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最后一次漂亮的牛皮</p><p class="ql-block"> 叶尔达西</p><p class="ql-block"> 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p><p class="ql-block"> 草滩湖村是个兵团的连队，连队的牛司令，本名叫牛五豪。身材魁梧高大，习惯双手掐腰仰天说话，连队人就喊他牛司令。早年参加过抗美援朝，复原后来到兵团团场武器库任干事，偶然一回在军训打靶中出了点小状况，就发配到了草滩湖村当了一名职工。 </p><p class="ql-block"> 老牛是个有故事的人。经常显摆：“你们那把戏，能瞒得了我的眼睛？蚊子十几米开外我认公母。在朝鲜，美国鬼子在几百米外的山洞子里面都被我用枪撂倒几个。”据他自己说那年，老牛还是小牛时，在朝鲜战场给一个军长担任警卫，正巧一次战役后，司令员在全军大会上做总结报告，又据说这小牛脾气火暴，听着不耐烦了，从腰间拔出盒子枪抬手搂了过去，一枪把司令员的眼镜打飞，顿时惊毛了手下警卫员，端枪四外寻找凶手，只见司令员不慌不忙的说：“不要慌张，这肯定是小牛干的。。。。。。”</p><p class="ql-block">听故事的人惊掉了下巴，几个忙接腔分析：一个说：全军大会打枪，我靠，足够胆呵。” 老牛就来了兴致。另一个说：“那枪打的准啊。。。”一个老点的汉子说：”这都不是关键，关键是司令说这肯定是小牛干的。。。。哈哈看样子小牛这事可不止干了一次啊。。。。哈哈“。看着他们笑，老牛讲讲就停了下来。。。。。你们这文化不够，不会听故事。。。。</p><p class="ql-block"> 老牛一生很热心，恁谁有事知会一声都去帮忙，本性就是喜欢吹个小牛皮，从二十多岁到草滩湖村开始，到他最近以九十岁高龄驾鹤归西，大家都说他吹了七十年牛皮。临终前，他还抓住机会吹了最后一次漂亮牛皮。</p><p class="ql-block"> 他患了盲肠癌，已经卧床一年了，一年来由大女儿阿华尽心服侍，近来病情加重，连喝点稀饭都遭到肠胃的激烈反对了，阿华于是每天喂一点照得见人影的稀米汤，吊住了一口气。阿华知道父亲不行了，于是，通知亲戚朋友、连队邻里乡亲们来见老人最后一面。</p><p class="ql-block"> 据说人之将死，会有回光返照。那天上午，人们围在老牛的病床前，儿女痛心疾首，呼喊着爹啊……爹啊……老牛像注入了兴奋剂，睁开了灰暗浑浊的眼睛，看见了家人儿孙，亲戚朋友、邻里乡亲都在床前。老牛高凸颧骨的沧桑脸上，露出些生气，满脸皱褶地挤出一丝难得的微笑。他要阿华扶他坐起来，身体依在叠起的被子上，用嘶哑的声音，吃力地说:"医生说我得了癌症，我不相信，我怎么会得癌症呢? 癌症都是大干部才会得的病。”扭过头看着连长。连长赶紧上前握住他的手。"</p><p class="ql-block"> 老牛继续着他的话题。"说我得的是盲肠癌，我不相信，要是有盲肠癌，我每天还能吃人参燕窝汤吗?”</p><p class="ql-block"> 看望他的人都知道，老牛仅靠大米汤维持着生命。大家都安慰道:“老牛，你人好，命大福大，肯定不会得癌症的。您女儿真孝顺，让您每餐喝人参燕窝汤，您真有福气!"</p><p class="ql-block"> “我的福气还多呢。”老牛撕扯着喉咙，继续吃力地说:“我儿子给我花十万元钱，买了一座千年屋，全是大椿木的呢，大椿木是做寿材的最好材料，你们知道不?我儿子有的是钱，他在城里开了一家变废为宝有限公司，省长都到他的公司视察过。"</p><p class="ql-block"> 老牛的儿子新利，在市里收购废品。前些天，新利看父亲时日不多，花几千元给父亲准备好骨灰盒。</p><p class="ql-block"> 在场的人不愿拂老牛面子，连连顺应着。“老牛，你命真好，儿子不仅有出息而且孝顺，您百年后能睡大椿木的千年屋，是皇帝的享受呢！”看望他的人都奉承着说。</p><p class="ql-block"> “我还有福气呢，我早在十年前，就为自己在北阳山上选了一个穴，叫牛头穴，那是一块风水宝地，现在那里就显了灵，要不我怎能活到这把年纪?我儿子和女儿怎能房子，车子，票子，孩子都有?要不我是要进土的人了，怎能餐餐吃人参燕窝汤?我入土埋到牛头穴里，我更会显灵，保佑我的后人个个身体健壮如牛，人人事业牛气冲天，户户钱财多如牛毛，家家好事如牛毛细雨。总之，北阳山风水宝地被我选中了，带着大家，子子孙孙的牛人牛事，将层出不穷……”大家陪着笑，点着头。</p><p class="ql-block"> 老牛已上气不接下气，但他还在嗫嚅着，还在断断续续地说：“我姓牛，是牛命。吃草背型的牛命，但因为我喜欢吹牛，就不知道命苦了，我要是不吹牛，怎么能活到九十多呢?”</p><p class="ql-block"> 老牛还想吹牛，但疼痛不理解，气力不支持，他昂起的头颅终于歪斜下去没了声息。阿华一边大声喊爹，一边扶爹躺下。老牛终于过去了……</p><p class="ql-block"> 房间里一片混乱，老牛的儿子媳妇们哭的哭，喊的喊。亲戚朋友、邻里老乡也红了眼圈。</p><p class="ql-block"> 老牛的丧事办完后，连队里的人还在议论着老牛的生前事。</p><p class="ql-block"> 连队里老王说:"老牛就是老牛，临了临了还抓住机会，吹了最后一次漂亮牛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