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眼看就要抓住小钢豆了！</p><p class="ql-block"> “咳—咳—咳……”一阵熟悉的声音响起，小钢豆的眼泪夺眶而出！</p><p class="ql-block"> 这咳嗽声，对于杜鹃和小钢豆来说，犹如天籁之音；对于废柴和鸿雁来说，就是地狱之门开启的声音。</p><p class="ql-block"> 一直在外面“把风”的鸿雁，听到咳嗽声赶紧把门锁打开，让废柴逃走。她自己也想跑，可是废柴骑上单车像一支箭一样就窜了出去，压根没想要带上她的意思。</p><p class="ql-block"> “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鸿雁在心里狠狠地咒骂着。</p><p class="ql-block"> 正当她犹豫着要去哪藏身的时候，老牛已经大踏步地走来。“还有饭不？”大老远的，老牛就喊道。“我姐的孙子发烧了，他们带孩子去看病，我没吃饭就回来了。”</p><p class="ql-block"> “有，有，我去热一下”鸿雁正愁着没借口躲开呢，这借口就送上门来了，赶紧一溜烟地跑去厨房。</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爸……”小钢豆一把扑到老牛怀里哭了起来。</p><p class="ql-block"> “怎么啦，怎么啦？谁把我的小钢豆弄哭了？不可能啊！你是不是怪爸爸没带你去大姑家？我跟你说，要是带你去了，大姑又要给你红包，我们不能老是用大姑的钱……”老牛摸着小钢豆的头说。</p><p class="ql-block"> 小钢豆摇着头不说话，还是呜呜地哭着，把老牛给整懵了。“怎么啦，怎么啦？”老牛轻声问着，对着这个最小的女儿，他向来温柔。</p><p class="ql-block"> “爸……”杜鹃披头散发，眼圈红红，满脸泪痕缓缓走了出来，她的样子把老牛吓坏了。杜鹃虽然不像小钢豆那么像男孩子，但向来也是风风火火的管家婆，从没见过她这个样子，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p><p class="ql-block"> “进屋说”，老牛牵着两个女儿，回到房间。</p><p class="ql-block"> 杜鹃受惊吓过度，一直轻轻地抽泣，什么也说不出来。小钢豆哭了一会，平静下来之后，开始把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老牛。</p><p class="ql-block"> 老牛听着，拳头握得紧紧的，手指头被他掐得咯咯响。这个贱女人！！他自问待她不薄。这些年来，他把她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无论别人怎么笑话他怕老婆，他都从不在意。他知道自己配不起她，可他已经努力补偿。以前家里穷，现在日子也好起来了，她怎么能……</p><p class="ql-block"> 也怪自己大意，光顾着多干活，想多赚钱让妻儿过上更好的生活。不曾想，自己的头顶已经绿成了草原！自己差点丢了性命不说，还差点害自己的女儿失去清白。这委屈，换谁也受不了！</p><p class="ql-block"> 老牛大踏步地走向厨房。鸿雁正在烧火热菜，老牛二话不说就左右开弓扇了她几个耳光。鸿雁的脸上，立刻红红的掌印就现出来了，火辣辣地生疼。</p><p class="ql-block"> “反了你！”鸿雁故作镇静，提高嗓门，想要从气势上压倒老牛。以前每次她一生气，老牛就会马上投降，全部听她的。</p><p class="ql-block"> 刚才她已经想好了：先从气势上压他，实在不行就顶多认个错。也没有多大错，本来老牛就已经答应了让杜鹃嫁给废柴的，只不过年轻人心火旺，有点猴急而已。顺便趁机催促他尽快把婚事办了，不就好了嘛！</p><p class="ql-block"> 看着鸿雁肿起来的脸，老牛的心疼得啊，快要滴血！这是他第一次打她，以前别说打了，就是稍微让她不高兴，自己都会很难过。他有一点犹豫，但是想起刚才小钢豆说的话，火气一下子又起来了。他一把抓住鸿雁胸前的衣服，拽着她就往房间走，鸿雁只好踉踉跄跄地跟上。</p><p class="ql-block"> 杜鹃看到鸿雁进来，赶紧缩到一角，她从小就怕她。鸿雁剐了她一眼，杜鹃就低着头，再也不敢抬起来。</p><p class="ql-block"> 小钢豆站得笔直，但身体也微微发抖。她不敢直视妈妈的眼睛，低头搓着手，刚刚愈合一点的嘴唇，又被咬出血来了。</p><p class="ql-block"> “你干嘛！你弄痛我了！”鸿雁一把推开老牛，赶快整理一下自己的衣服。让孩子们看到自己的失态，她觉得很丢脸。她向来是这个家里高高在上的女王，怎么能让孩子们看见自己失了威信呢？</p><p class="ql-block"> “小钢豆，你说，你看到了什么？”老牛沉着声说。</p><p class="ql-block"> 小钢豆下意识地退了两步，躲到老牛身后，不敢吭声。</p><p class="ql-block"> “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有我在，没人可以欺负你！”老牛声如洪钟。</p><p class="ql-block"> “我……我……”小钢豆的额头渗出了豆大的汗珠，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p><p class="ql-block"> “说！”老牛再次命令。</p><p class="ql-block"> “我……”</p><p class="ql-block"> 小钢豆深呼吸几口气，鼓起勇气说，“我看见妈妈和废柴亲嘴了；我听见妈妈说，废柴让她给爸爸下药；妈妈今天去要叫废柴来我们家，说让他们生米煮成熟饭，大姐就要嫁给废柴了”。她一口气说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小心脏都快要蹦出来了。她没敢细说、全说，她怕妈妈发疯。她生气的样子好恐怖，比她讲的任何一个鬼故事里的鬼都恐怖。</p><p class="ql-block"> “你闭嘴！你胡说！”鸿雁气急败坏，她没想到小钢豆知道那么多，也没想到她敢讲出来。说着就伸出手来，想要打小钢豆。</p><p class="ql-block"> “小孩子是不会撒谎的”，老牛一把把小钢豆拉到自己身后护着，一字一顿地说：“你欺负我可以，欺负我的女儿——没门！”</p><p class="ql-block"> “你凭什么信她说的，不信我！我们是二十年的夫妻了！”鸿雁怒吼。</p><p class="ql-block"> “你还知道我们是二十年的夫妻？……”老牛摇着头，心如刀割，温热的泪水涌上眼眶，他昂起头，不让它掉下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你自己好好反思一下吧！”老牛恨不得把他们大卸八块，但终究是狠不下心来。他对鸿雁的真心，天日可鉴！他颤抖着，把鸿雁推进了鸡舍，废柴曾经睡的那个小房间。她不是喜欢废柴吗？就让她在里面呆个够吧！</p><p class="ql-block"> “你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你个死老牛，造反了你！”鸿雁拍着鸡舍的门大喊。老牛检查了一下门锁，确认锁好了，然后大踏步地离开，头也不回。</p><p class="ql-block"> 一股腥臭的鸡粪味扑鼻而来，鸿雁拼命地用手在鼻子前扇个不停还是没办法赶走那股味道。那张小床，一坐上去就硌得她屁股生疼——原来之前废柴就睡在这里啊，真难为他了！她开始心疼起来，后悔没有天天让他到自己房间睡。她忘了，老牛在鱼塘边睡的，也是这样的小床，而且鱼塘边风更大，鸭子的味道更腥臭！</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呜呜呜......”鸿雁不在，杜鹃再也忍不住，趴在老牛怀里哭了起来。</p><p class="ql-block"> 老牛心疼地抚着她的头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都是爸不好......”老牛自责地说。</p><p class="ql-block"> “不，不关你的事......”杜鹃哭着说。</p><p class="ql-block"> “他们既然能对我下药，就证明他们是心狠手辣的人，不得不防。今天你是躲过去了，可是明天呢？我总不能天天守在你的身边。还是得想个法子......”老牛叹了一口气说。</p><p class="ql-block"> 窗外的月亮，越走越远，老牛的心，越来越沉重。</p><p class="ql-block"> “你继续呆在家里还是不安全”，老牛说。</p><p class="ql-block"> “爸，我还不想嫁人......”杜鹃说。她好怕，父亲会为了让她躲避废柴，匆忙让她嫁给其他人。</p><p class="ql-block"> “不嫁，不嫁，没找到你自己喜欢的人之前，坚决不嫁！”老牛承诺道。“你去打工吧！我听说隔壁村的金花就在城里打工，在玩具厂里，坐着，就给玩具贴贴纸，也不辛苦，比你现在天天在地里晒着好。”</p><p class="ql-block"> “爸......”杜鹃哭了出来。她不想离开家，不想独自一人，去到陌生的地方。</p><p class="ql-block"> “都怪爸，保护不好你！是爸没用......”老牛说着，伸手就想打自己的脸。</p><p class="ql-block"> “爸，你别这样......”杜鹃拉住老牛的手，说“我去，我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一早，老牛就去隔壁村找金花的爸爸，问到了她的地址。然后又骑车去镇上的邮政局，给金花发了封电报，问她厂里还招不招人，想让杜鹃去她那打工行不行。</p><p class="ql-block"> 偌大的玩具厂，收到电报找人的事还是很少的。门卫直接拿大喇叭喊话找人，金花急匆匆地去门卫室。看到电报，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但能发电报必然是急事。刚好厂了接了一笔大的订单，在厂门口贴着红纸招人呢。金花下班就赶快去邮局回了一封电报，就一个字：可</p><p class="ql-block"> 老牛喜出望外，快过年了，他还怕厂里不招人了呢！他赶快碾了两包大米，搬了两桶秋天刚刚新榨的花生油，拿到街上卖了，把钱全部给杜鹃做路费。</p><p class="ql-block"> “鹃，爸没本事，只有这点钱了，你省着点花......到了以后，给家里来封信，啊......出去以后，端人家的饭碗，就要受别人管了，有委屈，你忍着点......以后，爸没叫你，你就别回来了......”老牛抹着泪，哽咽地细细地交待着，送杜鹃去坐开往省城的大巴。</p><p class="ql-block"> “爸！......”杜鹃哭着，双膝一弯就想要跪下去。老牛赶紧把她拉起来，说：“外面人多看着呢，别这样！等那个废柴结婚了，你也就安全了。到时爸给你写信，你再回来，啊，别哭，再哭就不好看了。”</p><p class="ql-block"> 大巴司机油门一轰就开走了，扬起一路尘土。老牛追了几步，终归是停住了，挥舞着手，目送杜鹃远走。杜鹃一起趴着车窗往后看，父亲的身影越来越小，直到最后消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