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四十多年前的农村农业机械很少,大牲畜拉车运输耕田种地,是生产队重要的生产资料。喂养大牲畜的饲养员角色虽不起眼,却也是个责任重大的岗位。</b></p> <p class="ql-block"><i>装车运粮/网络图片</i></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我们小队的牲口棚坐西朝东,有十多间房子那么长,占据了队部近三分之一的建筑。牲口棚也是红砖砌的正规房子,牛马驴骡的房间用半截墙隔开,上面是互通的。靠东墙是饲养员添加草料、清理卫生的通道。牲口棚整体是个相对封闭的大房间,只有一个供人和牲畜进出的大门。</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牲口棚的卫生非常差,几个窗户的玻璃好像从来没有擦过,满是灰尘和蜘蛛网,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是那股熏人的气味。饲养员住在最南头一大间比较干净与牲口圈互通的房子里,那里也是知青晚上学习开会及男劳力值夜班地方。</b></p> <p class="ql-block"><i>运输/ 网络图片</i></p> <p class="ql-block"><i>电影中的秀梅/网络图片</i></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小队里的车把式有张金河张连桩王秀梅等人,张金河二十来岁,精明强干的一个帅哥。张连桩三十多岁,粗声大气大舌头,爱说爱笑爱开玩笑,有次和我握手,让我至今忘不了他那双力大无比、粗糙如锉刀般的大手。王秀梅当上车把式是因为当时一部名为《青松岭》的电影,影片中有个赶大车的“假小子”叫秀梅,那姑娘被描写成与坏分子做斗争、坚决走社会主义道路的正面人物,“长鞭哎一呀甩哎啪啪响哎……”流行一时。队长看完电影东施效颦,从女知青中选了同名的秀梅当车把式。一个初中毕业刚出校门十六七岁的女孩子,对大骡子大马本能就有三分恐惧,让她赶大车可真难为了她……接受再教育、改造世界观是无条件的政治任务,经过一番思想工作,她把长头发塞进帽子里,拿着鞭子喊着“得儿驾…”赶车上了路。人有人言,兽有兽语。人听不懂牲畜之间说话,但人却创造了让牲畜听懂人话的吆喝声:得儿(起步)、架(前进)、喔后(右转)、吁(停止)……使用这些口令最多的是队上的车把式。</b></p> <p class="ql-block"><i>右三为三队车把式王秀梅</i></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车把式和饲养员就像车间里的上下道工序,套车,卸套等都需要饲养员配合。每天马车回队后,车把式把牲口缰绳交到饲养员手里,饲养员牵着劳累一天的骡马在场院里溜溜圈,打个滚解解乏,再牵回牲口棚伺候牲口吃喝、休息。</b></p> <p class="ql-block"><i>耕地/网络图片</i></p> <p class="ql-block"><i>耙地/网络图片</i></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1975年初夏,我们队里的一匹枣红马生了一匹小马,几天后可能饲养员忙不过来,何队长派我去和饲养员一起伺候枣红马“坐月子”。当时队长给我说:“你主要是看着小马驹子,不能让它吃大马拉的马粪蛋,马驹子吃了就会拉稀,大马拉了粪要马上清除。”听罢我心里一沉,心想谁知道大马什么时间拉粪呢?半夜里它偷吃了怎么办?但嘴上什么也没敢说。下乡是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滚一身泥巴,踩一脚牛屎,炼一颗红心”,队长分配工作哪里还敢挑三拣四,当天就把铺盖搬到了牲口棚。</b></p> <p class="ql-block"><i>播种/网络图片</i></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小红马一身油光水滑的皮毛,即漂亮又可爱,活蹦乱跳像个不懂事的孩子。小马主食吃大马的奶,它吃马粪的原因可能是嘴馋找零食。总盯着太费力劳神,我就琢磨给它戴上口罩或者笼头,采取点强制措施。老饲养员却不同意:“它又不是小孩子,可以定点喂奶,谁知道它什么时候想吃奶!”没办法,只有增加巡视的次数。每次发现大马一撅尾巴,我马上抓起铁锹,和小马争夺那堆冒着热气的马粪蛋。</b></p> <p class="ql-block"><i>轧场/网络图片</i></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一天,我去打扫马圈,小马可能没抢到“零食”生了气,一下子窜到院子里,大马也挣断了缰绳紧跟着跑了出去,母子俩迅速在田野里飞奔起来!我急得手忙脚乱,可两条腿如何能追上四条腿的,眼睁睁地看着绝尘远去的大马和小马。幸亏是白天,地里干活的人多,大家慢慢围拢安抚大马,拽住了缰绳,玩累了的小马也跟着回到了马圈里。</b></p> <p class="ql-block"><i>挖河/网络图片</i></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老饲养员年近七旬身体瘦弱,他告诉我公马叫儿马,母马叫骒马。我跟他学会了铡草,拌料(在碎草里拌上麸皮玉米粒等)、给牲口饮水,又把从书上看到的 “寸草铡三刀,没料也上膘”、“马无夜草不肥”等谚语用于实践。夜里从不敢踏实睡觉,外屋有点动静马上起来看看小马,还惦记给其他牛、驴、骡等牲口添加草料。牲口棚里气味也久闻不嫌其臭了,喂草料时也敢伸手拍拍牲口的脖子,顺口吆喝它们几句。空闲时我打扫了牲口棚的卫生,清除了多年的积灰和蜘蛛网。可能那老饲养员看我还行,说了一句话吓得我半天没有缓过神来:“我已经干不动了,你就接了我的班吧。”我支支吾吾没有表态,还没等他找队长说这个事,大队从各队抽几个知青搞社会调查,三队正好抽到我。我长出了一口气,放松了紧绷着的神经,逃离了待了十多天的牲口棚。</b></p> <p class="ql-block"><i>石头1976年夏于二队队部。这匹马是二队的,与我们三队的枣红马相差甚远。第一次骑马,含胸驼背,战战兢兢,全无男子汉气概。</i></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我离开牲口棚两三个月后,枣红马病了,请来公社兽医诊治也未见效,后来马的病情越来越重竟然不治!最后兽医确诊病因是“四号病”。据说四号病还有传染性,队里没像以往对死于非命的大牲畜分而食之,而是把马埋在了地里的一口枯井里。</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那匹曾经膘肥体壮高高大大的枣红马特像战马,马腿很长,当年是我们村最漂亮的一匹马。它的死让我很内疚,我感觉和它月子里跑出去有很大关系,尽管队里没有人埋怨我,可我却自责了很长时间。</b></p> <p class="ql-block"><i>饲养员/网络图片</i></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那匹小马继承了枣红马的基因,后来长成了一匹漂亮的儿马。第二年,知青张家斌接了老饲养员的班,一直干到了1978年底知青大返城。</b></p><p class="ql-block"><b> 2021年12月21日改于鹿泉</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