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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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了 姥爷走了，用他自己选择的方式，在深夜安静的在睡梦里离开，没有惊动一个人……这样一个老人，一生要强，一生倔犟，一生慈爱，一世豁达。 今天，已是姥爷离开的第三天。三天里，我的脑袋懵懵的，迷糊的，困顿又疲倦不堪，不觉得姥爷真的没了。 姥爷这一辈子，是最苦的一代人。太爷爷好过是个地主，家大业大过了半辈子好日子，到姥爷该念书的时候，家道中落，贫穷到身无分文，只剩一身傲骨铮铮。尽管成家后，依然寄人篱下，他和姥姥从未放弃过靠双手养大孩子们。年轻时，姥爷靠赶马车，走街串巷的卖马草勉强维持生计，他的腿也是那时候落下了病根，导致老年时代在轮椅上度过。 马路吸尘器 　　我还记得，那是我4.5岁的时候，姥爷退休后，整天坐在家门口。在那个从公交车上拆下深蓝色布制旧座椅上坐着，戴着礼帽或者茶色玻璃眼镜，有时候手里握着一柄红泥茶壶，常常一坐就是一整天。 邻居和家人调侃他“马路吸尘器”，他也只是嘿嘿一笑，两只小眼睛弯弯的，露出两颗长长的门牙。 我有时想，他看着来来往往的马车和路人，在想什么？可我一次也没有问过，长大后，逐渐明白他的心对外面的世界和新奇，很向往也充满期待。 姥爷的茶馆 　　后来，姥姥和姥爷在城里开了一间茶馆。位置在城中心，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茶馆旁边有个八角小楼（现为文物古迹），有一个大大的牌匾，黑色粗壮笔迹的写着：茶馆。 当我再记起姥爷的“茶馆”牌匾，是看到电视剧大宅门里白家老号的牌匾，可惜的是后来在搬家的时候遗失了，实属遗憾。姥姥做的凉菜和奶茶，姥爷勤劳能干，苦心经营的茶馆养活了一大家子老小，也在城里小有名气，90年代被记者登载在报纸上，风靡一时。许多外地工作的人，只要归乡就会来茶馆喝热呼呼一碗奶茶再走。 姥爷的小店，不仅是一个热闹的茶馆，也是那个年代人情往来中最温暖的回忆。 我的友好邻居 　　再后来，姥爷年纪大了，单位的公房要拆了，妈妈把姥爷多年闲置的老院子卖了，帮姥姥姥爷买到我家小区，紧挨着我家。于是，我们正式成了友好邻居。 每天上下班，我都能看到姥爷依旧穿着白色绵绸衬衫，灰色裤子带眼镜和礼帽倚着那个老旧的座椅上，有时打盹，有时望着人来人往。 夏天，我们一起蒯着冰激凌，坐在小凳子上聊天儿，他从不主动插话聊天，只是静静地听。偶尔我逗他，就见他嘿嘿一笑，眼睛弯弯的，露出两颗长长的门牙。 这时，姥爷还可以自己行走，只是艰难。 姥姥去世后，姥爷的腿脚也不太好了。他心心念念的老年电动车，也终于在他的一次试驾中小型车祸中夭折。从此，他开始有了新的玩具，也是双腿的替代伙伴，电动轮椅。这个电家伙的到来，是我和二小姐的杰作，也是为他的世界打开了一个崭新的大门，生活快乐了许多。他的行动轨迹，从城东的后滩公园到城西的花卉市场，从城南的大巴扎到城北的烤肉摊，足迹遍布整个城市。有两次逛到没电，让警察叔叔给送回来～他呀，也只是嘿嘿一乐，啥也不说。 姥爷的约定 　　姥姥和姥爷很重视孙子们的学业和工作，不论天大的事情发生，只要是学习或者工作的孩子，他们一定不会打扰，还会想尽办法给孩子们改善生活。 从小每年的寒假和暑假，都是大家族一起欢聚的时刻，孩子们团聚在姥爷家里，吃着姥姥的红烧鸡肉，姥爷买的最甜的西瓜，酸奶和冰激凌，他很会挑水果，买的桃儿、杏儿、甜瓜的总是又香又甜！孩子们嬉笑着打闹着，吵吵嚷嚷的度过一天。孩子们的到来，让老两口的家里热闹无比，也凌乱不堪，但他们俩仍旧乐此不疲，从未指责从未不快，只是满心满眼的宠爱。 直到二十年后，我们依旧保持着这一份家族约定，寒假和暑假孩子们都回姥姥家团聚。不同的是，孙子孙女们们都会用自己挣的工资为老爷子添置些什么，以表孝心，每每看到孩子们都出息了，老爷子就格外高兴。叮嘱要好好念书，认真工作，不要辜负嘱托。 他的梦想 　　姥爷心怀梦想，他期待能走出去看看。年轻时孩子多，没有时间，没有金钱。年老时，有退休金，有时间，但腿脚不便，高自尊的他，从不轻易吐露想出去看看的意愿。他不怕吃苦，不怕受罪，唯一担心自己成为任何人的负担和累赘，他不想，也不愿。喜欢看拳击比赛和斯诺克的人，骨子里得有多热血啊！ 圆梦 　　终于，有天爸爸妈妈决定带姥爷去旅行，在询问医生的意见85岁的姥爷能否出国，会不会有危险。再询问姥爷的意愿时，我还记得他局促和不安，但是欢乐的脚丫已经“出卖”了他，轻飘飘的一句：天下的黄土都能埋人。于是我们浩浩荡荡的六人组合“花儿嘻游团”向土豪国家迪拜出发了。那段时光，是我见过姥爷最开心的日子。 在棕榈岛坐轻轨，在黄金市场买首饰，在街头喝雪碧、吃哈根达斯冰淇凌、吃意大利正宗披萨、跟着我们逛Dubai mall ，有点恐高的他坚持登上哈利法塔，欣赏夜里的音乐喷泉……一切的一切，都那么快乐，都在回忆里。续……一年之后 再见一面 2023年1月中旬 今晚，是姥爷离开的一周年。时间真快，转眼又是冬天。看到那些照片里笑咪咪的眼睛，我的心里大雨倾盆。 爷，明天大家都会来家里，都在。 你也会很开心吧……在喀什古城的街头，我遇见的那个老爷爷，多希望……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