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婆子往事

网事如歌

前天晚上在金沙大群里因为点评治平荒友的小诗(阳台梅花)中我提到一个词——汤婆子。哈尔滨荒友淑文姐问“什么是汤婆子？”治平、董老师、益民等荒友立刻发出汤婆子的图片并说这是南方暖被子用的。

群里插科打诨一番嬉笑后，我陷入了沉思。有关汤捂子(上海方言）的一些往事也涌上心头。

小时候的冬天，好像比现在的冬天冷得多。塑风凛冽，寒气逼人。尽管穿棉鞋、毛裤、毛衣棉袄，但我的手上、脚上还是生满冻疮，手背肿的很高，握拳写字都很困难。而晚上就更冷了。那时我们那条弄堂，似乎家家都用汤捂子。晚上拎着汤捂子到老虎灶排队冲开水己成了一道风景线。

我家共有两个汤婆子，一个是铜质的，一个是瓦质的。(它们像菜场上的日式小南瓜，上方中间位置有个带螺帽的小口子，可以灌水，还有一个把手，可以提拎）

晚饭后，我拎着两个汤婆子到弄堂口的老虎灶冲开水，记得将两个都灌满要4分钱，而我让老板娘灌3分钱，这样既省了一分钱，也不至于太满水溢出来将被子弄湿。拎回家后再用妈妈缝制的布袋套好，塞进被窝。这样，不管外面滴水成冰，天凝地闭，被窝里总是暧暖的。有一次，我拎了两个汤婆子，一不小心将瓦质的汤婆子摔在地上，开水溅在我脚上和裤子上，幸亏穿着棉鞋，脚背才没有烫伤。打碎汤婆子后，我也不好意思再用汤婆子了，但我的二姐和大妹妹她们将被子捂热后，马上就将汤婆子拿出来给我和小妹妹用。

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我在单位做会计。单位不像现在有空调，我整天坐着不走动，手和脚又生了冻疮，痛痒难忍，无法安心做帐。后来我找了个纸箱子放在办公桌下面，我买了个塑料汤婆子，又用女儿小时候睡的小被子包好放在纸箱里，两只脚伸进去，这样就和在被窝里一样温暖，脚不冷，全身暖，做帐也更专心致志了。

不知什么时候，南瓜形状的汤婆子换成了热水袋。1997年12月冬至前后，我妈妈病危，我在医院陪了两天两夜后回家睡觉，冲了热水袋捂手，但醒来却发觉手背上烫了两个晶莹剔透的水泡。从此，睡觉再不敢用热水袋。又不知什么时候，打点滴的点滴瓶和大号装果汁的塑料瓶也成了“大兴汤捂子”。那是200？年元旦后第一天上班，那天也是冰天寒地，雀儿都冻得不出声的日子。龙虎起来上班，他说，“侬一人睏觉会冷，我烧热开水迭侬和萍萍(女儿）冲个汤捂子”。不一会儿他就将装果汁用的大号塑料瓶塞在我的脚后根并还掖了掖被子。也就一分钟的时间，只听喷的一声，我的脚背，小腿，和左手臂像被热剑射了一下，立即一阵刺痛，我掀开被子跳下床大声呼唤龙虎:“快，快将萍萍被子里的塑料瓶拿掉，我这里的瓶盖弹出来了……接着我就开自来水笼头冲烫过的地方并涂抹牙膏。由于是滚烫的开水，又由于龙虎冲的太满，盖子又盖的太紧，所以瓶里压力大，射击力大，我的烫伤面积也大。来不及责怪他，我们立即叫出租车到最近的东方医院看急诊，谁知东方医院没有烫伤科，又立即打车到瑞金医院挂急诊。轮到我看时，己经过了近两小时，挽起左臂袖子和右腿裤脚时，烫伤的地方水泡成片。尤其是左臂烫的最严重，很深。护士边包扎边说，要是刚烫时就拿冰箱的冰冻食物压住，热气不会往深里渗，也就不会这么严重了。(至今我的左臂上还留有疤痕）以后的两个月里，我每隔两天就一瘸一拐的去瑞金医院换药。龙虎是好心犯了错，自然每次都陪着，好在他平时总加班，积攒的假期多。这次被“大兴汤婆子”烫伤，皮肉痛苦不说，打车费，自费部分，自费买涂疤痕药，我也花了几千元。望着房间的空调，我常常想，为什么只在夏天开，冬天就舍不得开呢？现在的花费远远大过空调电费啊！但后来用了空调后，觉得太干燥，声音响得睡不着觉…

由于不习惯空调、又由于热水袋、塑料瓶等(大兴汤捂子）伤害过我，所以后来我也买了一个铜质汤婆子，每晚用布袋包着睡觉感觉又保暖安全又经济环保。难怪大文豪苏东坡曾经以“汤婆子”为礼物赠给亲友，还写下这样一段话:“今送暖铜罐一枚，每夜热汤，塞其口，仍以布单衾裹之，可以达旦不冷。”

从2014年起，我一直生活在女儿家。她家安装了地暖，尽管室外寒冬腊月，但室内温暖如春。晚上睡在床上，隔着席梦思，还能感觉后背暖洋洋，就像当年在东北睡热炕一样。



外孙渐大，总有一天我会回到金杨自己家。我家没有安装地暖，我想，我会找出铜质汤婆子暖被，让它和我度过每晚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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