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有诗书气自华 —我的诗意大半生

上饶集中营名胜区

2月5日，母难日，退休日，人生即将开启最后的安宁怡静的阶段。近一年来，一直都有写点文字与亲朋好友倾诉的想法，可作为“新三届”大学中文系毕业生，工作四十年从事的多是公文写作，加之本人文笔一般，写不来老干部体诗歌，酝酿再三不知如何下笔。近来偶尔翻读唐诗宋词，忽然心有所悟：自己生活在这诗一般的国度，又有幸经历并见证了如诗般波澜壮阔的改革开放的伟大时代，用古今中外名诗句来概括形容自己的大半生岂不美哉。于是乎兴之所至，急就如下小文以作退休前的感悟，不是想“语不惊人死不休”，而是遵从发自内心的声音，不妥不对之处见笑见笑。

　　1962年2月5日，农历虎年正月初一，我这个平凡的生命降生在上饶市（今信州区），1962年是人口出生高峰期，时值著名的“七千人大会”在北京召开，可谓是“高天滚滚寒流急，大地微微暖气吹”。父亲是抗美援朝老战士，曾参加过残酷的上甘岭战役。因家庭出身不好，父亲一辈子谨小慎微，沉默寡言，但对党无限忠诚。母亲五十年代末毕业于上饶师范，分配在金龙岗小学（今上饶市一小）教授语文，她有一副好歌喉。我自小生活在一小美丽的校园，儿童时期在附近的市保育院就读，依稀记得母亲第一次送我上保育院自己哭闹的情景。一小内果木品种多，鸟语花香，自己和一帮教工子弟在内嬉笑玩闹，犹如在人间仙境般快乐无忧。“儿童急走追黄蝶，飞入菜花无处寻”。1966年到来了，少不更事的我们，兴奋地看大人们批斗校长和老师，听母亲高歌伟人诗词《卜算子.咏梅》，至今还在耳边回荡母亲的优美歌声“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看满校园的大字报，看大串连的小将们在学校食堂吃免费的饭菜，并趁乱偷吃鲜香的米粉肉，浑然不知这是整个国家和民族苦难的开始。1968年，我入读市一小一年级，之后不久，1971年，因母亲随军，我们迁到了与江西彭泽隔江相对的安徽宿松县境内的安徽生产建设兵团三师十团。父亲是小小的团后勤处参谋，母亲是团部小学的教师。回忆这段人生，真切地感受到是苦难少年的开始。首先，物质匮乏的体验记忆犹新。因为缺乏肉食，父母在星期天牵着我们三兄弟的小手，步行七八里路到长江边，坐渡船到彭泽县城，先吃一碗不要肉票的肉丝面，再买一斤多同样不要肉票的卤肉回家加餐。因为在兄弟中是老大，又没有妹妹，家中砍柴、担水、洗衣、做饭、种菜、养鸡鸭的活几乎全包，光扁担就挑断了几根，为什么我们的子孙身高普遍超过长辈，道理还用说吗？！物质的匮乏自不必多说，更要命的是精神的极度空虚。我自幼喜欢看书，而整个“WG”十年除了所谓政治书籍外，基本无书可读。刻骨铭心地记得，父亲会得意洋洋地带回一份只供县团级以上的《参考消息》到家里看，只有等他看完熟睡后，小心地偷过来，躲在被子里打着手电筒匆匆快速浏览，真算是找到了一扇封闭年代偷窥外部世界的窗口。1975年前后，又开始了评《红楼梦》批《水浒》的运动，家里有了简版的两本书。可怜才13岁的我，捧着厚厚的《红楼梦》，郭沫若的《甲申三百年祭》。人模狗样地阅读，被大人们笑话连连，又有谁了解小小少年心中的苦恼无奈？“心事浩茫连广宇，于无声处听惊雷”正是十年浩劫的最好注脚。

1976年3月，父亲转业安置到上饶县工作，我们全家又回到了家乡上饶，我转学至上饶市二中。说是读初二，哪有什么书可读，整天就是学工学农，参加体力劳动。同年九月，我进入了高中生活，被分配到了所谓的“红医班”，还煞有其事地到原地区医院普外科实习，学会了肌肉和静脉注射，准备高二毕业后下放农村当一名赤脚医生。同年十月，神州大地一声惊雷，党中央粉碎了“四人帮”反党集团，拨乱反正，国家又重回正轨。1978年年初的全国科技大会，标志着科学的春天来了。“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邓小平同志拍板，全国恢复了高考，我们的人生迎来了重大转折！经过半年多的刻苦攻读，受上天的眷顾，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我极其幸运地以较高分数考入了原江西大学中文系，成为“文革”后“新三届”骄傲的一份子。当年父母为我拎着旧木头箱子，送我到上饶老火车站，泪眼朦胧送儿子第一次远行。在起身远行的一刹那，想起“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的牵挂，想起“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的思念，想起“梦绕边城月，心飞故国楼”的期待。彼时彼景，没齿难忘。同年十二月，我们从收音机听到了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的消息，我们当时所不知道的，那正是华夏改革开放新纪元的开始。大学四年，我们像孩子吸吮乳汁一样，怀揣为实现中华崛起而读书的信念，抢回被“四人帮”耽误的时光，勤奋刻苦学习。学习之余，我听的最多印象最深的歌曲是《校园的早晨》《乡恋》和《大海啊故乡》。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校园生活匆匆四年， 书生意气，挥斥方遒。1982年8月，我大学毕业，分配回故乡的《赣东北报》报社，开始了奋斗的青年生活。

　　从青葱校园到社会大学，瞬间转身。在美丽的信江河畔，我先在报社三版，后在一版任编辑记者，同时担任报社团支部书记。从内心而言，我不喜欢当编辑，画版总是学不会，而我又是个年轻有激情的记者。记得1983年我随团地委举办的中学生地学夏令营采写的散记，被当时的总编辑首次在报纸上打上了“本报记者”的称号，心中着实得意了很久。青春期的我，也有思春的烦恼，“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直至“我记得那美妙的一瞬，在我的眼前出现了你”。美好的爱情将永存世间。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1985年，我调到了共青团上饶地委工作，并光荣地加入了党组织，直到2001年离开，期间长达17个年头。尽管在这个时间段自己结婚生子，也从副科级起步干到了正科级，但是这却是我最不想回望的时期。虽然工作勤奋，但“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得不到时任领导赏识是痛苦的，但也得到了后任领导大姐的关心，从一般干部先后提拔为副科级正科级干部，我个人永怀感恩之心！颇令自己得意的是1999年参加地委首次公开选拔副县级考试，报考地区文化局副局长岗位获得了笔试第三的成绩。因为缺乏演讲锻炼，面试又落到了第五。记得面试结束时背诵了一首诗，“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看到主考官愕然的面部表情，我知道大事不妙，此为笑谈。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恍然间，在共青团浪掷十七年光阴。曾以为，共青团即吾安身立命之地。2001年11月，经时任市组领导安排，我以39岁“高龄团干”转岗到刚成立不久的上饶工业园区管委会工作。时任园区领导一句“况华不是转岗安置的，而是来认真工作发挥作用的”，让我感受到无比温暖和鼓舞，唯有以出色的工作回报知遇之恩。2003年7月，承蒙党组织关心，被提拔为副县级园区党工委委员、纪委书记，至2014年底调离。回首这十余年激情燃烧的岁月，我们从2.114平方公里做起，经过三园合一，从市级干到省级最后到国家级经开区，一直名列全省园区第一方阵，甘苦寸心知！人生高光时刻是2011年8月，我作为园区排名第一的党政副职，负责国家级经济技术开发区的挂牌工作，我主持设计了沿用至今的上饶经开区LOGO。“昔日龌龊不足夸，而今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如今的经开区，到处是活跃跃的创造，到处是日新月异的进步，在领导的指挥带领下，进入全省前三甲。祝福上饶经开区，“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2015年初，我调上饶集中营名胜区工作，进入了人生工作的最后一站。贯彻习近平总书记“把红色资源利用好、把红色传统发扬好、把红色基因传承好 ”的指示精神，推进红色旅游事业，是我人生最后工作阶段的奋斗目标。七年多时间弹指一挥间，我和班子其他成员一道，共同推进了景区智慧旅游建设，初步改变了景区面貌，营造了风清气正的政治生态。同时，儿子媳妇成婚，有了两个可爱的宝贝孙子，自己也成了“老”爷爷。“茅家岭上英雄血，染遍红旗万代飘”，致力于擦亮上饶这张红色名片，我无怨无悔。茅家岭烈士有诗句云：“生前未了事，留与后人补”，此去经年，山长水阔，情怀依旧，祝福永远。我衷心祝愿我的后任在这片红色土地上干出新的更好的成绩。 记得多年前，先父曾对我说过一席话，“记得少年骑竹马，看看又是白头翁”，回想起来不禁涕泪横流，令人唏嘘不止。“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退休了，怎么过？我想，不忘初心是根本遵循，在这一前提下，我愿向天再借二十年，放飞自我，寄情于山水之中，找一壶碧水，钓几尾闲鱼，邀几个老友，喝一壶老酒，心在凡尘，神游天地，但得夕阳无限好，何须惆怅近黄昏。“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野渡无人舟自横”，“以手推松曰去”，“扣舷独啸，不知今夕何夕”，“相看两不厌，唯有敬亭山”，噫吁嚱，“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回首60年人生，感恩组织信任栽培，感恩关心我的领导的提携，感恩父母，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子欲养而亲不待从来就是为人子女者的遗憾和伤痛。感恩老师，春华秋实，师恩难忘。感恩爱人相伴同行，感恩家族中的长辈和兄弟姐妹们的关心、爱护和帮助，感恩儿孙绕膝得享天伦，感恩朋友，相遇、相识到相知，“一壶浊酒喜相逢”，感恩志同道合的同事，理解、包容和支持。

　　多年前，我大学同班同学著名书法家王维汉先生书写了一幅陆游的词《卜算子.咏梅》裱好赠于我，我非常珍惜，一直都挂在办公室墙上。最后我想抄录这首词作为小文的结尾：“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

　　搁笔。

况 华

2022年2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