肖楠低下头看了看手表,离约会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便起身去了洗手间,要把疲惫的样子冲洗掉。面对着镜中的自己,却苦笑着:忘记清理胡须让自己看上去老了100岁,衬衣的胸口上有昨天熬夜作画时,不小心滴甩的墨迹,那颜色看上去就像是令人作呕的陈旧汗渍。但已经是没有时间回去重新整理了,环顾周围很少有人经过,便脱下了衬衣,用洗手液揉搓着,盼望可以崭新如初。肖楠赤裸着上身,卖力的和那块污渍战斗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爸爸,你看!”身后是一个小男孩清脆的叫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不要看,快走!”爸爸用手蒙住儿子的眼睛,身体挡在靠近肖楠和小男孩之间,迅速的走开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肖楠直起身子,透过镜子看着他们的远去,渐渐的,视线转移到了自己的胸口。那是一道深深的疤痕,有小臂的长度,也许是它吓到了刚才的小孩。肖楠摸着它,轻轻的自语:“唉!为什么他们都不喜欢你呢?”不过还是赶紧穿上了洗好的衬衣,不想再把谁吓着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胸前湿漉的肖楠坐回了原来的位子,不久,从他的眼神变化就知道,女朋友芷心应邀而来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是啊,她就坐在肖楠的对面,两个人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相望,与周围一切喧杂诀袂。</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小说《分享光明》讲述完毕,敬请关注小说《深痕》。</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