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曾何时,我习惯了用“老汉”一词称呼父亲,再很少“爸爸、爸爸”的大呼小叫。甚至都觉得叫一声爸显得很是幼稚,就连父亲自己也觉得“老汉”两个字好像更有温度。</p><p class="ql-block"> 父亲于我,就像一壶粗茶,起初索之,如牛饮般,只为解渴而豪取,不解其味;再品已黄昏,质粗而味涩;衔口细尝,苦亦甘唇。</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弹指间,老汉走了半月。送他上山后,又是匆匆忙忙,为几个碎银上窜下跳。冰冷的石碑牢牢地隔断了阴阳,只有偶尔的烟火,是否能透过细细的石缝,带去这边的哀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曾以为,父母会像老家的老房子,不论什么时候,只要我们有闲暇转身,他们就一直在;也是我们挥挥手就能回去,拍拍屁股就能离开的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曾以为的永恒,其实就那么脆弱,就那么短暂,稍不留神,电光火石般,便已逝去!</span></p> <p class="ql-block"> 老汉陪了我长大,但,我陪他变老,很多时候成了一句空洞的口号。忙忙碌碌的脚步,总是让老汉不忍心让我花更多的时间去陪他,要把他的孙娃们带好才是最重要的!</p><p class="ql-block"> 风风雨雨,四十余载的陪伴,聚少离多。时光就像一刻不停的粗野的风霜,从我们彼此的肩膀上划过、划过,我的脸划出道道痕迹,更把父亲的鬓发,染成花白!</p><p class="ql-block"> 犹记得,每次回家,门口高呼一声爸,闻声转头闪出亮光的眼神;或是不在家,我从不想用电话,站到院子口,扯开嗓子喊,屋后半坡上,你扯开嗓子答…火炉边,促膝而坐,一遍又一遍,叫我累了要好好吃饭,说得我都烦了!</p><p class="ql-block"> 老汉的最后几年,对我是依赖而且依从的,不像年轻时总教训我这不对那不该。甚至我编出的谎言都会全盘接收并深信不疑(也或许是他不曾揭穿我而己),但我似乎总能用我的谎言让他对病体充满信心,对生活充满力量,甚至对离世也没丝毫恐惧。</p> <p class="ql-block"> 老汉的一生,普通得像一溜山泉,没有惊涛骇浪,没有波澜壮阔,干净清彻但不乏活力。大多时候都是谨小慎微、万事迁让,以至于一辈子都活得傻傻的失去自我。五年的军营生活,让他习惯了注重细节,翻的土不能留一块看得见的石头;种的苞谷像部队受阅的士兵,左右成行、前后成列;就连卧床难起的最后几天,都得保持穿戴整洁卧榻干爽。</p> <p class="ql-block"> 本来早已与老汉说好,他走后我不会为他掉泪,只愿他在生时尽力让他幸福。但当他真正离去那一刻,我仿佛便成了被他抛弃的孩子,游荡在空谷间找不着归宿!我抱着再也不会答话的父亲,在他耳边叫了一声爸,竟那么哽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