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艳后何红丽(上):低配版息夫人

夕又

因事要穿过一处集市,我骑着电单车在人群里一点点往前挤。在一处拐角,有两辆车堵住了去路,蠕动的人群被阻滞不前,行人和许多骑车人,就从附近摊位后面绕着继续往前挤。<br>我观察着形势,考虑要不要试一下。这时候,感觉摊位后面似乎有人在盯着我看。<br>我抬头,看到一张化浓妆的脸——看起来不年轻了,但挺好看的。<br>那人看我抬头,眼睛里闪过七分喜悦,然后用剩下的三分疑虑问:“你是西西吗?”<br>我愣了下,看了她的眼睛几秒钟,迅速的在脑海里撒下网,试图捞起点什么。但,我失败了,记忆里似乎完全没有眼前这个人的痕迹。<br>我迟疑的点下头,她眼睛里的期待迅速变为兴奋,然后拉住我的电单车把,笑着让我:“快到摊位里面来,你没什么急事吧。没事的话,在我这里坐一会儿。我看了你好大一会儿了,猜就是你,但又不太确定,没想到在这儿能遇见你。”<br>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就热情的接过我的单车,推到了她的摊位里面,旁边的男人适时地递过来一个马扎让我坐。<br>我只好吞吞吐吐的问:“你……是?”<br>“我是何红丽啊。”她笑着说:“在青岛,你还记得吧,20多年了呢。我现在叫丁丽。”<br>何红丽……何红丽?我看着她的脸,在脑海深处打捞着这个名字。 毕业那年,正赶上国家取消分配,要求自谋职业,我工作暂没着落,就去青岛给表哥帮忙。那时候,青岛的浮山后片区刚刚开发,正在如火如荼的建设中,表哥和表嫂在那附近开了家店,卖些日用品和工地劳保用品。何红丽是他们的常客,没事就爱去表嫂那儿坐着,但是买东西并不多。<br>我去了不久,就跟她熟悉了,并知道了她做得是特殊职业。<br>那时候,许多城市都有“红灯区”,人们见怪不怪。我刚刚踏入社会,却对这种身份充满好奇。<br>有好几次,我都想问问她为什么要做那个,却总是开不了口,怕惹恼了她,也怕伤她的心。<br>表哥,是个大大咧咧的人,常常口无遮拦,又爱开玩笑。有时候,何红丽买东西,表哥会说:“不用找零了吧,你们赚钱容易的很,不像我们这么辛苦。你就当扶贫了。”<br>我担心何红丽会恼,但她总是笑笑就算了。表哥不会真的不给她找零,反倒是她自己,有时候会真的说“不用找零了。”<br>有一次,我和表嫂包了水饺,正吃饭的时候,何红丽来了。那是冬天,她穿着皮短裙、长靴,外面披着假皮草大衣,化了浓妆,左手拿着手包,右手夹着烟。<br>她看到我们,立刻说:“我好久没吃手工水饺了。”表嫂忙端一盘子给她,她却摇摇手,继续抽她的烟。<br>那是,我第一次见她化妆,虽然很浓,很艳,但真的很好看。<br>我早就知道她漂亮,但从未想过,一个人即使画那么俗艳的妆,竟然还能很美。<br>她平时白天都是不化妆的,有时候甚至脸都不洗,头发随便绾着,有时候甚至穿睡衣就出来了。但不管穿什么,似乎都挡不住她的美。她自然是漂亮的,但漂亮之外的风情才是她的杀伤性武器,肤如凝脂、眉若春山,一双凤目顾盼生姿、勾魂摄魄,尤其是当她认真看着你,很容易让人就沦陷在她的眼睛里。<br>但她对自己的武器似乎并不满意,更不会恃靓行凶,相反,她时常眼神空洞,目光迷离,如霜降后湖面上的晨雾,不变的是,她几乎随时都在抽烟。<br>表嫂说:“过几天就是冬至了,你要有空的话就过来,我们一起包饺子吃。”<br>何红丽眼睛亮了一下,将烟掐灭在柜台上的烟灰缸里,欣然点头。 冬至那天,何红丽很早就来了。她洗了脸,梳了高马尾,没化任何妆,穿着运动服、平底鞋,拿着一个帆布包,没有抽烟。<br>表嫂笑着说:“今天这一身,像个中学生。”<br>何红丽笑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小声说:“别笑话我了,都快四十了。”<br>都快四十了?<br>我有点意外。虽然早就看出她眼角有细密的皱纹,早就觉得她不算年轻,但也没想到她快40岁了,毕竟那个行业也是需要竞争力的。<br><br>——那是上个千年的最后一年,何红丽说,她38岁,是两个孩子的母亲。<br><br>何红丽出生在黑龙江省的一处林场,父亲是林场工人,母亲残疾,没有劳动力。她上面有个姐姐,还有个双胞胎哥哥。<br>她从小就知道自己很漂亮,因为周围的人都这么说。<br>她的少年时代,正是“北大仓”建设轰轰烈烈的时代,林场很大,人很多。何红丽记得很小的时候,母亲还能下床,再后来,慢慢的连床也下不来了。何红丽和姐姐,很小就学会了烧饭、缝衣服、做家务。因为父亲一个人要养活三个孩子,还要给母亲买药,家里条件很不好,何红丽从小就没有零食、也很少有漂亮的衣服,更不会有人会关心她内心在想什么。<br>她六岁那年,有个人去她家找她父亲,但是父亲不在。那天,恰好姐姐和哥哥也不在家,只有何红丽一个人陪着母亲。母亲因为渐渐不能行走而脾气暴躁,常常无故骂人。<br>姐姐去上学了,哥哥不知上哪儿玩去了,总之,那个人到她家的时候,她正因为挨了母亲的骂而害怕和伤心,独自坐在门口掉眼泪。<br>母亲还在里屋的床上吵骂不止,那个人从远处走到她跟前。她们家,那时候住的是林场的家属院,一共六家住一个大院,她家是最里面一家。她独自坐在门槛上,那人过来,先是和颜悦色的问她爸爸在家吗,她边掉泪边摇头,也不说话,那个人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掏出手绢给她擦眼泪,她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br>母亲,可能听到了她的哭声,再次在屋里大骂——她哭的更厉害了。<br>天很冷,院里没有别人,那个人抱起了她,从口袋里变出一块奶糖来。<br>何红丽不哭了,那个人给她擦干了眼泪,亲了她的脸,看着她吃糖,然后,慢慢地把手伸进了她的裤子里,并小声跟她说,不要出声,他口袋里还有很多奶糖,还有花生。<br>那天晚上,何红丽觉得下身有点疼,但她谁也没告诉,晚上临睡前,她偷偷把三块奶糖藏在枕头底下,没有花生。<br>那个人后来又来过几次,每次都喜欢把何红丽抱到房子后面,给她奶糖,给她白煮蛋,每次都会把手伸进何红丽的裤子里。有一次,何红丽觉得有点疼,不太高兴,那个人就说为了交换,也让何红丽把手放进他的裤子里…… 第二年春天,有一次何红丽正在吃第二块奶糖,刚好一位邻居回家,那个人迅速抽回手溜走了。何红丽不明白怎么了,那个邻居狐疑的看着她,又看看那人溜走的方向,问那个人是谁。何红丽忽然发现,自己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br><br>十三岁,何红丽和哥哥一起上初一,要到三公里以外的中学去,女孩可以住校,男孩则必须自己解决住宿问题。<br>那时候,姐姐已经初中毕业,在一家缝纫学校学习,父亲和另一家合买了一辆二手自行车,让哥哥和那一家的男孩一起往返学校,何红丽则住校,每周回家一次。<br>那时候,周六上半天课,中午放学之后就可以回家了。但何红丽并不着急走,她是喜欢读书的,也很努力,每个周六,哥哥先送那个男孩回家,再骑单车回来接她,而她,正好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做完作业。<br>冬天,天黑的特别早,有一次周六下午,何红丽做完作业的时候,天已经很暗了,其他同学早都走光了。哥哥迟迟没有来,何红丽决定独自走上回家路,她并不害怕,因为月亮早早就出来了,那条路也非常熟悉。天不算太冷,她走着走着甚至觉得有点热。<br>然而,那一天,后来成了她一生最黑暗、最寒冷的一天。<br>那天回家路上,她被四个年轻人强暴了,她的哥哥因为和人打架被带去了派出所。<br>那些人是有备而来,蒙着脸出现,又第一时间限制了她的双手、蒙上了她的眼睛。她忘记了自己是怎么回家的,在床上躺了十多天才好。<br>坏人没有抓住,她却很快就出了名。<br>事情,被传开了,大家都知道她是个“不干净”的女孩,同学们都远着她,却经常有社会青年去学校找她,冲她吹口哨、偷摸她屁股。那时候的学校基本没有什么安保措施,她把这些告诉老师,老师也无能为力,只是让她管好自己,似乎错的那个人是她。<br>初二,班主任由年轻女老师换成了一个老头子,何红丽稍微有点失落。她学习一直不错,年轻女老师常常鼓励她好好学习,早日离开林场到大城市去生活。<br>然而,没想到的是,老头子对她比年轻女老师还好,还让她担任学习委员。何红丽觉得这是老师对她的信任,她想只要自己好好学习,什么流言都无所谓,初中才三年,很快就会过去了。<br>她这么想着,在课堂上认真的看着新的班主任,觉得那个邋里邋遢的老头子也可爱了起来。<br><br>新老师家离学校也比较远,一周回家一次,学校为他安排了一间宿舍兼办公室。何红丽作为学习委员,最重要的工作之一,就是每天收集大家的作业本给老师送去,再在下次开课前,把作业拿来发给每位同学。<br>初二开学还不到一个月,有一次放学后何红丽照例去送作业本,班主任老师说:“放下吧,在我这儿吃了饭再走。”<br>何红丽还在想要不要拒绝,是不是老师在学习上还有别的事,那老师却一把抱住了她,并迅速用嘴堵住了她的嘴。何红丽在喉咙里大声呜咽,那老师却反手关上了屋门……<br> 20多年前,何红丽讲述这些的时候,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语气里也听不出有什么波澜。那时候,这些事,对她来说也已经过去了20多年。<br>两个20多年前,这些事她都不知道该对谁说。初一的事,父亲什么都没说,只是让她自己多注意安全,不要一个人走夜路。哥哥懊恼那天上了当,有人故意找茬打架。哥哥曾说要去杀了那些人,被父亲打了一顿,并被要求不得再提起那件事,姐姐抱着她哭了几次,也就忙自己的事情去了。<br>她去找初一的年轻女老师,希望她能给自己出主意。女老师却只是劝她,尽量避免单独和那个老头子相处,并劝她不要声张,说这种事传出去对她没有好处。<br>那时,她14岁,痛,且迷茫。<br>从那以后,每天去送作业就成了她的噩梦。那个老头子变着法的享用她,要求她配合做各种千奇百怪的动作,稍有不从,老头子就吓唬她,说她勾引自己,反正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个“不干净”的女孩,她的父亲、哥哥一家人都会跟着遭殃。<br>她不敢告诉哥哥,害怕哥哥真的去杀人;她也不想告诉父亲,母亲日渐严重的病情和日益焦躁的情绪都令父亲憔悴不堪,她不想再给父亲增加烦恼;她也不会告诉姐姐,她觉得姐姐什么也帮不了她。<br>好容易混完了初二,她的成绩下降的厉害。但是假期里,她还是很努力的学习,她希望快点毕业,然后到外地去读高中。<br>然而,初三开学第一天,她发现班主任竟还是初二那个。<br>她觉得自己一个假期的努力要白费了,那天,看着那个老头子的脸,她想退学了。<br>做好了退学的准备,她反倒不怕了。她直接跑到校长的办公室,把那个老头子的作为一股脑的说了出来……<br><br>讲这里的时候,何红丽吐了一个长长的烟圈,轻笑了一下,然后回头看着我,笑说:“我那时候怎么那么傻,我应该知道那样没什么用,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那么大胆。”<br>学校给出的结果是劝她退学,理由了“精神方面有问题”。那个糟老头子毫发无损,两年后安然退休。而她却成了同学们口里的“破鞋”,那一年,她15岁。 退学后,她在亲戚的介绍下去县城的一家勾花厂当学徒,不久被几个小混混盯上,没事就跑到她们厂门口等她,看见她就吹口哨,说些不三不四的话。<br>厂里要开除她,车间主管说情,并保证不让她出厂门才罢,但车间主管也有他的条件。<br>在威逼利诱之下,她跟了车间主任五年多。在那五年里,她从学徒变成了领班,除了帮父亲给母亲买药、偷偷给上高中的哥哥零花钱之外,自己还攒下了一笔小钱。<br>后来,主管因故倒了台,她也被迫离开了厂子。<br>她已经成年了,她想去建筑工地打工。那时候县城正在建设,需要许多的建筑工人,工资很不错。关键是,她觉得在建筑工地干活,每天灰头土脸的,就不会有人觉得她漂亮,也就不会有人打她的主意了。<br>然而,她还是太年轻了。事实恰好相反,建筑工地又脏又乱,女人太少,有限的几个都是高大健壮的女汉子,她一颗刚拔地而出的水葱儿往哪儿一站,就如同落入煤堆的珍珠,尤其的光彩夺目。<br>她在建筑工地只干了一天活,第二天就被工头叫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兼卧室。<br>那个建筑工头,只用一天时间就打听到了她的过去,知道她跟过一个车间主管五年多,把她叫进办公室,直接开出了高一倍的价钱,并告诉她,如果拒绝就别想在县城混了。<br><br>她说:“其实,那时候我本来也没想拒绝。可能,那时候我就知道,今生很难摆脱那样的生活了。”<br>在那个工地上混了一年多,建筑工头的老婆找到她,对她大打出手。工头没有护着她,只是让人把自己老婆拉走,并给她换了住处。又大半年,那个女人再次找到她的住处,并带着几个男人轮流侵犯了她。<br>被暴虐之后,她在床上躺了大约一周。她以为那个工头会再来给她换住处,但是他一直没出现。等她好了,自己可以出门了,才知道,哥哥被抓了,因为故意伤人。<br>哥哥把那个男人砍了,重伤。<br>那时候,哥哥已经高中毕业,进入了林场工作,对她的事早有耳闻,却一直不动声色,终于瞅准机会,把那个男人砍了。如果当时不是工地上有人,或许,哥哥就是故意杀人了。<br>哥哥说,不后悔,自己就是奔着杀人去的。<br>哥哥被判了十年,怀孕中的姐姐闻讯早产,母亲日夜大哭大骂,不久后去世,父亲也似乎一下子就老了……<div><br></div><div><font color="#b06fbb">原创不易,转载请联系原作者</font></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