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龙坡记事

郑海

<p class="ql-block"> 致我们远去的青春!</p><p class="ql-block"> ——题记</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年的夏日,我中学毕业后回到家中,那年我十七岁。爹娘看我年纪尚小,身体瘦弱,就去跟生产队长说,让我去村上的卧龙坡林业队“就业”。</p><p class="ql-block"> 一个刮风的早晨,我揣上队长写的纸条,背上书包,扛起行李卷儿,从家里出发了。走在崎岖的山路上,想到自己中考落榜,八年(小学五年,初中三年)的学校生活就此结束,我鼻子酸酸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惆怅。</p><p class="ql-block"> 正午时分,我来到卧龙坡。顺理成章,我成为林业队的一名社员。</p> <p class="ql-block">  在两座山的“夹缝”中,有一栋座北朝南的土平房,这就是卧龙坡林业队。房前有“巴掌”大的一块儿开阔地,东西走向立着一副木制篮球架,由于常年的日晒雨淋,篮球架显得有些发白。山脚下的深沟里有一溪泉水,人们的日常用水就是从这里提上来的。</p><p class="ql-block"> 林业队原有五名社员,都是清一色的大老爷们儿,其中一人名字中带有“心”字,一人名字中带有“义”字,人称“红心向党,一心一意”,五十多岁的“一心”是这里的头儿,一脸连片胡子,说话粗声大嚷的,上衣的领口处从来不系扣子,突出的喉结经常上下动着。虽然大大咧咧,但是却有一副热心肠。我们管他叫“一心”队长。最年轻的是“一义”,他虽然大我两岁,但却长着一张娃娃脸。</p> <p class="ql-block">  林业队主要的劳动任务是培植树苗,还种着三十多亩山地。我和“一义”负责拔树苗畦中的小草。活儿不算累,但那段时间我非常想家,夜里总失眠。</p><p class="ql-block"> 日子在平静中度过,我每天除了拔草,还帮助提水、做饭、喂毛驴,干些零活。饭后,他们习惯地打一会儿篮球,由于用力过猛,把篮球架砸得直摇晃。这时,我只是在一旁看着,从来没去摸过篮球。</p> <p class="ql-block">  两个月后,林业队住进了“大部队”——从各村调来几十号人,在山中挖鱼鳞坑,进行大规模的治理荒山的劳动。据说这是镇上为实现“山、水、林、田、路综合治理”这一目标而实施的一项重大举措,以后还要栽果树,搞旅游开发。大势所趋,我和“一义”也被调去挖鱼鳞坑。</p><p class="ql-block"> 也许是由于年龄的关系,“一心”队长恳请工程指挥部的赵队长给我开绿灯——完成当天定额(挖好十五个鱼鳞坑),就可以休息,赵队长欣然应允。</p> <p class="ql-block">  十月份的天气,午后的阳光热得叫人透不过气来,尽管这样,午饭后,我还是准时上山劳动,每天下午我拿下最后一个“鱼鳞”时,太阳还没有落山,这时我会背起书包,独自一人爬上山顶,欣赏着俯视到的人流、绿色、野花……呼吸着高空中的新鲜空气。这时候,我会忘记疲劳,忘记烦恼。离山顶约十米远的地方,有一块一铺炕大小的平板石头,传说叫“卧龙石”,它斜卧在深草丛中,这也许就是“卧龙坡”名字的由来吧。我每次来到这里时,总要在上面躺一会儿,然后从书包里取出书,认真地读着……那段日子,我认识了保尔、巴尔扎克、高尔基、莎士比亚……这里成了我的“世外桃源”。</p> <p class="ql-block">  一天下午,我又提前完成了定额,我背着书包爬向大山顶……</p><p class="ql-block"> 我躺在卧龙石上,仰面朝天,大脑中产生了许多美好的遐想,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p><p class="ql-block"> “找到了!找到了!”朦胧中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不大一会儿,一群人就虎视眈眈地站在我面前,我刚要坐起来,就有一个“大胡子”快步走到我面前,凶巴巴地举起了拳头,我有些不知所措,这时,又过来几个人,他们的脸都变了形,个个怒目圆睁:“让你积极!让你积极!”大概是他们看出我的身体弱不禁风,举起的拳头并没有落下来……看到他们愤愤离去的身影,我感到天大的委屈,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p> <p class="ql-block">  直到有一天,“一义”告诉我,他们认为我把鱼鳞坑挖得太大了,也就是说,因为我挖了标准尺寸的鱼鳞坑,检查人员就把我挖的作为“样板”,别人挖的太小,还得返工,他们认为这都是我惹得祸。</p><p class="ql-block"> 很长一段时间,我像木头人一样,自己一个人独来独往,也不和别人搭话,我苦闷到了极点。</p> <p class="ql-block">  有一次,瓢泼大雨下了一夜,洪水下来时,鱼鳞坑较浅的地方,水土流失较重。而鱼鳞坑较标准的地方,没有出现水土流失现象。经过那次山洪的“洗礼”,指挥部非常重视工程质量,制定了一系列严格的措施,使山建工程进展较快,质量也得到了保证。</p><p class="ql-block"> 一天,我刚从“桃源”归来,“一义”就笑眯眯地跑到我跟前:“二义(他们看我和‘一义’年龄相仿,就习惯地叫我‘二义’),你上广播线了……”原来,我的“先进事迹”在林业队房顶的大喇叭里播出了,还说我是“山建排头兵”。我想:什么排头兵排尾兵,没挨揍就算自己命大……</p><p class="ql-block"> 这以后,人们不再用异样的眼光看我,休息时,他们也主动找我一起打扑克、说笑话……“不打不成交”,从那以后,我心里平衡了一些,我也准时光顾我的“世外桃源”。</p> <p class="ql-block">  那年秋后的一天,村小学招收教员,我参加了乡总校组织的统一考试。也许是命运的安排,不到年龄的我当上了一名乡村小学的老师。后来听说是我的那篇考场作文感动了校长。告别那天,林业队全体社员和“大胡子”他们把我送出很远。说来也怪,四个月的山里生活,我感到“故土难离”,我擦拭着眼角的泪水,和他们一一道别……</p> <p class="ql-block">  光阴荏苒,多年过去了,昔日的卧龙坡早已不再是过去的样子,这里成了远近闻名的苗圃基地,每年都会有大批客商在这里批发各类风景树、花卉、盆景,山中早已果树成林,“碧野新村”生态旅游度假村也于上世纪末正式对外开放,中外合资的淀粉厂、沙棘饮料厂也于几年前相继建成并正式投产……这里正是经济腾飞之时。</p><p class="ql-block"> 啊,卧龙坡,我生命旅途中的一则驿站,你让我在特殊的年代经历了特殊的日子,朦朦胧胧地度过了自己步入社会的第一个年头。如今,一切都已成为过去,追忆你的从前,虽然都是苦涩的记忆,但留给我的也并非都是阴天的日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