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三岛秋天纪事

梦回广州湾

陈济华

一年四季，时光轮回，我尤其钟爱秋天。过往很多成就之事，都是在秋天里完结，因之秋天在我心目中就是一个完美的季节。

已有很多年了，我离开南三岛，走向遥远他乡，但是，我仍然不曾忘却南三岛的秋天。南三岛的秋天，时常在我的记忆中，那是我一个温馨的梦。

　　南三岛的秋天，别有一番洞天。进入暮夏时节，我已明显感觉到秋天的来临。夏秋之交，田里的农作物正在逐步成熟，和平垉和鸭塘对出的那一大片水田，那些饱满的稻笭在风中婀娜摇曳逗笑起伏的稻浪。辛劳了整整一个夏天，农家就要收获了。放眼望去，成熟的田野上，原先的青绿色已渐变呈浅黄色，在蓝天映衬下，那是一道色彩明丽的风景。行走在乡间田野上，迎面吹来的风已没有盛夏那般闷热，已略带一种淡淡的秋凉，风吹过后，让人感觉到爽快之感。这于我来说，是一种独特感受，即便是在多年以后，我这种感觉也不曾忘却。

　　有一年秋天，我与济文二弟返回南三岛灯塔乡滘脊村，小住了些时日。第二天，我们相约到村西那片树林子里去采莺哥籽。滘脊村西那片树林子，多为低矮丛生灌木，那些藤生灌木在林子里疯长，藤蔓横七竖八盘缠于那些高大笔直的木麻黄树，使得整片林子里浓荫蔽日，一片阴凉。这些低矮的莺哥树，到了夏秋季节，便绽开粉红色的小花，不久便结成了粉红色的果实，在这片林子里显得特别鲜艳夺目。我和济文二弟走进这片林子，看见这些已熟透了的莺哥籽很是喜欢，不禁就三步并作两步走向莺哥树猛采了一大把，一边采摘一边把莺哥籽放进嘴里品嚼，感觉这些莺哥籽酸中带甜，味道特别，咽下后甘凉中带有一点点儿涩口。

　　我们兄弟二人在树林子里尽享秋光的写意，开心地玩乐着，竟忘情地爬上这些低矮的莺哥树，找到可以睡觉的树丫，就在上面躺下，美美地睡了下来。待到感觉到睡意朦胧时，我们忽然间被一阵清脆的鸟声吵醒。小鸟的啾鸣，清脆婉转，回荡在林间。我们听到小鸟歌唱，就如在欣赏一首天然的交响曲。这般光景，如诗如梦，如诗似画，总令我们沉醉不已。

　　南三岛的秋天，禾田里的禾虾特别丰盛。每每到了这个时节，这些禾虾便飞扎在稻田里 。禾虾的形体，近似蚂蚱，倒三角形的头儿，身躯前细后大，它的肚子下后侧方，长着一对锋利前爪，青绿色的身躯，长着两片薄薄羽翼，两旁还各长着三只脚。禾虾属昆虫类，既可飞，也可行走。它生活的家园就是在这一大片稻田里。它是靠吃稻田里的昆虫长大的，因对水稻生长有益。乡亲们并没有更多去捕捉它。外婆说，这些禾虾，捉回来可入锅炒吃，可香口了。过去我未曾吃过禾虾，现在听外婆这么一说，才知道禾虾这东西可吃，且味道还不错。

　　在往昔的时艰里，南三岛乡亲们的物质生活并不丰富，大多以番薯和咸菜为餐，除了赶小海有些海鲜进食以外，极少吃到肉。普通农家如一月能吃上几顿肉，那就是很奢侈的了。所以，那时获知禾虾可吃，我自然就想到要去稻田里捕捉禾虾。

清晨起来，我和济文二弟行走在通往和平垉的乡间小路上。习习秋风，迎面吹来，凉爽惬意，我们的衣衫被秋风吹摆的厉害，发出噗噗的响声。

　　远远看去，和平垉前这片稻田，在秋日的阳光照耀下，那些已由青泛黄的水稻，随风起伏，摇曳成一片片起伏不停的稲浪，映衬着周边不远处的村落农舍，勾勒出一幅乡村美景图。

来到和平垉稻田前，我们看见已有早起的村童在放牛吃草，他们三三两两散落于田基两边的坡地上，高大墨黑的大水牛在青草地上慢慢地嚼着青草儿。

　　这时，我看见邻村一名厄弟已在稻田里捕捉禾虾，想不到这位厄弟比我们还赶早呀。

我和济文二弟来到稻田边，也就赶紧挽起裤脚下田捕捉禾虾了。这些禾虾身姿灵巧，还会飞，所以我们放轻脚步，得小心翼翼靠近它，出其不意，才可伸手将飞扎在稻杆上的禾虾捕捉住。我们在稻田里细心观察，发现禾虾就悄悄靠近，可有些禾虾，还未待我们靠近，他忽然间就飞跑了，接连几次都无法捕捉到禾虾，我们只好继续耐心地搜寻禾虾的踪影。

　　幸好在来时，考虑到捕捉禾虾的难度比较大，我们已准备好了一把长撽，现在可以派上用场了。这时济文二弟在另一丘稻田里发现有不少禾虾，唤我过去捕捉。我连忙赶过去，边用手中的一把长撽向禾虾飞扎的稻杆上扣过去，这把长撽终于把禾虾罩住了。我们劳作了一上午，终于有所收获，捕捉了不少禾虾。

回到家里，我们把收获的果实呈与外婆，外婆看后满心欢喜，夸赞我们兄弟二人身脚灵巧，是捕捉禾虾的能手。末了，外婆就交待济文二弟把禾虾的羽翼拔掉，并去掉爪子，用清水沥净，就起油锅用猛火煎炒。这些经过煎炒过的禾虾，端上桌来，呈现金黄色，吃起来浓香脆口，真是一道很不错的菜肴呀。

　　南三岛的秋天，总是给我们留下美好的回忆。在难得的秋光朗朗的日子里，我们到滘脊村西那片树林子里去采摘莺哥籽，我们到稻田里去捕捉禾虾，我们还相约去滘脊村东南那一大片簕芥丛里去掏蜂巢。

夏秋时节，南三岛的簕芥丛多有野生黄蜂，它们大多是在勒芥头上安家。在蜂王带领下，有无数只小黄蜂在勒芥丛里飞来飞去，它们在忙碌着进进出出，飞花酿蜜。野生黄蜂所酿的蜜，味甘清纯，那种蜜香的味儿渗入心扉，令人品嚼回味。

过去返回南三岛时，曾看见过华兴表弟在簕芥丛里引回一窝野黄蜂，放在下屋的屋脊前放养，野黄蜂每天忙碌着飞花传蜜，不久，它就酿出了一窝蜂蜜来。它所酿的蜜，有一种天然清新味道，经常饮用，对身体十分有益。外公那时因为身体不适，常有咳嗽的毛病，于是华兴表弟就让外公用温开水冲匀蜂蜜饮用，这样一来，外公的多日的咳嗽便日渐好转起来。我们想不到这蜂蜜还能治病。

　　这些野生黄蜂，具有极强的团队精神和犀利的攻击性，尚若你去触动它的老巢，这些野生黄蜂就会在蜂王的带领下轮番向你进行攻击，迎头盖面的向你猛赘，逃避不及的，令你难以躲避，被赘的一身肿疼。

滘脊村东南那一大片簕芥丛，已生长经年，人们已不知道它究竟存在了多少年，这一大片簕芥丛里，藏着毒蛇，藏着野黄蜂，藏着许多不知名的小鸟，它们和谐共生，同处一林，相安无事。但是你如果要走进这片簕芥丛，就要小心行事了。其它的不说，就单说在簕芥丛里藏着的毒蛇，就令你胆战心惊。所以，平时我们也不敢轻易踏进这片簕芥丛里。

现在又到了秋光季节，正是这些野生黄蜂飞花酿蜜最佳时期。在这个时候，如能采回几窝蜂巢，所收获的蜂蜜必然不少。这时，华安哥与我和济文二弟各穿上一双水鞋，小心翼翼走进这片簕芥丛，逐一在每一株簕芥丛里寻找蜂巢。

在簕芥丛里，我们一共发现了三窝蜂。华安哥告诉我们，先采一窝，其它的不要随意去惊吓。这些野黄蜂，要慢慢靠近，或静静站原地观看，以期分辨别出那只是蜂王。认准蜂王后，我按照华安哥的吩咐，就把预先准备好的伴有蜜糖的蜂棒缓缓伸向蜂巢引诱蜂王。蜂王闻到蜜糖的味儿，就飞扎其上。这时，其它的小黄蜂也随蜂王渐渐围将过来，在蜂棒四围飞来飞去，发出一阵阵嗡嗡嗡的鸣响，对我们的存在毫无介意，它们在潜意识里感觉到，我们其实并没有要去伤害它们。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我们可是人蜂和谐相处了。

只见华安哥缓缓伸出双手，轻轻地采摘下这窝蜂巢，并没有引起野黄蜂的恐慌，它们纷纷随着蜂巢的移动而逐渐飞移，飞扎在我不断移动的蜂棒上，并逐渐捆成了一个大蜂球，没有对我们发起任何攻击。就这样，我们和华安哥互相配合着，将这窝蜂逐渐引出了这片簕界丛，迈步向家里走去。一路上，我们尤其小心，生怕途中发生变故。我们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约莫历经一个多时辰，才将这窝蜂引入放在下屋屋脊的下方。华安哥把手上的蜂巢轻轻放进原先一只架好的木箱子里，这些野黄蜂也就跟着蜂王乖乖地飞进了蜂巢。至此，我们引回的这窝野黄峰，才算获得成功。

这窝野黄蜂引放成功，令我们激动了很久。细细想来，这些孩童趣闻轶事，在我过往的人生岁月里，多有值得留恋之处。但是，也使我想到了很多。我想到了人与自然的和谐共处。人生存的环境，取决于生态环境，有了好的生态环境，人的生活才能和谐自然。这是不言而喻的道理。为什么我们能做到人蜂和谐相处呢？原因之一，我们从本质上就没有要去伤害这些可爱的小黄蜂，我们认可了它们，它们也认可了我们。在冥冥之中，我们与小黄蜂的心灵是相通的，所以这是我们引放成功的关键所在。从这一层面推而广之，我想世间为人处事，是否需要有更多一些的中庸之道呢？为人处世不要对不起自己，要懂得如何珍惜自己，爱护自己，因为自己一辈子的时间并不是很长；为人处世千万不要对不起社会、他人和良心与责任，要多一些仁义，要多尽一份责任，要善待你的亲人、你的朋友与你的属下和你身边的人，因为下一辈子你不一定能够遇到。……

呵，想不到在返回南三岛的日子里，南三岛的秋光秋风秋色，竟给我们留下了如此难以磨灭的印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