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了情—我喝了十余年水的地方(2)

梦溪Gxh

<p class="ql-block">未了情—我喝了十余年水的地方(2) 乡下的家和事 六十年代初,党组织号召年轻干部下基层锻炼,爸爸积极响应号召到农村去。1960年10月,32岁的爸爸带着全家坐着乡里派来的马车赴巨宝乡上任乡长。乡政府是一个大四合院,房子很高,起脊,木制深绿色的门窗。一面的房间有十余间,南面和北面是办公房有走廊,东面是食堂等公用场所,西面是广播站等用房。爸爸的办公室在南面那栋靠西侧的一间,大院正大门在西边。院墙外北面是一个八九十米长,二三十米宽的空地,放了一副篮球架,空地北面紧挨着贯穿东西的马路。东边是当地一户有影响力的李姓人家,三间房,后院园子很大,在园子的西北角有一座变压器,管半个村的用电。南面就是乡工作人员两栋家属房。西面有一百多米的距离是公共厕所,乡政府工作人员与家属住宅区的家属共用;再往西是农机站,放了许多农机;再往西是中心校。东南角有一口水井,井沿很宽,一尺左右;井台也挺大,大概有1m乘1m;井场有近百平方米。打水是用一个架子架一个轱辘,轱辘上绕着十余米长的绳子,绳头栓上水桶,轱辘一头有个摇把,摇着将水桶放到井下,水桶能进多半桶水,再墩一下,水桶才能满,再把装满水的桶摇上,倒到自家带来的桶中。人们都是用扁担来挑水,一次挑两桶,一般家中的水缸可以装四或六桶水。井旁有两棵大柳树,高高的,粗粗的,真是枝繁叶茂。周围的人家都用这口井的水,井旁经常是三三两两人在等打水聊天,好美的一处风景。乡政府大门南侧有五六棵几十年的垂柳,壮实的树干,显得乡政府的大院很庄重,也感觉那里的人工作很踏实。 我们家安在离乡政府南100多米的两栋坐北朝南家属房的后一栋东边三间,和乡财务助理梁叔叔家各用一间半,我家住西边,两家合用一间灶房,房门在灶房南边开门,两家的屋门朝灶房开门。梁叔家与我家一样,也是十月搬来的,孩子和我家一样多—四个,也是一个男孩三个女孩,他家小孩老大比我小一岁多,属羊。梁婶是我敬佩的一个人,心善手巧,是个内向的人,妈妈是个外向的人,但俩人相处像亲姐妹。梁婶会剪纸,不要画图,就凭一把剪子,剪出的蝴蝶、蜻蜓、小猴,大公鸡……活灵活现,剪好后,把剪的东西粘在一张白纸上,再放在带罩的煤油灯上熏,熏出的样品,黑的底,白的花鸟动物,别有洞天。梁婶要是在现在,一定是个民间艺术家。 爸爸到乡里任职,正值三年自然灾害期间,爸爸马上投入了救灾工作中。但家中不多久陷入了困境,因在县城时能按时供应当月的粮食,到了乡下因自然灾害,粮食供应不准时,也不能按量供应。家中粮食吃紧了,怎么办,又不熟悉乡亲,借也没处借。妈妈在齐齐哈尔市当过街道妇女主任,很快与乡亲们认识了。妈妈姓李,姓这个姓的人多,妈妈最先认识了本家李大哥,他家生活比较殷实,有存粮,妈妈借了几次使家中的粮食不至于断顿。我们到乡下已是初冬了,北方冬季家家储存土豆、白菜、萝卜三样菜过冬,我们家刚搬迁,没有储存很多过冬的菜。粮和菜愁坏了妈妈。妈妈买了些甜菜疙瘩,擦成丝合在玉米面中,2/3是甜菜,味道闹不咚的,第二顿就难咽了。还有一种代食品—玉米叶子和玉米瓤子。北方人家用的锅一般直径是八刃或十刃左右大,妈妈把玉米叶子或玉米瓤子放到锅中后,放大量的水和许多碱,煮好久才能把玉米叶子(瓤子)煮烂,再用搓衣板搓出浆,用布挤干,掺上一点玉米面做成饽饽,再熬点稀稀的玉米面糊糊,加上咸菜就是一顿饭。吃甜菜饽饽人浮肿,吃玉米皮(瓤)代食品,人就大便干燥,肚子涨得鼓鼓的。梁婶脸肿得像唐代仕女图上仕女的脸一样,弟弟肚子涨得嗷嗷叫。妈妈还带我们去大地捡了些冻白菜帮、萝卜樱,吃一顿冻白菜饽饽算改善生活了。开春了,有黄花菜了、有婆婆丁了、有曲麻菜了,日子好过了些。1961年雨水特别大,巨宝乡有大片的湿地(当时叫水泡子),鱼很多,妈妈经常买些,还晒干了些。那年也奇怪了,洼地长了好多好多的地皮,地皮长得和木耳差不多,黑色的,但是口感涩又硬,一咬嘎吱嘎吱的,我和妈妈、姐姐经常去采地皮用来充ji。我非崇尚爸爸,家中粮食那么窘迫,爸爸手中有“救济粮”“救急粮”,但一粒粮食都不照顾家,弟弟才三岁,吃代食品胀肚,爸爸中午在食堂吃饭时,经常从自己的嘴中“抠”出一个饽饽,带回家给弟弟吃。爸爸做的这件事,让我永远铭记公”和“私”之间要经纬分明。 在这段日子里,虽然苦,但也有快乐。常常晚上我家和梁婶家的四个大孩子围在煤油灯周围,看梁婶剪纸、熏型,梁婶剪一个,我们就用书夹好一个。“读书”,我最深刻的记忆是爸爸领着我和姐姐在煤油灯下读书的情景。当年已有电灯,但电压不稳,而且时有停电。煤油灯刚点上,电就来了;煤油灯刚吹灭,电又没了。煤油灯很漂亮,是分体,上边是一尺左右的白玻璃罩,下半部分是灯座。就是在这电灯下,煤油灯前,姐姐和我在炕中间,趴在炕上,下巴杵在放在炕沿的枕头上,听坐在炕下板凳上的爸爸给我们读书。杨沫著的《青春之歌》是1958年出版发行的,很火,爸爸也很喜欢这部小说,很难买,爸爸买到后就给我们读这本书。至今,书中的卢嘉锡、林道静、王晓燕、余永泽等人物记得牢牢的。《苦菜花》《烈火中的永生》《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等书籍都是爸爸领着我们读的。后来我和姐姐轮流读,爸爸听,不认识的字爸爸马上就教,还让我们记了些名句。爱读书、品书香是这时养成的好习惯,“读书”成了我无言的座右铭。梁叔也经常向我们小孩提问题,让我们解答。一次梁叔问:什么最宝贵?我指着梁叔手腕上的手表说:手表。我们几个小孩七嘴八舌,答得五花八门,最后梁叔告诉我们:生命最宝贵 ,还告诉我们每个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一定珍惜。后来读了《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知道这句话是书中的名言。也是这个时期爸爸教会了我剪报,留存资料。我至今保存了我的第一份入党申请书,我和爱人谈恋爱时的两地书,工作笔记本等,重要活动和会议的出席证等十几箱子的资料,爸爸的言传身教让我受益匪浅。1963年最小的妹妹出生了,家中5个小孩,7口人了,原来的房子面积小了,为照顾我家,乡里把我家房子调到乡所在地善宝(后改红旗)大队的公房,虽然也是三间房两家住,但面积要大许多,还有仓房(7-8平米左右储存东西的房子),有自己家户外的单独厕所,房子前后都有可以种菜的园子,很宽敞 。位置在乡政府北边隔一条马路,房子西侧是一条小道,隔两家邻居就是乡电话站和邮电局,放学了我和弟弟妹妹经常去邮电局玩,去电话站看大李姨和小李姨头戴耳机接转电话,“喂,你要哪里“,“文古达,文古达请接”,把红头的接线拔下,把绿头的接线插上,很好奇。搬到这个房子又遇个好邻居,和我们家住对面屋是大队电工刘叔,刘叔刘婶老实厚道,刘婶喊妈妈大姐,她们姐俩经常一起出出进进,好亲啊。通过刘婶我有了一个韩姥姥,韩姥姥是刘婶的妈妈,韩姥姥家和电话站挨着,我们下学回家,做完作业,经常去韩姥姥家玩,韩姥姥和两个未出嫁的姑娘住在一起,姑娘经常买些点心和糖果,去了韩姥姥就会给我们点心,糖果吃,我们也会帮姥姥抱柴火、扫院子、给园子浇水等家务活,韩姥姥不是亲姥姥胜似亲姥姥。爸爸上班和原来住的房子距离差不多,爸爸下班后经常和工作人员、村里乡亲们打篮球,我们在家窗前就能看见。爸爸1.8米的个子,三十四.五岁,风华正茂,是球场上的“明星”。后来奶奶来了,我们家八口人了。这时“文ge”了,爸爸挨dou,dai高帽,公房不能住了,乡所在地善宝大队第四生产队队长赵x林了解爸爸,把我们家安排到村西他弟弟赵 x荣家住。我们管赵x荣夫妇叫赵四爷赵四奶。四爷四奶家是新盖不久的三大间房子,格局也是两边各一间住房,南北两铺大炕,一铺炕可睡6、7个人,中间是灶房,四个灶台在灶房四个角垒的,很宽敞。四爷四奶的大儿子已结婚,并与四爷四奶住一块,他们家还有4个孩子,但四爷四奶还是腾出一间屋子给我们家住。我们家很感激,爸爸“jie放”后,被调到其他地方工作,我们家也搬走了,爸妈还曾几次专门去看四爷四奶。上个世纪末我调到北京后回去探亲,也专门与妈妈、弟弟、妹妹驱车去看望四爷四奶。四爷已不在了,大儿子也病故了,四奶和小儿子一家住在一起,家因小儿子身体不好 ,四爷和大儿子治病,家因病致贫,家里的电视机还是十四寸的,生活很拮据。到四奶家,快七十多岁的人了,还在侍弄园子。见到四奶比我印象中的四奶瘦了,老了。当年四奶家的房子是村里上等的,家里有炕琴、八仙桌等,是村中的富裕户。看到四奶的家境,我的心酸酸的,眼睛湿润了。又到已故了的当年生产队长的儿子赵叔家看望,赵叔家里的电视也很旧了。我赶紧把我们来的人兜中的钱全部集在一起,凑了八千多元钱,我爱人和弟弟、妹夫三人马上开车到几十里的县城,找了几处,才买到两台42英吋的电视机,连夜给四奶和赵叔家安上,我们回到家已是午夜时分了。回到家,久久不能入睡,四奶家杀年猪,让我们大人小孩吃上那香香的白肉和血肠,四奶家包饺子一定给我们家小孩老人端来一盘尝鲜……,一幕幕、一件件往事涌上心头,乡亲们的朴实真情感染我一辈子,教育我一辈子。也感到农村因病致贫的扶贫工作任务还很重。 1971年2月我高中毕业后被抽到“一da三fan”工作队,并是九个工作队中唯一的不是正式干部,而且是刚毕业的学生担任工作队副队长的,负责张地房子村的查帐工作。1971年8月24日油田来招工,18岁的我幸运地入了“豪门”,在这个国家命脉的行业,工作了44年,62岁退休。 1964年姐姐考上齐齐哈尔市的中学,离开了这里;爸爸1969年被“jie放”,结合到福山永公社ge委会,调离了这里;我们家1971年也搬到了爸爸新工作的地方-福山永公社。我们家在福山永住的房子是公社领导住在一起的一大排连体房,每家两间房,用石头砌了独立的院墙。在这里只住了两年,我只回过一次家,印象这里比巨宝公社(乡改称公社)要富裕,巨宝是盐碱地,这里土壤不含盐碱。1973年爸爸又调到了柳树公社。柳树家的房子是两家一栋,有院子和大大的种菜园子。我们家与公社书记周叔叔家是邻居,周叔叔是个雷厉风行,爽爽快快的人,爸爸和他作搭档,工作配合得很默契。他家有三个姑娘,小姑娘晶,我看见她时大概五六岁,长得像秀兰·邓波儿,漂亮,人见人爱。我也因工作忙,带男朋友回过一次,结婚回过一次,爸爸病了看望爸爸和料理爸爸后事回过一次家,每次只在家呆几天,匆匆忙忙来,又匆匆忙忙去。退休后我专门又去了一次柳树,用一天时间好好看了看这个地方,真是有山有水有树林,好美好美的一个地方。这个地方很富裕,改革开放后,还盖起了许多楼房,许多家门前停有私家轿车。我们家在乡下住过的三个地方,我虽然有两个地方没在那生活过,但是那年月,那地方,那善良朴实的乡亲,总是让我心向往,情相连。 在乡下生活了十年零十个月,难得的也是难忘的时光,这难得的经历,奠基了我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 2021年5月23日于北京来自话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