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诺与富贵

郝向阳•和风细雨

　　披诺是条狗，富贵是只猫。

自从喵星人“波斯王子”离家出走，主人睿虎一直少言寡语，闷闷不乐。平日里，喜欢养猫养狗的他，这下好了，就像是谁家欠了他几石米似的，整天拉着脸，嘴里叼只烟，腾云驾雾，看见什么都不顺眼，家里人都懒得达理他。

然而，自从他家里养了一只金毛犬，他的烦恼和郁闷陡然消失了。

那是好多年前的事。睿虎在府谷县有一个跑运输的好友，外号叫“兔孬”，他经常往返东胜与府谷之间拉货。“兔孬”常年在货车上拉着一只金毛幼犬跟自己做伴，又解闷，又添乐。有一次临近虎年春节，他们小哥俩在东胜小聚，这只小犬无意中被睿虎发现了，当时就喜欢的不得了。于是，他以虎年自己属虎又叫睿虎为名，软硬兼施，又是请吃，又是请喝，生生把这只金毛犬归为已有。

　　自那以后，睿虎的心情好多了，本命年能得到这样一份“礼物”感觉良好，拉着的脸开始逐渐还原。不多日，夫妻之间一商量，干脆给这金毛小狗起了一个洋名叫“披诺”。

　　随着披诺一天天的长大，小狗的本事也没少学。看门守院，察言观色，善解人意，特别聪明。几年下来，披诺也成了睿虎家重要的成员。去年，他家搬了新楼房，狗窝也从院落搭建的铁皮雨蓬，直接安置在新楼的大客厅里。主人还为披诺买了软包沙发狗垫，自动犬用饮水机，配备的狗粮自动喂食器可以定时配餐，扫地机器人随时打扫掉落的狗毛，得意洋洋的披诺从看护院落的“门卫”，直接成为客厅里的“主人”，享受“正厅”待遇。

　　在此之前，披诺也整丟了几次，搞得睿虎每次都是全家总动员。走街串巷，不是贴广告，就是问路人，四处打听披诺的消息。好在养狗好友们现在都有万能的微信“狗友圈”，每次都能够找到，每次都有惊无险，每次总能让披诺“找到回家的路”。心情平伏下来，他们一家人琢磨着，随着狗的年龄的增长，怎么也得给披诺“找”个对象吧。不然老是乘人不备，偷偷摸摸的往外跑去“约会”，久而久之，万一鼓着肚子回来，那如何是好？

　　正当全家为彼诺这桩婚姻大事四处说媒时，一只俄罗斯蓝猫误“闯”披诺的平静生活，这下让它那份清静高雅的单身日子一下子热闹起来。

　　记得那是那年最冷的冬日，临近春节，冷洌的寒风裹挟着雪花正面袭击小城。夜晚，幽暗的路灯下，街道上行人稀少，汽车拖着白色的尾气，缓慢行驶在厚厚的积雪上。那天，睿虎同小外甥女采购年货到家，刚停好车，正准备急着往家跑，突然，旁边车底传来异样的响动。他们伏下身子，借着手机的灯光一看，原来是一只“喵星人”躲藏在下面。瘦小的身子骨，支撑着大大的脑袋，看上去像出生不久。满身脏兮兮的蜷缩在那里，被风卷雪吹的瑟瑟发抖。那小猫爪时不时藏在自己的身体下保暖，而那两只圆圆的眼晴凝望着你，并发出渴望的目光。这么冷的天，小猫怎么会在这里？猫妈妈哪里去了？听着喵喵的求救声，怀有爱心的小外甥女不加思索便把小猫抱回睿虎家。

　　仔细端祥， 这是一只俄罗斯蓝猫。这下可把睿虎两口子乐坏了，家里猫狗双全啊。于是，他们又是给猫准备晚餐，又是给猫沐浴搞卫生。一阵忙活儿后，小猫咪饭饱肚圆，打了一个哈欠，伸直前腿，后翘尾巴，来一个难度较大的伸展运动。接着抖动一下毛皮，舒展一下身体，蹲在那里舔着自己的小爪，开始梳洗打扮自己，全然没有把自己当外人。这时候你才发现，它毛绒绒灰蓝色的毛色，加上萌宠活奔乱跳的样子，把所有人都萌翻了。沐浴时的香气，也从浴室拐弯抹角的飘到大客厅，飘进了熟睡着的披诺的鼻孔。在灵敏嗅觉细胞的扰动下，披诺向上翘了翘鼻孔，头也不抬，只是撩开眼皮望了一眼这个家庭新成员，便呼呼大睡去了。此时，睿虎两口子全然不顾披诺的感受，撸着猫咪，也给它起了一个很中国的名字--富贵。

　　清晨，主人牵披诺下楼溜狗，富贵对这个新家仔细巡游一番。从主人卧室，到书房字台，再到冼手浴盆，厨房餐桌等等视察一遍，结果发现客厅披诺的软包沙发狗垫不错。打量一番，阳光可以直接照射在豪华狗垫上去，暖暖的，觉得这是它下榻休息的好地方。于是，不加思索便安卧上去，先好好的体会一下这“正厅”待遇。

　　溜达回来气喘吁吁的披诺，首先一头扎进水盆里痛饮一阵，然后猛的回头一看，发现自己的高档卧垫被不速之客霸占，扑过去就是一阵狂吼。还没等披诺反应过来，富贵起身上去就是一把掌，瞪着大眼，炸着胡须，喵喵两声，意思是说“吼什么，没看见我在休息嘛？”这把掌打的披诺头晕且不说，关健是伤了心。家里萌宠的第一位置，狗的尊严，被这一把掌拍的顷刻之间荡然无存。披诺抬头看着主人许久后，总于低下了头。可怜善良的金毛犬披诺，就这样从“正厅级”待遇转瞬间被降为“副厅级”，主动搬在门厅里，从操旧业，守门，站岗。

　 转眼间，一年过去了。当我再看到披诺与富贵时，它们的关系相处的非常融洽。例如，每当舔食消毛膏时，富贵悦耳的喵喵声总能唤来披诺。你舔一口，我舔一口，相互间从不争抢。有时，彼诺卧在门厅午休，富贵凑过去，上串下跳不是挠它的耳，就是戏它的尾，披诺从不厌烦，总是显得若无其事的样子。披诺成熟了很多，它明白自己在家中的位置。“降级，调岗”从没有怨言，只是默默无闻，忠诚履职，尽心尽责。特别是披诺持续的学习能力和学到的本领，富贵是望尘莫及的。人家都说金毛犬聪明过人，单从披诺的语言听识能力和嗅觉能力这二点上，已经得到了印证。例如，区分东胜口音，府谷口音自然都不在话下。而且从主人语气的轻重中就能理解其中寓意，很识眼头见识。

　　这一年，富贵也长大了。脖子上挂着一个小铃铛，更像英俊潇洒的动物大名星。它那种与生俱来高傲的姿态，那种走起猫步故弄风姿的样子，让像睿虎这样的“铲屎官”甘愿俯首为臣。然而，就是这样贴心服务，也难以满足它日渐升高的欲望。平日里，富贵整天悠闲自得的从这屋转悠到那屋，无聊的时候，不是躺在豪华沙发垫上享受阳光浴，就是站在宽敞的玻璃窗前瞅世界。它想亲近外面那舒卷的云，它想亲近那飞翔的鸟，它想亲近那熙熙攘攘的人群，它想在那闪烁的霓虹灯下漫步……，它感叹外面的世界好精彩。

　　有一天，睿虎下班回家，进门习惯性的叫披诺和富贵。然而，只见披诺爬在门厅一动不动，等到很晚都没有见富贵的踪影。藏到哪里了？家里想要找的地方都找了，都没有。他猜想，可能是家人开门没注意富贵自己溜了出去。那几天，睿虎一家着急的逄人便问，邻里们都说没有见。而懂事的披诺因小伙伴走失也食俗不振，平日里与富贵最爱吃的消毛膏也不吃了。富贵爱卧的豪华软包卧垫，披诺也只是过去闻闻，从不上去。尽管这个卧垫曾经是自己的最爱。

　 不知不觉几个月过去了，进入盛夏三伏天，小城里的人们也进入一年一度的烧烤季。每当夜晚降临，小城的公园里，路边树林旁，到处都是烧烤滩。像睿虎这种美食吃货，召集家人带上披诺也开启“自架模式”，在自家楼下架起碳烤炉，亲自上手烤制羊肉串。那大把的羊肉串在碳火的熏烤下，发出滋啦滋啦的响声。炭烟夹杂着香气弥漫在四周，散发着诱人的味道。

　　兴致中，人们全然不顾披诺的存在。突然间，披诺的一声犬叫，惊吓了周围的人们。没等睿虎反应过来，披诺已经向路边的小树林里跑了进去。睿虎放下手中的肉串，急忙顺着披诺的叫声方向跑去。进入树林，他顺着披诺盯着方向看，只见有一只猫咪蜷缩在树杈深处，发出喵喵的叫声。走近再看，这不是富贵吗？脖子上挂的红绳小铃铛发出钉铛钉铛的响声。睿虎急忙叫“富贵？！--富贵--？！”，富贵犹豫了一下，然后起身缓慢走出来，俏直了尾巴在睿虎的裤脚上蹭来蹭去。就是富贵！富贵找到了！睿虎赶忙上去把富贵搂在怀里。此刻的富贵，它才真正感受到家的温暖。

　　这时，披诺急忙跑回烧烤摊，围着在坐的家人，绕了一圈又一圈，摇着尾巴不停的旺旺叫，它大概是想把这个喜讯第一时间告诉大家。披诺，你可立大功了。人间烟火那么浓，都没能挡住你敏锐的嗅觉，更没有忘记那多日不见“小伙伴”熟悉的味道。

　　睿虎抱着富贵，用赞许的目光看着彼诺，眼眶里闪烁的泪花变为色彩斑斓的时光掠影。想想忠犬彼诺与自己相处这么多年，不离不弃，如今，因自己腰腿顽疾无法天天遛它，只能在不远的将来，送它远走异地他乡，实属无奈。想到这些，睿虎的眼泪还是夺眶而出。此刻的披诺，全然不知这即将发生的这一切，仍然用自己的行动，一心一意践行他对主人的忠诚。 睿虎平复了一下心情，顺手将自己脖子上挂的“超人S”挂件取下，郑重的挂在披诺的脖子上。此刻，"一家人"再次相聚在一起，幸福祥和的氛围再一次飘荡在小城的夜空。

谨以此文送给忠犬“披诺”，以寄思念。

（2022虎年春节于东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