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言小说｜杨琀：蛇魇

璇霄道长

（一）

杨下，讳夷玄，务川人，吾先堂伯。其性多豪，貌俊才高，远名播于邑外。值弱冠，伯负稷游学，晚达卧城寺，时灯火已下，残蝉如弦。伯至寺门，闭也。扣而问曰：“寺中安得师父在？”重三声，弗人来应。复道：“吾本邑生，游学远至，且宿借与，纳吾请托！”言毕，静如垂死。伯欲返他处客，有音歘应：“施主暂住，方丈留此！”启门，来僧二，著常服。迎伯入内，因至方丈前叙，为伯属舍，一僧引其去。

伯理尽其行，衣袒卧具。眼乏，成寐。觉声有少女，俏言其耳道：

吾本前村女，来与先生度。

请莫托言辞，与我解华服！

声如暖风，甘如晨露，夹羞涩态。伯鼾睡，未细觉斯声，无动如龟。前声复起，渐利其膜，似得微虫触。稍羞道：“公子清朗，面目标感，绝代邑生也！”声渐如人语无别，伯醒，顾房左右，视无其他，觉梦而，复鼾。

忽舍中风兴，猛如震，扃与房具动，桌台皆覆。伯起，视此状，大悸。卷箱落走，启门欲出，而门竟自毕。伯复大惊，两股颤巍，遗小恭。复启门，门毕自如前。呼声不响，更觉鱼骨梗。

箱翻卷乱，伯惶恐万千，觉身困乏，无能走，倒地待遇。寺中闻钟响，天平明，景状消去，伯神有更复。惟觉之不可惠，匆然辞去，有僧送达松前。伯欲负所状于之，觉不适，辞而向远。

（二）

是晚，跋涉穷途，达一墟落。中有人家数户，烛光初上，柴烟已散，蔬芹传香。伯觉肠转，无一物。入村课食，进一田家。其有叟二人，皆年逾天命，下育一女，值花杏。二叟著耕作之状，带尘泥。见伯乃生状，俱礼请之，伯亦礼。因之入疱，设田家之本食，请伯就坐。呼女盘饭，女饭至。素衣素裙，发曲螺戢，耳堕明月，目含泉流，面匀粉雪。伯见之，圆目迷观，而不知饭俱。二叟视伯观其女之状，相与微颔，对目而笑。

伯虎咽三盘，如牢解之徒，全无生之德行。饭罢，盘勺尽去，留女立其左。伯语女道：“小生请识君之名姓，圆饥之德，他日定报。”起作揖，女请勿是，回之道：“奴张氏晴雪，勿再言谢！”相通名姓，时月皎星清，鹊语盈空。风光蓉蓉，紫荆迷彩。

良辰渐短，烛光焚尽。叟至，引伯之左厢宿。伯平躺其床，头涌皆女貌，耳响皆女音。伯辗转于舍中，不得抛弃，复愈激烈。便开卷颂诗道：

远来城南客，暗许心相通。

今夜良辰好，同谁枕清风？

伯吟毕，思伊情更，复起坐踟蹰于庭中，月华洁洁，花满香风，痴痴乎似醉。只叹声喈喈，绝佳人约赏，心虚悭然。复微吟：

紫荆玉树映月华，杨郎独宿莫愁家。

有心同之结并蒂，何时厢边醉流霞？

吟罢，觉欲如火荼身，徘徊庭中，涉道驱之，尤不得。

（三）

伯欲入厢，忽闻声和之诗，其声如滴泉，清而爽脾，暖而合心，曰：

郎本有情郎，奴本有情女。

约到左厢里，同赴巫山雨。

伯闻此，知女诗也。更起其情，势如芳草，无法握控。四方寻之，其人不见，惟得其声，声尽妖娆。伯兴旺，复和之曰：

始见玉面时，春心已各许。

为君难得寐，何时共云雨？

时月明灭，星斗隐淡，天薄拂晓。其女声合之曰：

君且厢中去，奴将眼前来。

带月西窗下，一同赴阳台。

伯闻此诗，大喜，驱步归厢。理其物恰，放情花之香，欣欣而待。

月转西窗，女提衣而至，伯兴，抱之赴云雨。

日渐东上，而厢中事未毕，值浪涛拍岸之时。忽鸡鸣四起，女觉体乏，白霭迷茫，足化黑蛇尾，伯见蛇尾，噜噜惊呐，倒地翻挒！厢房歘没，二人皆身处荒野。

伯欲遁走，觉足压千克石，惟抖抖而已。舌叫曰：“与仙非雠，何故屠生乎？”

女身无遮物，黄尾而答曰：“非屠君也，奴与君前世为佳眷，罹贼割断，奴亡于蹂躏，前世恩未尽，此化蛇度恩。”

伯闻之，甚伤情，复问之曰：“隔日庙中异事，亦为哉？”女答为是。籍伯行此，共此事而已。日高，女化蛇入洞，约满月之日，别来共约，伯去，悲情卷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