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至今未敢忘,几番追忆几成泣

黉门之子(刘富昌)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作者:刘富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那是一九七〇年,又是腊月天,人们又在忙着过年。去年曾经愁过的那些事儿,又压上了父亲的心田。他还得去凑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父亲能想到的办法,就是把家里的那点粮食,换成过年要用的钱。宁可饿着肚子,也不肯丢了脸面。那些年,小麦呀,黄豆呀,但凡值点钱的粮食,在家里待不了几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可这还是不够啊,无计可施的父亲又想到了他的力气,力气是他的基本本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那天,父亲索性把家里的四、五百斤萝卜,一股脑地装到手推车上。父亲要去烟台卖萝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现在想来,这哪里是去卖萝卜,分明是去卖力气!这趟单程六十华里的路,被四、五个大塂长年把持着。而我的父亲已是五十几岁的人了。这真是:人到穷时无他计,老来还得卖力气。此事至今未敢忘,几番追忆几成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父亲批准了我要在上学前帮他拉车的请求,这让我非常激动。那日夜,半宵都是初征的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第二天早上三点钟,我们爷儿俩,踏上了去往烟台的征程。天上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万籁寂静。</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这段路比较坦平,,我在父亲后面悄悄的跟行,生怕把那坏坏的西北风惊醒。腊月的清晨,冰冷冰冷。我鼓励着自己:不能认怂,不能认怂。</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刚走五华里,一座大塂,无缘无故的拦在路中。它叫辛安塂。早年间,这里常有截道的横行,就是要人留下买路钱的那种。在那靠手推车谋生活的时代,也不知难倒了多少英雄!这回是冤家路窄,自是分外眼红。看它那架式,必是要拦住我们,逞一逞它的能。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父亲稍一缓步,我便背起车绳。父亲猫腰一拱,我便拉起猛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父亲告诉我:不用太过使劲,劲得留着长远使。我口中应着,心里并不在意。此时的我,就如初次上阵的先锋,一身的锐气。</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可拉着拉着,我竟然没了力气。两腿发软,燥热填胸。往前看看,还不到顶。往后看看,心里很疼。腰细膀阔的父亲,竟瘦成个大骨架子,陡峻,峥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痛思之际,力气顿生。勇气开路,愈战愈勇。一番激烈的交量后,我们终于登顶。辛安塂,再一次领教了我父亲之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停下车后,父亲笑着夸我:这劲儿还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下坡的路,使劲地低着头。就象那什么鬼子似的,看似非常谦卑的样子,其实,它把利刃藏在怀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那没有车闸的手推车,早已被四、五百斤萝卜压的不行。就象一头要去抢食的倔驴,往坡下直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多亏我父亲有劲,那两条铁棍似的胳膊,稳稳地掌控着车杆。那沉稳的步伐,直把那不怀好意的下坡路,踩的不敢动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心中的父亲,那么伟岸,将军一般。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当我们登上第二个塂顶时,父亲停下车来,他怕耽误了我上学,劝我返回。我怕父亲累着,还想送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往事巳成追忆,我心中的将军,也在茫茫的原野里消逝。他一生清贫,却给我留下了,很多珍贵的东西。</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