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新年伊始，读到了一个美国年轻牙医在每天上下班路上写下的一篇随笔。记录了在美国一个需要“翻雪山，过沙漠”才能达到的地方，牙医与患者之间的故事：</p> <p class="ql-block">LA往Las Vegas的15号公路，一路北上，翻过一座雪山，便是一片沙漠，这片沙漠得名High Desert。这样驱车四十分钟，六十公里，便是每天上班的通勤。</p><p class="ql-block">好在少有人早上从城市奔赴沙漠。于是我一路畅通，却每天看到反方向去往LA的车流，缓慢停滞，像是这些人们生活的隐喻。在城里工作却不堪沉重的房价，买了远在high desert的房子，于是负重前行，勤勤恳恳，日复一日地隐忍着早高峰。</p> <p class="ql-block">这些艰苦朴素的人，大都是我的病人。一位与我年龄相仿的卡车司机跟我说，“嗨，已经习惯了，每次开下山就得俩小时。这也不算什么，我一般一天开十好几个小时，吃住都在车上，华盛顿州到缅因州，我都去过。”</p> <p class="ql-block">而他们的牙医保险，就是使牙医望而生畏的Denti-Cal，一个只有收入在贫困线以下的人才能申请的牙医保险。由于它给医生的支付太低廉了，几乎没有牙医诊所接受，而我工作的Western Dental，便是为数不多接受这种保险的之一，也就成为了加州贫困线下人们，牙科治疗的最后一道防线。做根管治疗的活儿，收简单补牙的钱。这种供需极度失衡，让我从牙医学院四小时看一个病人，变成经常一个小时里有四个病人等着我治疗检查。</p> <p class="ql-block">五岁小孩牙疼，母亲三周了才请到假，儿科牙医下一次来是两周之后，但家长说她实在负担不起再请一次假了。请求我给她又哭又闹从来没看过牙医的小孩拔牙。</p><p class="ql-block">二十出头的黑人小伙，后牙深龋，疼痛难忍，需要根管治疗，之前被转诊给Endodontist之后，两周后又回来找到我们，说附近的医生都不收他的保险，他负担不起。而最近的一个接受他保险的诊所要开车两个小时，需要等一个月才能约到。</p><p class="ql-block">他们在生活面前已经没有退路，而给他们看牙的我们，于是也常常没有退路。很多复杂的病例从不敢做不会做，到不得不做，到经常做轻松做，日复一日，居然也就在一年之间。</p> <p class="ql-block">有位患者老奶奶因为假牙过于松动，又行动不便没法来看牙医，居然发明了长期在假牙下垫上纸巾以求稳固的方法…但假牙还是随时往下掉，根本没法吃饭，终于有一天她妹妹带她来就诊…当我把修复好，稳固的假牙给她戴上的时候，她试着咬了两下，喜极而泣。她说好几年只能吃流食了，现在又觉得自己能吃饭了。</p><p class="ql-block">有位年轻患者半张脸肿了才来就医，去了急诊医生给他开了药也没好。于是立刻把他的治疗挤进日程，切开引流根管治疗，当脓从切口倾泻而出，他半张脸的肿胀立刻好转，等我开始清理根管的时候，他已经在椅子上睡着了。后来他告诉我，一周没睡好了，又惧怕牙医，真没想到睡得最好的一觉居然是做根管治疗的时候。</p> <p class="ql-block">有一位阿姨说她年轻的时候也是牙医助理，有着一口整齐美白的牙齿。但后来出了交通事故，昏迷了三年，等她再醒来的的时候，发现很多牙齿已经残缺不全，很多因为感染被拔掉了……她说她醒来以后，再也不想笑不想露出牙齿，很久不敢照镜子，也从此患上了抑郁症……当我把她前牙修复完，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很久，终于露出真诚的笑容，说好像又看到了自己从前的样子。</p><p class="ql-block">当所有的助理，前台，都找时间预约让我来给他们检查治疗，然后再把他们的父母，丈夫，朋友，远房亲戚一一介绍来……在这些时刻，我觉得我找到了成为牙医，最深切，最充盈的满足感。</p><p class="ql-block">但也经历了不少困难——</p><p class="ql-block">忙的时候早上九点到晚上七点，毫不停歇，午饭是五分钟——给病人打上麻药，吃两口饭，就回来开始治疗。因为每周工作六天，有周日的training就连续工作十三天。当助理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努力，我就给他们讲什么是996，说中国的年轻人比我努力的还有很多，我们也就966，不算什么。</p> <p class="ql-block">翻山的公路只有一条，交通事故的时候就会经历漫长的堵车，但好在还可以听一本有声书，看一看远山的雪景。居然一年下来，靠上下班听完了30本书，和51本的樊登读书分享。</p> <p class="ql-block">二月初，南加州地区临床总监Dr. Arnouk面试我的时候，问我希望从这份工作中获得什么。我说我希望得到历练，我想成为我能成为的最优秀的Clinician。</p><p class="ql-block">来到Western Dental工作，不知不觉已经10个月。在这个地区11个诊所22个医生中，从第一个月排名垫底，到10月-12月三个月连续日均治疗业绩第一。很久没有这么重视“成绩”了，但我知道在这样一个，医生拿着日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大环境中，业绩衡量的不仅是一个医生有多少能力，更是衡量他有多想去帮助有需要的患者。</p> <p class="ql-block">Dr. Arnouk再次找到我会面，是入职9个月以后，他用平静的口吻娓娓道来——我们从没这么快地提拔新人，但你工作以来，我们没有接到过一个病人的差评，每一位和你共事的助理和医生都赞赏你，你已经连续两个月这个地区业绩第一。我们相信你会是一个优秀的Managing Dentist，决定让你来管理运营这个地区第一的诊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在2022年，希望能帮助更多患者，成为一个更好的医生，一个合格的领导。希望能接受更多挑战，磨练出更好的自己。</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也祝大家新年快乐，平安顺遂！</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ZYY</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2021年12月31日在沙漠公路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