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时期一段难忘的生活（1）

金子

一、难得的在农村的一段生活

一九六六年夏天，文化大革命如火如荼的开展，学校已经停课了，学生们已经无限期的提前放暑假了。这可乐坏了我们这帮熊孩子，停课放假了丶没有家庭作业了丶也没有课外活动了、没有了任何束缚，我就玩呗。当时到处在抄家，斗黑五类，我们就到处看热闹，看大字报，参加批斗会。形势越来越紧了，紧邻我们院的班大人胡同小学，像我这样般大小的孩子居然给有的老师剃了阴阳头，强迫他们进行体力劳动。因为我们家就住在学校隔壁，我们在我们楼上可以对隔壁学校院子里情况看得一清二楚的，十一、二岁的娃娃拿着皮带在老师身上乱打，那些所谓黑五类老师经常被打的鼻青脸肿的。胡同里情况也特别令人感到意外，不断有老街坊被抄家，也不断传来老街坊被批斗的消息。

有一次晚上我们胡同里又开会，批斗一家老街坊。那是一对上了年纪的老人，他们说老头是地主，老太太是地主婆。斗争会就在那两位老人居住的院子里召开，院子里站满了人，老头和老太太站在院子中央摆的一张桌子上。当时胡同里的邻居好多人都来了，斗争会现场挤满了人。因为人多我挤不到会场前面，但是因为他们站的高我能看到他们，俩人都低着头，神情也特恐惧和沮丧。就听见有人揭发，说老头日夜想着变天，每天只见老头吃饭，但从没有看到老头拉屎，说老头是一个光吃不拉的家伙。于是群情激奋，大家山呼口号，我也带头喊过口号，我喊的口号也特别响。也许正是我喊口号特别响，结果让妈妈看见了，妈妈也来看批斗会，她可能想了解文革将怎么发展，本来她只是默默的观察，没想到看见了我，而且我还那么积极，居然还领大家喊口号。我妈妈不愿意我参加这类活动，她硬是把我拉回家，说什么天晚了，小孩子应该早点休息。

不过经历了这次，妈妈就经常向别人表示，应该给铁柱（我的小名）找个去处，让他离开这里，这样他就会少闯些祸。时间紧迫，妈妈立即联系了七大妈，七大妈家就在酒仙桥附近的农村，全家在那里务农。妈妈请求七大妈帮忙，让我到她们那里居住一阵子，七大妈没有拒绝妈妈的请求，同意我去她们那里暂住。而我整天游手好闲的，也乐得去农村玩儿。

我很快就来到农村，说是农村其实离城里不远，就在望京附近。那时望京与现在不同，到处是农田，当时那里的公社主要以种菜为业，间或也种些水稻丶玉米什么的。在农村，我很快结识了一批小伙伴，都是像我这样年纪的男孩。那时，农村孩子都帮助家里做事，不像北京城里的孩子整天东跑西颠的看文革的热闹，农村的孩子也没有对老师做些出格的事，更别提骂老师丶打老师了。

在农村，农村孩子最重要的家务就是到田地里剜野菜，拿回家喂猪。那时我和刚结识的小伙伴一起到公社的田地里采野菜，我采回来的野菜用来喂养七大妈家养的猪吃。采野菜时带着一把韭菜镰和一个挎蓝，所谓韭菜镰是个小型镰刀，那镰刀有一个拐，特别适合挨着地割植物，用来割野菜别提有多好了，割下的野菜没有根，可以直接加工后喂猪吃。挎蓝是一个用柳树条编的筐，上面安了一个比较大的夸张的提梁，挎篮大约有四、五十公分直径，深约十几二十公分，装野菜可以承十几斤重。当时，公社田地可由个人任意采野菜，因为野菜不是队上的目的种植物，按理讲队上应安排专门人完成除草的农活，除掉田地里的野草和野菜以保护目的种植物的生长。现在有小孩子义务劳动，帮助除去田地里生长的野菜也是队上乐见的事。正因为队上不反对，我们这些孩子便自由出入公社的大田采野菜。别以为采野菜是件容易的事，我们村子居住地附近的田地里已经被大家采光了，天地里基本没什么野菜了。要想采集更多野菜通常要走很多路，大约要走几里路到十里远的路才能采集较多的野菜。采野菜对于我来说并不陌生，小时候在宁夏也采过，只不过北京郊区与宁夏农村生长的品种不同，在小伙伴热心教习下很快就学会辨识了，同时也学会了怎样使用韭菜镰。刚开始我采的野菜比小伙伴要少好多，但几天下来，我已经很熟练了，收获量也和小伙伴差不多了。我采回来的野菜由七大妈洗净，切碎，用水焯一遍，伴上玉米面，给猪吃，猪也挺爱吃的。就这样我经常和小伙伴结伴去铲野菜，而且去较远的地方去铲，铲回野菜也多，这样我们就不一定天天去铲野菜，可以省出时间来大家一起玩。

有了时间玩儿，比如可以捉蜻蜓。农村孩子也捉蜻蜓，不过农村孩子不捉那些个头小的红蜻蜓，要捉那些个头较大的绿蜻蜓，大家管那个叫“大捞仔儿”，还有一种尾部有绿黑相间条纹的叫“膏药”。捉时也不用抄网，而是凭只手来捉，具体方法是想方设法先抓一只蜻蜓，然后将其绑在苇竿的尖子上或柳条的尖子上，左手拿着绑着蜻蜓的苇竿或柳条，模仿蜻蜓自由飞翔的样子左右来回招摇，一边招摇一边唱：“捞仔儿飞过来——，捞仔儿飞过来——……”，引诱那些真正自由飞翔的蜻蜓来咬尾巴，一旦引诱成功，那只被引诱的蜻蜓就会咬住那只伪装自由的蜻蜓的尾巴，当感觉咬得结实后，此时招摇的左手迅速落地，右手迅速去抓倒在地的的蜻蜓，通常被抓到时，被引诱的蜻蜓还紧紧的咬着前面蜻蜓的尾巴。捉蜻蜓一般是在下午，在池塘边稻田附近有水的地方比较容易。我清楚记得小伙伴在水塘边唱着歌捉蜻蜓的画面，真是童趣无限呀。

捉蝉，换个通俗说法是逮唧鸟。城里孩逮唧鸟是用长竿，竿子很长，短的也有五六米长，长的得有七八米米。一般在竿尖上抹上胶，然后沿着大街边的树上找唧鸟，用眼睛搜寻到目标后，手持长竿让竿尖的胶粘到唧鸟。这种逮唧鸟的方法，一是靠眼力，眼睛好使，能发现目标。另外就是靠手持长竿儿稳稳的控制力。通常竿尖晃晃悠悠不好控制，好不容易看到高树上有一只唧鸟，长竿晃晃悠悠没粘好，唧鸟就惊飞了。但这一切对农村孩子来说，那简直太笨了。我很快跟小伙伴们学会了另外一种捕蝉的方法。我们傍晚来到了村边小树林，双眼紧盯着树干看，看看有没有＂大麻＂在树干上爬动，＂大麻＂就是唧鸟的前身，它们实际是从树林地面下洞里爬出然后循着树干向上爬。此时的“大麻”笨笨的，行动迟缓，当“大麻”爬到树干上，还要在那里停留脱下外壳，亮出翅膀，这样它们就变成了不折不扣的会鸣叫的蝉了。我和小伙伴就是在它们爬出洞爬上树干那一刻将他们逮住，带回家将其放在窗户的纱窗上，第二天就蜕变成蝉了。我听别人说蝉壳可以做为中药卖钱，便把这一不实消息告诉小伙伴，结果，我和一个叫小臭子小伙伴几天就收集了一大包，得有一两百个。后来我带着小臭子来到城里，在东四四条西口中药店来卖蝉壳，结果人家不收，弄得我很没面子。

一天， 小臭子邀请我去钓青蛙，我以前没有钓过，感觉会特好玩，我就高兴一起去了。只见他准备了一支竹竿，一根长线和一个布口袋。我们先在较湿润的田地里挖蚯蚓，要挑那些又粗又红的蚯蚓，挖到合适蚯蚓将长线从它身体里穿过，然后将线头拴在一起，使蚯蚓形成一个大肉团，长线的另一端拴在长竹竿尖上，这样钓青蛙的钓组就准备好了。我们高兴的来到苇塘，人不用钻进苇塘里，只将钓竿放在苇子中间，持钓竿的手要一抖一抖的模仿昆虫活动，如果钓点附近有青蛙，它就会突然跳起吞下蚯蚓，此时，你会感到钓竿一沉，迅速提竿，将青蛙从苇塘钓出，并将青蛙甩到另一人面前。钓青蛙最好两个人，一个人持钓竿施钓，另一人手里提着在口袋，只要施钓者杨竿，拿口袋的人就赶紧将布袋口撑开，将青蛙接入布袋。青蛙一般咬着那蚯蚓饵团很死，咽又咽不下去，吐又吐不出来，此时从布袋外抓住青蛙身体，强行把蚯蚓肉团从青蛙嘴里拉出来，拉出来的蚯蚓还可以再去钓青蛙。钓青蛙在苇塘边轻手轻脚，耳朵要仔细听哪里有青蛙叫唤，只要听见青蛙叫，就将钓饵轻轻抛在那里，然后持钓竿的手一颤一颤的，很快就会有青蛙上钩。和小臭子一起出钓青蛙，一般他是他持竿，我撑口袋，有时我也持竿，那青蛙咬饵的一刻真是很奇妙，突然令你兴奋，愉快极了。我们一下午钓了三十多只青蛙，拿回家来，由我和小臭子共同街坊，烹饪手艺高超的一位邻居大姐烧菜给我们吃，那味道简直鲜香极了。

在农村家家户户都养鸡，养鸡下蛋，攒着鸡蛋卖钱，也是农民收入之一。我那时十一二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刻，七大妈为了给我增加营养，每天会煮鸡蛋给我吃。鸡为什么会下蛋呢？我对这个问题产生了兴趣，我要养鸡。我向着七大妈吵着要养鸡，七大妈持挠不我的软磨硬泡，为我从别处找来两只小鸡。那是刚孵出的小鸡，小鸡全身是淡黄色的绒毛，可爱极了，我特别喜欢，我就小心喂养，到菜地里捉小虫喂它们吃。那时日子，我总是惦记它们，睡觉时就把它们放在纸盒子里放在身边，半夜还看看它们睡不睡觉。外出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看看它们，喂喂它们。也许是我不会侍弄，很不幸不久它们死了，我心里难过极了，我找到了一个铁壳的旧眼镜盒，把它们放在里面，在村边树林的一棵大树下挖了个小坑掩埋了它们。我还在掩埋地点做了记号，以便以后能很容易的找到它们。又过一段时间大约一周多时间，我好奇它们怎么样了，我挖出眼睛盒，打开盒盖一看，见里面全是蛆虫，恶心极了，赶紧把盒子盖上又埋进土里。

有一次连续下了几天大雨，村外的小树林的洼地积了好多雨水，养的小鸡死去的不快和再看到小鸡恶心尸体的不快很快就让我忘记了，我和小伙伴就跑到积水那里高兴的玩起来，那里积水也就刚到小腿肚深，用脚一踩可以溅出很大面积很高的水花。我们高兴的跳着，踩着水花，溅起的水花把衣服全打湿了。突然，有人尖叫嚷到＂蛇，有蛇＂，这时大家停止了踩水，有一个小伙伴伸手抓住了那只蛇。看到有人抓到蛇，又有人喊到，脱环给它脱环。只见那个小伙伴提着蛇尾，另一只手的大拇向下攥着蛇的白肚皮，顺势向下一捋，那蛇便脱了环，身体直直的像一条绳子。之后小伙伴便提着蛇尾不断的一甩一甩的，然后突然松手，那蛇便被飞抛出去。然后其他小伙伴又捡起来，又一甩一甩的，又抛出好远，我也捡拾起来，也攥住蛇尾一甩一甩的，抛出好远。

趟雨水积水不过瘾了，就和小伙伴结伴去凫水。七大妈对我管教还算松快，因为和小伙伴一起还算没有太出格，但有一条绝不能下水游泳，这次我和小伙伴们一起去南湖渠那边有个小河去玩，经不住诱惑下水了。大家裸着全身下水，才不管有没有别的女人看见。农村孩子游泳主要都是游“狗刨”，两只脚打水噗通噗通又有力打出水花又高。小伙伴们不仅在水里游泳，大家还纷纷从河里爬上河上的小桥，从桥面往水里跳，溅出的水花又大又高，那简直太惬意了。大家玩儿的正嗨的时候，七大妈来了，她听路过的村民说我在这里凫水，恐怕我有个闪失（她你年轻时大儿子就死于意外，那是我的一个叔伯哥哥，他在小时候捡到一颗炸弹，不小心被炸死了。），就急忙赶来阻止我下水游泳，拉我回家。我见她来了就赶紧跳入水中，不想出来上岸。七大妈真急了，在小河的桥上跳着小脚央求我，让我上岸。我哪时正和小伙伴玩儿的特嗨，哪里肯上岸？磨蹭了很久才上岸，结果被七大妈押回住处。之后立即联系我们家人，把我送回家，跟我妈说这孩子太不听话，居然敢下河游泳，万一淹死责任重大，这责任七大妈担待不起，就这样我结束了这段农村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