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自传 • 中学篇

方木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目 录</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第一章 自豪的母校</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第二章 难忘的初一</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第三章 选举班干部</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第四章 绰号的来历</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第五章 乙班和丁班</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第六章 年少胆包天</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第七章 噩梦“钉三板”</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第八章 窃书不算偷</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第九章 最后的串联</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第十章 纺机厂学工</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时光荏苒,往事如烟。 少时的记忆,仍那么新鲜。敲打的是文字,留痕的是回忆。记录校园里曾沐浴的时光, 每一段岁月都值得珍惜。</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第一章 考入市一中</p><p class="ql-block">“小龙考上一中喽”!回想当年我被无锡市一中录取的情景,至今还有很深印象。录取通知书刚寄到我家,第一时间知道消息的房东大伯(无锡人习惯称呼女房东)首先对我表示祝贺。她摸着我的头,连声夸奖我有出息。她那去年考上一女中的闺女,也一改往日矜持的派头,主动向我示好。闻讯赶来的邻居小伙伴们,纷纷对我大献殷勤。感受着他们的热情,我虽装得无动于衷,心里却有说不出的自豪。</p><p class="ql-block">考上市一中,对每个学生乃至家长来说,都是件十分荣光的事。作为当年无锡市最好的中学,能够考上的学生一定都是小学的佼佼者。每每走在路上,或是亲友间走动时,看到胸前佩有“无锡市一中”校徽的学生时,都会刮目相看,交口称赞“好老小”。此刻我也成了其中的一员,怎不令人自豪。多年后,我与校友薛新奇结为伉俪,后来我的女儿也考进了一中,看来一中与我挺有缘分的。</p><p class="ql-block">可我原本不想考一中的。那时我在东林小学,作为地区的中心学校,它的教学质量相当不错,而我是班里成绩最好的三个同学之一。之所以只说三个,是因为我们曾模仿刘关张桃园三结义,是滴血盟誓的结拜兄弟。就在当年填写升学志愿书时,我们三人商量:市一中录取条件太高了,名额有限,不能保证我们仨都能考上。而二中,声誉虽不及一中,但教学质量并不相差多少,凭我们实力,肯定都能考上。况且二中就在东林小学旁边,离我们彼此的家都很近,以后上下学仍然可以“轧道伴”,做同学当兄弟,所以我们决定放弃一中,填写二中。可事情起了变化。就在临交志愿书前,闻讯而来的体育老师徐公仁力劝我,“一中教学条件这么好,设施全,操场大,跑道正规,对体育特长生又特别青睐,你应该填填试试看,反正也不会影响你第二志愿的(当时可没一中不录取,二中也不录取的行规)”。因为他是我的体育启蒙老师,从三年级起就挖掘了我这个“苗子”,力荐参加了无锡市业余体校,所以我很听他的话。于是瞒着“兄弟们”,我在志愿书第一栏偷偷填上了一中。结果,他们二人考取了二中,而我则成了班里考上一中的唯一。由于我的“背叛”,他们很是鄙视,从此兄弟分道扬镳。</p><p class="ql-block">很庆幸,我们这届招生正好赶上市一中教改扩招试点。为了响应国家倡导的“教育为工农兵服务”的宗旨,市一中面向工厂和农村的小学,招了不少工农子弟,当然也招了一些政府干部的子女。65级初中从原先的3个班一下子扩大到六个班300名学生,每班50名学生中,清一色的38名男生12名女生。为此,学校整修了教室,添置了桌椅,扩充了教师队伍,一切都焕然一新。我也因之得益吧!想到即将进入无锡最好的中学,我充满了憧憬!走在上学路上,胸前白底红字的校徽格外醒目,迎着行人羡慕的目光,我不免趾高气扬。从家里到学校的路程足有三公里,上下班高峰时车辆穿梭,人流如织。但年少的我从没感到畏惧,挎着新书包,一路上还连蹦带跑,也不感到疲乏吃力。相比如今的孩子,上下学都要父母或者爷爷奶奶陪同,甚至是专车接送,真不可同日而语。</p><p class="ql-block">1965年9月1日,我迈入了人生的第二个课堂。开学典礼上,几百名初一和高一的新生聚集在大礼堂聆听校领导的训示。只记得当时的校长是承映清,书记是范为霖,他们讲话的内容则记不清了。初一年级分为甲乙丙丁戊己六个班,我分在了乙班。在班里,我见到了业余体校的同伴关若飞,顿时倍感亲切。他是从崇安寺小学考上的,以后成了我最要好的同学。另外,还遇到了东林小学的同学,他们是苏南、杨雨辰和魏龙根,分别分在了甲班、丙班和己班。新的学校,新的老师,新的同学,一切都是崭新的!我的心里充满了喜悦,充满了自豪!</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书到用时方恨少,下笔无语乃觉迟。文革时对老师不懂尊重,如今上岁数了才感到师恩难报……</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第二章 难忘的初一</p><p class="ql-block">难忘初一,那不是年历的日期,而是我初中学习的履历。一九六五年九月,我成为无锡市一中初中一年级乙班的学生。紧张又充满趣味的课堂学习开始了,面对纷至而来的新课程新书本,同学们如饥似渴地吮吸着丰富的营养。我暗下决心,力争在各课成绩上名列前茅。</p><p class="ql-block">我喜欢上语文课。老师吴平球是位女教师(真奇怪她取了个好有气魄的男姓名字),白皙的脸庞细眼睛,一头齐耳短发永远烫得铮亮。平日里她总板着脸,不拘言笑,令人望而生畏。可上了课堂,她却变了模样。朗读起课文神采洋溢,分析起文章感情细腻。</p><p class="ql-block">每篇新课文她会从文章的立意布局、遣词造句,深入浅出、娓娓道来。然后针对课文中的生字名词,反复领读拼音,细扣词解语意。她喜欢在课桌间边走边朗读课文,语调优雅,抑扬顿挫,让人不知不觉沉浸到文章描绘的场景之中。从中,我们见识了不少文学巨匠和他们的佳作。如朱自清的《荷塘月色》,杨溯的《雪浪花》,还有鲁迅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等等,无不文笔优美、诗意盎然,意境深邃、情景交融。我非常感激她引领我进入阅读的大门,从此对读书乐此不疲,经常废寝忘食,尽管以后我热衷的是武侠小说。</p><p class="ql-block">可我最怕她在行走间突然停我身边,让我站起来朗读课文。由于我的小学语文老师都是本地人,教出学生的普通话自然“大麦头”一个。吴老师会一字一句地纠正我的发音,不厌其烦地帮助我掌握音阶上的差别,十分不给“面子”。而愚笨的我往往就是咬不准那个字的音节,常常窘得面红耳赤,恨不能有个地洞钻下去。也幸亏有了吴老师的“顶真”,我的普通话才有明显的长进。以后参军入伍,特别是工作后走南闯北、出差办事,与人交流从不存在语言障碍,还常被误认是北方人呢。</p><p class="ql-block">吴老师对我的启蒙还有很多,特别是她讲解的”画龙点睛”(题目)、“虎头豹尾”(文章)和“承上启下”(段落)的作文要义,让我终身获益匪浅。而对我作文上的一点点进步,她也不吝褒奖。记得我有篇作文引用了她刚教过的手法,在每段的落尾有意引出下段的开头,使之前后呼应,得到她的大加赞赏,在课堂上当众点评,让我足足得意了好几天。可惜文革来了,我们再也听不到她在课堂上讲授这些学问了。</p><p class="ql-block">数学是我的强项。小学时学算术,一般的疑难怪题都难不倒我,任课老师都对我刮目相看。现在到了初一,算术换成了代数,我自信仍不在话下。数学老师顾丽霞,个子矮小,头发有点花白了。她的教学经验非常丰富,讲课条理分明,通俗易懂。什么因式分解、N元n次方程等难题,在她的循循善引下一一迎刃而解。她还喜欢点名让同学上黑板做习题,每逢此时我总时争先举手,只想显摆自己的小聪明。课后同学有难题请教她,讲台上总围着一圈人。她不嫌其烦地帮你分析,如何抓住习题要点,如何掌握运算诀窍,抽丝剥茧直到你弄懂为止。所以,我的代数虽然只学了一期,可基础打得好,对以后补习数学,参加成人高考,乃至大学的高等数学都有很大的帮助。</p><p class="ql-block">其它副课我的成绩也不差。生物课是第一次接触兴趣浓浓,老师蒋素芬是个矮矮胖胖的女老师,说话爽朗大声,讲课的内容则想不起来了,只有实习课上解剖青蛙的场景还稍有印象。在她的指导下,我们用细长的钉子将青蛙的四条腿钉在木板上,然后用解剖刀划开青蛙的肚子,察看它的内部构造和器官。后来我们在农场经常抓青蛙吃,那熟练的剥皮动作大概就是在课堂上学会的。音乐课的老师已经记不得了。只记得音乐教室藏在学校后面的小树林里,我的简谱知识就是那时学会的,以后让我在学二胡时受益匪浅。至于政治课老师更是毫无印象,以致多年后的同学聚会上,面对白发苍苍身材矮小的老师,我实在记不起他的名字来。看来,我当初就没有“政治头脑”啊!</p><p class="ql-block">而我的强项是体育课。老师胡慰愉是个刚毕业参加工作不久的女大学生,个子很矮,扎了两条小辫子,在操场上蹦蹦跳跳还象个小姑娘。大概是体操专业毕业的,她的身体素质很棒,做起示范来,什么一字步、八字步,劈叉动作特别麻利,单杠、跳马更是拿手,做起空翻来,惊险之处让人咋舌。大概是顾念“同行”,她对参加市业余体校的我和关若飞特别“优待”,上课时经常让我俩自由行动,练习自己喜欢的项目(业余体校布置的),而每回的体育成绩,给我的评分总是很高。</p><p class="ql-block">最受学生欢迎的地理课全因为老师朱明德。他戴着一副黑框眼镜,面相特别和蔼。由于额头上有块凸起的肉疙瘩,因此被同学模仿他讲课的口吻,用“山脉隆起的地方”称谓。地理知识包罗万象,他讲的诙谐风趣。从地貌特征,到风土人情,引经据典、旁征博引,信手拈来、头头是道。而且他喜欢在课堂上与同学们互动,常引得笑声一片。有时学生开他的玩笑,甚至用手摸他额头的凸块,他也不生气。所以,他讲的知识给人印象特别深。后来我参加成人高考之所以总分及格,应该是地理分数拉高不少。</p><p class="ql-block">半个学期下来,我的语文和代数都在九十分以上,作文每篇没低于七十五分的。其它各门副科成绩也都不错。可就是主课俄语明显拉了后腿,影响了我在班里争雄的“大计”。要知道俄语老师冯煜珠可是我们班的班主任,对学习成绩差的同学,她的印象可是“致命”的,我的心都凉了。</p><p class="ql-block">冯老师有张圆圆的脸,人胖胖的,很随和,虽说是北方人,可说话软绵绵的,很好听。她是部队随军家属,刚来市一中不久。也不知是不适应她的教学方法?还是我的悟性太低?我的俄语单词总是记不住。那个喉咙里滚出的颤音,我“合勒合勒”了半个多月才勉强过关。特别是那七勾八弯的俄文字母,我描了半天,也写不象一个,更不用说默写了。每当考试,我如临大敌,尽管下足功夫,可结果总是赖赖巴巴的勉强及格,真是丢脸到家了。 如今想来,还是自己没有语言天赋。要不我在日资企业工作了十几年,可会的日语还不满百句,连正常的会话都结结巴巴的。</p><p class="ql-block">弹指一挥间,五十多年过去了。尽管我也算有了大专文凭,“可书到用时方觉少”。许多时候,我阅读不认字,下笔不达意,仅有的一点底子,还是初一那半个多学期留下的。唉!要是没有文革,那该多好啊!</p><p class="ql-block"> 难忘我的初一!难忘我的老师!</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回到那年,回到那天,回到回不去的从前。回到那年,回到那天,其实从前从未走远!</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第三章 选举班干部</p><p class="ql-block">我们这一届学生是六五届。很庆幸,这届招生正好赶上一中教改扩招试点。为了响应“教育为工农兵服务”的宗旨,一中面向工厂和郊区农村的学校,招了不少孩子,当然也招了一些政府和部队干部的子女。65级初一从原先的3个班一下子扩大到六个班300名学生,每班50名学生中,清一色的38名男生12名女生。为此,学校整修了教室,添置了桌椅,扩充了教师队伍,一切都焕然一新。</p><p class="ql-block">新生们来自全市各所小学,能够考入一中的,都是各校的尖子。虽然我在小学也算个佼佼者,可到了这里,才感受到什么叫“群英荟萃”,什么叫“一山更比一山高”。我的那点“资本”,在这里根本没有炫耀的本钱。</p><p class="ql-block">就在选拔班干部的班会上,班主任冯老师让大家自由发言竞选,同学们纷纷介绍自己的“光辉”履历。有当过少先队大队长、中队长的,有担任过班长、副班长的,还有评选为区、市优秀三好生的,好像在小学有过中队长/班长衔头的占了班里一多半。</p><p class="ql-block">选举班干部首先要报身份履历。那个年代已经很讲究家庭成份了,最吃香的当然是革干和革军,其次是工人和贫下中农。当同学们纷纷自报“家门”时,成份好的特别神气,说话的声音都高八度。而我在小学才是个中队委,家庭成份还是职员,仅比黑五类分子好一点(估计地富反坏右的子女也上不了一中,后来文革中我连红卫兵都当不上),当然没脸报名竞争了。还好,有关若飞与我做“道伴”,我俩很有自知之明,根本没有发言参选。</p><p class="ql-block">选举结果出来了,出身于贫民家庭的顾盘兴当选为班长。长相老成口才出众的他受到同学们普遍欢迎,以高票当选。此后,他的组织协调能力得到充分发挥。班里的各项活动,有他牵头,无不顺理成章。尽管以后他因参军比我们早离开学校,也因之没有在文革后与我们一起到农场,但他对“班级事业”的热心程度却始终未减。在毕业二十周年庆的同学会上,他的组织能力和超强记忆力得到了极大地展示,经他不懈努力,久违音讯分撒各地的全班同学下落,被他寻觅调查的一清二楚,出席首次聚会的同学达到了30多名。</p><p class="ql-block">少先队中队长吴伟铭是工人出身。他长相敦厚,待人热诚,说话总会带着笑容呵呵二声,做事特踏实。文革后我们到五图河农场,无论干什么农活,他都是佼佼者。69年返城后,他先顶替父亲在纺织厂做搬运工,后来到康辉旅行社做旅客接送工作。他很能吃苦,无论刮风下雨,白天黑夜,行李托运,车辆接送,只要需要,他都随叫随到,竭诚服务,深受同事和旅客的好评。以后,他又负责票务,凭他的热忱和干劲,赢得了许多单位的好评,很快扩展了业务。那时,我在单位经常出差以及后来孩子上大学,不管车票再怎么紧张,托他总能办到。对这样的同学,我一直深深怀有敬意。</p><p class="ql-block">班干部中最受欢迎的要数叶建军了,当时他是班委还是中队委已记不清了。出身于革干家庭的他英俊潇洒,举止很有风度。尤其口才忒好,演说起来头头是道,颇有号召力。他的文笔也不错,作文经常被吴老师在班上朗读点评。叶建军是个很感性的人,对于身临困境的同学,他尤其肯帮忙,吴伟铭、李敦之、杨学才等都因原工作不如意而被他招之麾下,以后发展都不错。吴伟铭当上副总,李敦之是总经理助理,杨学才为部门经理,康辉旅行社成为老同学的“俱乐部”,今天更成了一中知青活动的大本营。</p><p class="ql-block">副班长高建新是个圆脸庞大眼睛的女同学,外表文静秀气,在女同学中很有威信,可批评起人毫不留情。有一次我上课偷看小人书,就被她当场阻止,让我很没面子一直“耿耿于怀”。现在看来,大家当初选举班干部还挺有眼光的,无论人品还是能力,这些人都当之无愧,至今在同学中仍有很高威信。</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同学间绰号代替了名字,那是温馨加苦涩的回忆。如今老小老小,老了变小。再次提及绰号,可能有伤大雅,可能酸甜苦辣。</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第四章 绰号的来历</p><p class="ql-block">班里女同学虽然不多,但环肥燕瘦,个个清纯靓丽。只是那个年代我们特封建,受“男女有别,授受不亲”观念约束,与女同学甚少搭话。即便久别重逢,对话也要脸红。以致如今除了名字,其它鲜有印象。只记得班里有不少男女同学名字相仿,如陈景清和陈萍倩,高建新和高俊瑄,吴解度和吴家逢等,有的一字之差,有的谐音相近,再加“锡普”话口齿不清,常常闹出笑话。</p><p class="ql-block">记得第一天上课班主任点名时,也许对冯老师的北方口音一时听不习惯,也许是同学们首次亮相心情紧张。当老师喊到名字相仿的同学时,往往男女同学一起站起来,引得全班哄堂大笑,让当事人尴尬万分。以致再逢老师点名时,俩人谁也不敢应声,唯恐再出洋相。</p><p class="ql-block">也就从这时起,同学们开始相互提绰号了。这些绰号有的颇多亲昵口吻,有的暗含讥讽之意,有的刻画外貌特征,有的联想姓名涵义,甚至有人还拥有几个绰号(那可真头疼的)。由于绰号喊起来生动简捷,相比于呼名道姓更容易让人牢记,所以很快就取代了姓名,在班里乃至年级流行开来。细数同学绰号的来历,大多数都要“归功”于瘸子龚鑑。也别说,他提的绰号都那么“别致”,容易引起大家共鸣。当然啦,作为被提绰号的同学,开始或有不习惯,或有难堪,甚至有点小恼怒。可时间一长,众口之下只能无奈接受现实。</p><p class="ql-block">叶建军大概是第一个被提绰号的。他的座位就在教室的电灯开关旁边,只要老师一说“开灯”或“关灯”,总是他伸手拨动开关,所以冠名“总门”。他很大度的接受了这个封号,能够执掌光明与黑暗的开关,可不正是一种领导力嘛!</p><p class="ql-block">“阿猫”吴伟铭是因为他笑起来的脸颇象花猫。而且,作为班级足球队的守门员,扑跃腾挪十分拿手。特别是他的扑抢点球更是一绝,就象猫捉老鼠十拿九稳。开始我们喊他“老猫”,以区别于另一个同学“小猫”徐振华,他是替补守门,笑起来和吴伟铭很相像。由于吴伟铭人缘好没脾气,慢慢地大家就昵称他为“阿猫”了。</p><p class="ql-block">丁荣根被称为“菜根”可是自找的。班会上同学相互介绍姓名时,他的“锡普”话让北方人冯老师实在听不明白,就让他到黑板上写上大名。这小子大笔一挥,潦草的丁荣根三字东倒西歪,中间的荣字实在看不清楚。只听得龚鑑大喊一声“丁菜根”,从此,菜根就成了丁荣根挥之不去的尊号。</p><p class="ql-block">李音平浓眉大眼,嗓门粗犷,又是山东人,称呼其“野李逵”形象传神;孙寿平性格豪爽、出手大方,被称呼“寿头”有点“待亏”了;沈国华上课打瞌睡,老师点名,他 “啊呜”一声打了个大哈欠,就戏昵为“阿呜头”;王泽平因头上有疤,被谐音俄语灯泡“拉巴达”;王宏的绰号“红红”得益于同学王芦庆的黄泥头口音黄红不分;吴解度的绰号“大甲鱼”是无锡话倒念姓名的结果;李之龙的“舰长”则因与中山舰事变的舰长同名;而马明元的“马块”,源于他的健美身材,不仅有清晰的六块腹肌,弯起手臂稍微用劲,就显出块块肌肉。至于我的同桌关若飞的绰号“拉链”,至今也想不起何已加到白面书生的他头上。还有陈反动陈景清和王激动王宏(有幸获得两个尊号),天知道龚鑑是咋想的,大概是源于他俩说话的口气和表情吧?而我的绰号则因名字与无锡特产挂上了钩,开始是“小笼馒头”,后来为顺口又简化成“馒头”,尽管我当时是个瘦条子,形体与圆圆的馒头毫不搭界。</p><p class="ql-block">这些绰号代替了姓名,从学校到农场,直到如今的同学聚会,伴随着我们过了大半辈子。即使今天喊起来,仍透着那丝亲热。只是感慨之余不免怀念英年早逝的始作俑者龚鑑,那张貌似憨厚却不时露出坏笑的长脸,那条一拖一拐、不便行走却活跃在篮球场边吹哨当裁判的瘸腿。他在天国还好吗?不会给众神仙们也取了不少绰号吧 ……</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五十年,就他妈是一瞬。不然,那些久远的、苦辣酸甜搅成一团的往事,怎能如此清晰,如此生动的展现眼前?</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第五章 乙班和丁班</p><p class="ql-block">一中六八届初中有甲乙丙丁戊己六个班,我们乙班与丁班的关系最紧密了。按说,乙班和丁班在排名上前不靠后不挨的,为啥会如此?告诉你吧,我们的关系可是“踢”出来的!</p><p class="ql-block">刚进入一中,偌大的足球场马上吸引来好动的男生。尤其是我们新生,平时下了课,都喜欢到足球场上踢几脚。学校最大的足球场在教学大楼的东面,面积与正规足球场比差不了多少。足球场的四周有田径跑道,中间的草皮保养得很好,常吸引外单位的球队来这里组织比赛。所以,只要看到球门框上按上球网,同学们上课也“呒心想”了,时刻惦记着比赛是否开始?不过,教学大楼的北面还有二片稍小的足球场,那里才是我们课间踢球的主要场地。可惜僧多粥少,要想踢球,得看谁先抢占球门。</p><p class="ql-block">我们两班的教室恰好都在一楼朝北,打开窗户就能看见不远的小球场。所以,每当下课铃一响,大家就蜂拥出门,跑去争抢场地。开始我班总是领先,因为教室位置比丁班更靠近大楼出口。可不甘示弱的丁班急中生智,率先采取跳窗而出的办法捷足先登。发觉落后的我班也依样画瓢,双方的差距也就在毫秒之间。这样,经常会遇到两班的男生各自占据球门一边,互不退让的局面。起初的解决方法是“石头剪刀布”,可赢的一方得意,输的一方赖皮。一来二去,干脆比赛决定输赢。由此,踢球开启了两班间的关系,争强好胜就是那时种下的因果。</p><p class="ql-block">要说我班体育,绝对在年级领先。顾盘兴的短跑,关若飞的跳高,华祖兴、杨国平的乒乓,丁荣根、李音平、陈景清和我的篮球,运动好手比比皆是。尤其足球,更是人见人爱。马明元曾是锡师附小的足球队长,孙寿平的脚下功夫也不赖,他俩是我班足球队的绝对主力,也是队长的竞争对手。孙寿平绰号“寿头”,担纲球队中锋。他脚头准,冲劲大,个子虽不高,但身胚扎实,“合理冲撞”无人敢掖其锋。即使三四人围抢,也总是他“尖先”(得胜),常将对手撞得“人仰马翻”。可是他喜欢单枪匹马,一味盘带冲锋,不注意传球配合。“马块”马明元不仅身材好,跑的也快。他司职中卫,大局观强。不仅善于组织进攻,而且控球功夫娴熟。印象中,他一脚踩球,一手叉腰,站在球场中央,威风四射,颇象一夫当关的将军。四周几个对手盯着,就没人敢上前争抢的。最后,他获得大家一致认可,当上了队长。</p><p class="ql-block">“阿猫”吴伟铭名不虚传。作为守门员,他在场上最能吃苦。尽管有护膝、护肘和护腕的保护,但身上经常碰摔的青一块紫一块,而他总是笑眯眯的,从不当回事儿。每当对手罚点球时,他猫下腰,两手半张摆在胸前,眼光炯炯地盯着射手脚下。只要射手一动,他总能精准判断球射的方向角度,扑住那些本该十拿九稳的进球,就像猫捉老鼠一般,“阿猫”的绰号由此而来。最难防守是球门四角,狡猾的射手总想出其不意,或是凌空直射,或是贴地翻滚,刁转的皮球直插球门边角。而“阿猫”的动作更为精彩,他或似大鹏展翅,腾空跃起,准确托出快要入网的足球。或是翻身鱼跃,直扑球门底角,稳稳抓住贴地翻滚的足球。那惊险的程度,丝毫不亚于专业守门员的水平,看的场外同学阵阵叫好。</p><p class="ql-block">“小猫”徐振华的能量不小。作为前锋,尽管个子矮小却非常灵活,爆发力特强。只见他脚下盘着球慢吞吞地前进,吸引着对手前来围堵。此刻,他弓着腰,耸着肩,两臂半垂着,两眼狡黠地眇着对手,迈着猫步,一摇一摆地推球逼近。忽然身子一晃,就在对手重心移动刹那间,他用脚轻轻一勾,球巧妙地滚过对方空隙,随后一个漂亮的过人动作越过了对方。对手有时学乖了不肯让步,“小猫”也有办法叫他上当。“小猫”最拿手的动作是倒盘过人,面对不肯移动的对手,他故意逼上一步,就在身体似与对方相碰之际,突然用脚将球往身后一拨。对手一楞间,他轻盈地往后一退,顺势换脚将球挑到对手身后,对方还未反应,他已象灵活的小猫闪过对手,快速带球前进了。有时,他甚至将球从对方的裤裆中穿过去,引得大家哈哈大笑。</p><p class="ql-block">后卫陆金南有一双大大的眼睛,皮肤白皙,外表象文绉绉的书生。可踢起球来,颇有“拼命三郎”的气势。每遇对手进犯,他总是恶狠狠地瞪着大眼,冲上去狠命一脚,也不管是踢到球上,还是对手腿上。因此,对手看见他起脚特别害怕,唯恐躲之不及早早避让。</p><p class="ql-block">“阿乌头”沈国华的后卫恰恰相反。尽管身胚“扎墩”,但踢球软绵绵的,没有劲道。尤其与人争抢头球时,总闭着眼睛瞎跳,连球飞到哪儿也不知道。同伴指责他,他呵呵一笑,从不生气。“舰长”李之龙有时也上场露二手。大概有“中山舰”情结吧,他常穿一身海军蓝中山装,衣冠楚楚的,只是踢球时显得有点格格不入。“总门”叶建军是体育班委,作为球队主力,除了上场踢球外,联络场地,安排比赛等诸多琐事都由他热心张罗。</p><p class="ql-block">虽说我班足球水平不赖,但丁班的足球更是厉害。两强相争,势均力敌,“棋逢对手”,各不相让。丁班的球队以季健为首,主力有荣建国、吴可立、郭锡廉、陈卫平、言柏南、陈秋葆、温铭勋等等,可谓人才济济,各有绝招。季健队长是球队的灵魂,排兵布阵、足智多谋。荣建国、郭锡廉运球技巧特别出色,二三人根本拦不住他俩。陈卫平、吴可立身强力壮,冲锋陷阵无人可挡。其他几个队员也都身高体壮,气势上明显压我班一头。</p><p class="ql-block">起先我和关若飞并不是足球队成员,由于我班与丁班交锋输多赢少,队长马明元就来找我俩。他说丁班球员身高普遍超过我班,合理冲撞起来,我们很吃亏。又说丁班有几个锋卫跑的特别快,争点抢位往往先人一步。接着又说我和关是田径运动员,速度快,个子又高。总而言之,希望我俩加盟球队为班级争光。面对盛情邀请,开头我还犹豫。自己身单力薄,又不会盘球,与人拼抢肯定吃亏。可经不起“马块”晓之以理、动之于情,于是为了班级荣誉,我终于和关若飞一起加入了球队。从此,绿茵场上多了两匹“黑马”。我和关分列左右前锋,只要“马块”中场拿到球,我俩就从球场两边快速向前包抄。“马块”盘球左冲右突,调动对手围堵,同时观察场上动静。根据我俩跑动的方向和对方后卫的距离,一脚长传,将球巧妙地吊向丁班球门附近。我俩则出其不意,趁对方后卫来不及回防,充分利用“合理越位”,快速直插丁班球门前。“马块”的吊传很到位,球刚落地,我俩也赶到了。面对来不及反应的守门员,我或他瞄准球门空档趁势一脚,足球应声入网。</p><p class="ql-block">有时丁班的守门员比较警觉,发现后防失守主动上前拦阻。面对慌慌张张的他,我俩相互掩护,一个假动作,骗得他跃起扑球。趁他摔倒未起,面对空门只需用脚弓轻轻一推,球就慢悠悠地滚进了球门,扑空的守门员只能爬起来懊恼万分。几个回合下来,我班很快扭转了劣势,顺利开始光顾我班了。可丁班的球员毕竟不是吃素的。季健很快想出了对策,派了几个身胚大的球员专司紧逼盯人。只要我俩想包抄,他们就如影相随、“合理冲撞”。这样果然抓住了我俩的弱点,但由此减轻了我方中锋的压力,“寿头”又可以“单枪匹马”冲锋了。</p><p class="ql-block">此后,来来回回,两班各出奇招,“战斗”进入胶着状态。而两班的关系也越踢越深,建立了深厚的“战斗友谊”。后来,也幸亏有了这份交情,文革中让我躲过了一劫(此话后提)。多年后,我娶了丁班的女生薛新奇做了媳妇,同学们都感到很奇怪。“不会是当年的足球比赛,被你早早就从观众群中瞄准了吧”?</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同学少年,胆气冲天。一起疯,一起闹;一起哭,一起笑。一起看日出日落,一起找金星北斗。这是一段活力四射、无拘无束的岁月!</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第六章 年少胆包天</p><p class="ql-block">十四五岁的少年活泼好动,下课铃声一响,蜂拥而出的必是我们这伙“闯祸胚”。除了打篮球踢足球争强好胜外,为了显摆自己的勇敢无畏,男同学还经常别出心裁的搞点“冒险”活动。</p><p class="ql-block">一中对面就是锡惠公园,当年环城运河还没开挖,锡惠大桥连影都没有。午休或是下午放学后,我们就一溜小跑,来到公园门口。那时的锡惠公园远没有如今气派,大门年久失修,斑驳陆离。虽是雕檐飞瓦,却破旧不堪。可即使游人稀少,仍要收取门票(大概五分钱一张吧)。这可难不倒我们这些“皮猴精”,公园大门两边的围墙早已断垣破壁,双手搭墙上一个翻身,很容易就跳进公园。</p><p class="ql-block">我们曾在黄公涧里打水仗。蹦跳追逐,显摆逞能。涧内乱石分布,泥泞苔滑。大家在巨石间窜来跳去,展示自己的敏捷和胆量。我们也到锡山顶龙光塔旁一个叫“赤脚大仙脚印”的大坑徒手攀岩。那个大坑足有十几米深,四面悬崖峭壁,毫无依仗。我们依次前去攀登,手抓凸石,脚踩石缝,从大仙的脚底一直攀到崖顶,谁不敢爬谁就是“孬种”。</p><p class="ql-block">我们还翻越惠山去寻觅狼踪。据说有村民在惠山上发现了野狼,有好几只,还有拖着奶子的母狼。惠山属天目山脉的支脉,狼大概就是从天目深山里跑!过来的。由于天寒地冻,山里找不到吃的,狼就窜到附近村子里刁鸡逮羊。这件新闻之前曾登在无锡日报上,引起市民的极大关注,我们这群学生当然也不例外。出发前我们雄心勃勃,配备了“全副武装”,武器是弹弓、木棍和竹棒。我们还进行了战斗部署,谁当尖兵,谁做掩护,发现敌情如何报警,投入战斗谁任主攻,排兵布将准备与群狼恶战一场。那是个风和日丽天,沿着惠山小道,我们一鼓作气爬上了头茅峰,随后又搜寻到二茅峰,最后一直翻过了三茅峰。沿途尽找树丛断崖、草坑石洞,一心想找到狼窝踪迹,甚至还幻想着逮个小狼,好训练出一条真正的狼狗(以为狼养熟了会象狗一样听话)。可惜敌情一直未曾出现,累的半死的我们只能从石门下悻悻返回。</p><p class="ql-block">我们还热衷于寻幽探险。听说山上有个抗战时期留下的废弃防空洞(不知是否今天的龙光洞,可印象中好像在后面惠山南面),就打定主意要去探个究竟。大家精心作了准备,制作了火把,穿上了球鞋雨靴。胆大的李音平自告奋勇走在前面,我们十多个“铁杆”紧随其后。那是个裸露在山坡上的山洞,一人多高,三四米宽。刚开始洞内隐约见光,可看到呲牙咧嘴的石锋悬挂洞顶。慢慢的越走越暗,地上也开始潮湿。我们点起了火把,熊熊的火苗顿时照亮四周。前进中我们不时东张西望,期望着能发现“新大陆”,最好有抗战遗物,好回学校显摆逞能。时间慢慢的过去了,也不知道走了多少路,拐了多少个弯。只觉得地上越来越泥泞滑脚,积水浸湿了鞋面,身上也渐渐感到了寒意。</p><p class="ql-block">突然,前面的火把灭了,李音平一晃不见了。我们顿时心慌起来,急的连声咋呼:“野李逵……,野李逵……”,可前方只有洞壁阵阵的回音,嗡嗡地重复着我们的呼喊。这下大家更慌了,纷纷快步上前探个究竟。不料,众人手里的火把一个接一个地熄灭了。这下洞中漆黑一片,寸步难移。“出鬼了”!不知谁嘀咕了一声,吓的我们两腿发抖,连站都站不稳了,真害怕马上出现山魂野鬼。这是我生平第一次遭遇的恐怖事了,此刻想来还心惊肉跳。为何火把会一个挨一个熄灭呢?那么诡异,那么恐怖!后来才明白,废弃的防空洞通风不良,越到里面,氧气越稀少。人和火把都要耗氧,产生的二氧化碳就沉积在洞里。由于氧气性重,漂浮地面,而二氧化碳性轻,弥漫在洞的上方。这样,越往洞深,越积越厚,高举的火把自然首先熄灭了。此刻,我们进退两难。眼前是一片漆黑,仅有的一个手电筒,光柱弱弱的,根本照不远。是向前寻找李音平?还是向后找寻退路?真是进退两难!犹豫之间,李音平已顺着呼喊声摸到了我们身边。原来,洞里回声混杂,他不吱声是怕听不清我们的方位。</p><p class="ql-block">眼下既然大家已经聚集,就要考虑从哪条路脱险了。可眼前伸手不见五指,摸错了路径会转到洞的哪个旮旯?不知谁领头,我们唱起歌来,一首接一首,相互鼓励壮胆。我们扶着石壁向后转身,慢慢摸索着向前移动。黑暗中只听到众人粗粗的呼气,和着那断断续续的歌声(大概是氧气越来越少的缘故)。也不知过了多久,感觉上好像走了好几个钟头,终于前方有了人声和火光,原来是另一波探险的队伍到了。感觉终于有救了,大家顿时松了一口气。相逢后听了我们解说,他们也不敢“深入虎穴”,就与我们一起撤退,草草结束了这场探险之旅。脱险回家的路上,同学们相互告诫此事决不能对外透露。家长知道了一定会担心,假如给老师知道了,说不定还要挨个处分。后来听说,有对谈恋爱的男女误闯里面,结果迷路绕不出来,被人发现时已成了尸体。因此,这次遇险经历我从未和家人说过,生怕父母担心从此限制我的活动。可整个过程场景会经常出现在我的梦中,重复着遭遇那些最紧张的时刻:或是在黑暗中摸索,因找不到光明而惊慌无措;或是在水里挣扎,面临窒息而恐惧叫喊。惊醒后往往一身大汗,砰砰心跳不已。</p><p class="ql-block">经历过一连串的冒险经历后,我也“着乖”(老实)了好长一段时间。真是少年无畏,胆气冲天。不吃“go头”(教训),呒勿“清头”(清楚)呵!</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回到那年,这算是我最大的囧事了。如今提起只当笑料,可不要误会“牵头皮根”(算老账)呵!</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第七章 噩梦“钉三板”</p><p class="ql-block">年少多调皮,年少很无知。喜欢开同学玩笑,喜欢出同伴洋相。“弄讼人”的点子是层出不穷,“恶撮卡”的伎俩是家常便饭。</p><p class="ql-block">最常见的是在人背贴字条,中招的往往是你前座的同学。临下课前悄悄准备好一张字条,画上乌龟或写上挖苦的话,然后轻轻地贴在前座的他背上。下课了,蒙在鼓里的他带着字条到处乱走,周围的同学或惊诧或捂嘴却没人提醒,而始作佣的你早已笑得趴在了桌上。</p><p class="ql-block">最容易的却是小儿科玩意。学校围墙边的绿化丛中长有一种果实带刺的植物,小小的椭圆形果实,上面长满了尖尖的短刺。不知植物学名叫啥?无锡话称之“刺毛狼狼”。小心摘下几颗来,悄悄放在你同桌的凳子上。当他一屁股坐下,哇的一声惊跳起来,那个惨叫声能吓得人小心脏都跳出,尤其当夏天穿单裤的时候。</p><p class="ql-block">“现世报”是去的快来得快,最直接的阴招是抽凳子。上课了,老师进门班长喊“起立”,同学们齐刷刷地站立起来。当老师喊“坐下”大家一起落座时,却见你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原来同桌为报复悄悄把凳子抽走,让毫无察觉的你摔了个四脚朝天。带来的效果是哄堂大笑的同学,恼羞成怒涨红脸的你和下课被叫到办公室的同桌……</p><p class="ql-block">有点不道德的是给自行车放气,可那也有歪理啊!那时课后男生喜欢打篮球,球场边就是学校的自行车棚。有时篮球滚进了车棚,我们想去取却被自行车阻挡,甚至稍不当心还被自行车踏脚或车把碰痛。一气之下,将那辆自行车的气门给拧松了。嗞嗞的漏气声中车胎很快瘪了气,心中的怒气也好像一下消除了。可有时做得太过份,嫌自行车碍手碍脚,一时性起干脆把旁边的车都“照顾”了。于是原本排列整齐的自行车,在此起彼落的嗤嗤声中一辆一辆东倒西歪都成了“残废”,而我们这些破坏者们却心安理得、毫不为耻。</p><p class="ql-block">放学时,看到前来取车的同学或是对着瘪胎发愣的窘状,或是骑上去又跳下车气急败坏的模样,一旁的我们笑得气都喘不过来。可假如取车的是老师就坏了!赶紧别过脸来装模作样打球,唯恐一不小心“穿帮”露馅。也许车主早猜到是球场上这帮“猴精”干的“好事”,惹不起还躲不起啊?以后干脆都把自行车停到远离球场的边上去,于是我们的坏念头就得逞了!</p><p class="ql-block">可不知啥原因,有许多恶作剧往往让我充当了受害者的角色?记得有一回,我将体校田径训练用的钉鞋拿到班里显摆。不料弄巧成拙,被好事者偷偷挂到了讲台黑板旁,让进门准备讲课的冯老师发现狠尅了一顿。我顿感颜面尽失、手脚无措,恨不能地上有个洞钻下去。不久前有同学透露,当年他和另一个同学将“瘪虱”(臭虫)放进我的衣领里想看我出丑。虽然此事我毫无印象,但却记得当初我妈曾埋怨我老是到楼下摇草绳的邻居家去“白相”,以致带回了臭虫,害得家中“六缸水不稳”。如今想来,也许当初还错怪了那邻居呢!</p><p class="ql-block">至于有的恶作剧就过份了,如今说起尽管轻松调侃,可当初却如噩梦缠身。这个噩梦就是“钉三板”。</p><p class="ql-block">所谓“钉三板”就是四个人分别抓住你的手脚,然后齐声吆喝“一、二、三”,将你抬起来往地上掼三下。若你挣扎不服从,那还要重复惯几次。也不知道“钉三板”是何时发起的?可班里第一个“受害者”铁定是我。就在开学不久后的一次课间操场上,可能源于同学间的争论,或许是看不惯我的“充老卵”(充大头)。只见几个好事者一哄而上,分别摁住了我的手脚。尽管我大声嘶叫极力挣扎,但力不敌众束手就擒,于是我第一次尝到了“耻辱”。那是个什么滋味呵!现在想来还心里发酸嘴里发苦。抬上去心往上荡,惯下去屁股下疼,爬起来羞愧难容,“钉三板”真不是个玩意儿!</p><p class="ql-block">不久,也许这种行为有伤校园大雅,也许被老师发现受到批评,“钉三板”的执行地从校内转移到了校外。于是每天“放夜学”,出了校门到锡惠桥的那段路成了我的噩梦。那执行者手舞足蹈的狰狞,那围观者指手划脚的讥笑,就时常出现在我的梦中。有时放学后我故意晚走,一直等同学都离校我才遛出校门。眼见路上无人正暗自庆幸,不料刚走到锡惠桥,忽然桥下涌出一大帮同学,来不及逃避的我又一次成了“板上点心”,锡惠桥成了我的“奈何桥”。于是一到放学我就发愁,谁让那条路是回家必经之路啊!</p><p class="ql-block">不久,人高马大的丁荣根也不幸成了我的“板友”,“馒头”+“菜根”,成了每天放学的一道开胃点心(有点夸张呵) 。</p><p class="ql-block">写到此我不免忐忑,生怕有人误会“秋后算账”。其实我也曾反思,也许我自小眼高透顶、目中无人,所以咎由自取该尝点教训。只是心理受伤一言难尽,自此我性格大变,成了性格内向寡言少语人。唉!恶作剧也要注意轻重大小,过份的欺凌就会变成校园暴力啊……</p><p class="ql-block">直到当兵后,我才慢慢恢复了自信!</p> <p class="ql-block">此文先给关若飞看过,他说我健忘了!当初他也随我从通道进去拿过几回书,其中有一本前苏联的“趣味数学”(类似奥数)他爱不释手,带到了农场又带到马鞍山。结果被同事的孩子借去,死活不肯归还。据说那孩子凭读此书成为数学学霸,最后考上北京名校。看来一中的图书也不同凡响啊!</p><p class="ql-block"> 第八章 窃书不算偷</p><p class="ql-block">我喜欢看书,从最初看小人书起,到后来迷恋武侠小说,几十年如一日从未间断。虽够不上博览群书,却也不算骑驴自夸。</p><p class="ql-block">可为了看书而窃书,说出来真有点不登大雅之堂。</p><p class="ql-block">事情还得打小说起。</p><p class="ql-block">自幼我可是与书为“伍”,记得儿时住新彩路30号老家时,西厢房摆有几口大书橱,里面放着几百本书籍,那是父亲的最爱,每一本都被他精心贴上标签,记上书号,分门别类,排列的整整齐齐。而书橱旁边就放着我的小床,每天早晨我睁开的第一眼就是书,而晚上熄灯前的最后一眼还是书。</p><p class="ql-block">那时,父亲的朋友经常来我家借书,他们感叹父亲的藏书之丰,涉猎之广。耳闻目睹下,我也爱上了书籍。</p><p class="ql-block">大概是小学三年级吧,连常用字都没认多少呢,父亲就把“水浒传”和"西游记”拿给我阅读了。尽管“囫囵吞枣”、似懂非懂,遇上不识的字还懒得翻字典,连蒙带猜或者跳过不读。但书中精彩的情节依然让我手舞足蹈,废寝忘食,给童年时代带来了无穷乐趣。</p><p class="ql-block">可好景不长,我妈见我痴迷,怕我看闲书耽误学业,就把家中的书橱都锁上了,这下可难住了我。你想,每天看着橱窗里的好书就是不能得手,那是啥滋味?</p><p class="ql-block">有一天,正当我隔着橱窗数看书名而垂涎欲滴时,突然发现只要将书橱下移门槽的木条抽出来,整扇橱门就可以轻易卸下。取走书后,再将橱门装上,从移门槽口插回木条,书橱就恢复了原样。发现这个窍门后,我开始了窃书生涯。</p><p class="ql-block">夜晚,趁家人入睡以后,"近水楼台"的我就开始向书橱“进攻”。按照装卸流程,我小心的从书橱中取出中意的书籍,再悄悄将书橱复原。生怕一不当心发出声响,惊动隔壁的父母。</p><p class="ql-block">躺在被窝里我贪婪地吮吸着书中的营养,从最初的民间小说神话故事,到后来的今古传奇中外名著,我一本接着一本从书橱偷出来,每天都看到深更半夜,连做梦都是书中的情节,好不带劲。</p><p class="ql-block">凡尔纳的“海底两万里”、“地心游记”构思奇妙、处处惊心动魄;大·仲马的“基徒山恩仇记”、“三个火枪手”情节曲折,桩桩快意恩仇。眼盲身残的保尔·柯察金对人生无悔的豪言壮语,让我懂得了"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哥萨克骑兵统帅夏伯阳身披斗篷、跃马扬刀的英姿雄风,让我从此有了骑兵心结(以后我真当上了骑兵)。当然,还有那"知乎哉,不多也"的孔乙己,让我晓得了还有"窃书不算偷"的道理。</p><p class="ql-block">几年中,我从小学升入初中,书橱中的书也都翻了个遍,父母谁也没发觉。只是感觉我晚上做事勤了(洗碗),上床睡觉早了,人也听话多了。</p><p class="ql-block">文革初期,学校停课闹革命,当上红卫兵的同学大都到外地串联取经去了。我因不是“红五类”没资格当红卫兵,闲在家里百无聊赖。家中的书都看完了,就想到哪里再去找书看。于是就想到了学校图书馆,于是就有了那段“梁上君子”的经历。</p><p class="ql-block">一中教学大楼又叫八角楼,是座仿苏式的三层建筑。学校图书馆本来在三楼中央的八角大厅里,由于文革“破四旧、立新风”,图书馆也遭了殃。除了马列毛选,所有的书藉都成了贻害世人的封资修大毒草,被学生们口诛笔伐,再无人敢问津。于是,图书馆成了红卫兵的队部,所有的图书都被清理到了一楼,就堆在大楼进门右手的第二个教室里。</p><p class="ql-block">我因闲着没事消遣,就去学校抓蟋蟀。教室外墙挂满了用报纸糊的标语,一张接一张从高处延伸到地上。就在覆盖沿地墙脚的报纸下面,给涂抹掉下的浆糊喂饱的蟋蟀是又大又多。</p><p class="ql-block">就在捉蟋蟀的翻寻捣腾中,我无意中透过玻璃窗发现了存放图书的教室。只见里面随处堆放着各类书籍,层层叠叠,东倒西歪,不仅书架上,连地上都堆满了。</p><p class="ql-block">那么多的书啊!就像看到了宝库,我两眼发直,心跳骤急,于是想方设法进去取"宝"。可教室两边的门都紧锁着,每扇窗户缝贴满了封条,根本无法进入。我不死心,贴着窗玻璃往里仔细察看,发现教室角落的墙壁上有一个方形大孔,可能是个上下贯通的通道。为寻究竟,我绕到二楼相对应的房间,可那教室的门也紧锁着。于是我又绕到三楼,那对应的位置正是八角大厅。此时的红卫兵队部早已人去室空,大厅的门虽然掩上了,但并未上锁。我推门进去仔细察看,大厅东边角落的墙壁上果然也有一个方形大孔。我上前探头往下看,只见一条一米见方的垂直通道,也不知是用来倒垃圾的,还是旧时壁炉的烟道?通道上下足有十几米,虽然里面没有铁架扶手,但可以利用脊背和手脚作支撑,紧贴墙角交叉移动,直达一楼存放图书的教室。</p><p class="ql-block">发现这个捷径后,我心潮面赤、忐忑不已。以前在家窃书还不算贼,可现在却真是不折不扣的小偷,万一被人发现,该如何下场?可贪婪的诱惑让我蠢蠢欲动,偷书不算窃的“道理”促使我勇气百倍。经过几天的犹豫,我终于开始了生平第一次偷窃母校图书的经历。</p><p class="ql-block">那天下午,我专门穿上防滑的球鞋,到校后直奔三楼八角大厅。趁四周无人,我小心翼翼地钻进了通道,用脊背紧紧靠在墙壁上,撑开双手两脚,抵住两边的壁角,然后交替往下移动,慢慢降到了一楼。进入堆放图书的教室后,我已气喘吁吁,浑身沾满了灰尘蛛网,手上擦痕累累,真是狼狈不堪。</p><p class="ql-block">可眼前的一切让我心花怒放,仿佛阿里巴巴进入了藏宝洞。只见中外名典、传奇小说,一摞一摞堆在那里,使人眼花缭乱。我一本一本的翻阅挑选着,就象进入玉米田的“狗熊掰棒子”,刚拿上这一本,又看中了那一本,挑挑拣拣爱不释手,很快就挑选了一大堆。</p><p class="ql-block">临走时我却犯了难?拿着这么多书怎么能通过门卫呢?思来想去只好忍痛割爱。我精心挑选了几本名著,将其贴身塞进裤腰里,再用皮带紧紧勒住,拉出衬衫下摆遮盖在裤子外边。我轻轻地拉开教室房门,探出头小心的张望两边。走廊上空荡荡的,昔日喧嚣的课间走道,此刻寂静无声。走出教室我轻轻合上门,清脆的锁簧声让人心惊肉跳。我边走边用手捂着肚子,以防止书籍在走动时滑落,嘴里还小声哼着语录歌,故作镇静地走向校门,心里却提心吊胆,惟恐露馅穿帮。</p><p class="ql-block">校园大门由于停课关闭着,仅留了旁边的小门让人进出。此时,坐在传达室里的门卫正瞇着眼睛听样板戏广播呢,丝毫不在意空手人员的进出。我很顺利地溜出小门,庆幸自己初次得手的成功。</p><p class="ql-block">有了开局的顺利,以后就熟门熟路了。我几乎每隔几天就去学校一趟,每次虽然只能偷几本书,但积少成多,收获颇丰,而且一次意外也没有发生过。</p><p class="ql-block">在此期间,我看全了“三言二拍”,翻阅了“资事通鉴”,还看了几十部中外名著。从中,我知道了几千年改朝换代的变迁原委,明白了忠、孝、仁、义、礼、仪、廉、耻的传统美德。虽然书中没有“黄金屋",没有"颜如玉”,但我收获了知识,学到了感恩。</p><p class="ql-block">可惜,文革的抄家之风终于刮进了我家。那一天,造反派将我父亲脖子上挂上“三开干部”的大木牌,押出去游街批斗去了。而家里那些值钱的东西被一搜而光,还将书橱中除毛选语录以外的所有书籍都当作“四旧”予以没收,就连我的几百本小人书都不曾放过。整整装了三板车,心疼的我咬牙切齿,欲哭无泪。当然,从学校图书馆偷来的书也就此“全军覆灭了”。</p><p class="ql-block">至此,我的窃书生涯就算结束了。</p><p class="ql-block">五十多年过去了,我始终想把这件丑事烂在肚里,不仅同学间聚会从没透露过点滴,就连老婆孩子我也没坦白,因为她们也是我的校友,尽管与女儿隔了二十多届。可不知同学叶建军是如何知道的?最近在一中微信群中提起此事。大概当初我得意之下忘乎所以,曾向他透露过偷技吧?</p><p class="ql-block">唉!"窃书不算偷"只能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而已,如今公开坦白,但愿能得到大家谅解吧?</p> <p class="ql-block">关若飞同学说:“这次串联虎头蛇尾,但跳车和丟鞋两头出彩。一个惊心动魄,一个神秘诡异,故印象尤其深刻!”</p><p class="ql-block"> 第九章 最后的串联</p><p class="ql-block">1966年毛主席发动的文化大革命之所以高潮迭起、很快席卷全国,很重要的一条原因就是全国大串联。根据当时党中央和国务院的通知精神,大中院校的红卫兵在全国范围内免费乘车和住宿,吃饭不花钱,互相串联、学习和交流革命造反经验。直至1967年2月3月党中央先后二次发出停止全国大串连的通知,各地接待站陆续撤销,串联才逐渐停止,但余波一直延续到1968年。</p><p class="ql-block">在这余波中,我也有幸游历了一回。虽说那是件非常懊恼、难以夸口的事,但最后一次串联的滋味让人至今难以忘怀。</p><p class="ql-block">其时在毛主席最后一次检阅百万红卫兵后不久,从北京串联刚回家的我尚未恢复疲劳,就接到通知回学校“复课闹革命”。可串联的狂热让同学们的心都野了,平静的教室再也笼不住我们这群“野马”。</p><p class="ql-block">教室里,久别重逢的同学们首先交流大串联的“战果”。去北京见到毛主席是大多数同学的“成绩”,有人甚至接二连三多次接受了领袖检阅。接下的话题是各人讲述自己的“业绩”,到过的城市,见过的遗址,都成了夸耀的资本。同学中有的不顾天寒地冻,来到黑山白水间,看到了当年美帝飞机炸塌的仅剩桥墩的鸭路江大桥;有的去了巴山蜀水,深入白宫馆、渣滓洞探访“红岩”小说的原型;有的涉险内蒙新疆,不仅见识了粗犷汉子和妖娆美女,还带回了少数民族的饰物和问候语;而去了湖南韶山冲的同学则最“牛逼”了,仿佛到了领袖故居就沾染了神灵福气,夸夸其谈、唾沫飞扬。其中外出串联次数最多的同学,竟到了几十个城市,游遍了大半个中国。听得我们几个素来要强的同学满面愧色,提不起劲来。就拿自己来说,仅仅外出串联了两回,到过北京、南昌和广州三个城市。相比之下,好不甘心。于是,趁着离学校正式复课还有点时日,我们几个好友决定再出门闯一回。</p><p class="ql-block">绰号“总门”的班委叶建军是当然的领头人,我和关若飞这对哼哈二将则是最积极的跟随。还有李音平和陆金南等几个,名字已经记不全了。这一回我们把串联目的地选择在苏州,之所以这么考虑,一则在于因停止串联,学生去外地根本找不到接待场所,只能短途速决;二则听说苏州大学的大字报很有特色,值得学习借鉴,也好让这次串联“师出有名”。有亲戚在苏大的陆金南自告奋勇带路,让我们对此行更充满了信心。至于串联的交通工具,我们选择了爬“媒车”(运输货物的敞篷列车通称)。这大概是受了电影“铁道游击队”的启发,也有串联中曾有此经历的同学献计。于是,在一个漆黑的夜晚,我们几个同学悄悄地出发了(很奇怪,当时我不知是如何向父母撒谎请假的)。</p><p class="ql-block">那时的无锡火车站没有如今气派,除了候车大楼外,没有几栋像样的建筑。我们绕开了车站的正门,从侧面的车站职工宿舍楼通道进入车站里面,乘着朦胧夜色顺利地溜到了站台。客车停靠的站台那是肯定不能去的,不仅有检票员,还有巡夜的警察。因为我们的目标是爬“煤车”,所以顺着铁轨旁的小道,我们小心翼翼地朝远处停放货车的地方走去。</p><p class="ql-block">此时已近午夜,四周万籁俱寂,只有轨道边上的指向灯一闪一闪发出阴惨惨的光芒。我们高一脚低一脚地跨越停车场的一条条铁轨,寻找即将往南发运的火车,只要看到车头前方的红灯变为绿灯,就是即将发车的讯号。为了提防巡夜的警察,我们弯下腰不时四处张望,黑夜中就像鬼鬼祟祟的小偷。沿途为了提胆壮气,我们不时互相鼓励,还统一了预防盘查的口径。</p><p class="ql-block">忽然,前方有列火车头开始鸣号了,“呜呜呜”的汽笛声仿佛催促我们赶紧登车。仓促之中谁也不敢落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跑向那列将要启动的货车,抓住车厢两头外挂的扶梯,我们争先恐后地爬进了敞篷车厢。此时火车慢慢启动了,庆幸之余趁着站台微弱的路灯,我开始打量脚下的车厢。很庆幸这不是肮脏的运煤车,车厢里堆满了粗大的去皮圆木,每根足有二十多米长,整整齐齐垒放在车厢里。大伙儿也不管木头是否干净,纷纷找地方坐下休息。还别说,木头之间的空隙,足够我们舒服的躺下来,而且还不易晃动。如果是运煤车,坐不能坐,躺更没法躺,那就真麻烦了。</p><p class="ql-block">火车越开越快,我们开始尝到“爬煤车”的滋味了。由于是敞篷车厢,呼啸的夜风肆无忌惮的欺负我们,刮到脸上刀子般生疼,窜到衣服里更让人颤抖。更可气的是火车头上冒出的浓烟,劈头盖脸的卷压过来,顷刻间将人笼罩在烟雾中,呛得大伙儿鼻子喷嚏眼泪直流。空中还不断有淅沥淅沥的煤屑颗粒掉下来,很快每人都成了“黑脸包公”。还好,不一会功夫,黑烟变成缕缕白烟,又很快消散了。不过,每隔一段时间此情景都要重复一遍,后来才知道是火车加煤的缘故。尽管如此狼狈,我们还不忘相互打趣:都说绰号“野李逵”的同学脸黑,现在我们都成一般模样了。黑暗中不知谁唱起歌来,顿时大家纷纷唱和,甚至站在木头上仰天高唱,将当时流行的“毛主席语录歌”唱了个遍。顿时,一切不快忘了个精光。</p><p class="ql-block">正得意之际,又有情况发生了。由于是货车,开始几个小站是逢站必停,以避让客车先行。眼看下一站就到苏州站了,正当我们准备结束“苦难的旅程”时,发现进站的火车仅仅减缓了速度,根本没有停下来意思。眼看前方的车头已经驶出了车站,大家顿时心慌起来。“看来,苏州站不停”!有人一语提醒,顿时冷汗直冒。性急之中,有人提议“跳车”,既然要学铁道游击队,那影片中飞虎队员在奔驰列车上飞上跃下的情景早已眼熟目详。可要“真枪实弹”,大家不免犹豫再三。此刻列车虽已减速,但望着车下飞快倒退的田地,谁也不敢贸然跳下。眼看身后车站的灯光越来越远,火车开始加速了。正在此刻,素常胆大的陆金南手抓车厢栏杆,大喊一声翻身跳了下去。只见他在轨道路边上连翻几个跟斗,一闪功夫就消逝在黑暗里了。我们急忙大呼他的名字,可余音袅袅就不见回音。望着漆黑茫茫的大地毫无人影踪迹,大伙儿不免面面相觑,谁也不敢步他后尘。列车越开越快,风驰电闪中苏州站已经远远地甩在了后面。唉!怎么办呢?此行的带路人生死未卜,前行渺茫到哪里落脚呢?我们开始彷徨起来。</p><p class="ql-block">皇天不负有心人!正当我们踌躇之间,火车又开始减速了。不久,火车干脆在一个简易站台停下来了。此刻叶建军很有主见,当机立断要求大家下车。</p><p class="ql-block">这是一个连车站门都没有的小站,站台边有一座孤零零的小屋。值班的大叔看到一群象流浪儿似的孩子问路时很是同情,马上告知我们苏州的大致方向和路程。于是,我们振作精神,沿着铁路线旁的小路,向着二十多里外的苏州城步行前进。</p><p class="ql-block">天慢慢亮了,尽管是荒郊野外,路上的行人也渐渐多起来了。附近村庄一些菜农村妇,挑着担子,拉着板车,纷纷往苏州城里赶早市。眼看不用打听也不会迷路,我们放松心情相互开起了玩笑。你埋汰我,我挖苦他,此时个个象煤堆里钻出来的黑鬼,脸上东一道细一道黑煤灰,头发乱糟糟沾满了尘土,衣着更是狼狈不堪,比“叫花子”好不了多少。好在不远处就有河塘,我们赶紧跑到塘边,用河水清洗起自己的容颜。很快,恢复了精气神的我们又雄赳赳地走在路上。</p><p class="ql-block">一路顺利我们来到了苏州城里,只见街道早已被“黑五类分子”打扫的干干净净。沿街的店面正在陆续开张,伙计们将店面门板一块块地卸下来,整齐地码在门旁。首先开张的一定是大饼油条店,因为晨风中飘荡着诱人的香气,老远就勾起我们口水涟涟。等到每人吞下两付大饼油条,街面开始喧闹起来。卖菜的,买菜的,做早点的,吃早点的,人头簇拥,熙熙攘攘。特别是赶班上工的人们,走路急匆匆,声音急吼吼,吆喝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吵成一片。虽然那时的人们很忌讳“投机倒把”,但生存的压力还是催生了满街小商小贩。</p><p class="ql-block">虽然带路人已经失踪,我们仍按既定方针,一路打听找到了苏州大学。此时校门敞开,空荡荡的不见人影。我们以为时间尚早,开始在校园里转悠熟悉环境。</p><p class="ql-block">只见校园里杂草丛生,垃圾遍地,教室内桌歪椅破、门窗凋零,黑板上涂满了漫画,楼房之间和行道两旁的橱窗和宣传栏上的大字报,早经风吹雨淋变了模样,破碎凋零的纸片在寒风中颤抖。</p><p class="ql-block">等走到学校大礼堂,大家象漏了气的皮球,再也走不动了。见到里面一排排的长条排椅,就像受到了催眠,不约而同一歪身都躺上睡起觉来。那一场觉睡的真叫个酣畅淋漓,尽管木条椅板硬硌肉,宽度狭窄,但大伙儿很快进入了梦乡。</p><p class="ql-block">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睡梦中我忽然被一声巨喝惊醒,嘴里还带着丝丝甜味,好不容易睁开“眼屎涂涂”的双眼,只见李音平站在地当中暴跳如雷。“狗入的苏州××,把我的鞋子弄到哪里去了?”原来,他躺下睡觉时,把一双球鞋脱下来放在椅子下面。而此刻只剩下一只球鞋,另一只却无影无踪了。看来肯定哪个促狭鬼 “阴损”(作弄),嫌他臭烘烘的双脚无拘无束散发污染,悄悄把那只鞋扔掉以示惩罚。随后的事可“嗅大了”,李音平一只脚穿了鞋子,一只脚只穿了袜子,走路一跷一跷,边走还边谩骂“苏州××”。尽管大伙儿为照顾情绪,都不敢发出声来,可确实把肚子笑疼了。</p><p class="ql-block">由于出了这样的“事故”,再看到苏大此刻的实情,估计也学习不到什么经验,我们草草结束了这次“串联”,老老实实地购票回家了。</p><p class="ql-block">鉴于此行实在荒唐,回来后我们谁也不曾发声,同时也打消了再外出串联的勇气了。</p><p class="ql-block">几十年过去了,直到后来同学会相逢,大家才谈起这段“最后的串联”往事。问起陆金南那天的遭遇,但他不愿详说,只说后来到了他亲戚家,至于是否受伤只字不提。</p><p class="ql-block">这就是我们的青春年华,勇往直前,无怨无悔!</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复课闹革命”将我们这群玩野了的皮猴关进了“笼子”,如何管教让工人师傅“张三李四”煞费苦心。 这是“校园篇”的最后一篇文章,也许让你引起成长的共鸣?</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第十章 纺 机 厂 学 工</p><p class="ql-block">开学啦!开学啦!“放趟”的羊群归栏啦!</p><p class="ql-block">终于回到教室,已经好久未见面的同学聚在一起格外亲热。话多情长,讲着讲着就说起了老师。谁来当我们老师呢?经历了文革造反,原先的师道尊严早已荡然无存。如今要让我们这群“皮塌鬼”服帖,看来校方(革委会)真要好好动动脑筋了。</p><p class="ql-block">可伟大领袖早就想好了对策,派工人阶级占领上层建筑足以领导一切。此时,由无锡纺机厂派出的工宣队已悄悄进驻了我校,每个班级都分到了两名工宣队员。</p><p class="ql-block">印象中,负责我班的是一老一少两位工人师傅。年纪大的是男师傅,姓张,一个手艺很高的钳工(不是七级就是八级)。他的口头谭是:“学会车钳刨,走遍天下都不怕”。</p><p class="ql-block">年纪小的是女师傅,姓李,胖胖的,齐耳短发,大概比我们大不了几岁,但喜欢“充老头”,整天板着一张脸,好像真把自己当成老师了。</p><p class="ql-block">为了表现工人阶级的崇高使命,他俩从一开始就摆出副严肃认真的样子,想把我班好好调教一番。可实在太难为他们喽!要讲文化大革命的道理,他们绝对没我们学生说得头头是道。要论为人做事嘛,从他们自身文化素质出发,显然也讲不出多少“道道”来。特别是他们摆起架子,居高临下想就遵守校规纪律方面教训我们时,反被我们以“维护孔孟之道,妄图扭转历史车轮”的回击,把“张三李四”(我们对他俩的尊号)批得一愣一愣,当场弄得下不了台。性急的女师傅抵挡不住唇枪舌剑,脸红耳赤眼泪汪汪,差点甩手走人。还是男师傅“老奸巨猾”,看出此招不灵,赶忙改用“安抚”的办法。知道我班同学喜欢篮球足球,在年级里是“称王称霸”,于是他就组织我们与纺机厂的球队举行友谊比赛,也好趁机拉拢搞好关系。</p><p class="ql-block">就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我们在纺机厂宿舍楼中央的篮球场上,举办了首场工人和学生的篮球友谊比赛。</p><p class="ql-block">那次比赛真叫个“绝”!赛场上我们学生球队扬眉吐气,出足了风头。把对“张三李四”的一肚子怨气,全泄到了对方球员的身上。</p><p class="ql-block">比赛开始前,赛场围满了下早班的工人和前来观战的学生。已经很久没有好好打球的我们憋足了一口气,决心借此机会好好教训那些“老大哥”们。老张师傅作为组织者,拿了个手提话筒跑前跑后维持秩序。小李师傅搬来了记分牌,正襟危坐当起了记分员。看台两边还挂上了祝贺双方友谊比赛成功的红色条幅,看起来还蛮当回事儿呢!</p><p class="ql-block">赛场上,纺机厂球队确实象“正规军”。队员都穿了整齐的队服,蓝短裤、白背心,红色的号码格外醒目,就连赛前练球热身也“耀武扬威”,跑个三步上栏尽摆弄花式,显得特别“牛气”。反观我们就象“杂牌军”,根本没有统一服装。有穿大裤衩的,有穿内长裤的。为了区别辨认,我们干脆“赤膊上阵”。可有句老话说得好,叫做“乌鸡胜过臭凤凰”。甭看那些工人五大三粗都是成年人,要讲打球远不如我们学生灵活。尤其他们不懂什么战术配合,拿了球只知道独往独来逞能“摆谱”,根本不注意相互掩护、拆当传球。</p><p class="ql-block">比赛开始了,上场队员集中了我班的精华。深谐篮球“门道”的队长陈景清足智多谋,根据场上变化及时调兵布将;脾气急嗓门大的中锋丁荣根抢球十拿九稳,几个对手封堵围抢都难以得逞;眼明手快的关若飞擅长“捉冷刺”(偷袭),对方前锋运球刚过半场,想“单人独钓”逞能上篮,却冷不防被他半道截走了球,气得哇哇乱叫干瞪眼;身大力不亏的李音平硬和对方高中锋拼起了“角力”,由于篮下站位总比对手抢先一步,所以篮板球基本上由他“包捎”,恼得比他身高足足有十公分的高中锋摇头晃脑直叹气。我更是利用自己的特长,使出快速穿插的绝活,避开对方防守队员的注意,突然在底线加速突破,一个三步上栏将队友远处传来的高抛球稳稳地送入篮筐中。“哗”……顿时掌声一片!</p><p class="ql-block">比赛高潮一个接着一个,叫好声一浪高过一浪,整个球场沸腾了,观众们都为我们这支杂牌军叫好。我们的两位师傅更是卖力,不停的鼓掌,不停的叫好,小李师傅更是站到了椅子上,为我们摇手呐喊助威,完全没了过去那种冷冰冰的模样。仿佛我们的胜利,就是他俩的胜利一样。 </p><p class="ql-block">见情况不妙,正规军更加慌乱不堪。对我们几个得分高手,一会儿采用人盯人战术,一会儿几个包夹一个,小动作也越来越大,多次让裁判吹哨判为犯规。这样,不仅失去了“民心”,还遭到了观众一致谴责(大人欺负小孩那还得了),反而让我们几个罚球高手连罚带打挣了很多小分,顺利几乎是一边倒的属于我们。</p><p class="ql-block">最后,终场哨响了,我们足足赢了二十多分。球场上欢呼起来,不管是学生还是工人,大家都为我们的精彩表现喝彩。拖着疲惫的身子我们眼冒红光,看着兴奋异常前来迎接我们的两位师傅,突然间感到他们可爱起来,彼此间的隔阂也随风飘散了。</p><p class="ql-block">过后,正规军不服输,凑齐了全部主力队员,又跟我们多次交锋。当然,那些比赛可是有输有赢的啦,但我们之间的战斗友谊却也越打越深,有几次甚至加入他们的厂队参加区里的比赛。两位师傅也特别高兴,这不是最好的证明工人阶级能领导一切吗!张师傅还帮我们每人弄了身纺机厂球队的队服,这样我们更是名正言顺的融入工人阶级队伍了。而且,以后的比赛我们也不用赤膊上阵了。</p><p class="ql-block">随着球队活动的开展,我们和师傅的关系也越来越好。“张三李四”不再摆谱师傅架子,与我们称兄道弟“和露水”(融合)。我们反而觉得他们顺眼多了,听他们的话也顺从多了。</p><p class="ql-block">在师傅的安排下,我们分批去纺机厂学工。到了车床边,张师傅可是神气活现多了。也不知道他如何磨得刀头?只见架到车床上,按钮一开,刀头飞转,“丝丝丝”地切进了待加工的工件,顿时旋出的回丝象一条条维吾尔姑娘的小辫子,从刀头处垂了下来。很快,一根铁棍子变成有棱有弧、有粗有细的零件了。</p><p class="ql-block">张师傅鼻梁上架着老花眼镜,手拿游标卡尺对准零件上下测量,那股认真专注的模样,直到今天还深留在我脑海。不愧是高级钳工哪!磨的刀头没二话可讲,“绝了”!跟着他学工,我们加工的零件没有一个废品,而且又快又好。可真想学到他的本领,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掌握的!车钳刨中最基础的是钳,有了钳工手艺,操作其它车床是“小菜一碟”。而钳工最基本的手艺是使用锉刀。平锉、圆锉、三角锉,还有大大小小各种规格的锉刀,没有三年两载的功夫是学不下来的。在张师傅手把手的指导下,我好不容易用锉刀锉了几个零件,却见两掌和几个手指都打起了血泡。看来,这门手艺还真不好学那!</p><p class="ql-block">跟着师傅除了学工还要学农,我们曾随两位师傅到郊区的生产队去支援“三抢”(抢种抢收抢晒),还住了几天乡下灶披间以体验生活。可农民二哥远不如工人大哥好说话,怕学生娃不懂“青头”只会添乱,根本就没教什么正经农活。记得好像在打麦场上搬运清扫当下手,在收割后的麦田里捡捡遗落的麦穗。期间还参观了农村阶级斗争展览会,听了苦大仇深的老佃农作忆苦思甜报告。可让我最伤心的不是听了老农的苦难回忆,而是吃了粗糠饼野菜汤的忆苦饭以至夜半三更拉肚子的痛楚!</p><p class="ql-block">当然啦,到了农村也免不了捣蛋闯祸的事!看到农村出身的同学熟练地使用竹篙撑船过河,忍不住我也跳上船想操练一番。不料船受重摇晃,没等人站稳,竹篙就掉水里去了。我被困船上在河里团团转,好不容易才被同学救上了岸。至于竹篙,早随着水流飘走了。回村后谁都不敢吱声,生怕有人发现追究倒霉。</p><p class="ql-block">唉!假如学农也能学点真本事,以后到了农场也不至于一切从头学习啦!</p><p class="ql-block">弹指一挥间,五十年过去了。时间的长河承载着太多的事情都随流而去,可只要回忆起初一乙班那些事,俨然如临今朝。</p><p class="ql-block">难忘那年,难忘我的初一乙班!难忘那年,那是一辈子的魂绕梦牵……</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文章部分照片来自网上下载)</p>

一中

同学

绰号

老师

对手

丁班

班里

小学

吴伟铭

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