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的召唤

一叶舟子

<p class="ql-block">年是一支短笛,藏在不知名的地方召唤,唯有游子能听见。想家的心越来越迫切了。每一个想家的人,都希望赶快走在回家的路上。</p><p class="ql-block">那一年,我考上外地的中专学校读书。放寒假的日子,临近春节。长到十六岁,初次离家求学的人,现在的我绝对想不到那时候想家的心是多么的焦急。好不容易盼到天明,赶快去火车站买了当天回家的票,一刻也不想在异地的城市停留。那时候的火车是绿皮火车,速度很慢,也跑不起来,一会儿一个站,逢站必停。从学校的火车站,到我家乡的火车站,要跑一天的时间,也就是三百多里的路程。东陇海铁路上,大小车子极多,无论大小,都要停,车厢里满满当当。每次停车,都要三五分钟。搁现在的称呼,应该叫老爷车了。好不容易挨到家乡的火车站,已经是下晚了。暮色四合,我匆匆赶到汽车站,汽车已经没有了。从县城再到我家的乡镇,要四十里路;从乡里再到我家,要八九里路。没办法,我背上还背着包,行动不便,口袋里钱不多,便决定在汽车站候车室睡一宿,再坐第二天的汽车回家。那一夜,是在期待之中熬过去的。坐在躺椅上,寒气从地上袭来,冷得睡不着。候车室里,有三三两两的人跟我一样,坐在躺椅上等待天明。迷迷糊糊中,被一次次冻醒;睁眼看去,窗外的路灯懒洋洋的,似乎在打瞌睡。室内静静的,那些跟我一样的人,似乎也没有一个睡得很沉很深入。好不容易熬到天明,赶紧起来走动一下,给自己增加点热量。终于熬到了第一班车发车,我的心才安静下来。到了乡里,背着包,再走回家,八九里路,时间已经到了大中午了。当我满身是汗、气喘吁吁地站在家门口,母亲见我回来,楞了一下,赶紧过来接过我身上的背包,让我赶快坐下歇歇、吃饭,我的心里是陡然涌起温暖的潮流:终于到家了!而此时的我,也听到了心里落下了一块石头的声音。</p><p class="ql-block">毕业以后,分配在一个乡镇,离家有三十多里,过年也要回家过。那一年,下了一场至今都未见过的罕见的大雪。路边的排水沟里,是积蓄得满满的雪,田野,平坦如垠;路上的积雪,在膝盖以下腿肚以上。为了回家,我也是拼了。推着自行车往家走,路上根本就无法骑车。我试着骑车,但是根本就骑不动。骑了几步,走不动,只好下来推着走。深一脚浅一脚,往家的方向走去。好在我们这里的大路都是平坦的,向远处望去,一望无垠,一片洁白。偶尔,会有一辆货车经过,溅起白色的粉尘。天空没有小鸟,布满了浅灰色的云。平日里那么多的小鸟,铁一样的枝干上空空荡荡,它们都去了哪里了?冷风从暗处吹来,刺骨的冷。想象着家里的事,也会想到自己的事,这一路,有一大把的时间,可以想自己想要想的事,想要想的人。雪野里,只有自己在前行,感觉自己像大地上的一个小圆点,缓慢地移动,无比的孤单。无人相伴,只听到自己走路和自行车在雪地上经过的声音。走在那么深的雪地里,每一步都很艰难。每一步的劲头,都来自于家乡的召唤。只想尽快回家,见到故乡,见到故乡的亲人。我就是风雪归人么?年青的自己这样问自己。就这样,从早上出发,一直到黄昏,才回到家。我懂得了什么叫跋涉。</p><p class="ql-block">每一个回家的人,都有一种近乎咬牙挣扎的决心和迫切的归乡情:回吧,即使再难,也要回家。临近过年,年轻的心,是多么地想家,想父母,想家乡的一草一木,想家门前的池塘,想村后的小河。每一个想家的人,都能听到来自家的轻轻的呼唤,酸酸的,甜甜的,悠悠的,长长的。越是到了年关,那声音越扯拽着心!</p><p class="ql-block">年的召唤,其实是母亲深情的召唤,是家乡低沉的召唤。每一次过年回家,都是一次成长,一场淬炼。</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