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来了

小龍

　　这个冬季不寻常，小寒过后乌云压城。两个月没下雨了，凌晨的一场大雨让气温骤降。我在水库做事，人称“水塘太守”。每月领了饷银，也不多，吃穿够了，于是养成了游手好闲，喜欢钓鱼但只钓海矶，从不钓淡水，还有就是玩摄影。珠海大道是一条喧嚣的主干道，旁边的南屏水库充满迷雾的诗意。每年冬天南飞的灰鹤准时迁徙到水库栖息，抱着单反拍摄在水库落脚的灰鹤。一机在手，物我两忘。灰鹤重要，也不重要，那种仿佛与天地水浑然一体的状态更让人着迷。弯腰慢慢靠近岸边，水库围隔浮带上十几只单脚站立的灰鹤，随意地在饮用水中拉屎 。光线灰暗，端起单反瞄了几下并没有开火，勉强的几次按下快门效果并不理想。如今摄影已经如此方便，如此简单。摄影怎么样才能超越世俗，这也是我玩摄影那么多年遇到的一个技术上不去的坎。 愿望是能捕捉到“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意境。

山雨欲来，一种不详之感涌上心头。镜头里黑天鹅终于来了，牠毫无征兆的突然降临在中山坦洲镇和珠海南屏镇。坦洲疫情新闻发布之后，我几乎隔半小时刷一下朋友圈，每次有新的动态发展，而且都在质疑。腊月十一刷屏今日头条:最无奈的珠海人，一早去中山坦洲接新娘，然后整个车队回不来了。中山坦洲镇居住着超过20万珠海人，每日两地往返的人不计其数，今天去坦洲接新娘的经历 肯定是永生难忘了。据说婚礼现场所有人都慌了，主角新郎和新娘都暂时无法到场 。

翌日大早按既定的上班行驶路线，沿珠海大道经洪湾立交桥底调头进入南屏广生村吃早餐。然后到几百米距离的南屏水库上班，每天早上在村里吃早餐，主要是能吃到本地的竹升牛腩面或用大地鱼熬汤做汤底的云吞，觉得不够还可叫见人三分笑的老板娘外加一小勺卤水猪小肠 。早上能吃到汤汤水水总比中午干巴巴的叉鸡盒饭来的舒服。刚打方向准备进入村头牌坊，一个穿着黄马甲的志愿者拦住我，我摁下车窗她说:“哥，广生村在6点半已封控，规定只进不出、、、”。这时手机里听着的“学习强国”刚好7点半报时。谈话中跟在后面被我阻挡入村的车辆拼命地摁喇叭催促，当我调头时后车才清楚看到立在村头的通告牌，两车交错我看到后车愣汉神情木然，一脸懵逼用力吸着已燃烧到过滤嘴的香烟。沉默一会只见他吐掉烟蒂，猛打方向极不情愿地也离开了广生村，想必他一家老小被封在里面吧。开着车寻找另外的早餐摊，好不容易在南屏工业区找到一个，下车一看有武汉热干面、西安泡馍供应，不会那么巧吧？ 差不多到点上班，急忙扫码打包一个泡馍走人。到岗后手机“哔哩哔哩”的信息声响成一片，打开微信才知道前一天坦洲镇发生的疫情是遭到“奥密克戎”袭击。此病毒传染性极强，而且狙击精准，打的都是冷枪，一时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第二天就扩散到一河之隔的南屏镇广生村，核酸检测发现1例阳性，防不胜防。期间发微信问候住在封控区里面的朋友:“英姐 你被封了！”英姐回答: “哎呀 ！昨天晚上紧急从澳门赶回来就是怕封关，没想到回来一觉醒来， 自己到被封在里面了，还有很多事没办完啊！”。这时听说一哥们家里医护人员亲自上门采样做核酸，想想这哥们也不是什么高级别人物，有此待遇？马上打电话询问:“怎么了？”哥们说:“内子与广生村病例是次密接，现全家被封在家里了”。此时 ，身体一个哆嗦 ，我嗅到一丝令人不安的味道，一个鼻孔不知不觉流出一条清鼻涕，可能是这几天气温下降忘了穿秋裤趴在水边拍灰鹤着凉了。生活的城市病了，我也感冒了。

病毒肆无忌惮，每个人都只是恒河沙数，无比渺小。一个似乎不经意的选择，或许就与“奥密克戎”擦肩而过。朋友圈里的段子:昨天珠海：严防坦洲疫情。今天坦洲：严防珠海疫情。难兄难弟，互相嫌弃。现在要紧的是赶快去验核酸，更衣出门寒风中排在长长的队伍中。各色各样的人用各种方法试探“奥密克戎”的底线，想想年底前买卖旺盛何等威风，如今只能终日躲家里举杯独酌刷微信。经过一系列的扫二维码和验证后，等待中观察小护士端正的工作态度，为了更方便取样，十分钟内连续坐下起来十多次。张嘴求得2022年的第一棉签，四个小时候手机健康码显示“阴性”的上上签。

忙了一天，定好十四日去更换跑了八万公里的轮胎，到店已经差不多下班。春节前保养的车辆很多，两个维修小哥忙前忙后，在完成一辆车的保养的间隙。一小哥拿出刚买到的一条进口万宝路香烟来炫耀，你看是带五字的，准备春节回乡威风一下。我细看烟盒侧面确实印有一个醒目的阿拉伯数字“5”，这跟现在很难购买到的牡丹“333”一样稀有吧。最新消息封控的区域正在逐渐扩大，我问小哥: “看这样子今年你还能回去过春节吗 ？”聊天越是轻描淡写，他们反倒发毛。小哥刷了一轮微信，默默地拆开香烟的塑料薄膜，拿出一盒香烟抽出一支，用抹布擦了擦满是油脂的拇指和食指，捏着雪白的过滤嘴 用力把中间的薄荷珠子掐爆点上火。另一小哥打开微信购票软件，目光呆滞地盯着软件里的退票按钮，足足三秒钟还是没下手，掐灭屏显把手机放入裤兜继续干活。这时的小哥心不在焉了，安装最后一条轮胎的时候，胎侧黄点都没对准气门芯就打气安装，做动平衡时相差过百，只能拆了重来。单身在外打拼的一年就这么几天他们能够放假回乡，搂着老婆小孩高高兴兴团圆。其它时候只能通过冰冷的手机视频见面，信号不稳定，头像定着的时候，更加深了团聚的渴望。此刻，不仅想到因为疫情我也有两年没回家陪老妈吃团圆饭了，心里泛起一阵酸楚 。换完轮胎回家，楼下超市里肉菜空空如也，我真的一点东西都没有囤，反正再不济，水库还有一块自留地 ，还有钓鱼的本事也不会郁闷。

疫情管控，原定的饭局商议直播带货签定合作协议，也不得不取消。腊月十二南屏区域已检测出7例阳性，最要命的是当中有学生、教师和保育员，管控区域在不断增多。服从规定下楼再次检测核酸，六小时后健康码显示“阴性”，悬着的心再次放下。周六中午按既定的安排到美丽湾掌柜家聚会，简单的一顿煲仔饭后，掌柜家聚会的人员越来越多，编个理由赶紧离开。疫情不断变化，小聚为上，君子不立危墙。

周日早上醒来，物业微信告知居住的小区四栋有密接者。穿袜子趿着人字拖下楼买早餐，之所以袜子脚趾头处容易穿孔就因为这个原因，习惯了这样穿着也不想改变。楼下四栋大门已被警戒线封闭。相对应的超市里菜品琳琅满目且并没有涨价，真的要为这些不发国难财的诚信商家点赞，这才是做买卖的核心价值。我的上级部门在管控区里，我的工作地点也在管控区里，过了今天彷徨着周一怎么上班 ？还好公司的巡城马天天通报道路的通行和管控情况。最大的管控区在城乡结合部，那里居住着大量的外来务工者人气很旺。那里被摁下了暂停键，对于手停口停的劳动者来说，生活咋办 ？腊月十四累计感染已9例，我的两个鼻孔堵塞了，用食指压住一侧鼻孔，用尽丹田之力，一股浓浓的黄中带青的鼻涕射向地面，然后再压着另一侧鼻孔如是操作，该吃药了。

腊月十五已累计感染13例，清晨上班路上，在管控区围栏外站着一个满身风尘神态略显憔悴的年轻人，背着双肩包拖着行李箱。这应该是坐了一晚上的车刚到珠海，从外地赶回珠海家过年，或外省的留守少年学校放假来和在珠海打工的父母团聚。管控区只能进不能出，他焦急地用电话跟近在咫尺的家人联系。遇到疫情管控这种情况大多数家长都不建议他们进管控区的。等我调头回来，马路对面的他茫然无措落寞地拉着行李箱离开管控区域，汽车在管控区范围外不准上客，也不能下客 。落叶从他身上划过，绿化带上的自动喷淋打湿了他的裤腿。到过风险区域，健康码将附上一颗星星，遇到这种情况不知道他还能去哪里？疫情发生已经第六天了，管控的日子变得越来越枯燥乏味，例行排队做核酸检测，长队中欣赏一抹青春 靓丽的美眉，如果这时候我开始流鼻血，我想应该也是不过分的。我已经做了六次核酸检测，没感染保住了“绿马”。

南屏爆发疫情的前一天，住坦洲的老同学第一时间被管控在家，练家子经常抱怨没有时间避谷，这下可以安心入关了。教我“君子不立危墙”的前辈，正在管控区内家中客厅踱着方步。冥想怎样才能破此困局，为何当今年轻人挤破脑袋，宁可去衙门听差当帮闲也不想正经学点技术手艺，管控期间也不至于那么无聊 。前面说的哥们封控在家，整天象伸长脖子的鸭子，终于被拎到酒店隔离了。酒场经验丰富，宿醉难受时再喝一点还魂酒的麻总，住处与我家隔条街也被封在屋里。东北的许大、、生怕“奥密克戎”找到他，更改了微信名，图像换成了两瓶高度消毒液。庆幸我没有被封，工作生活是正常的。

幼儿园提早放假，孙女“包包”跟着她的园长姨婆在家里。屋里太婆说着听不懂的客家话，包包习惯普通话表达，还有一只不会说人话的狗狗。由于彼此都无法用语言来交流，眼神加手势表达情绪的方式显得很重要。下班摘些自种的青菜，顺带过去拿不应季节的粽子。假装无忧无虑，假装岁月静好。我抱着四岁多的孙女，她拍着肉乎乎的小手欢呼，有我在她敢用手去摸胖得像“佩奇”一样的狗狗“毛毛”，丝毫不知人世的艰辛。朋友圈里调侃:近期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做核酸的地方。腊月十七第26例了，疫情已向纵深蔓延 ，什么时候解除警报尚是未知数、、、。

今日大寒阳光灿烂，一应终末，皆为新生。工作生活两点一线，我延续着漫长的自我幽禁。年关难过啊，今年还过个锤子的春节！自新冠疫情肆虐以来，我们喊了两年的加油、、、。结果越喊越近，把自己喊进了决赛圈，珠海中山齐加油！很多人询问:管控什么时候结束？这没有标准答案。如果你发现外面烟花四起，街坊邻居饭菜飘香。街道上恢复往日的拥挤，一家人牵手出行，小朋友故意缩起双腿让爸妈吊着行走，这就是疫情结束的时候。珠海是一座城，从此不分南北。

再过十天，某台的晚会将呈现一派歌舞升平。此刻，非常时期坚守在工作岗位上的人员和伟大的志愿工作者，他们终将感觉到自己的付出是值得的。是他们拼尽全力护百姓周全，无私奉献的杰出表现理应得到世人的尊敬和表彰。我等凡人守本尽责，贪恋人间的一切美好，惟愿人生过得开心舒服就行。

小龍

2022.1.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