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旧事

牧马人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到了腊月春节就不远了。小时候生活单调,期盼过年。过年有漂亮衣裳穿,有红包拿,有许多好东西吃。白天像是跟屁虫一样跟随大人后面看扭秧歌,夜里集中在谁家嗑瓜子听说书匠讲故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如今生活好了,年味儿却淡了很多,不管怎样,传统春节还是要过的,传统的和现代的掺在一起过也挺有意思的。大人小孩儿都长了一岁,孩子们能拿到压岁钱,大人有一周多法定假日放松一下也挺好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时光影子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塞满忙碌笑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喜庆染红了年味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童年的记忆在晃动……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过去的时光里我们太穷了,一进入腊月,孩子们翘首期盼着过年。过年有好衣裳穿,有很多好吃的东西可以吃。记忆中的顺口溜是这么说的:“小孩小孩你别急,过了小年就大年…”。盼过年的心切,后改为:“小孩儿小孩儿你别急,过了腊八就是年…”。其实啊,急的不仅仅是孩童,大人们也期盼过年,瞧谁家的年景办的红火,暗中来他个大比拼!</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过新年要办的事情多了去了。家庭主妇们忙碌缝补浆洗,男人们挑水担柴不亦乐乎。那时候没有洗衣机这么个玩意儿,大锅热水,大盆小盆的搓洗!大件有线毯子被里被面褥里褥面。小的包括有枕套毛巾背心裤衩全面经过一双手洗刷刷。那时候布票少的可怜,除新婚男女穿三面新衣裤外,百姓人家只能顾得上面子工程,面子新了谁还顾得上里子啥样?里子布都由往年穿过的旧衣旧裤拼凑起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母亲是个职业女性,从小没爹没娘的她,在我三姑姥姥勤俭持家熏陶之下培养成为即上得了厅堂、也下得了厨房能手。为过好一个干净整洁祥和大团圆年,她白天上班,夜晚带领我们大一些孩子突击拆被褥,拆旧棉袄棉裤</span><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128, 128, 128);">(那时棉袄棉裤多数人没有罩衣,脏的快,去年腊月做过的棉袄棉裤小了,旧了。大孩子的翻新后传给下面的穿。不大不小中间的那个总要穿翻新过后的旧衣裤。幼小孩子不费材料,另一方面是,爱的天平总会倾斜幼小的孩子)</span><span style="font-size:22px;">。</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那么拆下来的棉袄棉裤碎片清洗的时候是需要技术的。衣领和胳肢窝容易变形,用拱针手法固定好,晾干了再一针一针拆开。这样用心做出来的衣服板板正正,一点都不走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拆旧袄最难对付的是左右门襟上的扣别。男士的是七个扣子,小孩子五个。一拆就是十四条扣别。缝制的时候谁还会考虑日后拆的问题,缝制成立挺立挺结实得很。小孩子的短些左右襟就要拆十条。这些扣子都是母亲在十五度暗灯下一针一线盘成的。我们叫它(索门嘎达)。这种扣子拆的时候一不小心门襟上会留下洞洞。母亲的要求是:针鼻儿大的洞都不可以出!除这些活儿,母亲还带领我们把拆下来的旧棉花揪散弹平。这不是一件小工程,母亲给我们每个人前面放一个硬板,我们盘腿坐着扯这些旧棉花用拇指食指中指弹散放在那个硬板上,再揪再弹厚薄均匀的延伸开来,弄好一个放在一个报纸面。罗成一堆太有成就感了。干好了每人都有奖励促进。要不哪会调动人的积极性呢?一番折腾,硬棉花真的很蓬松了,不比新棉花差几分。母亲再把这些棉花在衣裤里均匀铺好,一件暄软的棉袄或棉裤诞生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腊月里北方极冷,戴着的口罩离开嘴巴不到十秒钟硬邦邦的了。一不小心像刀片一样划破嘴皮。再寒冷的天气家家户户都要大搞卫生建设,门前的晾绳上挂满了花花绿绿物件。从远处看,像是彩旗飘扬。到近处看,冻成杠杠的,直挺挺骑在晾绳上,再大的风也刮不走了。它们相互碰撞的时候会出哗啦哗啦作响。到了晚上大人孩子往屋里抱的时候支棱巴翘着,活像个托举商场橱窗里的塑料模特儿。举了它眼前的视线模糊了,怕是脚下滑,我们往往走猫步。这时候的大人们会喊:“小心碰门边!”。进了暖暖洋洋的屋,数分钟后,这些锋芒的东西像是泄了气的气球一样瘫倒一地。其实外面再冷,风已经吹干了一半。这时候我们会把它们挂在衣帽钩上或者挂在临时绳索,等干透再做下一步规划。不知道是那位高人发现的,对于毛尼大衣裤子的清理在雪地进行。就朝着雪厚地方抖、摔等把戏。就像小男孩儿甩鞭炮一样摔。有的人把兔帽狗皮帽也拿出来摔,顺风摔,如果迎风摔,灰尘会落在身上。你看吧,摔过的地方留下了一层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整个腊月,母亲的安排都是有条不紊。阳光好的日子命我们擦玻璃。入冬以来没擦了,污渍很难擦掉。母亲告诉我们可以用酒精或者水酒擦。我们试着用白酒擦了,果然奏效,里外透明。我用这个套路帮小姑擦玻璃。找不见白酒,索性开了一瓶红酒擦了。把它倒入碗中沾上破布头擦拭。出现了胶状粘稠物擦也擦不掉了。最后用热水加洗衣粉才化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腊月里的重头戏是杀年猪。小镇那时候的猪鸡是散养的。富裕点的人家还要宰只羊。不杀猪宰羊不像是过年。年猪请谁来杀事先都已经定好了。奶奶头天晚上就把明天早上的准备工作做好。把大笸箩小簸箕清洗干净,连扎面肠用的麻绳都准备好了。那时候没有细盐,她在案板上用酒瓶子把粗盐碾碎;花椒在热锅里走一遍,也用同样办法擀细收好。葱花剁细,放在一个容器里面,上好的荞面是蒙古人灌面肠必备灵魂。备好一切之后就等第二天天蒙蒙亮上演。</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font-size:22px;">我怕宰猪,但又不能不跟在大人后面找活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杀猪很血腥,但男女老少齐上阵的场面只有那天才会有。在一个较大的铝盆里放好荞面,撒好盐,把佐料放齐就等屠夫在猪的脖颈大动脉挑一刀了。为避免血浆凝固,搅拌要快速,通常是用擀面棍搅。这时候,在屋外搭建的简易灶台上的一大锅水已经烧开了。几个人合力把猪抬到灶台上烫猪刮毛开膛收拾内脏一气呵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猪脊背上不多的两条肉是猪身上的精华,叫里脊肉,是留给老人小小孩儿吃的。肋条下面是五花肉,是做红烧肉的好材料。脖子肉一般都做馅。前后腿分成四等分叫“半拉半”。腊月里,娘家人拿一个“半拉半”瞧嫁出去的闺女是个很有面子的事情。板油烤出油放到血面里一部分,调好味道灌面肠。煮的时候从慢火转入中火至急火、再转入中火至慢火。在煮的过程中用锥子扎,把气体放空,避免煮的过程中爆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从清晨忙到下午,忙碌中的大家已经饥肠辘辘,大人们又转向忙碌的做饭事情上来了。人们会说猪肉炖酸菜是最好的绝配。长大后我才真正明白,当时除冬储的萝卜白菜土豆,就是秋天晾晒的茄干豆角干角瓜干就是酸菜了。这时候捞酸菜的捞酸菜,切丝的切丝,攥出水炝锅炖酸菜。炖到一定程度,把另一锅煮好的五花肉切成厚薄均匀放入锅中再炖。起锅前还要加些切好的面肠。这是个大烩菜,也叫它杀猪菜。杀猪了,最最舍得投放的是猪肉。再吝啬的人家也不会怠慢了邻人,大人们命孩子端家里的大海碗每家每户的送。送完后围着炕桌使劲造。这只是杀完猪后即简单以肉为主以菜为辅的家人帮工齐上阵答谢饭。桌面上除了杀猪菜还有切好的熟猪肝。上面撒上蒜泥淋上酱油很好了。再有一大盘油煎面肠算是很圆满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腊月的北方气温极低,拿出一部分过年肉后,到河边把刨冰运回来在院子一角用冰块儿埋好肉,在上面浇上几桶水实成了。用冰埋肉是北方一大绝,是大家公认的天然大冰柜。</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腊月23是小年,也是老规矩扫房日。我们按着母亲的吩咐里里外外清扫一遍。年猪杀了,被褥焕然一新了,每个人身上或多或少添置了新的东西就等大年初一穿了。母亲开始酝酿下达糊棚糊墙事宜。糊墙糊棚是个技术活,糊棚师傅由工程队派人来。糊棚纸商店就有卖的,自己去选。大约使用多少按屋子面积一算即可。我们居住的是父亲单位福利房,租金从父亲工资里扣除。年节一到,单位有福利可发。比如五月节分鸡蛋;八月节分月饼糖果;冬至分粉条;过年分煤炭、邀请糊棚匠上门服务,材料和师傅工资由单位报销。糊墙的事情单位不管,都由自己解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母亲半年前就开始准备报刊杂志的收集。到了糊墙日,母亲会拎出一大堆让我们大些孩子糊。那时候我刷浆姐姐糊墙体,两个晚上就搞定。糊墙也算是个技术活,长短对齐。人民日报光明日报解放军报的版面大,糊正面墙的显耀位置。参考消息地方报糊次要位置。不够的部分拆杂志顶上。考虑到美观,杂志的宽窄颜色以及文字走向都要一致,蒙文是竖写的,不能跟横向写的汉字贴在一起。整个屋子糊完,果然亮堂多了。错觉屋子面积比以前扩充了,像是走入了新领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买年画也算是美化屋子的美事。那年我刚满十四岁。三妹十一。选画任务落实到了我们俩头上。画是紧跟时代步伐的宣传体。每张图都彰显着时代的烙印。那几年样板戏画居多,进接着是上山下乡宣传画。还有电影版海娃送信,地道战、地雷战等小格式图下面有文字解释。有几大元帅图和花鸟松柏图。有表现工人阶级,农民图,杨柳青图,解放军守边陲、守海岛图。那几年年画是在新华书店里卖。场面空前的火爆。店员们把画挂在墙上卖。墙的三面墙挂满了年画。下面用红纸黑字写的号码和价钱。我让三妹排队等交钱,我选画。记在一个小本本上递给了三妹,她怕说不清楚,把小本本再递给了开票的。交完钱拿完画才算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作为孩子免不了买重了,或者回的途中顶风让画破了损。贴完画我们意想不到的喜悦是,不知不觉中竟学会了很多汉字。补充了当时没有电视读不到可读性读物的缺憾。至今我还记得其中两幅画内容。一个是扎根边疆的宣传画。一对男女,都穿着蒙古袍进京了。文字上解释是北京知青和当地牧民结婚了,带着夫婿到北京见自己的父母。年青人脚下放一个旅行包,给丈人丈母娘敬见面礼。另一张画是几个纺织女工图张开一个几朵大花印花布在展示。美文是:“巧手织出春光来”。画的右下角印有杭州印刷厂小字样。我跟杭州人结婚已经四十多年了,离开内蒙古老家来杭州定居也有二十四年光景,谁人会想,中国有个杭州的事我在闭塞草原小镇十几岁那年从这张画了解到的。宣传画的威力真是不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年画贴完了,正面墙的两三个镜框的照片还要整理。衬托照片的彩色纸还要换。这种细活母亲亲自来干的。辈分大的放在显耀位置。彩色照片放在光线好位置。群照的放下面位置,方便大家看个清楚。一寸二寸小照片补充边边空闲位置。</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有一年母亲把糖果买早了,怕孩子们发现藏在柴禾垛里了(那时候我们做饭烧柴草。每家每户把柴禾垛高高垒起)。一天,母亲早上上班发现放好的糖没有了,正纳闷的时发现柴禾垛周围有猪走过的痕迹,依稀可见嚼过的残渣碎末。她断定猪是罪毁祸首!那次是到了年边买回糖。后面三妹说,那次亏了有猪吃过的印迹,不然母亲会怀疑我了,因为谁不知道我最馋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春节临近最后时刻母亲带领我们炸果子是必须的工作任务。也是迈向新征程最后一个冲刺阶段。果子的好孬就看你怎么做才深得大家的拥护。我们人手一块面团构思着怎样做才心让自己也心满意足。有简单条状做的,也有扇型和麻花型的,鸡鸭鹅狗都全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爱创新的母亲这一年想用牛油加豆油炸了。她听人说牛油豆油两掺炸出来的果子香脆。她不想错过这道美食。她先做好了胚子,油热七成开始炸了。母亲和姐姐站在锅的两头不停的翻动,颜色转入深黄色出锅了。她们丢给我们一些先尝尝。没有她们说的好吃。不知道母亲和姐姐哪个提议的,端到室外冷冻去了。过了一会儿,妈和姐把大半盆果条端了回来。表情糟糕透顶。牛油冷却后凝固了,挂了霜一样,吃了像是嚼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更小的时候父母亲过年的时候会把我们带到乡下的大伯舅舅那儿过大年。大舅家人最多,蒸馒头的面用特大泥盆子里发。发黄米面的时候拿小缸发。发起来的甜酸适中黄橙橙的面太诱人了。表姐牡丹晚饭后把衣袖擼到臂弯处开始揣面。她的两只手麻利的上下翻动着,两个手腕子上的银手镯相互碰撞的时候叮叮噹噹响个不停。包的时候大家一起包。豆包那个大啊,一小碗只能放一个。吃粘豆包蘸猪油吃。刚起锅的粘豆包放上半调羹猪油乳白色凝脂一会儿功夫就化开了,加上红糖或白糖太美食了。农村蒸粘豆包一大屉一大屉的蒸。蒸熟后一个个的揭好定过型放在室外冻透了收入仓房,吃到一个正月头。饺子也同样,包好了晾在院套里面席子上,冻透了装入面口袋吃到一个正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现在又一年的春节临近了,这时我不知觉的回忆起童年的年味儿如同嚼在口里的糯米怡糖糕甜香绵长回味无穷。(完)</span></p> <p class="ql-block">作者简介:本名:娜仁高娃,生于1954 年阴历八月初三,内蒙古人,蒙文基础高中学历,自己给自身定为草根文人。离开家乡已经二十余载了。年节来临之时想家乡。想家乡的一草一木,想家乡的蓝天白雪。想家乡的年味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