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实报告文学》之四母亲,脚下那道坎坷的足迹

庄子

<p class="ql-block">母亲九十高龄了,头脑思路还是很清楚的。对过去的事忘不掉,现在的事记不住。但在去年的夏天,我在家里小住的几月,突然间给我说:自己嫁到刘家时,当时娘家还在东庄口,离的这么近,结婚时,我还是坐着轿嫁到刘家的。讲到此时,一脸的荣光,感到自已当时很风光。因为刘王两家在老庄一带是大户:爷爷刘振海是远近闻名的厚道人,好人。外爷王耀堂在方圆几十里是厉害人。在当地,刘王俩家结亲也算是门当户对了。</p><p class="ql-block">母亲虽然不识字,但在人情世故上,待人接物及茶饭上很讲究、懂礼数、也做得一手好茶饭。我常回家时,母亲总是给我讲,不要忘记亲情。“你不在家,我走不了路,还欠谁家的人情哩,谁常来看我。在长辈女们中,你榆树沟小姑最认亲,常到娘家来。你二舅父舅母贤慧,但走的早。我娘家侄儿,健民俩口子最孝道我,我下去了不吃饭不让走。见了上辈子大人要先问话,叫伯叫叔不能叫名字,在我这妯娌中,东庄你新娘最小,就叫东庄新娘,不要叫彩霞娘。叫大人名字不好。你大最小,伯伯多,哪咋叫?台台你伯伯,上场你大伯,你大伯、二伯、三伯都是你伯。现在村里的年轻人,叫长辈时,总要带上名字,听了很不舒服,一张口说话就知道读过书没读过书。</p><p class="ql-block">母亲年纪大了,作为长子的我,还是没有尽到孝心。有孝心,但没孝力。本想现在退休了,好好在家伺侯几年老人,尽一下为儿的孝道,但老家的生活习惯我已经很不适应了。尤其是不能洗澡,上厕所不方便。我晚上常起夜,醉氧、倒铺,整天夜里睡不着,家里没有卫生间,很不习惯。</p><p class="ql-block">俗话说,大人能养活了十个儿女,十个儿女养活不了一位老人。以前听说,不再意。到了五十岁以后,才体会到了古人说的话很概括,很准。老人养活了我二十年,直到我参加工作,成家立业。现在母亲年纪大了,想尽养育之恩,但总不能如愿。有时我想父母养活了我二十年,我养活母亲两年行吗?还养育之恩能还清吗?</p><p class="ql-block">在六七十年代,家里还是很穷。物产匮乏,我们全家八口人,从头到脚的一针一线,春夏秋冬单棉衣袄,都是母亲一针一线缝的。每吃一口饭,也是母亲亲手做熟递到手上。</p><p class="ql-block">作为儿女,今天我们做到了吗???</p><p class="ql-block">为了父母,虽然也算尽了孝心,不尽人意。但为了孝敬父母,我常当黑脸“包公”。在姐弟面前指手画脚,但也遭到背底里别人说三道四,在公众场合给我难堪。但我问心无愧。父母是儿女感情的纽带:父母在,儿女常来常往,相互走动。父母在,人生还有来处;父母走,人生只有归途。</p><p class="ql-block">母亲有三件事是我终生难忘。</p><p class="ql-block">在我当兵走时的哪几天,天天给我做好吃的。尽管生活条件不好,但母亲总要给我单另做点饭吃。哪天送兵时,大队来的人多,临走时,我只在家里给娘说了一句话“娘,我走呀!”就头也不回走出了家门。这一走,从此走出了老庄沟,走出了商州,走向了秦岭外面的大世界。</p><p class="ql-block">从小,天天想着往出走,走出山沟,走向山外。</p><p class="ql-block">放牛时,独自一人坐在高高的堡子梁上,放眼看着四面环山的牛角顶顶、毛山沟沟;咱咋生在这个怂地方?</p><p class="ql-block">到了五六十岁后,反而天天想着回老家,回故乡。</p><p class="ql-block">人呀,这一生,故土难离。</p><p class="ql-block">第二次是在部队第一次回家探亲。哪是个刚收麦的季节,一到场里,娘正忙着,穿着军装的我傻帽站在娘的面前,叫了一声娘,眼泪刷地流了下来。娘拉着我的手,久久注视着我的脸,从头到脚往下细看。这是三年来母亲朝思暮想,儿子突然间站在娘的面前。真是傻帽一个,话也不多问。</p><p class="ql-block">第三次是我结婚哪天,娘起的很早。在堂前点上蜡,烧着香,口中念念有词。给我布袋里装盘緾。哪时虽然二十七八岁了,还是大二话子。但母亲很细心,也很认真打伴着儿的行装。</p><p class="ql-block">今天轮到我的儿子结婚娶媳妇的当天早上,当家的也是操心多,一大早在儿子新房里下硊烧香,口中念念有词,几个主要亲属给儿子口袋装盘緾。</p><p class="ql-block">社会发展到了今天,世事打了个颠倒。父母成为儿女的奴隶。将他们养活大,娶媳妇,又帮娃在城里、西安买了大房子,已经是精皮力尽了,现在还不得安生,享受清福,还要给娃打工,当保母,将孙子再带大。“世上真有养爷的孙子吗”?儿女能孝顺你就不错了。今天你带大了孙子,还得带外孙子,不带又不行,女儿说,你想让我以后给你养老,现在就得帮我带娃。口气有点命令!人都知道现在带个外孙子,不如拄个棍棍子。外孙能靠住吗?我家的几个孩子,他外爷外婆喜罕扎了,但都没有机会尽孝心了。</p><p class="ql-block">《为了谁?》、《常回家看看》《母亲》《父亲》《一壶老酒》这几首歌,我不知默默地听了多少遍,我每次听后都在内心流泪,责罚我自己。但就是做不到。</p><p class="ql-block">为了谁?我们每个人活在世上,为了谁?这句很普通的话,谁也解释不清楚。</p><p class="ql-block">人的一生,行孝道,如同耕种福田。付出多少旱水,就有多少得福的回抱和收获。父母是我们的最大福田。给了我们生命,给了养育之水,给了我家庭的温暖。</p><p class="ql-block">有人说:“家中父母就是佛,何必灵山朝世尊。”</p><p class="ql-block">有人在家给父母一斤糖、一口饭也舍不得孝敬,在外处处朝圣拜佛,大把大把银子钱撒向寺院庙堂显摆。</p><p class="ql-block">现在这社会,评价一个人的德性标准:先要看他是否孝道不孝道高堂父母。如若连亲娘老子都不管,官当的再大,钱再多,也是妄然。你连亲娘老子都不认,还认朋友吗?当官还能爱民如子吗?</p><p class="ql-block">人的一生,是苦行生。有苦有难,人生如梦。一觉醒来,六十多岁了,梦也就做完了。剩下时间是回忆昨晚的梦?</p><p class="ql-block">当你刚一生下:第一声是哭声,也就造就了你这一生要受苦受难,尤其是老大长子。生生息息,一代传一代。过日子,过日子,一生的日子是一天天过过来的。再苦的日子还得过,再幸福的日子你也享受不完。尤其是农村人、农民,心比豆小。头顶着树叶子大的一片天地,端着碗,看过锅里,只想着自己的一亩三分田;站的低,只能看到脚底下一条路。为了地、为了树、为了争地畔子、为分老屋、为了家产、为了老人省吃俭用存下的哪点钱、为鸡毛蒜皮的小事,打的不可开交,兄弟为分家产反目为仇撕破脸皮。有的人一生老是惦记别人的东西,嫌自己碗里肉少?但人人都没整明白:人到这个世上,亦条条来,走时穿七件衣服,占三尺之地而安居千年,化为泥土。走了,什么都带不走,一走什么都了了。</p><p class="ql-block">人生百年。草木一秋。只有万物生生不息,江河长流,万山永驻。山水是真的,人生是一场梦,也是场戏。人生是暂短的。但愿每个人都活得明白,活的轻松,活得开心罢了。</p><p class="ql-block">母亲哪次大病后,总算熬过了九十岁,这个年岁在我们整个老庄沟乃至全村,也算是高寿老人了。</p><p class="ql-block">母亲虽然上了年纪,历经了万恶的旧社会、解放了的新中国、最为生活上困难的三年自然灾害、六七十年代的农业学大寨、七八十年代土地下户的改革开放及社会什么都放开,人们意识形态浮燥只认钱不认娘亲老子的道德伦理出轨的二十一世纪。也总算过上了好日子。眼看着没有指望要耍光棍的最小的老仨儿子也成了家,有了俩个算是聪明的娃。老仨的大儿子盼帅,从生下来到七八岁,都是他八十多岁的奶奶一手养大的。母亲虽然没有享受到当婆婆该享受的待遇,但一把屎一把尿将孙子拉扯大,实在不易。虽然日子过的很苦,清贫、惜惶、经济紧巴,而苦中有乐:总算将这个老实憨罕人盼成人了。</p><p class="ql-block">总算儿孙满堂,苦日子熬到了头。但母亲一天天沧老:历经社会变迁,生活浮沉、社会动荡而击打的哪张苦大仇深、布满木刻刀痕上如大海波浪般的额骨下面,蕴藏着的仍是一副坚毅不屈、风雨不怕、倔强的风骨。</p><p class="ql-block">“每一次离家走,母亲送我到村口,我回头,母相望,久久站立不回走。</p><p class="ql-block">每一次离家走,母亲送我到路口,久久凝视不回头。从春送到冬,头发由黑变花白,额头皱纹似刀刻。</p><p class="ql-block">每一次离家走,母亲送我到村口,腰已弯、腿打颤、拄着拐杖慢步走。声音弱、目光滞,久久站立似雕塑。</p><p class="ql-block">年复一年,母亲肖瘦的额骨布满了横向的道道桑田,生活的风霜刀痕刻满了昨日的荣光。</p><p class="ql-block">每一次回家,我还没有尽孝道,都说养儿能防老,我却在天涯飘。啥时能再回家尽孝道?</p><p class="ql-block">今天想给老父敬一杯酒,多想给母亲梳一梳头。但时光不再回首,为了儿女吃尽了苦头,恨透时光走的这么快,多想父母青春留。</p><p class="ql-block">2020年的阴历七月十五一大早,我则出门在院子里洗菜,没想到母亲糊途了,睡在墙跟子,一下子翻身下炕,没想到炕沿高,脚踩了空,一头栽到地下,当我进门时,母亲已满脸是血,母亲的右腿骨骨折了。至此不能动身下炕。2021年阴历九月十三清早八点十分,母亲躺在我家的土炕上,静静地闭上了眼睛走了,时年,母亲九十四岁。</p><p class="ql-block">这一年,虽然我时刻不离身边,但伤势的严重,疼痛了两三个月,整天凭吃止疼药震静。</p><p class="ql-block">这一年,是母亲一生最痛苦的时光,天天妈、妈、妈声声不断的喊叫,双腿不能动,不能翻身,不能盘坐,腿脚不能打弯收伸,好赖现在社会发展进步了,尿不湿为我尽了行孝难事,一包包尿不湿、卫生纸陪伴母亲直完了人生最后的433天,也算是享用了现代社会的文明与进步!</p><p class="ql-block">母亲卧床不起的这一年,对儿女是一次最大的考量。这一年在炕前伺侯母亲,是对我的精神灵魂的洗礼,是对我的社会教养和劳动改造?</p><p class="ql-block">这一年,是我人生的最大收获:我学会了尽孝,学会了怎样当儿女,怎样做人?</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谨以此文,献给逝世父辈们及阴间地下亲属追忆怀念之情吧!</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2017年冬月初一封笔</p><p class="ql-block">2020年四月再次修改。</p><p class="ql-block">2022年元月12再次修改。</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