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纵横 第43讲

山野村夫

【第三十五四】

玄德南漳逢隐沦

单福新野遇英主

公元207年（东汉建安十二年），是三国时期短暂的平静之年。曹操北定中原，施行亦军亦农的屯田政策，用于医治战争创伤，恢复农耕生产。这一举措十分重要，将士们战场上浴血奋战的目的，就是为了争取和平安定的生活。

南方相对稳定一些。本回一开始，作者就描绘出一处宁静的江南生活环境。这是罗贯中开创了中国古典长篇小说的先例，以往话本小说，只是纯粹的说故事，情节发展抽象化，概念化，公式化。唯有罗贯中，用环境衬托人物，这是中外小说家在创作实践中悟出的创作技巧。

小说必须有故事，但是绝不是讲故事；创作不是技巧，但是离不开技巧。技巧的核心是语言表达的技巧，没有语言魅力就没有创作艺术！

《三国演义》在这一回里的语言自然流畅，虽是白描手法，却动感十足，波折起伏。

却说玄德跃马过溪，似醉如痴，想此阔涧一跃而过，岂非天意！迤逦望南漳策马而行。日将沉西，正行之间，见一牧童跨于牛背上，口吹短笛而来。玄德叹曰：“吾不如也！”遂立马观之。

这段一共5句话，记叙了时间，空间，和人物。文字上描绘了夕阳西下，满腹心事，策马徐行的画面，真如马致远《天净沙 秋思》般意境。接着由刘备眼中无忧无虑的牧童，与刘备一付落难的形象作了鲜明的对比。引出了刘备“我不如也！＂的一声长叹。最后羡慕地立马观看。

在这不足百字的叙述中，生动展示了刘备从疑惑，失落到羡慕欣赏的心理变化。中国古典小说很少有欧式小说的大段心理描写，却能由简驭繁地展示人物心理，这百十字是经典一例。

古今中外小说都有过羡慕农村下层人生活的描写，大都写的突兀，生硬，没一例如罗贯中般的真实，自然，传神。

写小说很难，难就难在语言文字的动作感和穿透力。小说语言是灵动的，是在纸上跳动的音符。没有语言的魅力，就没有小说艺术！

牧童是这一回的线索人物，用这个孩子领路，刘备见到神秘人物∽水镜先生司马徽。牧童虚构的很好，赋予松下问童子的诗情画意。

司马徽鲜见于正史，巜世说新语》说他从不说别人的过失，见面总是好，好。就连妻子责备他时，他都连说好，好。世人称他好好先生。

人达到这种修养不容易，首先要心无杂陈才行，故人又称他水镜先生。水镜先生的另一层含义是他看人看事客观，准确。

他隐居在有八百里黄金地之誉的南漳（三国时叫思安，南漳是作者误用了后来的地名），他居住地是一处喇叭口型的岩洞，表现了这个深谙天文地理，政治军事，五经六艺知识的不俗之士，选择远离尘嚣的决心和意志。

他与刘备见面，改变了刘备的思维取向和政治命运。因此，人称这里是三国之源。

曹操破荊州后，慕司马徽之才，请他出山，不久病故，这是后话。

他此时与刘备会话，为刘备指点迷津，这是《三国演义》中的重要情节：

玄德视其人，松形鹤骨，器宇不凡。慌忙进前施礼，衣襟尚湿。

水镜请（刘备）入草堂，分宾主坐定。玄德见架上满堆书卷，窗外盛栽松竹，横琴于石床之上，清气飘然。

水镜问曰：“明公何来？”玄德曰：“偶尔经由此地，因小童相指，得拜尊颜，不胜万幸！”

水镜笑曰：“公不必隐讳。公今必逃难至此。”玄德遂以襄阳一事告之。

水镜曰：“吾观公气色，已知之矣。”因问玄德曰：“吾久闻明公大名，何故至今犹落魄不偶耶？”

玄德曰：“命途多蹇，所以至此。”

水镜曰：“不然。盖因将军左右不得其人耳。”

玄德曰：“备虽不才，文有孙乾、糜竺、简雍之辈，武有关、张、赵云之流，竭忠辅相，颇赖其力。”

水镜曰：“关、张、赵云，皆万人敌，惜无善用之之人。若孙乾、糜竺辈，乃白面书生，非经纶济世之才也。”

玄德曰：“备亦尝侧身以求山谷之遗贤，奈未遇其人何！”

水镜曰：“岂不闻孔子云：‘十室之邑’必有忠信，何谓无人？”

玄德曰：“备愚昧不识，愿赐指教。”

水镜曰：“建安八年，刘景升丧却前妻，便生家乱。……不久则景升将逝，……天命有归’，‘龙向天飞’，盖应在将军也。”

玄德闻言惊谢曰：“备安敢当此！”

水镜曰：“今天下之奇才，尽在于此，公当往求之。……伏龙、凤雏，两人得一，可安天下。”

玄德曰：“伏龙、凤雏何人也？”水镜抚掌大笑曰：“好！好！”

玄德再问时，水镜曰：“天色已晚，将军可于此暂宿一宵，明日当言之。

这是《三国演义》中精彩片断之一。水镜先生仙风道骨，料事如神，毫不客气地判断出刘备逃难而来。分析了刘表的家世和荆州的形势，认为刘备的出头日子到了。

刘备这个人有个习惯，在好事降临时总是闪烁其词，这不是谦虚，而是韬光养晦。

谈话结束时，司马徽仙人指路，告诉刘备“得卧龙凤刍一人，即可安天下矣！”，哈哈！把刘备的胃口吊起老高老高。

文似看山不喜平，这场对话绝不是平铺直叙，空洞说教，而是风趣幽默，层层递进，悬念迭起，引人入胜。虽然讨论的是严肅的军国大计，却充满了动人心扉的文学张力。

本回的第二个故事，三国另一个重要人物徐庶出场了，徐庶原名徐福。史书称他单福，单是穷困的意思。三国演义写他化名单福，意为出身草根白身之人。

三国志平话中徐庶的章节，故事简单，说他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罗贯中祛除迷信部分，在生活真实基础加以敷设推演，使人物形象丰满起来了。

徐庶是刘备聘用的第一个军师，他们相见，作者处理的妙趣横生。

徐庶着葛巾布袍，黑绦黑履，长歌于市，这幅画面非常戏剧化，不是一般小说家能拿捏的。罗贯中是小说家，同时也是戏剧作者，因此罗氏的创作游仞于小说和戏剧之间，生动传神抓人眼球。刘备看到这样一个怪人，误认为他就是伏龙凤雏。问其姓名，才知他是单福。

接下来单福看刘备坐骑，告诉刘备，的卢马终将妨主，我有一法可解，可将此马赐给你仇恨的人骑，待妨完他后，你再骑就没事了。

刘备正言拒之道：初次见面，你不教我正道，备不敢闻教！徐庶深深敬服。

荆州纵连两湖，横跨豫皖，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曹操坐拥许都，常怀夺取荆州之念。特派曹仁，李典及降将吕旷，吕翔领三万兵马集结樊城，虎视荆襄，侦察虚实。

这是横在荆州咽喉的鲠骨，拔除它是刘备的当务之急。正巧天赐良机，吕旷，吕翔带五千兵马突袭新野，单福便有一展雄风机会。

对这两个有勇无谋，贪功轻进之徒，单福首先态度鲜明，既然敌来，岂有让他靠近新野之理！派刘备带趙云正面迎击，关羽，张飞两翼迂回。吕旷吕翔遭斩，五千兵马被包了饺子，这仅仅是单福牛刀小试。

二吕被斩，曹仁沉不住气了，要李典与他出击新野。李典劝道，刘备不可小觑，二吕就因轻敌而败，我们别蹈复辙。曹仁哪里肯听，强逼李典与他攻新野。

单福面对了更严峻的挑战与考验！

（欲知详情，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