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题创作•年味儿】年夜饭•熬菜

刘博温

　　我们老家的年夜饭不是饺子，是菜。有个很接地气的名字，叫“熬菜”。这里的“熬”等同于“炖”。

“熬菜”的内容很简单，大抵只有三样东西：猪肉、粉条、白菜。最讲究的是肉，一定要肥。五花肉最好，如果没有，纯肥肉也行。为什么五花肉最好呢？因为如果火候熬过了，纯肥肉熬到最后，差不多都化在汤里，虽然很香，却没有了吃肉的快感。

做法也简单，先在锅里倒上油，等油热了，放几颗花椒大料炝锅，然后把肉片放进去煎，等八成熟了，放进泡好的粉条，粉条一定不能细，细了不好吃。炒一炒再放水，之后放进大白菜，盖上锅熬。熬到白菜不脆了，撒点香油，就可以吃了。

如果火候把握得好，白菜里面能看到许多白色的或是红白相间的肉片，那是最吸引小孩子的东西。揭锅的时候，小孩子们留着口水站在锅边，眼睛里只有肉片。要是大人分肉片不均，还会撅嘴。

所以大年三十的年夜饭是我们这些小孩子每年期盼的，因为只有这一顿可以大片吃肉。吃一次，香味儿在嘴里留好久，想起来还会流哈喇子。

年夜饭也不是只有熬菜，还有主食。年景好的时候，可以吃上白面馒头，熬菜配白面馒头是我儿时排名第一的美食。年景不好的时候，就是白面和玉米面结合的“金银馒头”，再不好，就只有玉米面儿窝头了。有一个远门儿的大娘，他家大爷在城里做工，被人发现不年不节在家吃玉米面窝窝头，街坊邻居都说那大娘是败家娘们儿，不会过日子。

除了这两样，基本上就没什么了。即便如此，每年年三十的晚上一家人围着一锅熬菜，就着或金或银的馒头，热腾腾的吃一顿年夜饭，也是我们这些孩子每一年最幸福时刻。

其实年三十通常也有饺子，只不过那是吃完熬菜之后的事儿。一般来说都是午夜前把饺子包好，等到凌晨有人来拜年，就煮饺子给拜年的人吃。大年初一一定是吃饺子的，“初一饺子三十菜”，是我们家乡的传统。

后来到了北京，我们家这种传统持续了很多年，只不过除了熬菜和馒头，桌子上的内容变得越来越丰富了，直到有一天熬菜不再担任主要角色。就算这样，我老妈一般也会熬上一锅。

所以说到年味儿，这几十年留给我记忆最深的就是熬菜的香。刚才我还问太太，家里有没有五花肉，想做一锅熬菜。太太说你拉倒吧，你永远也做不出当年的味道。

想想也是，同样一种食物，好吃不好吃在于跟谁吃，什么时候吃。如今每天的生活就像过年，真的过年了反而发愁吃什么。年味儿融进了三百六十五天，淡了很多，却没有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