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实报告文学》之二母亲,脚下那道坎坷的足迹

庄子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二、</p><p class="ql-block"> 2010年十月初,母亲84岁,眼看要迈过门槛之年。俗话说,七十三、八十四阎王爷叫去商量事。但母亲从阎王爷门口绕过去了,但没有避过大病的劫数。睡在铁床上一翻身栽在地上,将左腿的股骨头栽断了。在炕上睡了四天的老娘疼痛的受了四天罪,老仨一下慌了手脚不知如何是好。好在东庄新娘和弟妹淑运仁义,看在眼里,急在心上,雇车送到大荆铁路医院检查拍片子得出了结果。事后我重新认识了当地人,也明白了一个事理。我们刘氏家族的上辈子老人母亲妯娌及我这一辈的媳妇妯娌,比男丁做事说话强多了。我从内心一直感激老娘和弟妹的侠肝义胆。淑运是我辈媳妇中最贤慧孝道老人的媳妇,可以说,在刘氏家族中要立牌坊了!</p><p class="ql-block"> 父亲一直身体比母亲好,没想到父亲还走的早。</p><p class="ql-block"> 从我记事起,娘的身体一直不很好。一年四季病央央。白天忙了一天,晚上睡在炕上浑身到处疼的声唤一晚上。老是说头疼头晕,家里时常请医生来看病。磨沟的贾先生、南磨沟的智娃、还有社会上的乡野郎中。外地一个游医,背了一布袋草药,给娘抓的药方,一吃还真灵,走时说道:药渣别倒掉,晒干放好,病犯了再煎的喝。没想到还真管用,煎过三遍的药渣子也比现在中草药还有劲。</p><p class="ql-block"> 现在人工种植的天麻、丹参等中草药,如同种植红薯哪样高产,中草药有它的天然性,异地繁植,失去了真正生长的环境土壤,哪还有什么药性?所以现在的社会上,早没有了药物的物理价值了。还能治病?父亲说过:现在好中医先生少了,但能治病的好中药更少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人活一世,活的是心态。心态好,心善,不记恩怨不记仇,自然长寿。</p><p class="ql-block"> 在父辈兄弟四人中,大伯二伯年长,都活到了七十多岁。三伯和父亲小,平时身体好,但还没活到七十。三伯是肝病,走时64岁;父亲高血压,活到了69岁。我们这个家族有高血压病史,基因遗传率高,大姑是高血压,父亲是高血压,到了我辈,大姐是高血压,我是高血压。爷、婆也不知是否是高血压,尽管旧社会没有什么医疗条件,但都活到了八十岁以上,可以说是长寿之人。现在社会好了,医疗条件很先进,但人的寿命反而没有了定数,五六十岁的中年人暴病死亡率很高。</p><p class="ql-block"> 在我的父辈中,三个伯伯都是手艺人,在我这个不出石磨的山沟沟中会洗磨子。因为每家每户都有一幅石磨子,你不会洗,请别人洗,要花一个工,且还不很方便,到外地请匠人有时间还不见得人家来不来哩。所以自己就学会了洗石磨。每到冬天,家里农活闲了,将洗磨工具打理一下,背上行李就到山外蓝田金山一带为关中农户洗一个冬天的石磨子。哪时洗一幅石磨听说一元钱,还能填饱肚子。这令其它村里人有些眼红。</p><p class="ql-block"> 在家族中父亲最小,但读的书多。后来在农村生活的磨练中,手艺也巧了许多。虽然没有什么专业技能,但农村的事样样都会:垒墙墙、盘炕、盘锅灶;简单的木工活都不在话下。在我家族中,父亲的手艺最巧,家中农具把把最光滑,墙墙垒的最端和平整,并亲手制作了手摇钻、锯子、刨子、钉脚掌子等用具一应俱全。</p><p class="ql-block">父亲过世后,娘在我大姐、三姐家住的时间长一些。但几个外甥细心不细心,耐烦不耐烦,娘是看在心里的。大外甥平常给我说,他外婆虽然听力不好,但有些事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外婆虽然年纪大,但脸上气色很好,红润。大外甥心细心忠,作为孙子辈对待外婆尽到了孝心。在医院里,平甥伺侯他外婆接屎接尿,剪指甲细心是我很受感动,有时我也做不到。会田、张萍离外家近,继承了他妈脚勤孝道的优良传统,只要每次从西安回来,总要上来看他外婆一次。</p><p class="ql-block">我每次回家高兴而回,但从家走时心情极为不好。有母子离别之情,也有家里烦心事的纠结。必境母亲年纪大了,每次都是离别之情难割难舍,让我久久难忘。</p><p class="ql-block">人在世上,第一个心疼儿女的就是母亲。只有母亲对儿女是真心呵护,心疼。不养儿不知养儿的苦愁艰难。</p><p class="ql-block">推磨子,还是推磨子。</p><p class="ql-block">在我儿时的印象中,好象推磨子是天下最大的事。一合石磨转动着我的青春和少年孩提时代年轮。石磨的一道道扇形长短不一圆形石磨齿犹如时针和年轮的刻刀,在我年幼的脑海里划上了道道痕迹,至今抹不掉、擦不去。在北方农村,一家人的所有口粮都要经过石磨来加工。在我的村院子,几乎每家日子过的稍好些的农家,家家户户都有一幅石磨子,谁不借谁的。要是到了年关,家家的石磨天天黑白不分不停的转动着,不是牛肩上扛个棍就是人肩上掮上棍,牛拽人推慢悠悠的转动着。自家的磨堂是不清扫的。日子过的惜惶点,亲门党家三五户人家或着一个家族一幅石磨,但家族大了,兄弟多了,一分家,各制各的石磨,为的是用其方便。因此,石磨成为传承历史时空的时针,一圈圈自转不停地拔动着春夏秋冬日月年轮,拔动着一代又一代人的年轮,送走了多少日月时光,成为了我们六十前几代人的记忆。如今这些闲置在墙角路边的石磨,哪时针远远地定格在九十年代初期。通电了,才改写了推不完磨子的历史。如今当家的也常常提起,说嫁到你家,推磨子好象是媳妇的职业。养猪吃的饲料,也是磨子推的。有一次推磨子养的猪卖了,老父很细发,也没说给儿媳妇或着全家人买个纪念品啥的,或着一双鞋也行。为这事,当家的在我面前没少唠叨。</p><p class="ql-block">记得在王河学校上学时,到了冬天,天明的晚,人起得早。白天大人们要上工,农业学大寨修地。家务活都是晚上加班干。冬天里夜长,晚上不是剥苞谷就是推磨子。大人出工前,天还没亮,月亮正明,山里后半夜很冷,娘早早地叫醒我,脸也顾不得洗,就到磨房里掮上杠子一圈圈地推,头低着、眼睛哒啦着,抱着磨棍转了一圈又一圈。天麻麻亮了,才背上书包上学去了。急急忙忙跑到学校,早操、早自习早上完,开始上课了。教室门闭着,要进教室,先得报告。老师不允许是不能进教室的。有时老师罚站一会 就让进去了。</p><p class="ql-block">在上世纪的我的家乡,牛肩上扛个杠子,人力推磨子花费的时光占去了人的一生三分之一时光。听老人们讲:农村有的妇女经常在家里推磨子,怀孕快生孩子了还在抱着磨棍在推磨子,最后小孩子生在磨道中。起名“磨生”。要坡上放牛将娃生在坡上就叫“牛娃、”连(镰)娃“、生在夏天收麦的麦地里,就叫”麦娃”;生在秋天地里叫“秋娃”;生在春季叫“春娃”什么的?娃在坡上放牛,让狼吃了,大人发现后,将娃从狼口中夺回来,就叫“狼剩”。“狗剩”什么的。反正大人给自家娃起名子,随地随时随口粘来。他爷六十岁了,得了孙子,一高兴给孙子起了个“六十”的名字。</p><p class="ql-block"> 七八十年代家里还是口粮短。小麦少,玉米、豆子成为主粮。山里往往是十年九欠收。每年的困二三月里,吃麦糠炒面成为家里早餐硬饭。喝一碗稀糊汤后,半碗麦糠炒面用两三个去皮柿子或着稀饭一拌,象现在城里人吃面籽前拌面一样。哪麦糠炒面粗不拉叽,难咽,更是大便拉不出。村里许多家里人在侧所里一墩半晌,硬是拉不出屎来,肛门直肠也撑出了血,拉出的大便全带血。</p><p class="ql-block">哪年月,人确实太穷了。我的青少年,是在饥饿中成长起来的。</p><p class="ql-block">从初中到高中四、五年驻校,炒面馍布袋没少背。每次星期天下午到学校时,娘总是怕儿子受饿,尽管是黑馍、炒面、或着是蒸红薯,红薯面馍,将黄挎包装的满满的。红薯面馍吃的一多,时间长了就反胃,一疙碌反酸水,放屁是红薯臭、满嘴一股红薯气。</p><p class="ql-block">现在社会政策好了,但人变瞎了。在家里不认娘老子。孝道成为空话。其不然不知自己是母亲怎么养活大的?时不时还啃老人的钱财,惦记者父母还有多少存款?</p><p class="ql-block">人人活在这个世上,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知热知冷是母亲。</p><p class="ql-block">“不养儿,不知父母恩“。但有的人养了儿,还不知父母恩?我终始整不明白,这人的心是啥长的?</p><p class="ql-block">我先为人子,再为人夫、后为人父。三个孩子咋养大的,当父母的最清楚。我生在五十年代后期,成长于六七十年代,哪时是新中国最艰苦的年代,粮食物资短缺。一个家庭要养大一群孩子,在缺吃少穿的山区,其艰难成度可想而知。</p><p class="ql-block"> 小时穿粗布衣服,布鞋布衣布帽子,从头到脚都是老粗布。上初中了,第一次穿上娘亲手捻的羊毛线织的毛衣,别提多高兴了。</p><p class="ql-block">作为农村妇女,娘算是巧手了。我们一家人穿的粗布衣服都是娘亲手纺线织布。娘手工做的衣服,针线活真细:针线不长不短,棉袄引的针线行行端正,衣服边光光地,针线密密麻麻匀匀细细,做工精细。</p><p class="ql-block">记得纺线是冬天的必修课。娘坐在炕上,一边给我讲故事一边纺线。</p><p class="ql-block">棉花是父亲从街上买的。母亲在家就做织布前的准备。先是在板子上搓捻子,将一大捆棉花撕开后,搓成指头粗的捻子,捻子中间是空的,约七八寸长,捆成小捆放在哪。然后架起纺车,开始纺线。</p><p class="ql-block">我是最爱看娘纺线的姿势的。娘坐在炕上的火眼头,纺车放在被子上,脚在被窝里,右手摇着车把子,顺时针摇,然后左手中指、食指、大母指捉的棉花捻子在绽子的高速悬转下就抽出了一条细细的很匀称的白线。从纺第一绽子线起,娘的眼睛目光从线绽子上开始左移,随着线的抽出,娘的眼睛看着线慢慢由前往左移,一直移到一根线抽的很长,左手臂抬到与左肩高了,顺着惯性减速,然后右手把猛然一刹车,向左猛一回转,长长的白线就回转到线绽子上了。一碗饭功夫,一只萝卜大的线绽子就下车。 </p><p class="ql-block">这样千万次的一根一根的抽线纺线,千万次的右手摇转,一日复一日,我在一边默默地看着。娘纺的线很细,也很匀。娘纺线的情景现在还刻在我的脑海。</p><p class="ql-block">娘的纺车飞转,转出了我的童年到青年,纺线成为了我现在记忆中的童年,使我在不知不觉度过了每好的童年。</p><p class="ql-block">“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这是唐代诗人孟郊感言。作者小时同我一样,亲眼看着母亲纺线织衣的。只不过时代不同,人家有天赋,将亲身感受吟诗写了出来。</p><p class="ql-block">织布是纺织最后一道大工序。院里的织布机是官用的。黑色的织布机子传承了刘氏家族几代人的着装春秋。织布机子木匠做的工艺极好,精致考究,所有构件硬杂木头,四楞见线。娘坐在上面,脚忙手乱,左右开弓,哪穿线的梭子在上下交差的经线中来回穿梭编织着纬径,为儿女编织着衣服,也编织着我的青春未来和梦想。</p><p class="ql-block">织布机子做工很是讲究,钉铆工艺考究,合缝严丝,用黑墨染了。每每娘收工后,其它人做饭,娘要抽空织一阵子布。这架织布机很是古老,娘一边织布一边顺口给我编成了歌谣、或着是迷语让我猜:“十亩坪、八亩宽,里面坐个女人官,脚一踏、手一搬,旮里旮旯都动弹”。织布机的构件也很复杂,现在年轻人叫不上名字。手搬的叫“框、挣、绳”这三个主要构件:挣是安在框中间,起到穿 针引线作用,绳是由脚踏板来带动,上下交错径线,由梭子来回穿引围线编织。往往每织一尺布,要经过千万次的手工带动才能完成。原来娘给我说的这个迷语的迷底是这架纺车。</p><p class="ql-block">我第一次穿上娘亲手纺的羊毛衣,是1974年上初二的冬天。星期六从学校回来,哪天晚上月光明明的,刚从麻街取回毛衣的父亲让我穿的试大小合适不合适。我穿上后,站在门口场里的栏杆梢前,望着门前坡上刚上来的明亮月光,心里感到暧烘烘的,独自一人站在场院中欣赏着美丽皎洁的月光,感到很幸福。</p><p class="ql-block">毛线是白色的,为了好看,用桃红染了,成了红毛衣。对襟的,还有两个小兜兜。当时王河大队、老庄大队的山里人还不会织毛衣。后来父亲打听到匡沟人会织,十元一件,半月就织好了。哪时穷,没有秋衣衬衫穿,毛衣就穿在光身上,刚开始扎扎地。没有衣服换洗,时间一长,身上生了虱子。哪虱子吃饱了钻到毛衣缝里安家落户,毛衣是红的,将虱子也染成了红的,成了红虱子,红虱子生的鸡子也是红的,钻到毛衣缝里不好认也不好捉,后来干脆就用开水一烫,全死了。</p><p class="ql-block">我和父亲是全家第一个穿毛衣者,哪毛线全是母亲亲手捻的。捻毛线比纺线工序简单多了,一根铁丝坠子,下面一头是一块圆铁砣,一根铁钉穿过,上面细处是麻花状的带钩钉头,是钩线的。一只小布袋装的是绵羊毛,上工或中间休息,或行走在路上一边走一边捻毛线,羊毛线芒丝长好捻,线绽子往下坠的重量自然将毛线往下撤,右手不停地一边往下撕羊毛,一边用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捻一下线绽子上梢的麻花状的铁丝,给悬转的线绽子加力,一根线撤长了,右手猛的一提,手指高速捻动着,将长细匀称的毛线緾在线绽子上。吃一碗饭的功夫,一只萝卜大线绽子摘下。娘的手也油黑发亮,一股羊膻味。</p><p class="ql-block">现在我也到了花甲之年,常给孩子进行爱国主义传统政治课教育,说的一多,娃嫌唠叨。我养活他们时,虽然社会进步了很多,但钱还是紧,家里时常为钱和当家的吵嘴。我一个人上班,在城市要供养五口之家人所有的花销,时不时的还得接济一下双方老人。但要是同五六十年代父母养活我们时相比,不知强了多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