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小城

平凡人生

当寒风把秋季的五彩缤纷收拢起来时，不经意间一年里最简约，最素雅，最纯粹的清浅时光——冬天，姗姗而来。
　　冬至刚过几天，一场柳絮一样纷纷扬扬的大雪覆盖了整个小城。雪花静静地绽放，轻盈地起舞，晶莹，绚丽，纯美，温润，像春天梦中飘忽的蝴蝶，带着空灵的意象，飘落在田野，山坡，河畔，飘落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飘逸成这个季节最美的留白。
　　清晨，走出所住小区，迎着漫天绒絮飞舞大雪，徜徉小城，使我心中泛起茸茸绿意。毕竟，冬天的世界也很精彩，我何不像迎接春天那样去欢迎冬天的来临！在大雪纷飞中感受历史和岁月的味道，诗酒和风月的色彩，季节的深情，体验雪落大地的庄重之美。
行走在白羽路上，所有人们的脸上，似乎写着舒缓，平和，甜淡的笑容，坦然中多了一份宽容和理解，生出一种小城特有的气质。不论徒步还是驭车，都不再诘责湿滑，责难迟滞，绝少有超车或崔促的喇叭声，鹤立鸡群的公交比平时多了一点拥挤，车窗挤着密密的目光，注观街景衬起漫天飞花，顿生美的赞誉神情。
　　穿过街道，来到灌河岸边，漫步林间小道，没有了往日众多休闲的人群，没有散淡的闲云，没有了星光下浮动的花影，只有一朵朵的雪花，带着蓬蓬勃勃地喧闹与充满哲思的箴言穿越浮尘，用六角冰晶装饰着走过的足迹，冰清玉洁，纤尘不染，一片清透的世界。
　　这一片片雪花，似一张张书页，如无数个故事被时光写入飞雪，岁月在雪花瓣上移动，任遐想无限，随雪飘扬。
　　“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六出飞花入户时，坐看青竹变琼枝”……李白咏雪的豪迈，高骈咏雪的浪漫，在耳边回响，深透的意境将自己浑身浸透。更想起了唐朝打油诗鼻祖，我们南阳人张打油的：“江山一笼统，井上黑窟窿，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诗句虽粗犷俗气，然而是多么接地气，把雪景下，大地，井与狗描绘的惟妙惟肖，也应该算是很出色的一首歪诗而留芳至今，吟之，常使人捧腹而笑。这时我的内心纯净得就像白纸，随时等待着思想的浓墨，滴染出幽美的图影。

　　雪落小城， 极目远眺，旷野天低，远山，近水，村庄，白雪，恰似一副大气磅礴的中国写意山水画，这意韵能让多少画坛圣手也会黯然失色。

一层薄雾弥漫在小城北部的群山，这延绵起伏的座座山峰是小城的父亲山——伏牛山。拱卫着小城，拥抱着山下沃美的小平原，阻缓了冷空气的侵袭，飘洒的大雪，没有寒风的吹拂，温柔了许多，似仙女下凡，悠然而飘逸，神奇得如暮春的杨花柳絮，托着深深情意，对大地的爱恋，轻轻地降落，无声无息地落到小城，净化了空气，滋润了肌肤，又仿佛是一滴滴清香美酒，让你的心情醉倒在这冬日雪中心怀里。

透过薄雾，往日陡峭的山峰，若隐若现，在大雪覆盖下，山峦间的曲线也舒缓了起来，像穿着洁白的裙子在舞动，继而新娘般的山峦害羞地隐去，天地间只留下白茫茫一片，全然是一个虚幻，纯洁，混沌的初始境界。要不是近处矗立的幢幢高楼，几个高声说话的游人，真疑心我是不是在瑶池仙境。

雪落小城，故乡的母亲河——灌河，浪花朵朵，清潵透明，当我俯下身去，淡墨的影子立刻照进河里，雪花落在水里立刻融化，满河是雪花和流水声，这是一个动与静交织的场景，这是一个光影交织的世界，这是一个热情的天空。我与这雪花，水声是缺一不可的，感觉互相缺了一位，都显得那样落寞，那样清凄。这条小城的母亲河，需要我为它歌唱，它也需要我聆听它的欢唱，相互心灵交汇，共同演绎，奏出和谐绝世的音乐，彼此的身影才能勾勒出静美的生态画卷。

雪落小城，原野沧茫，雪下埋丽，踩着厚厚积雪，脚下发出有节奏的“嗄吱，嗄吱”声响，留下了深深浅浅的脚印，平平仄仄的岁月韵脚，心底升起了一般奇妙的快意和踏实之感。这一望无垠的麦田盖上了厚厚“棉被”，一派祥瑞丰年喜人景象。站在田埂上几位农民，一位大声地吆喝一声：“好大的雪啊！”跟着另一位附和道：“是啊，好大的雪”，在空旷的原野回荡。他们没有诗情画意的抒情和感叹，然他们的话题，深藏在积雪的土壤里，麦苗里，淹没在漫天飞扬的雪花中，希冀着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农谚说得好：冬天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雪原底色青青的冬麦，在雪水润泽下，正悄悄孕育着来年金黄的麦浪，丰收的喜悦。

雪落小城，时代广场，似白色绒毯铺在空旷的广场上，早起的市民们顺着廊桥散步，赏雪，吮吸着雪的湿润，甘甜的琼浆，品阅着看雪是雪的年华，遥想着春的降临。也有三两对恋人，冒着飞雪，漫步广场边小道，像白雪公主与王子的幽会，畅享着这美妙情趣，体会着走着走着就白了头的感觉。成群的儿童穿着保暖的羽绒服，皮靴在广场上，你追我赶，喊着叫着，捂雪花，打雪仗，滚雪球，堆雪人，疯玩的不亦乐乎，尽享这欢乐的时光。这一絮飞雪，一缕清风，一地碎玉，一份童心，一片欢笑，溢满了广场空间，组成了一曲动人的冰雪交响曲。
　　目睹这欢乐场景，任思维雪橇划向我的童年，那是多么苦难的时光，贫穷限制了一切，大冷的雪天穿着一件空筒棉袄，下摆处钻风，寒风一吹满身都是凉的，冻的鼻涕直流。脚上穿的千层底布鞋，踩不得雨雪，一冬天不知要湿透多少回，脚被冻得麻木肿胀，每天晚上脱下鞋烫个脚，脚指头痒的抓心挠肝……真是饱尝了冬天的寒冷与苦难，期盼着温暖的春天快点到来。思往看今，内心涌动着炫目的涟漪，那圈圈涟漪上赫然写着：雪花飞舞的今日，你们捧着幸福在享受生活，在快乐地成长……
　　雪落小城，位于城东的白羽古城，更是一番诗意景象，古城饱蕴着春秋战国风景的卓绝清姿，穿越千年神韵的素雅铺陈，幻化出时空的动感沧桑，映衬出一座“楚头秦尾”，古小国“鄀国”厚重历史底蕴和纵深的文化魅力。
　　登上城墙，远眺古城，古建筑迷濛，道路披素，倾耳静听，似乎天地都在喃喃轻语，款款相诉着：“朝秦暮楚”的故事。屈原岗上，屈原于楚怀王扣马谏王不成，捶胸顿足，抑天长叹的悲愤，楚王的悲剧。
　　遥看满天飞雪，思绪万千， 难道这是古时雪今时人吗？古时雪与今日雪同一模样吗？
　　雪花专注和倾情地在青砖黛瓦，斗拱飞檐间肆意穿梭，如幻似影，它若淡彩洇幅，墨润湿宣，清新中透出浓郁的古朴。
　　我在雪飞风语中，走下古城墙，带着唏嘘与叹慨，被遗忘在古远的历史烟波里，那一步一步登城墙的梯阶，仿佛又响起古人的脚跫……
雪落小城，一路欣赏这大雪，一句古诗倏地跳进了脑海里，“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诗俗了人”，顿时有了一股雅兴涌上心中，何不趁此雪天美景来个“踏雪寻梅”之行。
　　沿着滨河大道，带着一颗赏心，兴致勃勃地来到了，位于广场西边的梅园。“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一边细嚼着王冕的诗句，一边在雪地中把那梅花寻觅。梅园不大，却很精致，奇石，翠竹，梅亭，青松错落有致。竹枝松叶顶着一堆堆白雪，杈芽老树也都镶了银边，在寒风中瑟瑟起舞。一不小心碰触了树枝，抖落了一地轻盈的雪花，蹲下身来，写下自己来年的心愿，深情地一呵，一缕清欢在雪里蔓延……此时，眸子里，溢满了梅花傲雪之美，新春的憧憬，情不自禁地，顺着一条曲折蜿蜒小经，走进梅园深处……
　　梅园里，寂静之中溢满清爽寒气，大多梅树枝条上的花萼正含苞待放，即将传递早春的生命信息，喷发生命的活力。路边，几株黄色的腊梅雪中率先怒放，花朵黄得不夹一丝混浊，轻得没有质地，只剩片片色影，娇怯而透明，被这银白世界烘托成仙风道骨，气韵翩然。梅亭上三五人，指指点点，似在赏梅开绚，谈诗论道：只见开时冰雪冻，不知花里有春风……如若再在小亭中“煮酒”“焙茗”，抚琴吟唱：三九严寒何所惧，要将芬芳洒人间……是不是很风雅的事情吗？
那身穿红色，绿色羽绒服的游人行走其中，把梅园点缀得如诗如画，盎然有趣。一株梅树下，一个妙龄女，采一枚红梅花贴到额上，摆姿拍照，尽显妩媚可爱，楚楚动人之艳容，吸引着众游人目光。冥冥中，让我想起了南朝宋武帝之女寿阳公主，一日卧于含章殿檐下，梅花落于公主额上，成五出之花，拂之不去，自后就有了“梅花妆”的典故。回眸这随意一贴的美女，醉倒了我这一介赏梅之人。
　　观之、赏之、品之、飘雪一片一片又一片……飞入梅花都不见的景色跃入眼帘，不觉吟颂起了卢梅坡那句著名诗句，“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颇觉贴切，耐人寻味。眼前虽是寒风阵阵，白雪皑皑，但那点点梅花，舒袖盈香，展现着雅洁清傲之姿，迤逦着素绵的流年，宣扬着撩人的唯美诗章，一丝淡然清逸触感传遍全身，神思清冽。
　　是啊，梅花以其“凌寒独自开”的特有品性，孤傲于风雪之中，绽放于冰封之时，在冰天雪地中吟唱春天的序曲——冬天到了，春天还远吗？
　　小城的雪，朴素中带有地域气质，真的很美，从雪景中引诗意，从梅香中引情思，总会唤起我心底一些想法和感觉，那不是一句两句能说清楚的，美在无言中……

　　雪落小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