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秦记

瞎指道儿

历时三个多月的装修后，我们终于成功搬家了。 “换房” 可是我们这个小家庭五年来的阶段性幸福目标，如今心愿达成，一家三口都有长长松一口气的解脱感觉。夜幕低垂，窗帘掩下市区的喧嚣和灯火，回想着装修过程中一幕幕的风雨兼程、喜乐哀愁，我有了用文字记录这段经历的冲动，遂有此文。


土建篇

　　

“拆墙砸砖 装修为先”，在先后约谈了三位土建师傅后，我选定了附近村居的胡师傅夫妇。胡师傅沉默寡言，手脚麻利。当小工的媳妇儿是他代言人（与他后期的话痨形象严重不符）。于是在一个淫雨霏霏的清晨，电钻的轰鸣声算是打响了我家装修战役的第一枪。因为户型是个小复式，大平层里原有两个卫生间。功能不同，就得拆除: 地砖墙砖全部起掉，地排改为墙排，排水管路选择保修终生的大品牌，水泥蹲坑儿必须拆除…… 一时间电钻共大锤嘶吼声不绝于耳，水泥与沙石呛鼻味儿充斥满屋。


　　 一连几天的顺利施工让我以为装修不过如此，第三天清早土建师傅的一个电话让我瞬间人间清醒:“你家主卧的东墙漏雨了，快过来看看吧！”

漏雨？

　　还卧室漏雨？！

　　等我手忙脚乱地“杀”到现场，果不其然——主卧的东墙半边湿透，凝成的水珠还在溅落……一路查找，循着水迹来到楼顶庭院。 荒芜了的小菜地因为泥土的清理，问题暴露出来了: 楼顶地面半公分多的裂痕有好几条，墙角因为泥土的腐蚀一捏就碎！我木然无语，深刻体会到生活对我的森森恶意。赶紧请教胡师傅，坏消息是地面必须水泥磨平抬高做三十公分防水以免后患，不是花小钱儿能行的；好消息就是他会做……


　 “这不是抢钱吗？！”闻迅赶来的老妈嘀咕着，面色不好。转身去找胡师傅夫妻 —— 伴随着她讨价还价的画外音，我的心情也象窗外的云脚一样潮湿阴沉起来。



　　如果说这个打击不够刺激的话，那接下来的天气直接让我崩溃了: 十七日 雨，十八日 雨，十九日 大雨……看我困兽一般屋里转圈，胡师傅慢悠悠很淡然地劝我:“别急~ 没大事儿，楼顶地面但凡晴上两天我就能给你把活儿干喽！”这话很奇异的安抚住了我焦虑的心情。二十日 晴！ 午半晌儿着手和泥的胡师傅试抹了一下墙面又放下刮板“湿气太大，不挂浆~”午饭后也睡不好，我干脆又跑去看工地。刚跨上庭院就愣住了: 胡师傅已经抹完小半面墙了，看见我也只是点了点头，继续忙活着手里的活计。愣怔片刻的我只能赶紧续杯清茶表达谢意——就这样俩人一个干，一个看，聊啊聊地院墙整个抹好了……



临了结帐时，胡师傅很认真地列了帐单，用纸是小孙子的田字格。我也很认真地付款、真诚道谢。后面还又跑去麻烦他切割过两块瓷砖。后来听说闲不住的两口子又去特钢忙活了，只能希望他多保重身体，家庭美满幸福！

门窗篇


　　

选择断桥铝门窗其实是我的决定，孩儿她爹这一点倒是大度。在对比了几家店里的材质、客户反馈情况和价格后，选定的这位程师傅是位河南人。店面是家庭工坊作业模式。约程师傅去看现场的那天也是秋雨绵绵，因为城市内涝天桥周边三公里积水深到车门打不开。堵得跟停车场似的……程师傅挺豪横，一甩车身直奔工业二路: “不算事儿！ 咱就当划船不用桨了……”同行的程嫂子嗔他一眼，笑而不语。看得出两夫妻感情蛮好。量好门窗尺寸后，较真儿的程师傅就门窗安装设计方案给我画了草图，仔细讲解各个方案的利弊。等双方沟通好，一个小时过去了……

　　

因为中空玻璃要等厂家定制，等到程师傅带人上门安装的那天北风呼啸，气温骤降。给露天作业的他们造成不小的困扰: 玻璃只能户外高吊，一不小心就是事故；阳台、厨房施工都是高空作业，只靠身后一根安全绳。程嫂子抿紧嘴巴神情专注，身体倾斜着，死死拽着安全绳子。程师傅手持电钻忙里忙外，寒风中的身影几近悬空摇摆不定。吓得我都不敢多看，程师傅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看看——这房南北可通透！空气可新鲜（xuan）！”等到全屋难度最大的阳台落地窗安装完毕，程嫂子才放松下来。边给丈夫递工具边跟我交流:“干我们这行就是拿身子拼命，所以接活儿都是自己家人忙活，这样踏实放心！这两年还算好过点儿，头几年孩子小才难熬哩！干一天活回家，还有俩孩儿饿得哇哇哭啊……”



朴实的语言倒尽了夫妻俩异乡打拼的苦楚，其实他们两口子早已在这座城市安家落户多年，也有儿女双全成长的烦恼。傍晚，疲惫不堪的两夫妻开着货运两厢车在暮色中汇入车流，为自己也为他人的幸福继续奔波在路上。


直到今天，我也忘不了程嫂子真诚无垢的笑容。很温暖，很美……





水电改造篇





　　如果说和别的师傅只有几天的时间沟通相处，水电改造王师傅就是一路见证了我这房子从简陋到精品的蜕变过程: 大到室内水管、电路的整体改造布局，小到厨卫卧室的节能灯具安装，全都是他的心血杰作。



印象中，王师傅永远都是风风火火、脚下生风的: 因为足有三十多斤的工具包份量太重，他的肩膀习惯性微微倾斜着；常年的奔波劳累，瘦削的身材让他自嘲“吃龙肉也胖不起来”。我是亲眼见证过王师傅每天的工作量多到什么程度！ 人在现场忙忙碌碌，电话也是不断溜儿—— 有要求他安装油烟机的；有更换地暖分水器的；什么岩板电视背景墙啦、水管腐蚀电线短路啦不胜枚举！他性格好，谁也不拒。能随手处理的小活儿，默默地就给你干了；实在忙不过来的，跟人主家说清: 或延后两天，或推荐给同行……单就职业素养来说，王师傅简直是复合型人才！ 他在沟通中了解你的需求构想，尽力满足客户、呈现完美。从不招揽生意，还每天忙得脚打后脑勺。凭着一己之力，让幸福四口之家殷实起来。



　　

就这么一位自尊自信，信奉大道直行的人也有内心的小遗憾: 同样出身矿区的他曾是单位的技术能手。在遭遇企业破产改制、市场僵化的恶劣大环境下，为着弱妻幼子他一咬牙弃了身份投身商海。现在回首向来萧瑟处，没了身份上的保障多少有些意难平: “我做事会看重回报，不论是从钱上还是从别的方面，我花费了心思，就想看到成果。我一直在想，世上大概还是我这样不是太好的人居多的。要是回报低了，我就会失望，就不想再为失望的人与事操心了。” 我仔细想了一下，回答他:“要紧的并不是别人，也不是别人如何待你，而是你如何待你自己。真正有才干的人，必要满足他们的内心需求，这样，才能留得住人。企业、家庭都是一个道理啊……”。


　　于是，满怀心事的两个人在这个冬日午后各自沉默了。




后记


　　
　　 因为自家选择是半包装修，我也没少和人打交道: 实体店家、中间商、网络商铺。他们或精明能干，或能言善辩，或讷言敏行……我真的非常感恩生命中的这段缘法！在跟各位师傅的相处中学会了很多很多——不只是装修上的经验窍门，他们的勤劳、坚韧、朴实、阳光实实在在的震憾到了我，让我体会到了人性之纯美！ 平凡之伟大！



　　 特特说明一点: 以“寻秦记”为题，是想到港版老剧中误入秦时迷域中的项少龙历经千辛万苦才明白的道理: “因为选择，才会错过；因为错过，才会失去；因为失去，才会珍惜；因为珍惜，才会得到。”所以他选择了遵从初心，活在当下。此心境于我心有戚戚焉……




文 / 瞎指道儿

于𡈼寅春初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