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大河边上的村落》(8)

春去春来

孟 繁 春 著

　　王四寡妇上前拉着翠翠的手：“我的小祖宗，你可吓死我了。”

“太好了，钱姑娘真是深明大义，说话痛快。”瞎鬼管家喜滋滋地说。

“钱姑娘就是聪明，嫁给韩所长吃香的喝辣的，哪个姑娘不眼馋哪。”

“得了，得了，你们别再瞎虚呼了，我还没说完呢。”

“钱姑娘有什么话，快说。”瞎鬼管家急不可耐的说。

王四寡妇为了显示自己：“是啊，姑娘长搭个梯子，爬到天上给你摘下来，你让他把姓改过来，让他姓冷，都可以。”

“你别在那里白话了，净整些没用的，韩是冷，冷是韩（寒），老鼠也叫耗子，大嫂是个娘们，都是一码事，蒙谁呢？”翠翠没好气的抢白了一句。

瞎鬼管家有些不满意王四寡妇。

“让你知道，知道，啥叫三寸不烂之舌。”

钱翠翠见他们俩，没完没了的，在那浪费时间，很生气。扭头就走，被王四寡妇紧紧拽住。

“钱姑娘，别生气，往哪儿走？话还没说完呢。”

翠翠耐着性子，压着火气：“你们可听好了，我可以嫁给姓韩的。但是，必须答应我几个条件。”

“姑娘，快说。”

“第一，彩礼一千块现大洋，第二，送给戏班子三马一挂车，第三，钱家戏班子演出不许刁难，第四，过门后韩家的财务，家务，劳务由我来管。”

翠翠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要求和条件。听得瞎鬼管家和王四寡妇有些坐不住了，差点懵圈，这别的钱多钱少，都可以商量。这管理韩家一应事物，他们哪能做得了主。

“我说翠翠姑娘，你提出的要求和条件还都可以。可韩家的家政事务都由你来管，这事确实很难办。”瞎鬼管家顿了一下，似乎想缓一口气：“你到韩家排行老三，那老大老二往哪里摆？”

翠翠“呼”地从凳子上站起来。

“摆不摆，怎么摆？那是他们老韩家的事，跟我说不着，我就这个条件。同意就算，不同意拉倒，没人跟你们在这穷嚒叽。”

说完抬腿就想离开，急得王四寡妇赶紧拉住翠翠的手。

“我的小姑奶奶，你忙的啥？这不话还没说完吗，咱们再商量商量行不？”

其实，根本没什么好商量的，临来时，韩富贵交待，只要钱翠翠答应肯嫁给他，他要什么给什么，啥要求都答应，都满足。可这次翠翠要当家，韩富贵也没交代给他们。恐怕他韩富贵自己也未必想到，翠翠会提出这样的条件，不答应娶不到翠翠，韩富贵肯定要大发脾气。轻则挨一顿臭骂，重则被撵回家去都有可能。答应吧，这岂能是他们俩能决定的？急得他们俩像热锅上的蚂蚁。

但是，瞎鬼管家毕竟老谋深算，老成持重。他认为，韩富贵以娶到翠翠为最终目的，并且允诺，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翠翠要当家，当然可以满足她呀，翠翠答应了这门亲事，那他们俩不就完成任务了？韩富贵即使怪罪下来，也有说的。你韩富贵也没说，不可以当家呀。至于翠翠到了韩家，这事那事都是你老韩家的事，与我瞎鬼就没关系了。哈哈，他发自内心的笑了。

“没问题，翠翠姑娘提出的条件完全可以满足。”

瞧！一场真实的完美的婚姻交易圆满成功。

这钱翠翠自嫁到韩家以后，别看年纪轻轻，办事掌管家务，还真有一套。家里家外，事无巨细，被她安排的井井有条，规规矩矩。韩富贵嘴上不说，心里还真挺佩服的。

至于韩富贵的大房，二房，开始并不买钱翠翠的帐，暗中使绊子，说坏话，风凉话，就像家常小菜。

“十七，八岁的小丫头，黄嘴丫子，还没退呢，来掌管这么大一个家，还不把她累吐血了，你等着瞧吧！”这是大房徐氏，放出的话。

“老爷是怎么被这小狐狸精迷住的？啥事还得让我们听他的，这不是羞辱咱们老姐俩吗？”二房董氏，嘴一撇。

翠翠呢，人家是充耳不闻，视而不见。你愿意怎么嚼舌头根子都行，任何人不照我说的去做，万万不行。

习惯成自然，这话可真是不假，翠翠掌管家务，这个七不服，那个八不愤。可时间一长，人家安排的事情井井有条，头头是道，习惯不习惯也就真的成自然了。

第四章

钱翠翠受辱遇险境

韩富贵怒砍日本兵

今天，听说有两个日本兵，要到家里吃饭。韩富贵一再嘱咐，饭菜一定要安排的上点档次。翠翠不敢怠慢，亲自到厨房进行布置。随后，又告诉所有大人小孩今天有日本人来。为避免出现什么差错，一律呆在屋内，不得随意在院内走动和外出观望。

原定的中午饭，已经到下午两三点钟了，也没看见韩富贵，带领日本人回来。翠翠不免有些着急，她心中猜度，有啥事能耽误这么长时间？不能出什么事了吧？

她几度推开院门，走到街上观望等待，街上死一般的寂静，竟连小鸡小狗都很少见。

突然，一阵嘈杂声，从远处传来，她隐约看见一群人，从村公所里涌出，有两个人，一瘸一拐地被人们扶着，还有一个被人们抬着，向村里走去。她心里犯着嘀咕，根本猜不出什么头绪，直到韩富贵领着两个日本兵，走到跟前才回过神来。

“在这里寻思啥呢？饭菜准备怎么样了？我们都饿坏了。”韩富贵催促说。

“菜早就预备好了，左等右等都过了饭时了，也没见你们回来，啥事，咋就那么忙呢？”翠翠一边解释，话语中夹着些许埋怨。

“这些穷鬼，要钱没有，抗粮抗税。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不知道我韩富贵的厉害。”韩富贵愤愤地说。

“是不是你那狗爪子又刺挠了，又打人了吧？乡里乡亲的，一个屯住着，都是穷人家。今年粮食绝收，人都不够吃，拿什么交粮啊！连去年的也要，还让不让人家活了，你还是，是狗改不了吃屎。”

翠翠说完，见韩富贵脸色沉沉的，没再敢吱声。

韩富贵用眼睛狠狠地瞪了翠翠一眼。

“老娘们家家的，懂个屁。”

“看你那个德性。”

饭菜端上来以后，韩富贵赶紧把两个日本人让到上座。倒满一杯呼兰河大曲：“太君，大大的辛苦。酒的，菜的，咪西，咪西。”

两个日本鬼子，还真不客气，端起酒杯一扬脖，来了个底朝天，一下子干了。

“中国的酒，大大的好喝，騷嘎。”

翠翠接着把酒重新倒上，两个日本人，根本不加谦让，不管你韩富贵喝没喝，没等说话，一杯酒又干了。看的韩富贵和钱翠翠，简直傻了眼。

“太君好酒量，多喝多喝。”

喝到兴奋时，两个日本兵，干脆抢过酒瓶子，嘴对嘴的喝起来。只喝的手舞足蹈，站在地上又是哼哼，又是比划。看见钱翠翠又是搂，又是抱，一边喊着：“花姑娘的干活。”

起初，韩富贵以为两个日本人喝醉了，假装没听见，低着头不搭茬，想搪塞过去。哪知道，日本兵上去，一把揪住韩富贵的衣领子：“花姑娘的干活，你的明白。”

韩富贵心里暗暗叫苦：“这时候，上哪去找花姑娘？”但又不能不答应。

“明白，明白。太君，这就去安排。”韩大巴掌点头哈腰地应付着。

随后，叫来大麻子和小眼睛。

“去，到屯子里给太君找两个花姑娘来。”

“是，老爷。”

过了有一袋烟的功夫，大麻子和小眼晴，气喘吁吁地跑回来：“老爷，屯子里连个人影都没有，找不到花姑娘。”

“你们两个废物，找不到也得找。”

麻子和小眼晴，真的着了慢。一时没了主意，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两个人刚抬腿往外走，韩富贵突然喊住两人：“给我回来。”

两个人停住抬起的脚步，马上凑到韩富贵跟前：“老爷，还有什么吩咐？”

韩富贵小声对两人耳语了一番。

原来，韩富贵见两个日本人要花姑娘，心里一琢磨。立刻想起了吴红，何不把她抓来，给日本人玩儿了，以解自己的心头之恨。

韩富贵以为这是个十拿九稳的妙计。肯定能把吴红抓来，他频频的向两个日本人敬酒：“太君。喝酒。”

那两个日本人，用手挡住酒杯。瞪着发红的眼睛：“酒的不要，花姑娘的干活。”

急得韩富贵转来转去。

听见门外有脚步声，他欣喜若狂，这回可算把花姑娘抓来了。

大麻子和小眼晴两人是回来了，却是两手空空。

韩富贵急着问：“人呢？”

大麻子两手一摊：“哪还有人？王永镇家锁着门呢，连个人影都没有。”

“怎么回事？那人能去哪儿呢？”

小眼睛来了一句：“哎呀，能不能是跑了啊？”

“快去追吧！一定给我抓回来。”

屋里的两个日本人，见韩富贵迟迟还没有找来花姑娘，操着生硬的中国话：“你的花姑娘没找来？良心坏了，坏了的。”

其中的一个日本兵，上去把韩富贵推了个大趔趄。

另一个军官模样的日本兵，扑向钱翠翠，上去撕开了翠翠的上身衣服，翠翠雪白的前胸，全部裸露出来。那日本兵，接着把翠翠按倒在地，趴在了翠翠的身上，吓得翠翠大声喊叫起来。

这突如其来，发生的情况，令韩富贵始料不及，他上去就拽压在翠翠身上的那个日本兵：“太君，花姑娘的不是，我的老婆。” 他比划着，指了指自己。；

“什么你的老婆？花姑娘的干活。”

韩富贵还想拽那个日本兵，另一个日本兵”哗啦”一声，掏出腰里的手枪，对着韩富贵的脑袋。

“花姑娘的干活，你的出去。”一把将他推开。

韩富贵见日本兵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自己的脑袋，吓得两腿发软，几乎瘫坐在地上。

“太君，那是我老婆，你不能这样啊。”

韩富贵带着哭腔哀求着。

那日本兵根本不听韩富贵的哀求，继续用手枪顶着他的脑袋。

他真的怕日本人，手指头一动，他的命可就玩完了。

“太君，你可千万别开枪，你的花姑娘的干活。”

那日本兵，一把将他推出门外，随手关上了房门。

屋里传出了钱翠翠的尖叫声和撕打声。

韩富贵在屋外急得团团乱转。

“韩富贵，你个王八蛋，你就眼瞅着，你的老婆让日本人强奸，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钱翠翠的哭喊求救，强烈的撞击着韩富贵的大脑，愤怒刺激着他的神经。

刺激和愤怒，达到极致的时候，合理或不合理的行为，都有可能发生。

此时的韩富贵，就属于这种类型。

他猛地操起案板上的菜刀，大喊一声：“狗日的小日本，我操你八辈祖宗，敢欺负老子头上来了，今天我让你们看看，我韩富贵马王爷几只眼。”

“呯”的一声，一脚踹开房门，冲进屋里，对着趴在翠翠身上的那个日本兵，一刀下去，砍个脑浆迸裂，鲜血裹着脑浆，溅了翠翠一身。另一个日本兵见状，哇呀呀的一声怪叫，右手刚要拔枪，被韩富贵一个箭步，窜到跟前，手起刀落，砍掉了手腕，手枪也掉到了地上。韩富贵杀人杀红了眼，他不敢怠慢，紧接着又一刀，砍到了日本兵的肩膀上，日本兵踉跄了一下，并没有倒下，左手奋力往出抽战刀，准备拼命，韩富贵哪能给他喘息的机会，又连砍几刀，刀刀砍在脑袋上，这个日本兵也被砍死倒地。

一场打斗拼杀，结束了。

一切归于沉寂。

险些被日本兵强暴的钱翠翠，气得火冒三丈，吃力的从地上爬起来，准备整理一下被撕破的衣服。猛然，看见血肉模糊的日本兵尸体，吓得她浑身直哆嗦，昏了过去。

“杀人了！”

老韩家摊事了，大祸临头了。

面对血腥的场面，院子里听见动静的人，全都赶到现场，一看，都彻底傻了眼。

再看韩富贵，满身血渍，满脸依然露着杀气。

从当时情绪愤怒的冲动，热血激动的沸腾，到目前思维的迟钝，以及大脑的空白，所经历的不过十几分钟的时间。审视现场，他好像才醒悟发生了什么，不得不令他思考。

这就是，他杀了人，并且杀的是日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