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的价值

骁说教育

生病的价值2021年的冬天很特殊，淮河岸边的我们经历了漫长的干旱。时而太阳不温不火地挂在天上，时而骄寒刺骨的北风卷起飞扬的尘土。孩儿们病了很多。一个班级里三个两个的请假，教室里此起彼伏的咳嗽声也一样扎心的疼痛。与县中医院儿科主任赵有新沟通之后，她建议按照疫情防控常态化要求做好学校消杀、测温工作，牢记“一米线、戴口罩、勤洗手......24字口诀”，另加三条：运动、晒太阳、多饮水。有了儿科主任的真传我像得到了锦囊妙计，把24字口诀打在流动字幕上，入脑入心，大课间照常活动，通风消毒严格按流程操作，同时提醒孩子们多喝水。元旦假期前一天，我家孩子也扛不住了，发热、肌肉疼痛，无精打采，去医院做了化验也没发现异常。烧，继续着，退退又起，起了再退，我和娃儿坚守着饮水机不离，元旦假期三天除了遵医嘱按时服药、喝水，我和孩子一起靠着顽强的意志力和浓密的亲子关系赶跑了高烧。回想和孩子一起战病的经过，我认为这几个方面的原因是我和孩子一起抗病的经验。一是，在孩子生病期间我完全理解孩子的痛苦，没有说教和道德绑架，允许孩子表达不开心，不舒服，孩子在妈妈面前很放松。二是，我一直在与儿科主任保持沟通，我让孩子做到的事情都是具有权威性的，我完全信任医生，孩子完全信任我，我们建立了很好的医患关系和亲子关系，在这个良性循环里医生是权威的，妈妈是可亲的，孩子是有价值的、值得被爱的，这样良好的生态关系是恢复健康的前提。三是，我在陪着孩子的过程中没有表现出不耐烦、没有因为照顾孩子而疲累，相反当我在天将晓之前又一次关灯时，儿子悄悄说了一句：“这是今夜第五次熄灯，妈妈你都有黑眼圈了”。我什么也没有说，用力抱了一下我的宝宝，用肢体语言回应他对妈妈的理解。四是，我给孩子制造了一个轻松愉悦的环境，元旦假期的作业可以不做。多做一张试卷少做一张试卷不影响孩子是妈妈心中最棒的宝宝这个形象，孩子完全相信妈妈不会因为他今天的表现就给他贴一个不好好学习的标签。他得到的积极关注不是有条件的积极关注，妈妈的爱是一如既往的以后也是这样。五是，孩子在生病后的粘人、退行我都积极接纳，及时回应孩子的需求，只要孩子需要我都及时给予温暖的怀抱。这些都是战胜这次感冒的法宝。 其实真的感谢这次生病，在整个抗病过程中我一直在反思我的母亲功能。我不仅仅是个老师、是校长我更重要的身份是我孩子的母亲，可是我是一个怎样的母亲呢？有多少个加班的夜晚孩子直接就躺在我办公室的沙发上睡着了，有时甚至是空着肚子睡去的；有多少个黎明我需要早点儿到校，儿子义无反顾地陪我早起，平均每天少睡半个小时的觉；有多少个周末，答应和孩子一起做的亲子活动，却因为我的临时工作取消，孩子只能默默地接受；还有多少次因为妈妈是老师，孩子要表现地乖一些再乖一些.....成人世界的游戏规则，让多少个这样的孩子牺牲天性来成全我们，让多少个这样的孩子就这样活在父母的阴影里。这种种不在乎孩子感受的做法本身就是没有看见孩子、没有为了孩子。教育为了一切孩子，为了孩子的一切只是一句空话而已。作为母亲我深感抱歉和遗憾。 那些固着在父母狭隘认知里的孩子同样是痛苦的或者不幸的。当代著名的心理学者武志红先生创作了《身体知道答案》这本书。作者从一名心理学者的角度，结合大量生动的案例，分析了身体与心灵、意识与潜意识的关系，指出了我们的心是如何构建了自己的世界的。我们身体的很多反应，其实都是有着深层的心理原因的，因而作者提倡回归身体，将身体与心灵链接起来，“成为真实的你自己”，做到这一点后，你将发现，生命真的可以是自由的。然而我们在现实生活中却读不懂孩子的身体语音，无法做到把孩子的行为表现与心理语音链接。接着回顾我在学校管理过程中发现的类似问题。我觉得疾病是个很好的朋友，疾病通过折磨一个人的肉体，让他表现出看得见、检测得到的痛苦，让他渴望爱他的人爱他、接纳他，让世界因为他的不堪而变得对他温和或者降低对他的要求或者还有更多。 刚刚从家来到学校又因为不舒服请假走的孩子，是淹没在父母情绪里的阴影。校园里几乎每一天都会遇到这样的现象，刚刚入校就有孩子表现出头疼、肚子疼、呕吐等痛苦难受的样子，孩子病了作为学校有责任在第一时间里给孩子的监护人联系，让他们尽快带孩子去看病。有些家长还没有到家就折返回来，而且折返似乎是意料之中的事，原来这些孩子不是到学校里才表现出不舒服而是在家里就已经有了某些症状，只不过家长认为孩子应该扛点儿事，不用那么矫情，孩子应该懂事，爸爸妈妈有工作、有事情要做，孩子有点儿不舒服也应该乖乖地去上学，不能耽误父母工作。可是孩子到了学校还是被接回家了。有些家长会在接走孩子之后去看医生，有些家长会数落孩子一顿，让孩子在家呆着继续忙自己的去了，孩子只不过换个地方寂寞而已。孩子的不舒服似乎带着原罪，孩子似乎就不应该生病，孩子似乎就不应该在父母忙着的时候生病。推演回来就像是有些家长认为的孩子就该好好学习、听话懂事，不应该犯错误一样。以大人为中心的生长环境，孩子的需求永远以父母有没有时间，有没有心情而定。反复发作的无器质性病变的疼痛，是在执着于自己不被认可、不被看见的表达。我发现有一些孩子会经常表现出身体的不适但是又没有明确的医学诊断，在我所接到的案例里从小学一年级到大学不等，年龄跨度很大。这些孩子一个方面确实要承受着自己的不舒服带来的躯体疼痛，另一方面还要背负着假装生病不好好上学（工作）的名声。但是你会发现这些孩子在某些特定的场景确实有痛苦的表现，而在另外一些场景里确实又像是从未生过病一样。没有人相信的痛苦往往更痛苦。记得之前分享过《卡夫卡变虫记》这本绘本。一天早上，小男孩卡夫卡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棕紫色的超级大甲虫。但是从早起到上学一路上没人注意到他的异常，他的父母、他的小妹妹、校车司机、他的老师谁都没注意到，只有他的好朋友发现了。卡夫卡想了解自己为什么会变成甲虫也想变回自己，可是直到爸爸妈妈发现他变成甲虫之前他都没有变回自己。这就值得思考了。前面的故事很冷也很揪心，作为读者我们都发现卡夫卡从小男孩变成了甲虫，也感同身受了变成甲虫后的痛苦经历和忧伤落寞，可是爸爸妈妈和老师为什么都没有发现呢？在我们身边有没有这样漠视孩子真实存在和真实想法的事件呢？我想是有的，要不怎么会有一个高一孩子被诊断为抑郁症之后不仅不难过反而会表现出欢呼雀跃呢。用她自己的话说，这诊断书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爸爸妈妈再也不会说我装病了。“我真的病了”被权威证明了，是这个孩子所认为的阶段性的成功。怎么治愈这一类病症呢，故事结尾有答案，那便是接纳、宽容、无条件的爱。趴在天花板上的大甲虫卡夫卡与父母对话时问爸爸妈妈，你们会伤害我吗？你们会拿杀虫剂喷我吗？爸爸妈妈给了卡夫卡想要的回答，他们为自己一直没有发现卡夫卡变成了甲虫向他诚挚地道歉并给他拥抱时卡夫卡又变成了可爱的小男孩。是接纳和爱还有真诚的沟通让孩子成为了孩子本身。 疾病本身并不可怕。接受它，觉察它带给生命的启示，疾病就有了新的意义。生病的这段时间里，让生活慢下来，让我们有时间整理一下过去，梳理一下羽毛，稍作停歇再次飞翔。而且有很多慢性病本身并不会危及人的生命，大可不必如临大敌，过分关注，过分焦虑。但是你要承认它的存在，照顾好它的情绪。甚至有些疾病还可以帮助我们知道自己的底线和软肋在哪里，这样我们做事会更有分寸，懂得进退。“我真的会生病，我也真的会犯错误”，“我不是完美小孩，你也不是完美父母”。但这并不影响生命的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