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焦赞城

晋城小潘

　　人生匆匆几十年，所经历的人和事皆是过客，转瞬即逝，唯有童趣魂牵梦绕，历久弥新。昨夜，那长着红酸枣，跳着“叫鱼儿”的城墙又来入梦。

　　故乡村后的焦赞城耸立在山脊上，东西两侧沟深崖陡，南来北往的车马行人只能从城中穿过。相传是北宋杨家将部下焦赞所建，和邻近大口村的孟良寨隔沟相望。也有说此二寨是北宋末年高平人王彦“八字军”部将焦文通、孟德所建。历史上是否真有焦赞和孟良此人，在这里姑且不论。许是杨家将的故事在人们心目中根深蒂固，所以代代相传此二寨就是焦赞和孟良所建。

　　焦赞城被前后两山相夹，东西两沟倒悬，所以城北经常有旋风出现。时见一股股灰尘形成的圆柱形风圈在路中央旋转，大到直径两米，高达十几米，小到一米左右高，这样的怪象甚是奇妙。因为别的地方不曾出，所以百姓称为“鬼旋风”。加之夜游神在此出没的传说，和不断从地里刨出断剑、刀枪以及箭头之类的东西，更增加了它的神秘和恐怖。

　　焦赞城北原来有块巨型磐石，相传日本鬼子曾经在此屠杀百姓。虽然焦赞城前望关爷顶北齐长城，后靠横望镇，因其所处位置险要，曾经征战不息，王旗更换，有此怪相种种也不足为奇，但是村民仍然把它划分为“紧”区。所谓“紧”是方言，用在这里，通常被理解为有妖魔鬼怪、狼虫虎豹出没之地。

　　据说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村民拆毁了城门的石柱修建了舞台。在我记忆中的焦赞城只有城墙，城中路两边是梯田。我们称之为城根儿。

酸枣树是太行山上一种长刺的灌木，椭圆形的小叶子，春天开放着米粒般黄色小花。秋天酸枣红了，彤红的小果实在绿叶的映衬下分外夺目，打酸枣即成为一种趣事，为此还演绎了秧歌“打酸枣”。

　　焦赞城的城墙是有土石混筑而成，城墙上的酸枣又大又甜，肉多核小，令人垂涎欲滴。但它长在高高的城墙上，上下采摘都是很困难。可是，风口的几个男生却是能摘满满的两口袋，且在我们面前炫耀，让我们眼馋。在我们女生的央求下，他们用镰刀砍一根带钩子的树枝，勾下酸枣枝让我们摘。我只顾摘酸枣，不注意却让刺毛虫刺到了手指，手指顿时红肿，连带胳肢窝都痛麻。这种刺毛虫我们叫“八节”，“八节”是音，具体是哪两个字我不知道。它的寓意是喜欢主动攻击人。“八节”的形状是长方形的，背上有两排毛刺，趴在植物的叶子上。玉米、黑桃、酸枣的叶子都是它的栖息地，好像专门和我们作对似的，凡是我们喜欢摘取果实的地方就有它。它还善于伪装，肤色和所栖叶子颜色一样。你碰到了就会被刺到，而且毒液迅速蔓延于人的身体里。城根的刺毛虫又大又毒。

　　城根还有一种虫子——“叫鱼儿”，也就是普通话里的蝈蝈。我们家乡，叫蝈蝈没人知道，叫“叫鱼儿”大家就很熟悉。盛夏，这种虫子到处都有，但是城根的却是上品。通体翠绿，鸣叫声高亢悠远，而且善斗。传说是守城将士的英魂附体。总之我们喜欢捕捉它。在“日长篱落无人过，唯有蜻蜓蛱蝶飞”的午休时间，我们偷偷溜出来到城根。这时，骄阳似火，叫鱼儿在路边的酸枣叶子上叫的正欢。我们悄悄靠近，敛声屏气，脱下两只鞋合拢一扣，扣住了。但是它的大腿却十分脆弱，不小心就会扯断，那它就活不长了。需是小心谨慎将它装进笼子里，回家挂在屋檐下，用瓜花和葱叶喂食，十分惬意地听它鸣叫。

　　为做叫鱼儿笼还挨了妈妈的打。我们偷偷拆毁了竹门帘，把竹笢裁剪成半尺长，用高粱稍做梁柱，扎成正方体的笼子。

如今，几十年过去了，沧海桑田，焦赞城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修路时拆毁了，只留了个地基。如今一块“北齐长城”的石碑占了它的位置。酸枣不再是儿时的充饥食品，但它却是甜美的记忆。每当回乡经过城根时，那挂满枝头像玛瑙般赭红圆润的小果子就会跳出来，唤醒我的味蕾，令我馋涎欲滴。那枝条上长长的刺，会勾出一段童趣，几声虫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