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腊月】背风点火叁

韶华2021

谁来，将海 高二6班蔡柏蕙 其实是十二月的天，哪怕是香港，海边，风也尤为不温柔。晏已非背着风，手拢住火机打出的焰苗点燃一根香烟，吸了一口。面前是美艳动人的女明星，穿着单薄闪亮的吊带裙，楚楚可怜万种风情，他们精神拉紧，照本宣科念着台词。机器运转，胶片轧下他们演绎的画面，导演身后坐着一个年轻人，手握一把枪，背后一群凶神恶煞。白鹄似乎并不习惯自己恶势力身份，生疏地扮演着胁迫者，几乎不知所措。麻木的电影演员，稚嫩的黑帮头目，八六年香港，糜烂又绝望的活色生香。“卡——”白鹄一晃神，手中的枪砰然坠地。如晏已非所料，他听到暗郁的灰纷涌而来，不甚明目张胆，却足以将刻薄似细针般刺痛白鹄的耳畔。“喂，六点几啦，饮茶先啦。”有人低声嘟囔。……导演长叹宣布今日提早收工，晚间拍摄暂告一段落。晏已非目送着一行人鱼贯而出，披身风衣走出片场透气，顺带摸出火机续上一支烟。等他回到片场，只剩白鹄一人垂着头呆伫原地。“我有一次机会，你要试试吗？”她沉默地抬起头。一瞬间，那双眼像潮水般淹没了他。 白鹄觉得自己像坠入了一个脆弱又无法脱离的梦。三天前，她——对了，那个时候她还是朝五晚九的社畜白雨眠——在某个风雨交加的夜里的回家路上一脚踩空；两天前，她在闹铃声中困惑地悠悠抬起眼皮，如同穿着不合脚水晶鞋的辛德瑞拉赶到了片场；而就在刚才，导演告诉她，明天不用来了；但晏已非这个人才让她意识到，最离奇的转折不在剧本里，而在戏外。“我终于找到我心目中的主角了，”他的眼神里有着某种冰冷的炽热，“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来找我。”白鹄想，他不会是个招摇撞骗的吧？她狐疑地开口，尽量不着痕迹地躲闪着他的目光：“可……为什么是我呢？”“因为你是蓝色的。舒展、深湛而流动的蓝色。”他边说着，一阵咳嗽惊落了指间正欲点燃的一支烟。 作为一个艺术欣赏水平还停留在画得像唱得响的人，白鹄觉得眼前的人可能多半需要去看看精神科。不过，当晏已非告诉她食宿由他解决的时候，她还是决定暂且答应下来。但她来到晏已非的住处的时候，她还是吃了一惊。落魄的……美丽。这是她能给出的唯一形容。角落的画板虽已覆了层薄灰，但对艺术一窍不通如她，也能看得出这未完成的作品有着超越想象的瑰谲，每处笔触仿佛都生出了跳动的脉管，迸溅出烟火般的色泽。“好美啊……”她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那你有什么代表作吗？”有些走调的乐声取代了回答。她转头，看见晏已非微阖着双眼，无形的旋律在他的指尖流泻、升空又跌落，忧郁而飘渺。这是她不忍心打扰的世界。“我的代表作，就是我一事无成的一生。” “你可能不知道，有的人天生就能听到颜色，看到声音。而我就是这样的人。”晏已非不知从何处找来了一瓶酒，给自己斟了一杯，“自从有记忆起，我的世界，就是一片绮丽陆离的光海。数字7是锈红色的，‘悲哀’在我眼中是紫堇色的，而在我生命中，唯有一个人在我眼中，是让我能平复下来的，深海般的蓝色。”“我告诉过很多人，我想把那些幽深的、炽烈的、隐喻般的情感用镜头记录下来，化作永恒的流动。但真正倾听过的，只有她。如果没有她，我前行的长路上，也许会更加寂寥吧。“我曾经也觉得，哪怕是纯粹的自娱自乐，我也甘之如饴。可我错了。当我在雨檐下与无家可去的野狗同分一杯冷炙，我发现求活的本能，远比所谓的理想更鲜明。“从此，我匆匆逃离了那片已干涸的海，在灯红酒绿中作着无止境的逃亡。……晏已非忽然住了声。白鹄明白，他不必再讲下去了。“我试试吧。“ “也许，你不是我要找的人。”某日的零点不知几分，晏已非终于承认。惨白的灯光下，他显得有些形销骨立，声音中也掺了几分沙哑。白鹄默然。也许，这真的只是聚光灯和他一时走眼造成的误会。那剧本里的主角，是太易折损的纯粹，也是她终生无法触及的彼方。“对不起……可能这些对我来说，还是太遥远了。”冬雨淅沥而落，吻湿了她的双眼。她发现，对于晏已非，她连得体地告别都做不到。 这天夜里，她做了一个梦。深湛的纯蓝色中，身着白衬衫的青年如同长眠的鲸般缓缓沉落，伴随着沉沦，他的躯体逐渐变得透明，以至最后终于溶解在了这片海中。 背风点火高二5班郑心馨其实是十二月的天，哪怕是香港，海边，风也尤为不温柔。晏已非背着风，手拢住火机打出的焰苗点燃一根香烟，吸了一口。面前是美艳动人的女明星，穿着单薄闪亮的吊带裙，楚楚可怜万种风情，他们精神拉紧，照本宣科念着台词。机器运转，胶片轧下他们演绎的画面，导演身后坐着一个年轻人，手握一把枪，背后一群凶神恶煞。白鹄似乎并不习惯自己恶势力身份，生疏地扮演着胁迫者，几乎不知所措。麻木的电影演员，稚嫩的黑帮头目，八六年香港，糜烂又绝望的活色生香。晏已非身为这部戏的导演，却并不爱这部戏的剧本，因为他觉得它好像一个夜遁者临行时慌乱收拾的大包裹，那人并不管里面装了些什么、有些什么用处，只要塞满了便好。黑帮、爱情、英雄毫无章法地杂糅在一起，拼成了一部戏，里面满满当当的爱恨生死，晏已非却觉得可笑。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电影公司要拍，观众要看，晏已非要吃饭，谁也不想犹豫。摄影机旁的大灯束里忽然扑闪出几个亮点，晏已非刚点着的烟也灭了火，十二月的香港，下起了小雨。“收工！”晏已非顺势喊道。话音未落，所有人都开始收拾器材，有的甚至直接熙熙攘攘地离开，只有一个拿着枪的年轻人惊诧地回过头，眼神在雨里闪着。我们似乎忘了介绍这位年轻人，他便是那位“稚嫩的黑帮头目”——白鹄。他与晏已非曾是同学，那时他们没有钱去电影学院读书，于是经常一起偷跑到几条街外的香港电影学院的窗户沿下，“旁听”表演课程。后来，白鹄去当了群演，晏已非跑到电影公司去当实习导演，二人恰在这部《香港风云》里再次共事。从前，白鹄很清楚，晏已非决对不会因为一点小雨就提前收工，可今天他却如此干脆，白鹄顿时有些恍惚，他看着晃晃悠悠的晏已非，心一决，跟了上去。晏已非还夹着已经灭了良久的烟，一晃一晃的，晃到了片场外的电影院前。他买了一张《安娜卡列尼娜》午夜场的票，便进了影院。晏已非坐在了进门最后一排的位置，在这里，他能听见放映室里胶卷转动的声音，配合着黑白的影像，安娜摇着裙摆出场了。晏已非想着——她的头发应该是栗色的，应该想原木那样纹理清晰，还散发着清香——森林的清香，朴素的、真实的清香。木头的味道让他想起了电影学院的窗格，夏至日里阳光的烫浴让原木发出一种醇厚的气息，伴随着灰尘的摩挲，想到这，他的鼻子好像有些痒了。他伸手去揉，才发现手里已经湿透的烟卷，一点湿漉漉的触觉伴随着刚刚脑子里阳光的灼烧，让晏已非想起了自己当初在交卷厂里洗胶卷的日子……全是电影，晏已非一闭眼睛就满脑子涌现出关于电影的回忆来，想甩也甩不掉，电影已经在他的心里拔起群山沟壑，任何声音都会在这群山之间不断地被回弹放大。被拢在其中，就像任何事情在晏已非眼里，都能变成电影。晏已非突然意识到，他对电影的热爱从未被消磨。这时，白鹄也跟了进来。他看着这位熟悉又陌生的老朋友，正要开口说些什么，晏已非像是决定了什么，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那一瞬间，两位老友对视，白鹄一惊，而后又放松下来了，他笑了，他从晏已非眼里看见了熟悉的东西。于是，他们并排而坐，安娜卡列尼娜的黑白倩影轻轻洒在他们面庞上，这一刻，一切是那么纯粹，一片黑暗里闪耀着两颗对电影热爱的心。 文字/韶华文学部排版/康雅熹图片/韶华摄影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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