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昔执行二三事

庄子

往昔执行二三事文：张永林执行工作是法院工作的重心，是人民群众的准称，只有通过执行，才能让纸上的生效法律文书变成有现实的意义，才能让法律文书中的数字变成真金白银，也才能让当事人的合法权益得以实现。而执行又是老大难问题，有种种原因让执行变得艰难，如被执行人躲猫猫，玩失踪，转移财产等，当然也有确实有困难的被执行人。在执行中，我们见识了被执行人的各种脸色，有的虚与委蛇，有的无奈叹息，有的李代桃僵，也有的支持配合。我们也有很多执行的措施和方法对付老赖，现在的执行措施，除了法律规定的拘传、拘留、查询、查封、扣押、拍卖、冻结、划拔外，还有新的方法，那就是列入失信人员名单，限制高消费，不准乘坐高铁、飞机，等等。而在三十年前，可是没有这么多措施办法的，但是，我们还是照样要去执行，而且难易皆收，大小通吃，风雨无阻，远近不惧。执行，永远在路上！这里，笔者讲讲三十年前所亲身经历的事件，有三件执行案例，申请人是同一家单位，是原瑞金县某化工机械厂，而被执行人在三个不同的地方，分别在三个不同的省份。执行都很顺利，结果也很满意，但过程不同，有刺激，有紧张，另外，还有一路风光。今天翻出这些陈年旧事，无他，以博众人一乐，止增笑耳！🈶扣押车辆被挪动，拔出手枪惊出梦！什么？法院执行人员执行时可以携带枪支？不可能吧？别急，且听我慢慢道来。还是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原瑞金县某化工机械厂因与内蒙古乌海市某机械厂加工承揽合同纠纷一案，瑞金县法院判决被告应支付货款十一万元给原告。判决生效期满后被告方未按法律文书确定的义务履行，瑞金县某化工机械厂申请强制执行。考虑被执行人在很远的内蒙古，我和杨晓东（原我院副院长）作为执行法官先做好准备，预先寄出执行通知书，差不多到执行时间便准备好相关法律文书，并申请了五四式手枪各一支，子弹若干，同时携带了公用持枪证。在一个寒冷的冬天，与申请人的委托代理人刘鹏三个人一起踏上了北上的列车。一到乌海市，我们便直奔当地各银行，查询被执行人有没有存款。显然，被执行人可能是有所准备，去银行自然是一无所获。被执行人的一位副职让司机开着一辆锃亮三菱越野车，带了点水果来到我们下榻的旅馆二楼，说是来看望我们，并且唉声叹气，说是企业这几年不景气，生意不好做，不断的向我们诉苦。此刻，我们瞧见他们厂的三菱越野车，正停在旅馆大门口，我们仨商量决定扣押他们的这部车子，于是跟这位副职讲出我们的意见，要求其司机交出车钥匙，并下楼到大门口给车子上锁、贴上封条，然后又回到楼上给对方办理扣押手续。突然，听到楼下一阵熟悉的车子发动响声，刘鹏往楼下一看，大声叫道：＂车子被人开走了！快追！＂闻声后，我心里＂格登＂一下一阵紧张：难道有人偷车？说时迟那时快，便和杨晓东拨枪便追，此刻刚好是下班高峰期，路上车多人也多，汽车跑不快，追了几分钟我们便赶上了，我和晓东一左一右，举枪对准车里的司机，喝令道：＂马上停车！＂＂否则开枪啦！＂说完后我就扣动了板机！天啊，我竟然扣动了扳机，只听＂嗞＂的一下，是枪针撞击枪膛的声音，没有听到＂碰＂的一声枪响！枪膛里没有子弹！真的是太庆幸了！原来是刚才跑步的时候，我记得只按下了手枪的保险，而没有拉动枪栓，如果拉了枪栓，子弹肯定就上膛了，当时枪对着司机的时候我一激动，竟然扣动了扳机，万幸中的万幸，子弹没有上膛，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另一边的晓东没有听到我扣动扳机的声音，车里的司机也没听到，只看到两支黑洞洞的枪口对着他，他好像很无奈的样子，把车停下，从上衣口袋里夹出一张工作证向我们一亮：警官证！他解释说，他是一名交警，看到一辆车子停在旅馆门口贴上了封条，周围又不见人，为保险起见，就把车开到交警队去更安全。看到是交警开的车，我们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随后便坐上车，一同跟到交警队看着他把车子停放好。在交警队走廊里，突然瞥见被执行人单位的那个司机在远处向那交警招手，我们也没有注意那交警没穿制服，手上还多了一把车钥匙，可我们明明记得车钥匙放在刘鹏的手提包里。我们相信车子暂扣在交警队是安全的，虽然我们原打算将扣押车临时寄放在当地法院。此时，大门口进来几个治安警察，正打听瑞金来的持枪的那两个人。嗬，消息挺灵通的，他们怎么这么快知道我们持枪了？这些人要我们上警车，要把我们带到公安局。我心里又是一下紧张：难道我们犯什么法了？仔细想想执行的全过程，应该没有违法吧？！到公安局后，警察们认真检查了我们的配枪，还查看了所对应的两份公用持枪证，没问题！这时他们才解释说为了我们的安全，枪支不要随便携带，按规定要我们把枪和证交由公安局专门人员管理，并且还给我们打了暂收条，让我们返程时再来领取。原来如此！这以后，被执行人知道我们不好惹，客气多了，邀请我们去他的大食堂用餐，吃的是比碗还大的馒头，掰开后夹点菜在里面就那样咬。我们边吃边谈执行的事，要求对方尽快按判决履行义务。第三天，在申请人作出适当的让步后，被执行人终于答应一次性付清货款，并填好转帐支票交给了我们。随后，我们便去公安局取回枪支，踏上了返程的火车，赶往下一站！（接下页） 🈴煮酒驱寒执行谈，一路风光带车还隆冬季节，北风呼啸，雪花纷飞。乌海市执行完毕后，我们马上坐火车又来到了山西省大同市执行。此时的天气又更冷了，真可谓是＂天大寒，砚冰坚＂，有零下二十度左右，可以泼水成冰了，北方的天气就有这么冷。我们穿着棉衣棉裤戴棉帽，但脸上感觉还是冷。大同市的被执行人是一家铁合金厂，前年在申请人处订购了颚板、集电环等设备，总价值十八万多元，除支付十万元后，余额以资金困难为由一直拖欠。经法院调解，被执行人应由该年3月份付清，但时隔半年多仍未付款。所以，我们今天来执行啦！一出火车站，便受到了当地法院执行庭何庭长等三人的热烈欢迎。仔细看看何庭长，一米八的高度，一百六的身材，国字脸，脸色微红，几根稀拉的胡子留在下巴，以显得他年轻的成熟。何庭长说，今天刚好是周末，工厂不上班，明天我们再去找被执行人执行。今天晚上就喝点酒，先暖暖身。于是带我们到一家较好的酒店，请我们吃当地的特色菜，有定襄蒸肉、大同兔头、羊杂割等，都是以前看都没看过的美食！主食是油泼面，就是面煮好后放入碗中，倒入本地最有特色的油泼辣子还有其他调料，再放入提前做好的花生一样大的肉块和臊子，咸香适中，肉粒的嚼劲刚刚好，吃完后再加上一碗热热的面汤，此时浑身便热气冒出来，如蒸桑拿一般，彻底拒散了寒气。对了，北方人吃饭少不了喝酒，上的酒是高度的二锅头，大概有六十多度吧，但见何庭长把酒盖拧开，拿来一个碟子，倒些酒在碟子里，用打火机点燃，再把酒瓶放上去，说这是煮酒，酒煮温后下肚才更舒服，胃更暖和，他们这里冬天都是这么吃酒。酒温好后给大家斟上，我悄悄尝了一下，啊！太辣了！简直是辣椒做的吧，真的是难以下咽。我推说不会喝酒，所以他们没有强迫我喝。会喝的，就要打通关，每个人都要轮流敬酒。等三杯酒下肚，何庭长的话匣子就打开了：＂你们这么冷的天都出来执行，真的是难能可贵。今天你们远道而来，再敬你们一杯！今天我自掏腰包，你们别跟我客气，使劲造！＂接着，他又侃侃而谈：＂我们干执行工作的，可以说是没日没夜，有道是：原告一张嘴，法官跑断腿！有些当事人心里急，这个可以理解，但是信息要准，不要老是让我们跑冤枉路。执行工作是酸甜苦辣，五味杂陈啊！我们干执行的都知道，有的被执行人难找，有的案子执行不了，还有的原告被告都跟我们吵，原告嫌我们没执行到，被告嫌我们抓了他，扣了他们的财产，有时候我觉得真象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唉，但是谁又能理解我们所付出的努力呢？当事人会理解吗？个别人认为我们搞执行是理所当然，这是我们的职责。唉，算了，不跟他们计较。我们也有很多开心的时候，那就是每当看到申请执行人拿到了该得的钱的时候，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这个时候的笑容最真实，最灿烂。我就喜欢看这种笑，所以我坚持下来搞执行。＂何庭长的话说的太有道理了，我们连连点头称是。＂知音啊！何庭长说到我们的心坎上去了。＂杨晓东端起酒杯，热情地与何庭长碰杯。晓东酒量还可以，跟他们打通关，每个人都敬了三圈。几圈下来，晓东差不多醉了，而何庭长他们几个象没事一样，接着何庭长举杯对刘鹏说：＂你放心，你们厂的案子我们明天陪你一起去执行，保证不会有地方保护主义。＂刘鹏听说后，开心地笑了，连忙又敬了何庭长他们几杯酒。第天早饭刚吃过，何庭长便驱车而至，请我们上车，直达被执行人单位大同市某铁合金厂，李厂长早早在门口等候，见我们到了，便马上迎接，与我们热情握手，好像我们不是来执行要钱，而是来帮忙送钱似的。李厂长简单介绍了一下该厂的生产经营项目，以及目前的处境，说是现在资金确实困难，拿不出来更多的钱还债，他们不仅要欠江西的，还要欠其他地方的，实在是困难，看能不能商量商量，先付几千元作为我们的差旅费弥补一下。这怎么能行呢？我们在他们厂子里转了转，工厂里确实萧条，工人也稀稀拉拉的没几个人，也没怎么生产。这咋整？我们还是叫李厂长一定要想办法筹款还清，否则就不走了。第二天，我们再去他们的宿舍区，发现竟然还有2辆车子停在院子里，一辆是日产蓝鸟，另一辆是北京吉普。我们打起了小车的主意，便叫李厂长过来，说如果没钱还债，就用车子来抵。李厂长面露难色。经过我们两天的软磨硬泡，李厂长终于松口，刘鹏飞快拍电报回家征求意见，得到的答复是：行！于是，经我们执行和解，双方达成了以一辆吉普车抵销债务的协议。第二天，我们在当地雇佣了一个司机，谈好报酬，握别何庭长一行，便开着八成新的吉普车，开开心心的走上了返回家的路。一路上，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我们这些南方人从没有看过这种风景，心里真的是美滋滋的。听说河南嵩山不远了，就叫司机开车直奔少林寺。千年古刹，少林武功，名不虚传，我们大开眼界！经过山西汾阳市，我们又直奔杏花村，品尝了一下有着四千年历史的宫廷御酒汾酒，真的是＂酒好不怕巷子深，香飘万里味醇真＂！后来，又路过英雄城市武汉，在武昌江畔，长江大桥旁，看到黄鹤楼巍然屹立，雄伟壮观，真乃＂天下江山第一楼＂是也！第二天，我们顺利的返回到家里。往返的路上，一路走来，有执行成功的开心，有大开眼界的欢笑，从北国到江南，都留下我们欢欣的脚步，可谓是风光无限。这真的是一次有意义的执行之旅！ 🉑扒窗钻户上火车，回家过年不耽搁还有个把星期就要过年了，我们在申请人的要求下，又踏上西去的火车，到贵州省黔西县去执行。这次，是刘剑平（原副院长）带队，和王晓群、我三人去执行黔西县某电石厂加工承揽合同拖欠货款纠纷一案。这次我们吸取了上次的经验，决定不申请携带枪支了，反正也没什么用，路上还担心枪支的安全，也怕丢失，只带必需的文书材料，即刻动身。火车到贵阳下车后，又坐了2个多小时的交通车，才到达了比较偏远的黔西县城。原来，该电石厂与申请人签订了一份铜瓦和导电铜管加工承揽合同，累计应支付加工价款四万六千多元、延期支付违约金二万二千元、赔偿催款差旅费三千六百元。判决生效后，该电石厂未按规定履行义务。到达该厂后，我们马上就地查封了铜瓦和一部东风汽车，并且查询了银行帐号，没钱。经询问，该厂张厂长说，他也是刚上任不久，还没有办理交接手续，对以前的债务不清楚，只是工厂已经是停产两个月了，更没有钱发工资。他表示同意我们的执行措施，但因厂子是集体企业，这样的事情还要请示上级分管领导。第二天，我们找到当地该厂的上级单位县乡镇企业局分管副局长，跟他讲清楚我们此行的目的。该副局长表示，一定支持并积极配合法院执行工作，但考虑该企业无资金，也暂时没有生产，所应支付款项他会想办法，向局里汇报，或者会向其他企业借到钱来还债，但需要几天时间。那好吧，既然分管领导开了口，我们就相信他的话，反正厂里没钱，上级部门出面解决肯定是错不了，我们答应最多等三天，因为再过几天就要过年了。＂当然当然，你们出远门办事也不容易啊，这个我们理解。我们局里会尽快筹款还清。＂分管领导如是说。三天后，考虑到被执行企业确实有困难，在对违约金作出让步后，我们终于拿到了银行现金支票！可是，离过年只有2天时间了。我们立马退房，撘上交通车赶赴贵阳火车站。等到了火车站一看，天啊！人山人海，都是等坐火车的人！开车时间快到了，我们仨好不容易挤进车站，剪票进站，又挤到站台候车。不一会儿，绿皮火车来了，这时一阵躁动，人们一拥而上，上面的人还没下来就被上车的人挤了进去，列车员赶忙过来维持秩序，让到站的人下车。下完后，坐该次列车的旅客好像等得不耐烦了，又一拥而上，拼命往车门前挤，此时，稍后一点的旅客见挤不前，连忙从窗户上钻进去！见有人从窗户上进，其他的人不管三七二十一，都从各个窗户上钻，有票的，没票的，反正都要坐火车赶回家过年，要么从门口挤，要么从窗户上钻，场面是有点失控。我们也拼命往前挤，可是人太多了，怎么也挤不进去，我们心里更急呀，因为我们家更远，真的是心急如焚！俗话说得好，急中生智！此刻，我们旁边刚好有个列车员在维持秩序，我们一下把他拉过来，向他出示工作证，说我们要赶到下一站执行紧急公务，要是上不了火车就会耽误大事！该列车员看到我们有的穿法官服，有的穿法警服，也没多想，转身在前面开路，驱开拥挤的人群，扒开车窗边往上钻的几个人，然后示意我们从窗户上钻进去，还把我们一个个人硬是从窗户上塞进去，就这样，我们终于钻进了火车，哈哈，这下松了一口气！此刻，笛声响起，火车＂呜＂的一声发出轰鸣，缓缓地向前开动。我们伸出手，向那列车员大声招呼：＂谢谢你啦！＂说真的，如果没有这位列车员的帮助，说不定那一年的春节就要在贵州过了！或者是要等到第二天，甚至是第三天过年那天才能坐上火车。嗯，有这个可能。现在想来，这种爬窗户挤火车回家的事件真的是太刺激了，让我久久难忘。第二天回到家里，一走进家门油炸果子的香味便扑鼻而来，哗！年味真好！心想，能在家过年真好！明天，就是万家团圆、互祝新春的除夕日了，我在心里默默地道一声：新年快乐！〈瑞金市人民法院张永林写于2022年元月31日，大年除夕日。〉（图片为我们三同事在贵州省黔西县执行返程时，于贵阳市通达饭店前合影留念，中间为刘剑平，右为王晓群，左边是笔者。） 照片背后注明了拍的时间和地点。 在贵阳火车站前留影。（右二是在黔西认识的一江苏客商） 这是当年申请人瑞金县某化工机械厂的去报通知单。 这是当年瑞金县某化工机械厂收到合作方发来的履行合同内容的电报。 这是山西省大同市某铁合金厂寄给原瑞金县人民法院法官的信函。 现在，我们瑞金市人民法院，正迎着虎年的朝阳，枕戈待旦，随时准备着，向新的征程，出发！ 2022年除夕夜，祝同事们朋友们新春快乐！身体健康！虎年吉祥！工作顺利！阖家幸福！生龙活虎！虎虎生威！张永林于2022年元月3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