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2015年5月间,为纪念抗战70周年的一篇文稿,我特意前往了黄泥岭86岁的传发大哥家,了解日侵时轰炸黄泥岭汪家村落一事,真切感受到了家族以往故事的来之不易与珍贵。之后,每当我走近已是八十有余的父亲时,心中总油然一阵阵怦动,我害怕父亲的故事那天会突然离我而去,那些天,我常夜不能寐,脑海不停地翻滚着父亲以往的片断。于是,我开始有意走近年迈的父亲闲语轻聊,听他讲述着那些过往的事情,回忆与记录着父亲以往的喜与忧,于7月中旬完成了“父亲的守望”一文。然而,仅仅半年之后的腊月二十,父亲便突病离我们而去,泪笔续“临别的日子 ”以怀念我敬爱的父亲。</p> <p class="ql-block"> 第一篇 《父亲的守望》</p><p class="ql-block"> 父亲因2013年一次意外的轻度脑梗,近二年感觉显得苍老多了,有时健忘、走路摇摇晃晃等年迈老人的特征和状态在他身上显得应有尽有。近些年,眼望渐趋衰老的父亲,心中总莫明的生出一些感慨,从小到大历经的一幕幕,总让我对父母们一路的抚爱艰辛肃然起敬。近期,我不隔时日的走近老父,或时常与父亲作次简短的交流,从他孩童及天真般的言语与面容中,读着他曾经留给我记忆中的一份酸涩与微笑。</p><p class="ql-block"> 一</p><p class="ql-block"> 最近,每次来到父亲身边,我都曾试着询问父亲那些过往的事情,他都说很难记忆了。或许对于已年过八十有余且又中风过后的老人来说,他已不愿过多或刻意的去回忆那些历经触感的往事,而在我随言的引诱下,他也陆续若有所思的为我讲述着那么一点点。回忆对于父亲而言,也许更多的是艰辛与苦涩,我也不好过多的去搅动他纷杂的内心,只能从父亲简短的描述中感受着他那份模糊、辛酸的童年及以往。</p> 在我祖父时期,祖父及二位叔伯兄弟先后搬入现在冰玉路处的汪家住地。抗战爆发后,其二叔伯家因黄泥岭房屋被炸毁后也搬至到下面汪家,由此推算我们这汪家住所最少也有百余年以上的历史了,这从一些家族史料及我县的部分区域地图标示中也可见证其家族住址的久远。<br> 父亲生于1934年四月初十,早年曾有一弟二哥一姐五姊妹。由于早时战争年代的缺医少药,其弟近二岁时病逝于日侵时山里的逃难途中,其他二位哥也分别于解放前夕和49年解放那年因病缺乏医治而病逝,只有父亲和我唯一的印秀姑妈生存相伴下来。1938年正月,日本侵略者开始入侵星子时父亲才不到四岁,五岁时祖父便因病去逝。父亲说童年的往事已是模糊了,但那时祖父母将他装进谷萝挑着前往观音桥、梅溪等山林逃难的情景,至今却依稀清晰不忘,或许苦难的记忆便是那样永恒。<br> 是的,也许对于我们每个人来说,随着年岁的老去,童年很多的情景都已淡忘了,但必有那么一二件刻骨铭心的事情叫人永生难忘。如我,至今也依稀记得在我7岁不到那年,父亲带着我去报名读一年级时因年龄不足被拒绝报名的情景,在我的不舍与父亲的劝说下,报名的老师见我哭闹执意要上学,便叫父亲改作后几天去学校才报上了名,那报名时的场景至今依然还是那样的清晰啊,这件事也许是我对父亲及我人生中留下的最早记忆了。<br> 父亲从7岁起便开始放牛,或在家帮工种田。他说:“在临近抗战胜利的1944年间,他曾在黄泥岭原农机厂院内处参加过一年多的小学班学习,由于当时当地村庄人口极少,那时蔡家岭、柳絮巷附近的有些孩子也有在那读书的。”说起那段学习的时光,父亲脸上显得特别愉悦,说那时他数学学的很好,很多高年级班的孩子甚至向他请教做题。<br> 我说:“我曾就采写‘黄泥岭的轰炸声’一文时,对黄泥岭的那些事情才开始有所了解,那时黄泥岭旁原农机厂内是日本人酒井办的农场呀。”经我提醒,父亲连说:“是那样的,那时还要求我们学日语呢”。我猜想那时的学习班也许就是酒井办的,因为他娶星子波湖桂某为妻后,在当地是做了一些好事善事的。虽然不久抗战结束,但接着又是国内战火的到来,父亲只读了一年多点的识字班后,就没能再有继续读书的机会了。<br> 父亲青年时期一直勤思好学,积极追求着理想进步。一边帮助家里种田的同时,1952年曾参加过五里清泉大岭村搞速成识字班并担任三个月教员。同年10月,父亲18岁那年加入中共党员。1953年底期间参加了在万杉搞普选工作,1954年至1958年2月在五里农业社担任出纳,1958年3月到九江农干校学习4个月并兼大队财会工作。1959年10月至1961年10月间,他调入五里公社先后在神灵湖水库担任会计和兼任五里农中(原五里中学前身)校长等工作,1961年10月至1962年10月在五里公社做会计和公社行政所工作,1962年10月至1964年12月开始在五里粮站做了二年会计。1965年元月调入县城关粮管所、粮食仓库工作从事核算、会计等。自1970年后调入县粮油加工厂担任会计、厂长(局党委委员),1978年调任县城关粮管所所长二年后提前退休。 <p class="ql-block"> 无论在那个工作岗位,父亲他始终做到严于律己,兢兢业业,不为名利,忘我奉献。他总是乐于善助于人,将职工的每件事情当做自已的事去办。我清淅的记得,父亲在粮油加工厂任厂长期间,有一位胡某为了调动回九江工作的事情,带上一并桔子罐头和冰糖来到我家,走时父亲赶出家门很远硬是让人带回了。也许在我十来岁的时候,罐头和冰糖还是很难见到、很想嘴馋的奢侈品,所以那一场景与印象至今特别的深。米厂职工邹某患肺病,父亲主动帮助到南昌联系医院动手术,并多次前往探望,父亲平易近人体贴职工的情怀,长期来我也常从他原有的同事们口中听取对父亲的称道。</p><p class="ql-block"> 父亲凭借着小时短暂的识字功底及好学悟性,认真而谦虚谨慎的投入到每项工作之中。在米厂担任厂长和局党委委员期间,组织上曾拟予提名父亲列入考察提拔,他说自己文化水平低怕难以胜任而推辞。父亲对事业始终充满热情与执著,米厂那时处于计划经济时期,为米厂的发展和满足当时粮食供应市场,父亲积极争取政策和主张创新粮食加工渠道,改进粮食加工工艺水平,在原只有大米单一加工的状况下,先后组织开办了面粉、榨油加工车间,为保障当时粮油供应市场供给付出了自己一份无私的热情和心血。</p> <p class="ql-block"> 二</p><p class="ql-block"> 我家很早年的旧土房屋坐北朝南,虽只能凭房屋旧址猜想房屋当年的原貌,好象旧时的三间房也有几十平方米,房屋背面有竹林,右侧有一土操场,操场上有槐树、三棵枣树和一棵桂花树,小时我们常爬上桂花树上采摘桂花和在操场上玩耍,在旁边的稻田及水沟里摸抓泥鳅和小鱼。1968年,因老房子年限太久而破旧,父亲才重新在旧房址的东面地基上盖起了新的三间土坯房。原有做的土房都是非常简陋的,墙体和地面都没有进行过粉刷处理,在我十六、七岁时,为了家中房屋美观些,我在家人帮助下动手将土房用石灰泥全部进行了粉刷,对地面进行了粗糙的硬化,尽管做工的凹凸不平,却有着一份别样出新的气象。</p><p class="ql-block"> 随着弟妹们的相继出生,父母亲、祖母及我六姊妹全家九口人挤在老三间的土房内,空间实在是太小了。小小的二间土住房甚至难以多摆放几张床铺,但生活在那样的一个大家庭,兄妹们却身感着无比的快乐温暖,其乐融融。</p><p class="ql-block"> 我三叔伯家的土房原紧挨我家的南侧一线,三叔伯养女出嫁及三叔伯病逝后,家里就只剩三娘独居生活了。1979年7月,考虑当时我家的居住状况,三娘将她的土房卖给了我家,但仍保障着三娘半边房屋居住使用。买入三娘家房屋后,父亲又在紧靠房屋的北墙加做了一间砖房,这样一来,我们兄妹六人总算有了一个较宽松的居住环境。</p> 父亲对子女们始终充满着慈爱。朦胧的记得,小时候父亲不忙时总喜欢将我带在身边。父亲在位于爱莲池后的粮库工作时我才约5岁,那时父亲常带我至粮库和爱莲池旁玩耍,那时四方院式的仓库和爱莲池畔的景致至今历历在目。但有次是另外的,听说有一次我玩耍中不知不觉的从爱莲池走到了三四里外的南门鄱阳湖边,急的父母们到处寻找。那时好在街上人少,到处打听询问后,据说我被湖边银行工作的好似一位大叔收留了,要是在如今也许我真不知被流浪到何方啊。<br> 青年时的父亲一表人才。虽然父亲只念了不到二年的小学识字班,但他的好学、好悟一直是令人刮目相看的。我从父亲早年的笔迹中,见他写有一笔流利漂亮的字迹;早年边务农和做会计时,据悉他能头顶算盘踩在水车上,在运转的水车上边车水边盲打算盘。从1958年开始,父亲从事出纳、会计等级财会业务已有十多年,他熟练与精湛的财会技能赢得了众多同行的赞许,以至每当我到白鹿一带说起父亲汪会计时,一些老者都很是熟知。<br> 父亲原是生性的活泼与开朗,很多原与他相识交往过的都说父亲平时喜欢言笑、幽默,平易近人。我也清晰记得小时在原县米厂后的操场上,见父亲与单位同事们喜庆排练唱歌、跳舞的场景,而当我提起那时的情景,见父亲是那样的开怀。<br> 我对父亲早年的事情及印象虽然已是不多了,但记起的那些快乐场景却一直相伴着我们幸福成长,终身难忘。 <p class="ql-block"> 三</p><p class="ql-block"> 1978年,父亲调入到县城关粮管所负责工作。那时,我家生活也是特别的艰难,全家父母、祖母及六个小孩九口人吃饭,六个小孩中只有姐姐高中毕业后在粮食米厂车间做临时工,脏累辛苦且收入可怜的很,尽管随后调入到新池粮所工作,也因离家太远难以帮助照料家里。为担心以后没有顶替正式工的就业政策,1980年10月,50岁不到的父亲选择了从粮管所长位置上提前退休下来。我也放弃了在校的高考补习,在无奈与情理间选择了顶替父亲参加工作。</p><p class="ql-block"> 在父亲退休后与我刚参加工作的日子里,我们都承受了来自各方面的困扰与艰苦,这在我的自述中也曾详尽过。父亲面对刚从管理层退下来的境况,为了减轻母亲劳动的压力,缓解一大家庭的生活来源,他忍辱负重,凡事从家庭点滴开始学起,甚至在家帮助种些蔬菜,每天赶早去老街摆摊出售。生活的压力让父亲学着放下脸面释然一切,家中孩子们快乐的笑脸让他艰守着苦中取乐。</p><p class="ql-block"> 1981年2月,我83岁的瞎老祖母在一清晨安详的离去。针对当时家里的经济状况,县米厂原工作的一些同事为了缓解和减轻父亲的压力,询问父亲去厂里食堂做下管理员,于是父亲为了家计便又开始了最底层管理员的生活。虽然那时父亲外表总显的很喜乐、很豁达,我想,作为一位从单位负责人退下的大男人,父亲那时也是家庭及生活所迫下必须应有的一种担当与心襟,也是实属不得已而为之。</p><p class="ql-block"> 多年来,父亲以他沉默的情怀与坚强的毅力,为我们姊妹们苦苦撑起着这个一群孩子的大家。</p> 在退休的后几年中,父亲先后在米厂做过管理员,替城关粮所管看过西门粮站施工工地,在县进修学校做过门卫,到县信用联社看守金库及在家种菜卖菜,忍辱负重中一直打拚做到九十年代未。<br> 1985年姐姐结婚了,但姐姐也始终放不下父亲和我们几小兄妹,姐夫和姐也时常来帮家里做点家务。那时姐夫在农行做人秘工作,那时因家里有一块耦田但又没人会用耕牛犁田,家里望着水田束手无策,那还是小明姐夫帮助弄好的。1986年,我克服着生活工作那纷乱的情绪,咬着牙关复习功课,有幸录取南京粮校学习。父亲、母亲亲自伴送我至江边码头,给予了我无限的慰藉与鼓励。<br> <br> 随着我们兄妹渐渐长大,家庭经济生活条件也渐渐开始有些宽松和好转。1987年间,在父母省吃俭用下,家里在原老房子的地基上新建起了一层的新砖瓦房。然而,当全家沉浸于生活的平稳与愉悦时,父亲和我们突然遭遇了人生一场痛苦的大劫难,母亲因病先后二次手术。1988年的正月十一清晨,我不满47岁的母亲因病不幸离我们而去。<br> 那时,面对身旁五个未成家的孩子,父亲感觉天塌了。<br> 许多年来,回想到那段楚苦的日子,我总抑制不往泪眼眶红。可想而知,在没有母亲的日子,对于一个从未操持过家务的男人,父亲当年那是需要付出多大的毅力与勇气,多宽的胸怀去承受和面对那迎头的撞击。我至今无法想象,在失去母亲的那些日子,父亲是何种毅力支撑着我们未成家成业的五姊妹们长大成人,每当回想那些时父亲走过的日子与场景,我的心口至今常常是一阵阵的胆颤与心寒。 <p class="ql-block"> 四</p><p class="ql-block"> 1990年正月,我好不容易结婚成家了。父亲平日无奈愁苦的脸上终于展露了一丝笑容。说实话,那时结婚成家对于我来说,最宽慰的是完成了母亲临终那不眠的遗愿,为父亲肩上又卸下了一项重负,也为弟妹们又增添了一份担当。我结婚时,妻子于我家当时的经济状况也是相当的理解与慰藉,那时家里根本没钱添置什么家电,只有妻子家陪了当时算奢侈一点的一部彩电。那时的家真的很寒酸,就连我新房的门窗都没油漆一下。为减轻父亲的压力,我自己都得暗自欠款。而那时还几乎没有私家车,在正月的寒冷雪天,我结婚时为求一辆婚车等都历尽波折再三。新婚期内心的焦虑、阵痛与茫然,无人能懂与体会。为了母亲的泪光、父亲的惦盼,我只有强忍着心中极大的不畅。而孤独无奈的父亲,也许为了其弟妹们平静的生活,决定尽早将刚新婚的我们分家另开炉灶。于是,在正月十八日,我新婚的12天之后,带着父亲分给我的几只饭碗和几双竹筷,我无比失落而茫然的离开了生活26年4个月的大家庭。在没有厨房,没有任何灶具、锅铲的情形下,我和妻子只好买来一个简便的充气式煤油炉置于地面,如此简单、原始的开始了我全新而茫然的家庭生活。</p><p class="ql-block"> 好些年中,回想新婚期间的那些日子,我鼻子总是酸酸的,心中隐隐的不停的绞痛。我曾多次内心地问自己,为何生存如此艰难,而想到父母们那双惦盼的目光,我知道找寻不到其他答案。</p><p class="ql-block"> 曾有人说父爱是本厚重的书。是啊,当我们认真读懂父亲的时候,也许已历经了漫长的沉淀,读懂了父亲的同时,也正读懂着自己。随着年岁的增长和自己孩子的长大,我开始渐渐的去感悟和细读着家庭和我的父亲。</p><p class="ql-block"> 是的,在母亲走后的日子,面对几个未成家的孩子,孤独而无助的父亲也一定是身心憔悴,太单薄、太无助和太无奈了。</p><p class="ql-block"> 多少年来,父亲以他沉默而博大的情怀,将他心中对子女的爱,深埋在无言的勤劳里;用一颗坚强与忍辱的心,惦盼着我们早日长大成家!</p><p class="ql-block"> 可想而知,一个从单位干部退休下来又没做过什么家务活的大男人,为了支撑一个大家庭,默默的起早贪黑种菜、卖菜;寄人篱下的看工地、做门卫杂工只为多挣点生活补贴,忙里忙外努力维持一大家孩儿的家用生计。父亲一路摇摇晃晃的走来,心中的那份焦虑、苦涩,一定是我们那时无法理喻和感受的。如今,当我试着读懂父亲的时候,父亲却在沉默中已年迈渐老。</p><p class="ql-block"> 可怜天下父母心。也许,当我成婚后的那一刻,总算或多或少的为父亲心头减轻了一份重压。相比为了我们成婚成家负债、负累的父亲,我又有何不能承受及担当的呢,因为父亲的身后还有三双孤咛咛的眼神依然在炯炯等望着他。</p><p class="ql-block"> 在那段杂乱不堪的日子,尽管自己也一路磕磕碰碰,作为兄长我依然默默与父亲的坚守一路坚毅同行。在星弟成婚那时,我尽其所能的设法帮助揍齐了六部婚车,为他们的早期就业也倾其着苦心之力,从内心惦望着我的兄妹们顺心快乐,因为从他们的顺心与笑靥中,也有我需要的分享及父亲的一份轻松。</p><p class="ql-block"> 感谢父亲那多年来默默无闻、饱含委屈的付出,让我们兄妹在他的支撑下成家立业。</p><p class="ql-block"> 感谢我的妻子,一路无怨无悔艰难的陪伴我度过那阵失落无助的日子,真的谢谢。</p> <p class="ql-block"> 五</p><p class="ql-block"> 随着2000年小弟的成家,父亲总算如释重负了。约2005年,近愈72岁的父亲告别了县信用社最后一站的打工生活,结束了他退休后近25年的流浪打工日子,算是正式开始了他的晚年生活。</p><p class="ql-block"> 多年来父亲一直与小弟生活在一起。身体尚好的日子里,他也帮助搞点菜地,妹夫述亮等也偶尔陪着下几盘象棋,遇上好天气也常到黄泥岭汪家处打点小麻将,或与一些乡邻老友出去走下。父亲一生勤劳俭朴,早时因工作及家庭的操作烟量就很大,那时常常一只口袋装上一包九分钱的经济烟自己抽,另只口袋装包好点的供客人朋友用。而母亲走后的孤独,让他多年来烟酒量聚增,虽然我们也曾多次相劝叫他少抽或戒除,他也总是一笑而过,我们也只好怜痛及祈福在心。</p><p class="ql-block"> 2003年5月10日,我们为父亲提前庆贺了七十岁生日。对于即将跨入70老龄的他,回味着自己平凡而简单的一生,对于那一路的坎坷与欢笑,父亲一定是思绪万千,有万语千言想倾诉、想与我们叮嘱咐。那天晚饭后,他说自己已年迈七十了,记忆也许越来越差,看见其子女都成家立业,自己也无所牵挂了。他拿出一张事先准备好的粉红色打印纸张,说随意总结了几句顺口溜送给我们每人一份,也算是给予我们每人要说的几句心里话。</p><p class="ql-block"> 父亲在顺口溜中写到:<b>“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黄金未为贵,仁义值千斤,团结力量大,家和万事兴。人生一口气,你们都争气,佛是一柱香,香要别人椿。十指有长短,不可来拉平,智慧有高低,事事要争气。甜酸苦辣甜,如今七十年,看见鲜花更美丽,乐得心中苦也甜。人生好比浮漂草,只有今世来相逢,团结互助甜如蜜,千朵桃花一树生。生儿育女长流水,养扶敬老理应当,鸟儿养子空费力,养干毛来各自飞。人生出世喜洋洋,感谢父母来抚养,几十春秋来度过,活在人世走一趟。若要思想好,锻炼很重要,精神要愉快,思想要开朗。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归根结底是你们的。你们青年人朝气蓬勃,正是希望的时期,好象早上八九点钟太阳,金石为开寄托在你们身上。</b>”</p><p class="ql-block"> 对于一位只参加识字班一年多,现已70的老人,父亲用他简短而朴实的言语,为我们讲述了时间、仁义、金钱、家和、孝敬、身体与希望的辨证和道理,这是给予我们去享用、悟性一生的精神与做人的财富。</p><p class="ql-block"> 平时,除我偶尔照几张家庭照片外,或许是母亲早逝的影响,多年来几乎没照过全家照。父亲七十岁那年本想照张家庭合影,但因故未能如愿。2006年春节,在我的提议下,全家才好不容易聚在一起第一次来了张全家福,每当回望那些照片,团聚的感觉总令心暖暖的。</p><p class="ql-block"> 2008年正月十一是母亲去逝20周年祭日,这天家人们举行了一个简单的纪念仪式。对于这个日子,于父亲于我们都是心情沉重而不堪回首的,父亲更是感慨万千,浮想联翩。</p><p class="ql-block"> 这天,父亲用颤动的笔划又给我们写下了一页文字(个别字句我作了通顺):<b>“今天是我中年老伴,你们的妈妈、奶奶、外婆去世20周年纪念日。20年前的今日是我的哀愁苦难之时,她从小命苦失父,又做过童养媳,到我家后生育你们六儿女,照料一个眼睛不便的婆婆多年,不仅在生产队要参加劳动,还要在家养猪操持一切的家务。当儿女们陆续长大成人时,那时只有长女传菊出嫁,外甥女才一岁,在媳婿间,只匆匆感受了小明们的孝敬,她便离去了。她真是个苦命人,没有好好享受过一天的福啊。现在我好了,身旁有儿女、媳婿及这多小伙伴的开心照顾,心满意足了。人老七十古来稀,我今年已虚七十五岁了,说话做事开始难免患糊涂,你们听了莫认真,有小陈老细吃住一起,大家对我也不必太担心,小病自医治,大病由它去,不要争来不要议,人生在世不成仙,百岁老人有一天。只希望你们多保重身体,家庭和睦,教育各自的儿女,尊孝为先,勤奋工作,做到团结互助,维护大家庭的形象。媳婿们,我儿女也都是跟我吃着苦累长大,望你们互相多体谅,家和万事兴,这是我最大的希望与幸福。”</b></p><p class="ql-block"> 父亲在二十年来的孤独守望中,看到我们子女都成家立业,也总算宽下心来了,在他老人家简短的言语中,饱含了从未有过的轻松与欢喜,也充满了他心中对子女们殷切的希望与祝福。</p> 2008年父亲写给我们的留言,或许已是父亲留给我们的最后文笔了。因为父亲近年的身体状况,也印证了父亲随年龄的增大,记忆衰弱、眼睛模糊已无法全面表达和书写的事实。<br> 由于种种借口或原因吧,这些年来陪伴父亲单独休闲或交流是极少的。前些天,我打开手机,找出2004年我和儿子陪他去走访栖贤山里刘、陈人家时的合影照,父亲久久的盯着眼前我扩大了的照片,很是激动的说:“这照片还在呀。”我说:“照片是配在了我写的文章间的,看十年前你走起来是那么的稳健呀。”父亲若有所思的笑了,脸膛充满着回味的喜悦。<br> 那段和父亲相伴去山里砍柴的日子,对于我和父亲来说,是刻骨铭心的;那曾待我们如亲人的山亲们,将始终令我感动着,永远难以忘怀。 <br> 在与父亲的一阵轻聊后,我说:“你看我们那时多么不容易的也过来了,回想那时,苦中也有乐的。”借此我又趁机劝父亲真要少抽点香烟、少喝点酒,好好保重晚年身体。<br> 2014年下半年,我特邀请了刘家青山和玉山及(水生)之子等过来与父亲相聚了一下。而令人遗憾的水生据悉不久前因食用野生菌而中毒不幸而逝了。老友相逢,尽管父亲许久不能多饮酒了,但见山里的这些后辈友人,竟也激动的频频举杯感叹着以往。 <p class="ql-block"> 六</p><p class="ql-block"> 随着年数的增大,父亲对亲情的思念也表现的更加执著与浓烈。在睛朗的天气,每周父亲总要步行到近五六里外的五里四联姑妈家,看望一下已眼瞎多年他唯一的亲姐姐。遇上下雨或不便时,也总是不忘拿着手机大声聊上几句。尽管有时父亲走回来时感觉很吃累,途中都要歇上几次,而他都要执著的坚持几乎每周前往。近几年,见他吃累的样子,我们都劝说他不要单独去了,平时或周末我和小弟们也只有尽量多陪着他去见上一面, 我知道他那心底那份兄妹亲情的牵挂时刻都涌动在脑海。 </p><p class="ql-block"> 2012年秋季的一天,我突然接到电话说父亲在去黄泥岭汪家后因病送回家了。我从单位急忙赶到家中,见父亲口角歪斜,言语不清。我和小弟们赶紧将父亲就近送往中医院就诊。诊断和我们猜想的一样,父亲患中风了,经过一段时间的及时治疗,父亲总算脱离危险,但中风后的后遗症持续了近一年多才稍作平稳。经过那次中风,父亲的身体似乎受到了重创,走路不像以前那么平稳,健忘也似乎更加明显了。</p><p class="ql-block"> 在以后的时间里,更加验证了父亲身体的不断衰老。自中风后,父亲再也没能跟随老友们从事过户外活动了,但他每天依然坚持在附近街上或家庭前后转悠一下。</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去年正月十五的下午5时多,父亲照例去街上闲转了。我和弟们傍晚从公墓处“送灯”回来的途中,突然接到家中电话说父亲还没回家。此时全家都在忙着准备团圆饭,得知这么晚父亲竟然还没回家,都急的慌着一团。而父亲的手机提示关机,寻遍平时估计常去的老年中心等各个地方都没有着落。</p><p class="ql-block"> 深冬的黄昏,外面寒风刺骨。我和星、清弟只得又分作几路,在已近乎几显空荡的大街上分路到处寻找。</p><p class="ql-block"> 这时,一个电话打到了小弟家的固定电话座机上,说父亲在离家六七里外的思麦博工厂附近,因座机没有来电显示,其小侄子接电话后又没问清楚来电人的姓名和具体位置,但我们听到有父亲消息的反馈,心中觉得还是一阵轻松与宽慰,因为总算得知了父亲所在的大概方位。惊喜之下,我们又迅速前往思麦博周边和附近的姑妈家寻找,然而依旧不见父亲身影。</p><p class="ql-block"> 正月十五,傍晚风又特别大,外面气温很低,走在空旷的马路上感觉一阵阵冰凉。当我们急速赶往思麦博那段中心路段时,寻觅四周却依然不见父亲的身影。</p><p class="ql-block"> 我们又重新分头朝思麦博周围幅射开范围来找,终于在思麦博南去千米远的派出所附近,见父亲似一可怜的流浪者,颤抖的偎缩在一辆大卡车旁,浑身已是脏乱不堪,尽管那时见父亲那悲怜的模样,我全身感觉也是一阵阵的颤抖,但见着父亲,心还是一阵松暖了许多许多。此时,我们也通知姐、茶妹和宋海他们迅速开车过来进行了接应。</p><p class="ql-block"> 经询问,当天下午父亲散步至湖边后,一直想往原路向北方向走回家,可能走累紧张而迷路了,反而朝西北派出所方向公路越走越远,自己最后竟慌不择路的不知走向了那里。傍晚,正好汪家柏元两父子也是送灯回来,骑摩托车借道从派出所那路经过去开点药,其儿子坐在车上偶尔回头望下,见说好象蹲在路边地下的是下头汪家爷爷,他父子俩才随即将摩托掉头确认,询问父亲后才打了个电话给小弟家,同时柏元又在旁边小店讨要了一杯热开水给父亲后才离开。</p><p class="ql-block"> 想想那次找寻的情景,我至今心有余悸。试想,如不是柏元爷俩的偶然相遇,如不是当时那晚及时的找着,我真不知父亲能否浪流过那一个寒冷刺骨的夜晚。</p> 年迈中的父亲自中风后便不多言辞,性格却依然充满着倔强。那件事后我们一直劝他平时不要再走远了,也许他仍旧相信着自己的体力,就象我们喝酒时硬充好汉一样。为了避免再次发生那样的意外,我将他的手机按顺序设置了我们的电话,小弟还制作了一张写有姓名及联系电话的胸牌要求父亲随身挂着。恰恰在随后的几次出行中,父亲又先后在农贸市场、幼儿园等地遇到了三、四次迷路、摔跤的事情,好在路边的好心人一次次及时拔打电话叫我们接应而化险为夷。<br> 感谢那多相识与不识的好人,给予了父亲老人一次又一次的相救相助!<br> 俗话说,人老如幼。去年上半年的一天,我上班时又突然接到家中电话,说不知何因父亲突然借助木制扶梯爬上了家中一间小屋的阁楼上,不管怎么劝说父亲就是偎缩着身体在脏、暗的阁楼上不肯下来。我去后,先是轻言细语的询问一番,通过我慢慢地与他交流相劝后,才将他哄接了下来。虽然随后家里也迷信了一点,好在有惊无险。去年,小弟将原有一间旧小房重新改建了二间,并在房内建了卫生间。父亲白天没事时便可在宽敞的小房内,躺在摇椅上随意吸点烟,听下收音机音乐,虽然平日只在附近走走,不再走远门了,老年的他也到也显得逍遥自在。 <p class="ql-block"> 2015年的夏天,“瞎子”姑妈不幸去逝,这对父亲来说一定是一次心灵的重创。我们是隔天才小心翼翼告诉父亲的,怕他老人心里难以承受这突来的阵痛。但父亲却反而显得那样若有所思及异常的镇静,一声不语。或许,此时他的内心早已悲怆极了,父亲多年来忍辱负重的过历,让他将无奈悲痛的情绪深掩在内心,谁懂不言不语之心呢。</p> <p class="ql-block"> 也许,姑妈走后的日子里,年迈的父亲内心也许更加充满着孤独,尽管他精神有时显得迟滞,眼神若有所思,内心也许总在不停的沸腾激荡着。8月16日,儿子从南昌回家后说要去秀峰那边办个事。我想起不久前与父亲说过,有时间带他去绕县城转下的想法,父亲因中风体弱后已多年没走远外出了,于是,我便跟父亲说带他坐车去外随便转悠下。虽然当时他笑着说算了吧,但还是很快动身随我们上了车。办完事,我带着父亲来到了秀峰景区内,父亲说有十来年没进来过了(其实也只是近二三年吧),里面好象变了些,从父亲匆匆的步子中,看的出父亲此时内心的激动与兴奋。在秀峰景区,我陪着父亲一路走一边拍上几张影照。来到龙潭亭内时,正遇伍兰同学,在她的提议及帮助下,为我和父亲拍了张合影,谁知这却成为了我与父亲的最后一照,应也是我与父亲唯一的一张合影照。是呀,我的确记不清父亲有多年没去过秀峰了,也许平日我们以各自的忙碌为由,但当自己也偶尔出游闲步时,又有多时去替他老人家着想呢,想到这,我的心脸一阵燥热。</p> <p class="ql-block"> 8月的一个周末,我偶然见着父亲在茶妹家门口不停的转悠,我便上前询问父亲是否有什么事,他说脚趾痛想找个剪子。于是我便叫他来到我家院内座下,帮父亲脱下两脚袜子查看后,见两脚趾夹长的似乎陷进了皮层。我连忙拿来剪子,蹲下小心翼翼为父亲修理着一个个脚趾。触摸着父亲的双脚,我感慨万端,从小到大,我不知父母在抚育中触摸过我多少遍,而我如此近距离抚摸着父亲的双脚,记忆里也许还真的是第一次。当我用近十来分钟修剪整理后,父亲欣慰的笑了,我能感触到他此时内心的轻松及快慰。而留予我的,却是一阵久久的怦然心动。</p><p class="ql-block"> 侍候一位老人其实就象带一个小孩一样的难。从语言、语气及礼仪等等我们都需要非常的细心与耐心。相处一天也许你会做到耐烦与孝敬,长年累月的始终如一也许真的就难了。多年来,父亲与小弟一家相守相依,特别是父亲年岁渐老的这几年来,想象着小弟他们用心而辛苦付出的不易。</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七</p><p class="ql-block"> 2016年的元旦在久久的期盼中来临。元旦日,姐一家从九江前来与我们相聚,中午我们陪着父亲共聚了午餐。一家人的相聚,父亲的内心肯定是非常的兴奋的,午餐后有的在我家玩牌,见父亲也坐在我家门口晒太阳,我便陪着他聊下过往之事,我说在15年纪念抗战70年时采写的日侵时黄泥岭轰炸一事,还是极引人们触动及关注的。我引导着父亲一起推算着我们家址的历史,说要是能了解早期家史的一些资料写点东西就好了,父亲说现在难以记得和知晓了。我说按您的年龄往上推算,我们下边汪家也应百多年历史了吧,如今要准确叙述其变迁的细节看样子真的很难,而家史记载之类的事情还是要有人去做和整理的。</p> <p class="ql-block"> 父亲的眼晴现在看书本上的字是很难的,前些时我帮他买了个放大镜,因倍数小而没用。在说起此事时,我说正好闲着没事,我上街再去找下看是否有倍数大点的没有,于是我跑了三家文具店均没有大倍数的。在以为没有指望时,竟想起前去了新华书店,竟发现并购回了一个十倍的,父亲试用后连笑着说这个行,见父亲新年伊始开心的笑容,我心又轻松了许多。(也许世间真的有着难以置信的因果灵验,当我第一次陪着父亲同游秀峰及偶然的二人一起合影,第一次为触摸老父的脚掌修剪指甲 ,第一次那样快速而为上街选购放大镜等一些本以习常之事时,谁能想到,仅仅前后不到半年之后,这一切竟全成了遥远的故事及回忆)</p> 父亲用一生的心血和精力将我们抚养成人,在孤独与期盼中守望着我们兄弟姐妹一个个成家成业。尽管他没有给予我们大富大贵,甚至让我们原以为生活的多么低下与贫寒,父亲却以他抬头不见天日及含辛茹苦的毅力,安抚了母亲临别时那依恋不舍的眼神,这种忍辱和艰难的付出与坚守是任何言语无以表述的。在母亲离别后的日子里,父亲用他的一份执着坚守,有缘一路陪伴着我们已27载了。如今,每当我望着那缓缓歪斜的背影,心中总时有一种莫明的怅惘,我感觉着那背影似乎离母亲越来越近,而离我们却渐行渐远。真的,我害怕哪天突然失去这背影。<br> 也许不久的一天,我们也同样象父亲一样的老去,珍惜缘分的每时每刻,用今天的一言一行用心理解、善待、孝敬身边的父母及老人,也如善待明日的自己,祝福父亲。(2015年7月18日初稿) <p class="ql-block"> 八</p><p class="ql-block"> 第二篇 《临别的日子》</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2015年的冬季似乎来的太晚,漫长的阴雨伴着刺人的寒冷持续绵绵。然而,对于年迈的父亲而言,要走出这样的一个冬季,谁知却是如此艰难,又那样遥遥无期。 </p><p class="ql-block"> 在这个寒冬,我曾不时的走入父亲休息的小屋,有时见父亲偎缩的微睡在竹摇椅上,我也曾一度的胆寒,好在脚下电取暖器是暖着的,我也不时的提醒着父亲要盖紧身体及脚上。</p><p class="ql-block"> 人生总有许多让我们感到身不由已。当我们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那刻,虽然可以预知生,却无法预测着别离。</p><p class="ql-block"> 后这几年,父亲经过中风且多次跌倒后,基本上没有走远路,最远也只是走到黄泥岭汪家传发哥家后便返回家中。12月的一天,记得父亲曾对我半笑说:“不知怎的走路感觉越来越吃累了,从上面汪家走回中途竟歇了二次。”我们还说是要服老啊,我说,走不动就在家附近转下吧,你看传发哥年岁大了也不怎下来了。最近,从一些资料上看,那种状况就是老年人常见的心梗现象,现在回想是那样的不可想象。</p><p class="ql-block"> 历经千辛万苦而来的父亲,尽管对于人老终将离别的话题常常表现的极是从容,但谁又能逃脱对人世、对亲情、对以往的眷恋与不舍呢。从与父亲时常的言语中,我曾不时地读取着一位老人眼中的惦念与盼望。 </p><p class="ql-block"> 去年5月,当我采写传发大哥以后,就一直感觉着能听前辈们的讲述是如此的不易和珍贵。想起眼前一路艰辛育我、伴我、成我的老父,内心总莫明的生出一种寒颤,那种思绪一直困绕着我胡思乱想,一幕一幕,一段一段,整个脑海尽是自己与父亲曾经一路摇晃的影子。于是,我努力回归着自己的平静,努力的走近父亲身边,用最快速度寻找和成就了“父亲的守望”的记述。而今,当我一遍遍怀想那冥冥中历经的一切,含泪阅读那些匆匆而就的文字,我不知是庆幸还是懊悔,因为此时,那曾一遍遍怀想的背影真的从此已离我而去,我再也无法面视父亲和蔼的容颜,听到父亲缓缓亲切的声音了。</p> <p class="ql-block"> 九</p><p class="ql-block"> 2016年元月23日周六清晨4时30分左右,我和妻子被小弟们的呼叫声惊醒。听到这不定时间的呼喊,我凭近几年父亲的精神状态,猜想一定又是父亲出事了。等我们迅速来到小弟家,只见父亲在床上不断痛苦的挣扎与呻吟着。尽管父亲示意不愿去医院,我们还是拔打了120,父亲第一时间被很快的送往了县医院抢救。经当班医生初诊父亲是急性心梗,由于年岁大,眼下不能随意动弹,在通过一系列镇痛等药物的抢救及控制下,父亲的病情终于暂且稍微得到了平缓。</p><p class="ql-block"> 对于父亲病情的医治,我们只有寄望于天使了。而此时,当班医生多次将我们叫至一旁,说老年突发心梗这样的病情在县院是极为危险且难以治愈的,希望转院九江方面手术博命一把。对于这样的建议,我们还是非常慎重的进行了分析与考虑,提出一是在病情未稳定前转院,途中是否有安全保障;二是目前手术是否可行,风险概率有多大,而得到的回答是无法预测。</p><p class="ql-block"> 对于无法预知的手术风险,我们兄妹们都感到心有余悸,因为我们不愿看到母亲曾有二次手术带给的悲痛在父亲身上重现。此时,我们也一边向一些亲近的医生不停的咨询办法,综合一致意见是考虑父亲已八十多了,当前病情未稳的状况手术风险肯定是很大,二是如要转院还是建议选择技术条件较好的市一院及附院为好。</p><p class="ql-block"> 父亲的病情进院后仍一直出现着反复和紧急抢救的状态,这已是令我们极是不安。听着当班医生多次建议转院赌命一把的提议,我们还是提出了希望联系转入市一院的看法。而对于我们指定的院方,刚说随便我们转九江哪家医院的当班医生,却又执意说只能联系171院,其他的医院他联系不了,而这医生建议的转入院方又恰是多人提示我们最不要去的医院。此时,我真的对医生的建议及初衷感到大失所望。最终,我们在征询父亲的意愿及在好心医生的慎言下,还是决定在未脱离危险期前就地观察治疗,待病情稳定后再作转院治疗的考虑。</p><p class="ql-block"> 可是,父亲的病情并没有如我们所期望的出现好转,在医院时时处于病危的状态,24、25日晚紧急抢救三次。26日父亲整晚几乎没睡,多次挣扎着试图拔掉输液管,并一直坚持要回家,清晨时又出现紧急抢救中。在此情况下,考虑到多方因素,我们还是紧急叫来救护车,并随车备好养气袋将父亲接回到了家中。</p><p class="ql-block"> 回到家中,也许父亲从内心感到了在家的踏实,病情似乎平和了一些。从开始患病起,父亲的神志一直算是非常清淅的,但从他回家后语气明显放缓及动作减弱的状态中,我们已经隐约觉察到病情发展的不妙。28日晚父亲几乎又是一晚没有入睡。</p><p class="ql-block"> 29日上午8时许,我八十多岁的二伯娘和同事等来看探望父亲,父亲还能很努力而风趣的与他们打招呼,并轻言嘱咐二娘不要再做家务活了。客人走后,父亲多次的向我们询问起外面的天气及日历,我们告诉他外面没有下雨,已是腊月二十了,快过小年了,希望他过个好年。</p><p class="ql-block"> 然而,9时过后,父亲的额头、手脚便开始逐渐显示冰凉,声音变的极是微弱,我们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此时,我们只有不停的对着父亲呼叫,而父亲只能偶尔的应答下。11时后,父亲几乎不能言语了,我们不停的说姐夫等还在从九江赶来的途中,呼叫他多坚持一下,听着我们的呼声,此时的父亲仍然努力的咬动着下嘴唇,似乎示意说在坚持着。眼望父亲已经垂危的面容,围绕父亲床边的我们早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p><p class="ql-block"> 12时2分刚过,在我们双双泪眼的凝视下,父亲永远的闭上了那双眷恋祥和、充满无限期盼的眼神......</p><p class="ql-block"> 在生命即将坠落的那刻,父亲始终表露着超强的平和,或许他在极地的掩饰着内心的难舍及痛苦,欲言而无露,只想将无限的慈祥留下。没有言嘱,如此从容,如生前一样的默然,将一切的言语与想象紧锁在临终的眉间.....</p> <p class="ql-block"> 十</p><p class="ql-block"> 父亲对于自己晚年的后事,在他七十岁时起就非常坦然的对我们多次给予了口头或书面的表述。在整理父亲的抽屉中,我们发现了父亲于2004年5月8日给我们写下的一段留言。其中写到“树高万丈叶落归根,千朵桃花一树生,团结互助莫要忘,才能体现一树生。我平时说话也不多,为了后事不开口,现在我来说几句,但是一定按照办。今年年纪70足,但也不知何日去,现已享受孝和顺,我的心里意也足......走后用火来烧掉,不要骨合用袋子,骨灰处理有三点,你们一定要做到......以上留言是命令,望你们最后听句话,按照留言去执行。”</p><p class="ql-block"> 父亲在自己意愿清楚的时候,凭着对生命的一种释然,作出了自己超前而坦荡的留言,尽管我们只能从许许多多的一面去揣摩他内心的想法,但当我真正见他亲笔所言时,我除了内心深深的感触、忏悔及颤悠外,只能为父亲坦然大度的胸襟而肃然起敬......</p><p class="ql-block"> 我们表示尊重父亲意愿的同时,也考虑位于高速路口现有公墓本氏墓地的不稳定因素,并联想一些原有祖坟不断被挖掘迁移的寒心场景,我们兄弟征询后还是决定火化再土葬。我知道,从传统的习俗来说,这样的决定对于每位至亲当时都是难以接受和承受的,但痛定思痛的讲,这也当今墓葬新规所倡导,我想父亲在天之灵是安息的。</p> <p class="ql-block"> 亲难舍,天悲泣;雪纷落,心亦寒。元月最后的一天清晨,天空慢慢下起了小雨,家场上聚集了满场前来为父亲送行的亲友。到达观山家族公墓区不久,当地十多年未曾有的冰天雪花竟飘然而至,刷刷的整日飘落个不停。</p><p class="ql-block"> 父亲没能等到这年春天的到来,也无力应许我们相伴即将而至的春节,随着漫天洁白雪花的相伴相拥,带着一生的倔强及眷念走完了他的82个春夏秋冬。</p><p class="ql-block"> 父亲安息!</p><p class="ql-block"> (2016年正月初七初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