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嗲井,老井情深惠乡梓……!

苏 哈 醒(婉拒洋人)

<p class="ql-block"><b>谨以此文追忆我敬爱的父亲——苏绍良</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b>——题记</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37, 35, 8);">“绍嗲井”,老井情深惠乡梓……!</b></p><p class="ql-block">绍嗲井,是以我父亲的名字命名的,十里八乡的父老乡亲,都这么亲切地叫,是对父亲一生最入骨的肯定。</p><p class="ql-block">绍嗲井就在我家正大门偏左点的路旁,也是二哥房子南侧一偶的空坪间,早些年,我进出不方便,在二哥一侧做了几个砖墩,用空心预制板搭了六块板,这就成了我进出家的路。之后,随着村民增多南扩,绍嗲井成了屋场中间的一口风水宝井,我家门口竹山被挖去,留下一道宽敞的路,进出更方便。</p> <p class="ql-block">绍嗲井,井不深,深约两米,纯净、清澈见底。儿时念小学,记得屋场有两口井,北边有口井,以前屋场里人生活都用北边那口井,我家是整个屋场南侧方向第一户,父亲就盘算着在自己家南侧也挖口井。一是生活用水方便;二是挑担水用免得围着整个屋场转个大弯。</p><p class="ql-block">但挖井时地理环境、位置都受制约。井前是水田,井后是四米多高的土墈,黄注间泥巴土结实,铁板锄头挖去,锄板会被挖得打折,有时一锄头下去,锄头还会在结板的地面上跳动、费时、费力。更要命的是土被挖起来后没地方倒。那时,父亲就穿着草鞋往山上倒,屋后山大,父亲高度近视,为倒土时还挨了屋场里不少人的拳脚,说他往山上倒的土,下大雨又会冲下来损坏庄稼,非要父亲倒向山背的土坳坡。父亲无奈只得担着土送往山顶过坳,才倒一担土,往返四里多路,山上深深地让父亲的脚下草鞋踩出了一条弯弯曲曲的山路。</p><p class="ql-block">那时是大集体农业生产,父亲白天得同工同酬做工,晚上队里不开会才有时间挖井。父亲挖井时我年龄不大,屁颠屁颠地跟在他担土的背后,借助着月光往山上走,又从山上往山脚下走,走了多少轮回我记不咋清楚,但父亲受的委屈我知道几分。</p> <p class="ql-block">挖井时,屋场几个粗壮汉子不准父亲动土。原因是屋场正南方向挖井不吉利,二是原本就是屋场倒破磁碗,瓶渣、废砖渣的废弃场地,在这里挖口井,以后杂七杂八的东西往哪里倒,骂父亲私心重,只图自己方便,借口是遇上下大雨,土又会溜到田里,损坏农作物。</p><p class="ql-block">父亲胆小,被欺负后默不作声,但他看准的事儿却从不言放弃。他只得将土运往山顶,再往山背方向倒,路程远,土方多,整口井挖成运走土方80多方。按每方36担土计算,父亲整整挖运了2880担,如按每担四里多山路,父亲所作的努力不由得你不咋舌!</p><p class="ql-block">那时,挨拳脚是父亲常有的事。比父亲小半个头的民六哥(我按辈分称呼)是父亲儿时的伙伴,每每他粗暴打父亲就是晚上坐在半山腰等父亲倒土返程,窜上前不分清红皂白,就是两个耳巴子,口里恶狠地嚷着:绍嗲伢仔呀!我今后的破磁碗往那里倒?</p><p class="ql-block">父亲从不争辩也不还手,继续赶自己的路。我胆怯地跟着,又回头望一下跟在背后的民六哥。</p><p class="ql-block">父亲就暗暗地说,不看人家,人家屋里人多势众,让他出口气就好了的……</p><p class="ql-block">绍嗲井挖了多长时间,我印象不深,但井成形成状时,特别是那井底喷出一串串水线时,我惊呆了,白花花的清泉泛起清澈的水珠,一个劲地往上窜。</p><p class="ql-block">井基本竣工,当天晚上,父亲找了几块石头垫在井口旁边用于方便踩脚担水,那知道,那时候百多号人的屋场,当时小孩子围着看的多,一个小孩不慎被井边石头绊住了布鞋,牛仰马翻跌倒在地上,毫不相干的民六哥得知后,又给了父亲一顿拳脚,“都是你这个祸害惹的祸……”</p><p class="ql-block">绍嗲井,井中洞天。井水清澈见底,奇妙之处还在后头,此井冬暖夏凉,冬天水面热气腾腾,夏天凉彻骨杆,人若渴了,夏天喝口水心里清凉清凉的,自此,十里八乡,久负盛名。</p> <p class="ql-block">绍嗲井并非神奇至极,最大的缺陷就是这口井离地面掉得深,相距尺把,水不满井口,让老爹苦了一辈子。</p><p class="ql-block">屋场有邓氏,是个七老八十的孤寡老人,父亲总担心她提水掉到井里,背负不起恶名,每周定时替她送上两担水,还有易氏,60多岁就患病痛,做不得体力活,儿子在外地当国家干部,常年在外,若是因恰点水闹出人命,也是……</p><p class="ql-block">这两户的水就让父亲给包揽了。还有,父亲因这口井挨骂成了他一生的家常便饭。那时候,农村生活水平低,男子汉大都光着脚进出,每逢下雨天,父亲就到烧砖的窑棚里扒几担窑渣子铺在黄泥巴路上方便挑水人,过路人立马说“绍嗲人真好!”可过几天了,天一晴,窑渣子扎脚,民六哥又骂,“绍嗲恰哒饭冒卵事,害死人……”</p><p class="ql-block">记得,我十二岁时,对此出言不逊已心生不满,开始反抗了。见民六哥骂我爹的娘就顶了回去,你骂我爹就骂我爹吧,干吗骂我奶奶!我爷爷奶奶抗日死的晓得不?民六哥就低着头,再不吭声,等他担着水转过墙角,他又来了劲,“妈妈的,绍嗲屋里出了个土匪崽子,惹不起了……”!</p><p class="ql-block">绍嗲井还有一怪,不足五立方水的井,井水能供400多人用。即用即满,却从不损水。</p> <p class="ql-block">记得,1974年,队里来了200多地质队的人扎在屋场里,在后山挖壕沟、搞墈探,他们傍晚洗凉水澡,任你尽兴使用,井不少水。那个带队的队长对这口井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见我小小年纪能帮队里记工分非要我陪他住一晚,其实,他是想从我口里得到更多关于父亲的故事。当晚,他问我,小屁股,这井是你老子挖的,我连忙点头。</p><p class="ql-block">“不简单呀!百多方土哩,运这么远,你爸是个角儿”!原来,他在我队里群众口里已经了解到了几分父亲的艰难付出。</p><p class="ql-block">当地质队撤走时,这位当过团长的队长破天荒地弄了包水泥在井边抹了砂子,绍嗲井更是显得神气十足。</p><p class="ql-block">临走,这位队长摸着我的头,“我来了大半年了,没见过你老子,看了你的记工簿上写的字,我从你的身上看到了你父亲的影子……!”那时,我贪玩,不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p><p class="ql-block">井挖好后,北边那口井就没有人再用了,整个屋场130多号人几乎没有人烧过开水,夏天、冬天家家拿个竹把勺子勺口井水喝,吃了年饭也是一个把缸勺水喝,几乎喝了几十年。附近的乡砖厂,建中砖厂,枣树砖厂300多号民工几乎都在这里担水喝。</p><p class="ql-block">绍嗲井,是让绍嗲受罪的井。民六哥就说,“绍嗲是木匠造枷自作自受”。此言一点不虚。</p> <p class="ql-block">1978年,绍嗲修铁山水库,因采石爆破,不幸倒在血泊中,左脚高位截肢。半年之后稍好,担心两位老人吃水出差错,他一手提一桶水,一手扶一把椅里坨子,一步一挪,坚持为两位老人送了十多年水。我每每看到父亲那一幕幕不屈的抗争,眼泪就在眼眶边打转转……</p><p class="ql-block">1990年,绍嗲去世,方圆几里路的人都来替绍嗲拜奠,爬起来就说,绍嗲是个好老人家……</p><p class="ql-block">在我幼小的心灵深处,我恨死了民六哥。绍嗲病故后,令我震惊的是民六哥一反常态,端把椅子坐在绍嗲灵柩前,守了一天一夜,饭不吃、烟不抽,声泪俱下,“绍嗲!你怎么说走就走了呢,我打过你、骂过你、你三岁冒爹娘,冻过、饿过,我伸巴掌打你,你身强体壮高我半过头,从冒还过手,动过嘴,我骂过你爹娘,你咋不骂我是个没教养的哈醒仔呢?我亏欠你哟,光那口井,屋场那个冒沾你的光……”,</p><p class="ql-block">“你爬起来扇我耳巴子,保证不还手……”</p><p class="ql-block">出殡前,民六哥的疯言疯语,让我欲哭无泪。</p> <p class="ql-block">近几年,屋场吃上了自来水,家家也习惯烧开水泡茶喝,但有些年长者,依旧来提井水泡茶饮用,她们总说自来水有一种怪怪的味道,只有喝上绍嗲的井水,感觉特别地爽口……</p><p class="ql-block">前年,屋场搞环境治理,乡村决定掩埋这口井,理由是影响屋场周边环境,横竖不好看,乡、村都晓得我是个“史哈醒”,不好对付,只得一旁要组长与我沟通,我接了电话,态度坚决,谁都不能动……</p><p class="ql-block">一旁的干部插言,你也是外面跑的人,现在家家都吃上了自来水,你觉得这口井这样子看得不?</p><p class="ql-block">我来想办法,我接受你们治理环境,但绝不接受你们损这口井,才保住了这口绍嗲井。</p> <p class="ql-block">前几天,去奇家采访,一位七十多岁的爷爷探问,你屋场那口“绍嗲井”还在么?我笑答,在哩!绍嗲井水好喝呀,我长几十年没见过这么好的井水,只想偷过来。我说,你晚上用袋子装过来呀!</p><p class="ql-block">原来,他读高中,在绍嗲井喝过水。他说那井水清甜的呀,奶奶吩咐他每天带个瓦吊壶藏在田墈下,傍晚放学回家带壶水回来,奶奶烧茶后,一个屋场都闹沸腾了,谁不夸绍嗲井水好喝啊……!</p><p class="ql-block">绍嗲井,一口别有洞天的井。前年,我闲暇之余修筑了井墈,为安全起见,后又增加了护栏。屋场两个组长苏建华、苏伟更是一片丹心决定保留这口绍嗲井顶住压力,积极参与筹划、施工。村干部苏小保、李楚湘也注入了大量的心血。为保绍嗲井帮助出谋划策。今年年底,横在家门口的井护栏像个直条条未穿衣的孩子,感觉怎么看都不对劲,又请几个油漆工在护栏上喷了漆,感觉就舒服多了。</p> <p class="ql-block">面貌一新的绍嗲井立在家门口,左看右看也有了几分精神。乡村干部见状调侃我,还是保住了啰?我一旁偷着乐。</p><p class="ql-block">绍嗲井,古井情深惠乡梓。我想,这也算是一种告慰绍嗲的在天之灵吧……!</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后记</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font-size:20px;">此篇文章发网上后,引起了很大的反响,大家纷纷以不同的方式予以点赞。在此一并表示感谢!</b></p> <p class="ql-block">湖南省委机关红网予以置顶推读!</p> <p class="ql-block">美篇推为首页</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