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家乡味

紫峰晨曦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今天是农历十二月初八,即腊八节,我记得小时候 ,家乡每年腊八这天,总习惯用各种豆类如缸豆、黄豆加上胡萝卜或山芋干和青菜、米一起煮一大锅杂粮粥,我们老家称为腊八粥。后来我通过查网,腊八节还是明代朱元璋发明的,相传朱元璋小时候家里很穷,因在一个地主家干活,不小心打坏了一物品被关地下室内,饥饿难忍,挖掘一个老鼠窝,用老鼠内藏的豆类、谷子、薯类等烧粥吃饥。后来他做了大明朝开国皇帝后,还怀念过去,命御厨再做这样的粥吃一次,正好这天是农历初八,朱元璋就命为腊八粥,一直流传至今,成了广大民间习俗。</p><p class="ql-block"> 今天我重点回味我的老家的味道。</p><p class="ql-block"> 我的老家位于一望无际的苏北大平原,有串场河、东塘河、西塘河、盐河、黄沙港等数条都是百来米宽的大河纵贯横穿那里,还有若干条小河,水荡(湖泊),其中有著名的九龙口沼泽地,这就是我的故乡、里下河地区水乡明珠-建湖。建湖盛产稻麦,水产相当丰富,故又称为鱼米之乡。建湖还是经国务院申报批准"非遗"的淮剧之乡。</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过去老家种田,很落后,农民也很辛苦,农田灌溉用的是风车车水,甚至人工踏车来车水,耕田靠牛耕田,甚至采用三人拉、一人扶犁的人力犁田。现在都用机電设备了,灌溉用抽水机,犁田用拖拉机,收割有的用收割机,稻麦脱粒都用脱粒机,全是机械化了。</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老家过去都是沤田,仅能长一季水稻,后来农田"水改旱"后,冬春改长一季麦子,入夏田里麦子成熟,收完后给农田放水、犁田,开始插秧长第二季,即水稻,秋季收获。</p><p class="ql-block"> 老家人平时饮食生活,都习惯早晚喝粥,中午吃干飯。"青菜粥小鱼咸,滋油(熬熟的猪油)拌菜饭"都是当年"神仙"过的日子",说明那年头人们日子过的都很拮据。</p><p class="ql-block"> 我记得那时沤田里有很多鱼,如:虎头呆子、昂刺鱼、罗唤狗子和草虾,扛个"插网”或"跌贞子”(均为捕鱼的工具)到田头"浮槽"(即过水槽)里不一会功夫就能捕几斤小魚小虾,小鱼烧咸,小虾用锅炒半熟后放在太陽下晒干成"箔虾子"(即虾干),待后随时可和小咸菜煮煮,当菜吃很有营养。那时河里鱼也很多,小时候我经常在河边码头上用淘箩子淘米时,同时用另一只竹篮子在淘米箩下面等着,一大群"参瓢子"(即白参子鱼)来觅食,这时把水下竹篮猛地一提、一次可捕十几条鱼,可美餐一顿小鱼咸。中午吃饭(即干饭),粮食紧张时都以菜代粮,青菜饭、胡萝卜饭、南瓜饭、山芋饭等俗话说:"瓜菜半年粮"。尤其煮青菜饭,挖一勺子滋油(熬熟的猪油)在碗里拌饭吃,乖乖隆的咚,喷香,直滑,什么菜都不要,吃的有滋有味,这也是我妈妈当年常做的一种饭,有时候她还用淹制的咸猪肉切成小丁丁,炒一炒煮青菜饭也很香,很好吃。</p><p class="ql-block"> 刚才提到的滋油,联想到马上要到春节过大年了,我们家乡还有一种用滋油做成的,最最年味的食材即滋油大圆子。用生板猪油切成小方丁加细白糖淹它半个月,待大年初一开始,每天早上,糯米面用温开水搂成团,用淹好的滋油做馅子,搓成糯米大圆子,下锅煮熟后,一碗仅能装四只大圆子,咬上一囗,水晶状的糖猪油直往外淌,粘、软、香、甜,在过去那个连饭都吃不饱的年代,能吃上这个真的过隐、解馋。</p><p class="ql-block"> 我对老家用"浪"草(即稻草)烧大锅灶,做的米饭饼印象特深。收下的稻子冲成米,用筛子筛下的碎米头用石磨子磨成粗粗的米粉,加水,再加点吃剩的或过了夜的舍不得倒掉的白粥,和成米糊、加酵母发酵。大劈锅烧热,"锅不热饼不靠",用"洗鍋把”蘸少许豆油或菜籽油,把加热的铁鍋"闹"一下,用鍋铲子把米糆糊一块一块的贴到锅四边,一锅大约贴十块饼左右,米糊贴上锅后会稍有向下淌,形成上面薄下面厚楕园形,贴好后用瓢"尧"半瓢冷水锅中间,蓋上锅蓋,锅膛内浪草加把大火,把水烧开,改小火,让饼一面炕,一面蒸,熟的快,饼巴子发黄时,锅膛息火,揭锅铲饼,铲饼时两块合在一起吃,咬一口,乖乖隆的咚,蹦脆喷香。至今我没有忘记当年妈妈经常做的米饭饼的味道,底面金黄色的饼钯子,上面雪白的稍带小孔的饼肉子,嚼在嘴里脆、软、香、甜,让我至今还回味无穷。</p><p class="ql-block"> 长的小麦也可磨成麦麵,连麦麸子一起和成麦麺糊,发酵后,再和点食碱水,同米饭饼一样做法,这叫"涨小麦麺"饼,趁热吃很香,还有点甜,非常好吃。我们老家没有做馍头的习惯,我妈妈每逢过年,都要做不少小麦麺饼,放在芦柴箔子上晒成小麦麵饼干子,待春耕农忙时节还能吃到"煮小麦麺饼"的美味。</p><p class="ql-block"> 记得还有人家长大麦,磨成麺粉也可用同样方法做成饼,叫"蓬麵饼",味道就没有涨的小麦麺饼好吃了,过去的年代,老家经常发大水,災荒,能有蓬麺饼吃也算不错了。</p><p class="ql-block"> 下面照片是和面后,在铁锅里,铲出来的米饭饼和小麦麺饼。</p> <p class="ql-block">  记得老家还有一种叫"夾蓬麵疙瘩",现在恐怕很多人都忘记了,用大碗装大半碗蓬麺(内含麦麸皮粉)加水,再加点盐,和的稍厚点,看上去是又粗又黑的蓬麺糊。从菜地里拨几颗青菜烧半锅菜汤,菜汤开后拿一双筷子沿着碗边,边转动边刮蓬麺糊到锅里去,不用划动,易碎,盖上锅盖煮一下,再关火养一养,就可盛到碗里吃了。时过境迁,如今反而怀念过去吃那些蓬麺饼,蓬麵疙瘩的年代,因为没有经历过艰苦怎么能有幸福的今天呢。</p> <p class="ql-block">  我们现在没有家乡的"浪草烧大灶"的条件,做不出家乡米饭饼、涨小麦麺饼、蓬麺饼等家乡味道,也可以做簡单的"瘫麺皮",用市面上买的干麵(即脱了麦麸皮的小麦麺),用冷水和成稀糊,不需发酵,加点葱花、打匀的鸡蛋液、少许盐,倒入加热的锅中,用锅铲子瘫成均匀、簿薄的面皮,小火烤,再用铲子把麵皮翻一下烤另一面,两面都烤黄了可以直接卷着吃,也可以裹着油条或芝蘑辣酱吃。还有一种吃法,稀麵糊什么都不放,瘫成麵皮后,用锅铲子在锅中叉成方块后加热水,烧开后打入难蛋,"鸡蛋煮麵皮",再加点白糖做成甜食,记得老家好客的先辈们临时招待来客常做的一种茶食、美味。</p><p class="ql-block"> 下面是我自己学做的"鸡蛋煮麺皮"。</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1961年我在盐中高中快毕业时,妈妈省吃俭用,自己舍不得吃,行走七十里路程,给我送来一大布袋"大麦焦雪",我高兴极了,立即去老虎灶打了一瓶开水冲泡了一大茶缸大麦焦雪糊,妈妈硬推说自已不饿,全让我一人吃了。现在人可能嫌弃又粗又黑不太好吃,但我当时感到吃的香,挺能充饥的。三年災害困难时期,很多人饿的都得了"黄肿病",妈妈帮我度过饥荒,並助我顺利的考取了大学。今天我回顾此事时,眼框中还充滿了对妈妈感激的泪花……</p><p class="ql-block"> 炒"大麦焦雪"是用大麦麺在铁锅中,用小火慢慢炒成的,炒大麦焦雪可是一件"慢工出细活",火大了易焦糊,火太小炒不熟。开始要中火,炒热后,改小火,锅铲子可一刻不停留,翻动还要均匀,该操作可是修练、培养慢性子的最好的方法。</p><p class="ql-block"> 炒出来大麦焦雪(见下图)除了上述用开水直接冲泡着吃,也可用与刚开锅的稀粥在大碗里和着糊糊吃,过去老家人下田做重活常可用它来填饱肚子。</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老家还有一种家喻户晓都会做,逄年过节、红白喜事都要上桌的一道美味-肉沱子。我每年都做几次,放在冰箱冷冻慢慢吃,可以和猪肉或肉汤一道红烧,也可以和粉絲(再放两颗红干辣)红烧,相当好吃。在这里要注意的两件事:一是做肉沱子时一定要放点稍硬的糯米饭和肉糜子一道和成糜子,两者比例随口味选择,二是烧肉沱子时最好用肉汤和稍许冰糖一道红烧,大火烧开后,改小火慢慢烧,家乡叫"绵沱子",大约绵一刻钟,息火再闷两分钟入味后起锅,盛在大堆碗内,上面再撒点切碎的青蒜叶,端到桌子上放在最中间,乖乖隆的咚,光亮、红棕、翠绿的一大碗沱子特别引人注目,人们争先恐后先夹上一个,吃在嘴里松、软、香、糯,咸甜适度,别有风味,这还是全盐城地区"八大碗"的一道主菜,典型的家乡味。</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老家除了上述这些自已家里能经常做的家乡味外,胡垛街(建湖县城)、上冈镇的街上经常看到的人们非常喜欢的如:黄烧饼、金刚齐等等美味食材,尤其现在上冈草炉饼,成了建湖县的酒桌上一道名菜-老鸭汤泡草炉饼。</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建湖县还是淮剧的发源地,解放前称为"江淮戏",有的称"淮调",1953年周总理提议国务院把这剧种正式命名为"淮剧",江苏有江苏省淮剧团,总部在盐城,上海有上海市人民淮剧团,苏北有很多县还有县淮剧团,建湖县淮剧团尤其历史优久,曾一度名扬四海,淮剧的唱腔和说白基本都是以建湖方言为正宗基调。以前经常有上海人民淮剧团等外地淮剧团还到娘家-建湖学习建湖方言。现在盐城成立了淮剧历史博物馆,在建湖县的沙荘还成立了九龙口淮剧小镇(见下面照片)。</p><p class="ql-block"> 我们老家人,不少老人都会哼几句淮剧的老调子,包括下河调、南乔调、自由调、老淮调、大悲调等,我妈妈当年也是淮剧老戏迷,上海人民淮剧团的莜文艳、何叫天,建湖县淮剧团的小胡蝶等名角她都晓得,连《探寒窑》、《孟姜女》等不少经典老淮戏,她都能讲出戏的情节,甚至都会唱几句经典的调子,说出唱词和念白台词。</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这是六十年代香港拍的电影《三笑》中,"叫一声二奶奶"就是采用淮剧"下河调"唱的彔音片断。</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从小还记得老家(黄沙港)大河南,即现在的庆丰乡,过去有十八个大村莊,有不少人爱好顶缸、顶碗、叠罗汉、走钢丝、跑马、刀枪不入等马戏,组成的"十八团马戏团",解放后改成了建湖县杂技团,当年名扬中外。现在多少年过去了,好像无声无息了。</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上面讲的正宗淮剧都是采用建湖方言为基调,那么建湖方言究竟是是什么样子呢?我退休后曾回过一次老家,快到家的路上遇到以前曾经小学同过学的老家人,他讲的一段家乡地方话择要如下:</p><p class="ql-block">老家人看到我,热情的称呼我:"啊呀!龙大嗲嗲(意"大爷爷")格来(意"回家")啦?”</p><p class="ql-block">我说:"吔,老同学是你呀,家里过的好吗"?</p><p class="ql-block">他说:"嗯(意"我")在格里(意"家里")苦一辈子,没交易吆。</p><p class="ql-block">我又问:"你孩子怎么样?</p><p class="ql-block">他说:同你格建南(我儿子的小名)同年的老大(指大儿子〉又没念上去,现在湖垛该(意"街”)做生活,只能混个嘴,嗯们帮他在格里带带细小的(小孩)。</p><p class="ql-block">我说:"哦"。</p><p class="ql-block">最后他叹口气说:"嗯们过的瞎扯蛮闹"。</p><p class="ql-block"> 就这么短短几句对话,也可听出一点建湖老家话的味道出来了。</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我离开老家来南京工作、生活已六十多年了,至今我还乡音甚浓,说明我心里没有忘记自己的家乡。今年我一晃过了八旬耄耋之年。最有意思的是我走过人生这些年,每次回老家,老家人对我的称呼也在不断的变化,小时候老家人都喊我"小龙",长大了改喊我"龙哥哥",我结婚有了孩子便改称"龙大爷",自我退休后有了孙子,又改称我"龙大嗲嗲”,现在我孙子已24岁了,不知什么时候又要改称我"龙大太爷"了,哈哈,这也是我家乡人的称呼习惯,总是跟着我的最小辈的孩子称呼的,其实还是称"龙哥哥"感觉最亲密,因为过去的年代难以忘怀,总觉得我还生活在那个年代里。</p><p class="ql-block"> 今天通过回忆写了这篇反映家乡味道的短文,可以让我的异国他乡的儿孙们,更深情的了解自已先辈们的过去,更真实的了解过去家乡的味道,永远不要忘记过去的家乡。前苏联有一部老电影《列宁在1918》中,有句台词:"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此文也可让现在年轻人或长期在外的家乡人多了解一点自已的家乡的美味,家乡的语言及家乡的文化底蕴。我觉得老家乡的味道很浓、很有特色,我现在回顾"家乡的味道”,觉得也是我人生的一种快乐。</p><p class="ql-block"> 我难忘家乡的味道,怀念我的老家乡,因为我是喝家乡水,吃家乡粮长大的,是家乡的父老乡亲的哺育及家乡啟蒙老师的培养,才逐步成长的。至今我有时散步到南京长江边,面对長江对岸,遥望我的故乡,依然有一种莫名的,说不出的的情感,便不由自主的哼一曲"故乡情"的歌。</p><p class="ql-block"> 最后我用二胡拉一曲家乡的江苏民歌"月儿弯弯照九州",来表达我内心对家乡及家乡味的怀念,表达我对家乡巨大变化深表感慨情怀。</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朱学龙 农历2O21年臘八节于南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