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水河上（原创散文）

空谷幽蘭

一条大河两道来，

小流污浊大清白。

残冰断水寒鸦落，

岸蒿枯疏朔风掰。

余粮老桥字难辨，

奥莱新店车长塞。

莫道二九离春远，

元旦杉杉桃花开。

常言说：“女人爱逛街，男人爱酒桌。”

我倒不恋酒桌，也不爱逛街。

2022年元旦午后，我家三位女士：妻子莉、女儿晨、外孙女儿桃一致邀请我同去逛沈阳杉杉奥特莱斯广场，我欣然前往。

这不是喜好突变，而是心里藏个“小九九”。

我在政府机关工作时，知道沈阳有一个利用世界银行贷款的环保项目，叫“清污分流工程”，即把流经沈城的地表水、天然雨水和城市生产、生活污水分设河道流淌，以使清水灌溉农田高效利用，污水集中处理有效利用。依稀记得这个“分水河”工程起步于2003年，眨眼间，快有20年了，我一直想去看看。这个工程枢纽段在一个叫余粮村的地方，刚刚开业的杉杉奥莱就在这里。

空旷郊野，一座宏大的建筑雄姿傲立，这就是去年9月份开业的“杉杉奥莱”。本以为元旦假期，又是远离城市中心的商场，人不会太多，出乎预料的是，一下“分水河”大桥，离商店还有一里地远，就车排长队，行驶缓慢，马路两边，停满车辆，商场周围宽广的泊车场上，更是一位难求。我兴奋地说了句：“好！好现象！”

趁晨找车位的时候，我来到大河岸边的荒地里，远距离拍了一段车辆拥堵的视频。又循河走了一段，看到“清污分流”河道工程已见规模。长河总宽约摸五六十米，由一道坚固的钢筋混凝土高墙，将河道分成两条，南侧的较窄，只有十来米宽，是个朝天开口三面水泥结构的大水槽，流的是污水，此时，透过流动的水面，可以看到水底飘动的带状草叶，逆风站了一会儿，有点异味，不强烈，不刺鼻。北侧河道较宽，我在新建跨河大桥上步量一下，约有五十米宽。此时已断流，多露干涸河底，我仔细看了一下，遗弃污染物寥寥无几。往西看，两百米外是清水河分水闸枢纽，闸前一片残冰剩水中，一群乌鸦起起落落，饮水觅食，“看来水质挺不错”，我嘀咕道。又看到一只漂亮的小鸟，头上长着一撮长毛，落在岸边树上，却叫不出它的名字来。

我想起一位家住铁西新区中央大街的朋友曾对我说的话，春天来了，大河满水，清波滚动，银鳞冲浪，白云映底；岸边柳绿花红，燕唧鹊喳，柔风送香，这里的生态环境真是大变样啊！

我虽然不居住这里，听了朋友的描述，心里还是喜滋滋的。头些年，我到江南旅游，非常羡慕那里的绿水青山，这几年，我则格外关注家乡的水绿不绿，山青不青。是啊，别人的家园再好那是别人家的，这里才是渴饮其水，饥食其粮，生于斯长于斯的自己的家乡啊！

这条河称作“分水河”，是近些年附近居民把它叫响的。它在沈阳城乡地图上地理标注名字为“细河”，从前还有个美丽的名字，叫“仙女河”。它上游接铁西区卫工明渠，流经于洪、铁西、辽中三个区，从辽中区茨榆坨镇黄腊坨北村汇入浑河，全长72公里。 我也算得上老沈阳了，自打记事时起，就没少和小伙伴们沿着卫工明渠往下游走，又循着细河找流梢。那时老铁西工厂林立居民稠密，工业废水和生活污水一齐灌入卫工明渠，又在南郊流入细河，我们管卫工明渠叫“臭水沟”，管细河叫“小臭水沟”，它流淌在郊野田间，宽宽窄窄，弯弯曲曲，蒿草丛生，臭气刺鼻，什么“仙女河”，说得好听，就是一条熏得鸟都少见的臭水沟嘛……

我收拢思绪，又转向沿河朝东走了两三里地，终于找到了余粮村的老桥。在桥头，与一位“出来消化食儿”的老村民聊一会儿。他说“余粮村”更早的时候叫“无粮村”，这名不好听，村里小伙子相对象，外村的姑娘一听是无粮村的，人家就不看了。村里的姑娘外嫁，一提“无粮”二字，就觉得矮半截子。于是，将“无粮村”改为“余粮村”了。

我不知道桥栏柱上为什么把“余粮桥”写成“余良桥”，或许“余良”既有粮食富足，又有人品优良的双重含意吧，且“良”比“粮”字笔画少，简便好写，才这样给桥命名。要说的是，这名字不管怎么改，一个无法更改的事实是：老早年，这里土地瘠薄，粮少地荒，吃不饱饭。后来，细河污染，地下水成酱油色，不能饮用，打的粮食只能作工业浆糊。近些年，工业化城市化加快，重拳治理环境，污染的耕地改为建设用地，周边工业走廊、大型住宅区、热源厂、商业大厦建立起来了。生态越来越好，清水与污水分流，使居民们“天蓝水绿气清”的梦想，正在变成现实。听说，“杉杉”就是看到了分水河畔巨大商机，才荒野崛起。眼前这座老桥，见证了这里几十年间的巨大变化。这是一座水泥桥，已经老旧，有些栏板细柱已经断掉，桥上仍有大大小小的车辆来来往往。它老啦，还发挥着作用。我想，随着这条河的美化，河上会有一座座雕花镂兽的汉白玉之类的景观桥出现，但愿这座老桥能存在下去，别看它不怎么好看，它确是一座地标式建筑，承载了一定历史时空沈阳城郊水体治理、道桥建筑的文明啊！

我又来到老桥南端，在草丛中找到了那座“清污分流工程纪念碑”。“清污分流，造福人民”，八个隶书大字点明了工程的意义。整座碑有些下陷，我找根粗树枝把残土枯叶拨一拨，才看到立碑的时间：“二OO三年四月”。时间过得真快啊，一晃快二十年了。我们说到“历史”往往以为是很遥远的事情，其实，眼前发生的事情，很快就是历史。我们把它的遗存很好地保留起来，就是在一点一滴地积攒我们的城市文明，弘扬我们的家乡文化。

我这样想着，手机响了，是桃桃打来的，她说：“姥爷你冷吗？这屋里可热啦！人可多啦！我们买完东西啦，你快过来砸金蛋啊！”

就在我将要离开老桥，去“杉杉”时，回眸余良桥下一宽一窄、一清一污、一主流一支流河道时，不禁一楞神：如果这条污浊的细流也完全变成清水，形成大清河和小清河，再合流成一条更宽阔的碧波荡漾的大清河多好啊！沈阳的许多河流都有从清到浊再到清的历程，分水河大小流皆清的一天不会太久远吧？！

我仿佛看见一道蕴含深邃的哲学命题……

【空谷幽蘭•20220101】

作者简介：

空谷幽蘭，曾长期从事传媒采编等文字工作。著有新闻、经济、史传类著作多部。近年来主要从事历史文化采集和微信散文诗歌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