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妹

詹有星

——一路走来，总有一些人一些事让我们难以忘怀（题记）

我不会写字……

什么？我盯着眼前这个年约五十，拿着笔不知所措的女人，诧异道。

她叫清妹，是我刚找来给办公楼做保洁的保洁员。清妹来自本市边远的一个小山村，几年前进城打工。她说小时候家里穷，没读过书，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清妹的弟媳临街开了间包子铺，里边卖的包子面皮松软，皮薄馅大，馅鲜多汁，油而不腻，让人百吃不厌。那时，我单位正在搬迁重建，临时在包子铺附近租了个办公场所，常常去那里买包子，一来二去就认识了她们。清妹是去帮忙的，她身材娇小，皮肤黝黑，面容清瘦，虽然年过半百年，但手脚麻利，把那小店收拾得井井有条，一尘不染。

包子铺只上午营业半天。清妹上午在店里帮工，其它时间出去做保洁。

半年后，单位搬迁重建项目完工，搬到了新的办公地点。新建的三层办公楼需要一个保洁员，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她，于是就给清妹打电话，她爽快地答应了。按照约定，她每周三、周日来办公楼保洁两次，每月工资1000元。在为她办理用工手续时，才知道她不会写字，也没有自己的银行卡。清妹说，因为不识字，不知道银行卡怎么用，去银行取钱也不会填单，做保洁的工资都是叫人打到她弟媳的银行卡里。

“你就不怕钱打到你弟媳的卡上她不认账？”我与她玩笑道。

“不会的，都是自己人”。清妹坚定地说。

“好，就算她不会坑你，可是我们怕。我们用你，中介会为你做一份保险，没事最好，万一出事，领工资的是你弟媳，保险公司如何认定你是我单位的务工人员？”

“听你这样一说我明白了！我马上叫女儿帮我办张银行卡。”

从清妹第一天上班起， 我就确信没有找错人，她做卫生总带着几样“武器”：一扎垃圾袋，一个水桶，一块抹布，一个拖把，一个专门用来打扫蜘蛛网的长扫把，干起活来如行云流水，垃圾污渍该倒的倒、该洗的洗、该擦的擦，把办公楼收拾得洁净明亮。

头两年，她来得很准点，有时单位来客人临时叫她来突击一下很快就到。可是后来，约定的傍晚保洁，她有时早晨来，有时下午来，有时晚上八九点钟才来。单位来客人再叫她常常来不了。她说现在接了八家单位的活，还有几个家庭户，有时安排不过来。

我帮她算了一笔账，八家单位，有大有小，假如一个单位给她一至两千的工资，她一个月的收入就过万，这还不包括她到家庭户中打游击的收入。

一次．我和她开玩笑说，和你比起来，我的书白读了，一个月的工资还不如你这不识字的。她笑道，那怎么会一样，你坐办公室多轻闲，哪像我一天到晚像个走马灯一样，忙得前脚不着后脚。人还是要读书，我的两个女儿都是大学本科生。

清妹的人缘极好，与她接触过的工友，谁的人品如何，擅长干什么，她都一清二楚，有时我单位临时需要个勤杂工什么的，找她帮忙物色个合适的人，她总是热心打听，即使找不到也会回个电话。但只要是她介绍过来的人，都绝对可以放心使用。

上个月，我们食堂的炊事员想离职，一时找不到接替的人，我又想到了清妹，让她帮忙找个人。没两天，她就把一个姐妹带来了。新来的炊事员没有在食堂做饭的经验，每天都带来一个同伴帮忙。食堂只需要一个人，现在来了两个，一个人的工资两人分，以我的经验判断，一旦出现分配不均或收入太少，迟早会走人。于是动起了心思：这些年办公楼的保洁一直都是一周做两次，遇到单位来客人常常还得自己动手。现在食堂两个人，如果让其中的一个兼做保洁，再加点工资，每天做一次，既留住了人，自己也省事了。

这天下午，清妹来做保洁，我试探性地问她，我们办公楼现在准备每天做一次保洁，你外面接了那么多活，能不能顾得过来？如果不行，我们准备从食堂叫一位来接。

清妹说，可以呀，她们两个人做一份工不行的，就让她来做吧。

那天正好是清妹一年中最后的一次保洁。她将办公楼的卫生做好后，走进我的办公室说，我已经把我的责任区和你配给我的保洁用品全部移交给我女伴了。

我吃惊道：“我只是与你说个想法，还没有最后决定，你就把自己的工作拱手让人啦？”

“没事”清妹说，“我那位女伴家里困难，她更需要这份工作。”

我笑问道：“介绍一个人，砸了自己的饭碗，你难道不埋怨她？”

“不会啦！”清妹笑道，“我也考虑过，如果每天保洁一次，我也做不过来。她正好有空，就让她来。她以前在医院也是做保洁的，你尽管放心交给她去做。”

清妹与我告别。我送她下楼时忽然想起一句话：真正的修养与学历无关！清妹工作勤勉，善解人意，乐观豁达，与我们这些读书人比起来，毫不逊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