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 折 腾

一览众山小（涂鍾民）

短篇小说

瞎 折 腾

文/涂锺民

　　李大爷多年来有个习惯，就是每天晨练后回家，都要打开电热水器洗个舒服的热水澡。

这天早上八点多钟，他从公园晨练回来后，照例拿着毛巾和干净的内衣内裤进了卫生间。当他脱得精光后打开热水开关，不料一股凉飕飕的冷水瞬间竟从花洒口喷淋而下，他反复拨弄了一阵，终不见花洒有一丁点热水流出。冷得不禁一阵寒颤的他赶忙关了水，对着外面喊了一声：“老太婆，怎么没热水呀？是停电了吗？”

他在里面连叫了几声，可外面一直无人应答，因为他的老伴俞梅刚才出门下楼倒垃圾去了。冻得直哆嗦的李大爷只好用毛巾擦干身子，穿好衣服，穿着塑料拖鞋走了出来。

来到客厅，他揿了下墙面上的照明开关，挂在客厅中央的吸顶灯没亮。他正纳闷怎么停电了？刚好这时俞梅推门进来了。

李大爷问：“咋停电啦？”

俞梅：“没停。”

李大爷：“那咋灯不亮，洗澡也没热水呢？”

俞梅：“是我把空气开关的总闸扳下来了。”

李大爷：“你这人是有毛病吧？这大白天的你把家里搞得断电是什么意思嘛？”

俞梅：“你才有毛病呢！你除了每餐饭前都得整二两烧酒下肚，生活中的柴米油盐水电煤气你关心过一下啵？”

李大爷：“你尽扯些没用的！你告诉我，为什么明明有电，你却偏要拉闸停电？”

俞梅：“我就说你哪里晓得世界头上的事？前天我听楼下的山根老婆说，昨天住我们对面的老杨儿媳妇又告诉我，她们在网上看到一条通知，通知说从12月1日也就是从上个礼拜三起，开始实行阶梯电价……”

“什么是阶梯电价？”李大爷一脸茫然，问了一句。

俞梅：“不懂了吧！我告诉你哈，就是今后用电，用电高峰期，每天从上午8点到12点，和下午5点到晚上9点钟，一度电的电费是一块零八分钱；从12点到下午5点，晚上的9点到零点，每度电是六角四分钱；而从零点到第二天的8点钟，一度电只收三毛一分钱。所以要想省钱，就得避开收费最贵的用电高峰期，这个时间段最好不要用电。”

李大爷：“那照你这么弄，上午不让用电，没有电，饭也弄不了，中饭也吃不成，当神仙去。”

俞梅：“这你就放心好了，今天一天的饭菜我都在8点钟之前就烧好了，所有热水瓶我都灌满了，家里的脏衣服和床单等等我都是早上四点多钟爬起来用洗衣机洗了。这样子，我今天一天少说也节省了一、两块钱电费，一个月下来就是五、六十块钱，一年不就省下了七百多块钱的电费吗？”

李大爷不满地：“你硬是日算天，夜算地，算得皇帝冇座位。照你这样搞，那我现在想洗个热水澡都洗不成。”

俞梅：“你就不能克服一下少洗几个澡吗？要不你以后每天晚上早些睡，五点钟我反正是要起床用电的，到时我负责叫你起来洗澡也行啊！”

李大爷连连摇头道：“你这样为了省点电费，人都会被你折腾得七死八活。”

话说到了中午该吃午饭的时候了，李大爷坐在饭桌前，一个人就着桌上的一小碟大蒜炒香肠和青菜、豆腐两盘冷菜，将酒盅里约2两白酒慢慢喝进肚里，然后去厨房拿着饭碗来到灶台前。他打开电饭煲一看，里面倒是煮了满满一大锅饭，可那是早上八点钟之前煮的，只剩一点点微热。他盛了一碗饭走到老伴身边，对她说：“老婆子啊，跟你商量个事……”

俞梅：“什么事？说吧！”

李大爷：“你这早上煮的饭都过了三、四个钟头了，一点热气都没有，我想拿到微波炉里加热一下再吃。”

俞梅：“微波炉不要耗电哪？不行！我不是告诉你了吗，现在这个时候一度电是一块零八分。我是在你刚才喝酒的时候吃的饭，那饭不是还有些热吗？我都能吃，你就不能将就着点吃吗？”

李大爷：“这冷饭吃进肚子里我肯定会不舒服的，那我干脆不吃算了。”

俞梅：“那实在不行，你再坚持一下，等12点以后，你开微波炉用两分钟吧，那时的电费是每度六毛四，比现在要便宜一半。真没想到你都一大把年纪了还这么矫情，现在条件好了就不想过苦日子了？”

李大爷：“就因为现在都一大把年纪，都土埋半截的人了，我们还有几年的光景？再说我们这辈子容易吗？家里条件也不是很好，就没享过什么福。好在现在年纪大了退休了，每个月也能领到将近3000块钱的退休金，总算过上了衣食无忧的日子。可你倒好，为了节省几块钱的电费，又要这么折腾，让我又去过什么苦日子……”

俞梅：“你不想过也得过。如今的物价这么高，猪肉一斤十七、八块，连青菜都要卖到三块钱一斤。不精打细算处处节省怎么行？你退休金就只有这么多，省到就是赚到。”

就这样，李大爷和俞梅俩口子，晚上打开电视机看会儿《新闻联播》和天气预报，便马上关了电视，早早的上床睡觉。

等到第二天五点钟闹钟一响，俞梅便翻身穿衣下床，进到厨房淘米煮饭，洗菜、切菜、炒菜和烧开水，忙碌开了；李大爷因为要赶在七点半钟之前返回家里洗热水澡，也只好早早起床，一番洗漱之后便黑灯瞎火去公园晨练。

这样过了20多天，李大爷因天天早起去公园，外面寒气太重感冒打喷嚏流鼻涕，吃了几天药也不见效；而俞梅这几天也总是喊胃痛，痛得厉害时头上直冒汗并伴有腹痛拉肚子。

后来俞梅实在挺不下去了，便要老头子带她去医院看医生，还说顺便让李大爷也找医生开点药，免得一天到晚喷嚏打得震天响，鼻涕成河。

这天是2021年的最后一天下午，俩人坐公交车去了医院。医生首先让俩人分别去做了X光胸透、CT和磁共振等各项检查之后，给李大爷开了一些感冒药，而对俞梅诊断为肠胃炎，需吊抗生素生理盐水住院观察。

正当李大爷去药房批价交钱取药及给俞梅办理住院手续时，他的老年机响了。他掏出手机接听，是他的独生子李翔打来的：“爸，我和小芬到家里来看你们，你和妈都不在家，你们去哪了？你和妈身体还好吧？”

李大爷：“好个屁！我和你妈都生病了，我现在正在帮你妈办住院手续。”

李翔一惊：“妈住院？咋回事？”

“我感冒几天了，你妈肠胃炎还拉肚子，医生要她留院观察。”

“你们在哪个医院？我和小芬现在就开车过去！”

20几分钟以后，李翔和小芬来到医院住院部三楼，当他们走进326病房时，见老妈正闭着眼睛躺在病床上打吊瓶，老爸无精打采地坐在俞梅床头边上的椅子上，好像是在打瞌睡。

“妈！爸！”李翔喊了一句。

听到儿子的喊声，俞梅和李大爷都赶忙睁开了眼。俞梅：“翔子，小芬，你们来啦？”

李大爷立即站起来，让李翔在椅子上坐下，小芬坐在病床上，自己又在另一病床前搬了把椅子，挨在儿子身边坐下。

“妈，您怎么会患肠胃炎？是不是吃坏了什么东西？” 小芬说着又调转头问老爸，“您老身体不是一贯挺好的吗？怎么也感冒了？”

李大爷不满地：“这都要拜你妈所赐！从这个月9号开始，天天白天不让用电，天天中午吃冷饭冷菜，吃了20多天，不胃痛拉稀才怪呢！”

李翔忙问：“为什么非要吃冷的饭菜呢？家里不是有电饭煲和微波炉吗？”

李大爷：“你妈听人家说，从12月1日起开始实行阶梯用电收费，白天一度电一块零八分钱，而晚上用电每度电才三毛一分，所以白天硬要拉闸不让用电。”

俞梅赶紧插话：“我寻思还不是为了给家里节省点电费……”

李翔立即打断老妈的话，说：“我说妈吔，您老上当受骗了！所谓阶梯电价，完全是个谣言，根本就没这回事。”

俞梅：“是谣言？不可能！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怎么会是谣言？”

“怎么不是谣言？” 李翔掏出手机找到一段文字，然后说，“听我念给你们听哈，微信安全中心在今天发布的《2021年度朋友圈十大谣言》的第八条就明确辟谣说：国家电网官方网站以及权威媒体并没有报道电费上涨的消息。……国家电网客服人员表示：目前没有收到电费上涨通知。”

俞梅：“啊？原来是谣言啊？那没有影的事，为什么有的人就喜欢造谣呢？”

李大爷：“这些无事生非，造谣惑众的家伙太可恨了！对这种人，捉到了就应该拿去枪毙！”

小芬：“您二老通过这次的事，可要好好接受教训，不要听到风就是雨。”

“造谣固然可耻，轻信谣言愚昧。” 李大爷玩笑地对老伴俞梅说，“我真心佩服我那老丈人当年给你取名字时就有先见之明，硬冇取错。”

俞梅：“刚才我听翔子说那是谣言，我心里都后悔难过死了，你倒是来劲了是吧？还在这取笑我！”

“算啦算啦！吃一堑长一智，过去的事就再也不提了！”李大爷转身对儿子说，“翔子，你不是开车来的吗？你和小芬去家里帮你妈拿床盖被过来，再有你妈用的毛巾脚布、牙刷牙膏，还有脸盆、热水瓶和保温杯，都帮她拿过来。看这样子，她没有四、五天是出不了院的。”

“嗯！我和小芬这就去拿。” 李翔接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摞钱递到李大爷手里，说，“爸，这里是6000块钱，您老先拿着，妈这次住院的所有费用由我来支付，这些不够的话您再告诉我。”

李大爷没有接钱，忙推辞道：“不用不用！刚才我替她办入院手续时就预付了2000块钱，你妈不是办了居民医保吗，那里多少还能报销一些。小芬下个月就要生产了，你们今后要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接着他苦笑地摇摇头，说，“看看，相信什么阶梯电价，却偏偏那还是个谣言，电费冇省到，却住进医院来高消费一把！真的是豆腐花了肉价，偷鸡不成蚀把米！造谣分子确实是坑死人！”

作者：涂锺民

2021年12月31日晚南昌青云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