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林外史》之王太太

清欢

　　《儒林外史》写女人很少，但写一个几乎就活一个。除了沈琼枝，王太太也是非常出色的一个。

她有过三段婚姻，可以说都很不幸。这不幸里既有命运弄人，也有自己的性情使然。

她本是布政使司衙门的女儿，父亲姓胡，外号胡偏头。不幸父亲早死，跟着哥哥过活。不幸哥哥又是好赌好喝不正气的主，十七岁上，将她卖与来家做妾。她不甘于做妾，想自己挣出个“太太”的名分来，要人家称呼她为“太太”，被大娘子知道，一顿嘴巴子打出家门。第一次的太太梦就这样悲惨结束。

第二次嫁了安丰典管当的王三胖，是个候选州同。这次，她实现了做太太的梦。但是，她又把太太的架子端得过大了。整天价骂王三胖的儿子、儿媳，打家人、婆子，惹得众人都恨她。不幸不到一年王三胖就死了，她前面积下的仇怨有了被众人报复的机会。儿子怀疑父亲的财宝都在她手里，进屋来搜，家人婆娘也帮着。这王太太颇有主意，先将一匣子的金银珠宝倒在马桶里，这谁能想得到。结果不但没搜到，还被王太太将儿子告上了县堂。县官判了她几间房子分出来另住，或守或嫁由她自主。她的第二次太太梦就这样得而复失，她也由此得了个胡七喇子的外号，没人敢惹她。

她好吃懒做。每日睡到日中才起来，横草不拿，竖草不拈。每日要吃八分银子药，想尽法子讲究吃喝。两个丫头等她睡下，轮流伺候，捶腿到四更鼓尽了才罢。

这样一个惫懒泼辣的女子谁又敢要呢？可偏偏就有媒婆找上门来了。很不幸，这一次的婚姻是被骗。媒婆沈大脚骗她说对方是个武举人，很快就要做官，家里广有田地，开着字号店，有千万贯的家私。可怜这王太太仍是心机少，也没去打听打听就轻信了这媒婆的话。还做着当大家太太的梦，向媒婆吹嘘自己当年替大女儿送亲时的威风显赫，等到嫁过去才发现上了当。哪里是什么武举人，只是个戏班子的头罢了。登时怒火攻心，气得晕倒，得了个失心疯。

作者对这个人物既是讽刺的，又是同情的。几个细节写得欢乐，又透着悲凉。

其中之一是，按照南京风俗，新娘子到门第三天要亲自下厨整一道菜，发个利市，还必须是鱼，取“富贵有余”的意思。这王太太本就是个好喝懒做的人，只有她被别人伺候的份儿，哪里有伺候别人的理儿？无奈之下，下到厨房没好气的拿起刀，将那鱼刮了三四刮，就拎着尾巴扔到了滚着热水的锅里，将站在旁边的钱麻子的老婆溅了一脸热水。她丢了刀，咕嘟着嘴走回房里去，再也不肯出来。

第二回是她得了失心疯后撒泼打滚，又哭又唱，恰好媒婆沈大脚不知好歹前来贺喜，被她揪到马桶跟前，揭开马桶，抓了一把屎尿，抹了一脸一嘴。

在这充满欢乐的描写中，既让我们看到了那个时代妇女无法掌控自己命运的悲哀，也让我们深感这个女子一味地追求富贵，贯气使性造成的命运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