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的爱

刘亚亚

　　前天和爸爸相约去叔叔家，看见爸爸从菜市场出来的那一瞬间，忽然觉得老爸真的老了。实在不忍相信，重新认真地望着在一群鲜亮的年轻人中显得格格不入的那张熟悉又沧桑的脸。老爸看见我急忙笑着说：“等久了吧。我要走，你妈这事那事叨叨不停。”那种小心翼翼像极了小时候因为贪玩回家迟了的我。赶快伸手拉着爸爸说：“没事，我也刚到。”一起向叔叔家走去。

爸爸那伟岸强健的身躯不知什么时候不再挺拔，曾经宽大结实的肩膀不知何时变得有些佝偻，曾经健步如飞的步伐已经略显蹒跚，曾经的依靠，曾经的港湾，慢慢变得小心翼翼。记忆中爸爸就像阳光一样，无论我多么的笨拙，在外面受多大的委屈，闯多大的祸，都有爸爸和我一起承担，只要想到爸爸瞬间就阳光灿烂。小时候的记忆应该从三四岁开始。

我们家在文化大革命后期被定为“四类分子”，从城里下放到一个叫鞍山的偏远小山村，住在村里大队的一间牛棚里。我是在被下放到村里第二年年关出生的，那年冬天特别的冷，出生时家里连厚实的褥子都没有，物资特别匮乏，所以一出生体质就特别差，生病是常态。因此我时常哭着闹着要爸爸，因为生病，因为难受。

当年的爸爸为一家十几口人的生计不得不外出做工，农忙时节还得赶回村做繁重的农活。爸爸无论多疲惫多累，一回家就抱着我掐掐这里，推推那里，治疗我的哮喘。长大后，妈妈和奶奶常给我讲：“亚，要不是你爸，你早没有了。”“你们姊妹几个，就你小时候爱哭，一哭就吵着要爸爸，你还记得不？”

我笑着摇摇头，很多故事虽然都已恍惚，但那个因为哮喘不能呼吸爱哭的女孩已经长大，在她记忆深处至今保留着爸爸坐在小凳子上抱着她，拍她的后背，掐她的手指，那个瘦弱的女孩咳得眼泪鼻涕满脸都是的画面。因为我，爸爸自学小儿推拿，稍微大一点，我的哮喘被爸爸治好了。那个年代像我这样的体质，如果不是爸爸真的早已夭折。

　　依稀记得一个月圆的夜晚，爸爸把我架在脖子上从城里往鞍山的家走。还有哪些人已经不记得了。月亮特别的亮，一路上爸爸他们有说有笑。我也特别的开心，路边的树枝在黑夜的月光中都变得亲切起来。这个温馨的画面常常出现在我失眠的深夜，似乎还能听见小时候咯咯的笑声。

六岁那年，我们一家享受党的恩惠得以平反，从乡下返回城里居住。夏天和一群小伙伴在十字路口疯跑，一头扎进一个大人的怀里，抬头一看是爸爸！吓得我吐舌头的时候，爸爸慈爱地捋捋我的刘海，摸去我满脸的汗水，从裤兜里拿出5分钱，说：“看你疯得热成啥了，去买根冰棍。”我惊讶地看着手里的5分钱，小伙伴们也忽一下围过来羡慕地瞅瞅我，又扭头瞅瞅已经走开的爸爸。要知道那时候的5分钱可以买五个鸡蛋，两包盐。

一天夜里，我被折腾醒了。发现奶奶紧紧的抱着我，爸爸正在用针管冲洗我的眼睛。因为大夏天我满街满山的跑，眼睛发炎红肿的厉害，爸爸做工很晚才回家，妈妈对爸爸说我害了红眼病。爸爸就在对面的药店找来消炎药和盐水，冲洗我红肿的眼睛，看见我睡着了不忍心叫醒我，就和奶奶一起抱着我冲洗。后面几天，我一直等爸爸回来，很乖地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冲洗。几天后眼睛好了。

上小学时得了沙眼，又是红肿的厉害，爸爸带着我到医院找医生刮痧。躺着医疗床上看着医生拿着针管和刀，我害怕地闭着眼睛。爸爸摸摸我的头说：“不怕，给你打麻药就不痛了。”爸爸一直握着我的手，手术结束后，拉着一只眼睛蒙着纱布的我回家。

　　小学一年级，我的数学和语文课本很快被磨得没了四个角，没了前页和后页。老师布置作业我无法完成，只好拿着书找爸爸。爸爸拿着椭圆形的书笑着说：“我们二女儿厉害，书都让你学成圆的了。”我以为爸爸要狠狠地揍我一顿，结果爸爸笑着说完出去，回来时手里拿着崭新的课本，说他和书店经理在仓库找了好久才找到。

一次，我被一个高个子男生欺负，哭着回家，爸爸问明情况出去了。中午到学校后，欺负我的男生跑过来说：“你爸好厉害。我在家门口吃饭，看见你爸过来，吓得我把碗放下就跑，还是被你爸一把抓住了。你爸好厉害。”从此不在欺负我。

又一次打架，我拿起一个文具盒拍男同学的头，文具盒被拍坏了，被拍的男生看见后哈哈地笑起来说：“我是铁头，不疼不疼。你要赔人家文具盒咯。”当时的铁皮文具盒可是稀罕物。文具盒的主人拿起文具盒大声哭着要我赔，说文具盒是他姑姑从西安买的。我拿着文具盒怯怯地回家，不敢睡觉。爸爸不在家，只好对妈妈说我把人家文具盒弄坏了，人家要我赔。妈妈拿起文具盒说：“没事，找你爸。”让我早点睡觉。第二天一睁眼睛，我就看见文具盒好好的放在桌子上。我拿起文具盒认真地看了看和新的一样，高兴地拿到学校还给同学。

　　长大后，我在外面受了委屈，包括和老公发生矛盾，只要回家叫一声“爸爸！”爸爸回应一声“哎！”我瞬间眼泪四溢，可又不想让爸爸再因为我而难受，强压着眼泪说声困了。爸爸很明白地帮我拉好被子，不再询问，只和妈妈说“娃累了，让她好好睡一会儿”。

爸爸爱我们，看见我们一个个蹿着长，总会微笑着说：“哟，看长得都快比我高了，哈哈……”爸爸爱我们，看见我们长胖了，他会加宽门也不愿意提出让我们减肥。他爱胖乎乎的我们，说我们胖说明营养跟得上，说明他挣的钱够家里用。爸爸爱我们，每天睡觉前都要一一钦点他的五个孩子，从老大到老五叫一遍，看着自己的五个儿女都在，才笑呵呵地睡觉……

爸爸爱我们，爱我们成长中的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