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意的苍凉--记交河故城

驼铃

<p class="ql-block">文字: 阿楠 摄影: 驼铃</p> <p class="ql-block">“我举目望去,无际的黄沙上有寂寞的大风呜咽地吹过,天,是高的,地是沉厚雄壮而安静的。 正是黄昏,落日将沙漠染成鲜血的红色,凄艳恐怖。近乎初冬的气候,在原本期待着炎热烈日的心情下,大地化转为一片诗意的苍凉。”(三毛《撒哈拉的故事》)年少的时候,和俊一起读三毛的书,羡慕她远走天涯的潇洒,更对那一片诗意的苍凉心向往之。多年以后,偶有机会到宁夏银川,行走在浩瀚的腾格里大沙漠中,还没来得及对着美景像王维一样慨叹一句“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从身边疾驰而过的一辆沙漠越野车,刮着一股旋风,把黄沙卷起好高,像平地冒起的大烟,打着转在沙漠上飞跑。这四溢的豪情迅速吞没了茫无边际的沙海里苍凉的诗意,夕阳下,延绵起伏的金色沙丘上我独自落寞。</p><p class="ql-block">不久前,好友驼铃发来在交河故城拍摄的一组黑白照片,她镜头下的交河故城遗址,一片残垣断壁,满目凄凉荒芜,从残存的大致轮廓上偶尔还能看到交河故城曾经的大气磅礴和雄浑空灵。照片里零星的游人沿着步道走进交河故城,绵延的步道像是一条狭长而幽深的街巷,也像蜿蜒曲折的战壕。步道两边是曾经的寺院、佛塔、官署或民居的墙体,某些残留经长期风化之后,就剩下一些土墩墩,已经看不出以前的模样。透过厚厚的墙壁,依稀听见两千多年前神秘都城里传出的喧嚣,仿佛看见当年胡商云集、美姬摩肩的繁华景象……翻开史书,交河故城的残垣断壁忽然就变得鲜活灵动了起来。</p> <p class="ql-block">《汉书车师前国传》中说:“王治交河城。河水分流绕城下,故号交河。”交河故城曾是古西域三十六国时期车师前国的都城,后归属高昌国,车师原名姑师。2300年前,车师人高举他们手中的挖土器械,在现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吐鲁番市以西约13公里的亚尔乡两条河交汇处的黄土台上挖出来一个城市。他们先是在这城内挖出水井,找到了可供生存的地下水源,之后挖土盖房。他们修建起官邸、庙宇、寺院和佛塔,也修建起一排排民居,在钟鼓声鸣、香烟缭绕中过着温馨平静的生活。车师归汉后,这里渐渐成为吐鲁番的中心城市,在南北朝和唐朝达到鼎盛,曾是当年唐朝西域最高军政机构“安西都护府”的所在地。这座没有城墙、没有树木的城池,曾经是古丝绸之路上最繁华的城市之一,也是一座与古楼兰齐名的西域古城,素有“东方庞贝城”之称。这座千年古城在漫长的岁月中,曾留下无数动人的故事:公元73年,汉明帝派大将军窦固出兵攻打匈奴。班超投笔从戎,窦固派他出使西域,造就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美谈;李广利将军西征大宛兵败不得过玉门关,驻屯高昌,卧薪尝胆一年,终破大宛带回汗血宝马;玄奘和高昌王义结金兰的,在此开坛宣讲佛法的慈悲。然而,在西域,但凡沾上“繁华”二字,就避免不了兵家必争、血饮烽火的悲剧。战争的残酷性正如19世纪波兰批判现实主义作家亨利克·显克维支描述的那样:“它如同雪崩,一路过去,毁灭一切。在它的前面是田园锦绣,在它的后面是一片荒芜。” 据史载,自9世纪前后,吐鲁番一带战火连年,贸易锐减,人口减少,建筑损毁,城市日益凋零。烈日冷月,黄沙皑雪;风号骑鸣,刀剑饮血。到14世纪,兵烽四起,最终, 蒙古东察合台汗国的伊斯兰圣战领袖黑的儿火者的战火为曾经辉煌的交河故城画上了一个悲凉的句号。古建筑保护专家梁涛曾说过:“这个城市毁灭于战争是无疑的,曾经清理过三十多口水井,每口井里面都有人的骨架,都是头朝下。”可以想见破城时的惨烈。</p> <p class="ql-block">往昔的旌旗猎猎、战马嘶鸣,在刀光剑影里逐渐消失;曾经的车水马龙、流光溢彩,如过眼云烟被风沙彻底尘封。雄壮的金戈铁马留下的不仅仅是战争的痕迹,还有湮灭于历史长河中的百态众生。相思再无限,岁月终无情,时间就这么在这座伫立于交河边2500年的古城里凝固了。</p><p class="ql-block">驼铃说在残垣断壁里她看到了一个个的将官、战士,穿越两千年的时光守望着他们的故土。看着这组照片,我却想起了纳兰性德的《蝶恋花·出塞》:“今古河山无定据,画角声中,牧马频来去。满目荒凉谁可语?西风吹老丹枫树。从来幽怨应无数?铁马金戈,青冢黄昏路。一往情深深几许?深山夕照深秋雨。”在回首寂寥、无比惆怅的心境里,镜头内外的交河故城早已化转为一片诗意的苍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