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中国画

萧山

…… 《中国画必须打上时代的烙印》 文图/萧山 前段时间，与一位书画好友喝酒，推杯换盏间就传统中国绘画有了争论。好友认为，传统中国画必须沿袭古人，偏离了古人技法与特点就偏离了中国画。他强调技法忽略画意，重临摹轻写生，且偏狭认为中国画只能写意不能写实，更不赞同西方绘画的介入。盲目、片面的解读传统绘画不以形似而要神似的说词，并强调指出，中国画即便发展创新，也必须以古人传统绘画为模本（比如芥子园）。其言辞灼灼，大有不得越雷池半步之势。 可想而知，争论不可避免—— 俺一直认为，中国传统绘画在王维之后才启蒙式开启了中国水墨意境的先河，尤其在苏轼之后才有了真正意义上的水墨画意蕴与灵魂，有了真正诗情画意的美感呈现。 社会在前进，文化随之前行，传统绘画亦当紧随其后与时俱进。一昧临摹效仿、陈陈相因，那就等同盲目复古，止步不前，就是墨守成规，抱残守缺。 研习临摹古人字画当然没错，但研习临摹不是拷贝，一定要照猫画虎才行，照古人的猫画猫，临摹的再像又有何意义。国画大师齐白石不也说过“学我者生,似我者死”的至理名言吗。 绘画，是时代文明的产物，当然不能落后于时代的步伐，而是必须打上时代的烙印与时代共进。共进就要创新，在传统绘画的基础上创古人没有过的技法，极力体现新时代的精神风貌及当代人的审美取向，这是时代的要求，也是绘画艺术发展的必然趋势，所以只有创新才能和时代精神同呼吸共脉搏。 岭南山水画大师黎雄才说，师承古法，不能古而不发，发展绘画艺术要讲纯艺术，写画的艺术是什么?就是用文房四宝加国画颜料表达作者要表达的物象质感和意趣。 好友习临书法十数年，功力炉火纯青。后学画临摹古人，可惜的是他对绘画的理解是炫技，即重技法，轻画意，所以他的画一没意境，二无美感，且杂乱无章，怎么看都是一纸乱墨，而不是一幅画作。即便偶有几幅若画，那也只是缩小的人造园林，或放大了的盆景，而真正的山水意境一定是蔓延于画外，这样的画才耐人寻味与遐想，才有了大千山水的万千气象。 技法固然重要，是学画的初步，但到后来，这些东西都将被忽略，这到不是说没有了技法，而是将技法完全融入了绘画的意境之中。技法毕竟是为绘画服务的，如果一幅画只看到技法而不见画，仿若一枚做工精细的古琴，却弹拨不出高山流水，又有何用。再者除了临摹还是临摹，照着画的还是古人的猫。 明代青藤派花鸟画大写意鼻祖徐渭的画，便是学至于无学，法至于无法的一种极具自我与忘我的绘画风格，完全超越了技法和形式，入了自由纯粹的审美境界。再如金农的《月华图》更是用了前人从未用过的笔法，狷介横逸、生动无羁地画出了超然独立于传统绘画的技法，使其画面既呈现了时代气息的现代感，又充满了梦幻浪漫的色彩，完全以一种全新的笔墨完成了“开拓万古之心胸”的内在表达。 弘扬传统绘画，就要有这样的创新与突破。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发扬光大。如果我们的绘画再回到摩崖石刻，新旧石器时代或只讲用笔不讲意境的王维之前的古人绘画，中国画就是倒行逆施。当代著名画师陈子庄曾说过，中国绘画的传统并不存在于绘画样式之中，而应该是一种精神。也就是说并非完全临摹前人用过的一些方法。他主张中国画不摒弃传统，但要别出新意。即使不遵循那些名目繁多的规则，一样可以画出中国气派的山水画。 古人的字画无疑是华夏文化的瑰宝，但要继承就必须发展。中国绘画讲的是绘画所使用的工具，而不是绘画模式。使用同样的绘画工具，只有出现了一千个绘画的哈呣雷特，才会有风格迥异的作品横空出世，你能说这一千个哈姆雷特谁的画是中国画，谁的画不是中国画。 今人的画为什么一定要像古人的画才叫中国画，那么大宋之后的中国画早就与大唐之前的中国画大相径庭了，难不说这也是对传统绘画的悖逆不成？难不成今人用了电脑大数据而远离了兽皮竹简就是摒弃了中国的传统文化？古人就一定不可超越，超越了就一定缺失了传统文化的精髓，中国画就不是中国画了？ 今人绘画为什么一定要随了古人风格，雷同古人的笔墨才算没辱没中国画，难道千余年前的古人都比今人聪明不成？古人十八描，十二皴，今人怎就不能十九描，十三皴？难到今人就不能再前行一步，再前行就越了雷区，中国传统绘画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至于传统的人物绘画，早期古人的山水画基本是忽略的。宋以后写意、工笔人物画才有了长足发展，如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等。从传统绘画的角度来说，这些绘画无疑都是一种写实之作，你能说这样的画作没有神似吗？ 人物造像中所谓的神似重于形似，并非你把人物画成了非牛非马就神似了，而在于你的寥寥几笔便能刻画出人物的精气神与内心的一种表达。人家把人物画像了怎么就没魂没神了呢，怎么就不如你把人画的四不像，才神情兼备了。比如中国工笔画，无一不力求线条，色彩，形态的精准，尤其是元代画家夏永宫廷楼阁的界画更堪称 “细若蚊睫，侔于鬼工”的杰作，难不成这般工笔画也非中国画了？ 当时光步入当今这个划时代的社会，这样的写意或工笔人物画就更具有了写实的必要性，试想如果刘文西、刘继卣的人物画似像非像会是怎样的尴尬结果。所以说，中国画的似像非像一定是有特指的，有的可以不像，有的则必须像（比如一些特定人物）。 写意与工笔（从某种意义上，中国工笔画也是一种线条写实的绘画风格）完全是依据绘画者所要表述的对象来选择的，也是讲意境的。比如靳尚谊，刘继卣，刘文西，周思聪等，甭管写意还是工笔，哪个没把人物画像，画出神采，画出意境来。你把世上的人物都画成《芥子园》笔下的四不像就神似了？俺看未必。 早期，中国的古人绘画注重山水而忽略人物，可能与中国的早期传统文化有关。文人画的问世也是在此文化的背景下注入了山水画诗情画意的笔墨情趣，这有赖于后来诗人们诗词歌赋的介入。所以那时古人笔下的人物画便差强人意，更谈不上神形兼备。神与不神，绝不取决于像与不像，而取决于是否画出了神韵。 啥是神韵，不就是画出了人物内心深处的表达与诉求吗？一些画不了人物的画家，常常以此为自己的短板寻找借口或理论支撑）宋以后，人物画才渐有起色，尤其是近代以后中国人物画才真正走出了古人的藩篱，有了脱胎换骨的改变，所以说近代绘画的大师们对传统中国画的发展是功不可没的。 再说写实。虽说西洋画是“再现”艺术的教科书，中国画是“表现”艺术的哲学。但中国画怎么就不能写实呢，怎么就不能借鉴西方的焦点透视光影明暗与素描技法呢？而且中国的传统绘画早在佛教文化进入华夏时就接受了外来文化的影响，包括佛教音乐制陶等。如果西方人用了油画的绘画工具蘸着中国画的墨色画传统的中国水墨画，你说这究是中国画还是西洋画？ 俺一直认为“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不管用什么笔触完成自己的绘画作品，只要是以中国传统的绘画工具所为，就是中国画。无论写意还是写实都是绘画者的内心表达，正因了这种各不相同的表达，绘画才有了丰富多彩的内涵，才有了大千世界的包罗万象，才摈弃了千人一画的教条死板。想画诗情画意，你就水墨写意，想画现实生活，你就工笔白猫，这都是中国画的绘画范畴。 对于写实绘画，我们不能拘泥于狭隘偏颇的解读，写实主义主张对事物的外表给予细密观察，亦在表现社会人物的现实生活，这样的表现更近于生活的原型，更具有了现实思想的思考与内涵，西洋画的写实是以光影块面色彩明暗关系来完成的，中国画的写实则是以线条的勾勒墨色的晕染得以体现。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绘画模式，但就其所表达的思想内涵却是异曲同工之妙。所以在这个前提下，两者相互借鉴没甚不好，反倒大有裨益。 当然，俺不喜欢以冷军老师为代表的那些写实画作（不是说人家的画不好，冷军老师的画的确了得，无愧写实油画的大师，尤其是对细节的把握，人体结构的解剖及色彩光影的表现都是超一流的）我只是不喜欢把油画画得与照片无二的写实画作，伫立在与照片没有两样的画作前，我失去了思想与赏画的味觉，更别说心旷神怡思绪万千了。原因简单，它完全与画无关，唯一可说的只能是这样的作品的确是一种功夫使然，再无其他。俺喜欢有格调有笔触的画，有笔触的画会说话。你把画弄成了照片意义何在，它失去了绘画的笔触感悟与绘画的语言，失去了绘画的初衷，没了绘画的艺术情怀及内心世界对社会的关照与认知。其实西画的写实除了肖像画以外，大多写实都是有笔触的绘画，包括素描，油画，水彩，水粉画等。当然俺也画过没有笔触的画，但仅仅是玩玩而已。 不可否认，中国画是讲笔法与笔墨的。从早期中国画不说“画”而强调“写”，就不难看出笔法在绘画中的举足轻重。而所谓笔法自当缘自传统的中国书法。 俺一直坚持认为，画好中国画，一定要研习中国书法。传统绘画中的勾勒点染皴皱无不缘自书法的顺逆侧中藏露的用笔技巧。 笔墨，是中国传统绘画的精髓。尤其是传统的文人山水，其趣其味，诗情画意，都依附于这一笔讲究的笔墨是否运筹帷幄。有了这般焦浓重淡清或浓淡干湿黑的墨分五色，才有了卧游大千的怅然与田园风光的惬意、湖亭楼台的碎碎念。 所以，一幅画一旦缺失了笔法笔墨，一定不是好画。然一幅画只有笔法笔墨而缺失意境与情趣亦非佳作。吴冠中的《笔墨等于零》便如是说。 于是乎，今人的画作就有了对构图，透视，画面美感的要求。然这些要求是需要文学，诗赋，人文，历史做支撑的。是需要从生活中提炼升华，舍取。然后嵌入画者的意象与思维。所以说，今人的画作毋庸置疑是超越古人的。 有人说一幅好画，笔法笔墨只是锦上添花，画面的意境才是画魂。俺不这么认为，就像去听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你能说那一件乐器是锦上添花，那一件乐器是灵魂乐章。或许一幅不讲究笔法笔墨的画看起来的确养眼怡心，但决登不了艺术的大雅。只有当一幅画作，集笔法笔墨与意境融为一体，使其相得益彰、相辅相成时，这样的作品才耐人寻味与咀嚼，才具有了艺术说服力，才经得起历史的另眼与青睐。只有炫技的笔法笔墨而没有意境的画不是好画。同理，只有意境而笔墨功力全无的画，也绝非佳作。 总而言之：诗有诗意，画有画境。一幅好的中国画必须具备两个基本要素，一是韵味，二是意境。韵味缘自笔墨，意境来自画面，二者只可得兼，不可或缺。只有这样才能擢升出品逸高格的作品。 俺喜欢西画的达观真实，光影下可触摸的世界，当然俺更深爱中国画的天马行空，趣味高远，喜欢那极富哲思的意境悠然。绘画是我的半壁河山，我便是那个江月泛舟的渔夫，信马由缰的牧人，尽管不是个好的渔人，好的驭手…… 行文至此，不得不说正反双方的观点均有偏颇。如能彼此往中间靠靠，像喝酒时一手搂肩，一手举杯，甚好。 你不是公孙窗下舞剑客，俺也不是老鲁门前耍斧子，如果有一天你真舞成了大娘剑，俺定是那慕名看剑的吴州张旭。 好友说既然是争论自当有偏颇之处，反正不伤和气。更何况争论也开心智，挺好。之后该吃肉吃肉，该喝酒喝酒。俺戏谑：“绘画就像俺两喝酒，你喜龙舌兰，俺喜白兰地，但还有许多人喜欢二者混为一体，你总不能说鸡尾酒那玩意不是酒吧？” 总之，甭管咋滴喋喋不休，炫一纸笔墨易，涂一幅神品难，而将一幅水墨画成物我两忘的逸品，那才是最高的境界。……不说了，扯远了，待俺酒醒，等一叶归舟载俺，从一幅水墨里归去来兮…… 额，忘了说，俺的画实为涂鸦，登不了大雅之堂，就是随意玩的，写下这些文字绝不是与俺的涂鸦对号入座，但我要说的是，俺正在路上，并乐此不疲的向文字所言靠拢…… 文图/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