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英雄——历史破局者侯景

丶暮雪千峰

在侯景称帝仅仅三个月以后，也就是公元552年二月，王僧辩率大军顺流而下，与沿赣江北上的陈霸先在白茅湾（今江西九江东）会师。此时的陈霸先兵强马壮，有甲兵三万，强弩五千，战船两千余条，粮食五十万石。看到王僧辩军中缺粮，陈霸先慷慨地送给他三十万石军粮作为见面礼，王僧辩大为感激。随后王、陈两位主帅登上高台，歃血为盟，一起宣读檄文，全军将士人人振奋。两军会师后合兵一处继续东进，势如破竹，很快进占芜湖。 侯景急忙派大将侯子鉴率主力据守建康上游的重镇姑孰（今安徽当涂），临行前他特意叮嘱：荆州军擅长水战，千万不要与他们在水上交锋。侯子鉴按照侯景的要求，舍舟登岸，在陆地上安营扎寨，严阵以待。王僧辩则在芜湖逗留，徘徊不进，甚至几次好像要进攻可是还没交手就哆哆嗦嗦地退了回去——好像一个娘娘腔面对美女又想追又不敢追的样子，一副样。十几天后，侯子鉴终于有了自己的判断，看来王僧辩是害怕我，如果再不出手，只怕要被他逃回去了。立功心切的侯子鉴率军登上战船，向王僧辩发起了猛烈的攻击。王僧辩故意把大船隐藏在长江两岸，用小船与侯子鉴交战。战不多久，就纷纷败退。侯子鉴心头大喜，荆州军果然不堪一击，急忙率军追赶。王僧辩大旗一挥，梁军隐藏起来的大船纷纷驶出，切断了侯子鉴的退路。随后王僧辩也回军力战，两下夹击，侯子鉴大败，只身逃回建康。这消息，震天地，侯景惊得呆若木鸡：侯子鉴，贱猴子，这回你真是坑了老子！一代杀神竟然也忍不住泪流满面。 但侯景毕竟是侯景，他的沮丧就像呵在玻璃上的热气一样，很快就销声匿迹，没过多久他又恢复了冷静。自己还有数万人马，广陵、京口以及三吴等地区还都掌握在自己手里，只要死守建康，等待援军，也许还有翻身的可能。他下定了决心：只要有一线希望，就不要叹气。只要有一丝机会，就不要放弃。于是他收集了各种大小船只装满石头沉于江中，以堵塞秦淮河口；又于秦淮河北岸构筑工事，在从石头城到朱雀桥长达十几里的范围内密集布防。然而这一切却根本无法阻挡士气正盛的梁军。王僧辩率军乘涨潮的机会进入秦淮河，顺利突破了侯景的第一道防线。但在看到秦淮河北面密密麻麻的敌军工事后，诸将都不免有些畏惧，连王僧辩也觉得很为难，便问身边的陈霸先：看样子不好办啊，陈将军有何良策？陈霸先斩钉截铁地说：三年前，柳仲礼率数十万大军不敢渡河，止步于秦淮河南岸，咱们决不能让历史重演。我愿意担任先锋！他一马当先，率部强行渡河，很快就突破了侯景的防线，王僧辩则率大军紧随其后，在秦淮河北面扎下营寨。侯景困兽犹斗，他留王伟守台城，自己亲率仅存的一万步兵、八百铁骑出城迎击。陈霸先对王僧辩说，兵法云，善用兵者，如常山之蛇，击其首则尾至，击其尾则首至，击其中则首尾俱至。如今我众敌寡，咱们应该把部队展开，既便于互相救援，又可分敌人之兵，便于各个击破。于是梁军摆开一字长蛇阵，迎战侯景。侯景真是足够彪悍，他率军猛打猛冲，梁将王僧志的部队抵挡不住，眼看就要被冲垮。关键时刻，陈霸先命部将徐度率两千士兵出其不意地迂回到叛军身后，乱箭齐发，叛军顿时一片混乱，王僧志终于转危为安。看到形势有利，陈霸先立即指挥部将杜僧明、周文育、侯安都等人奋勇冲锋，王僧辩麾下的猛将王琳、杜龛等人也紧随其后，叛军逐渐落了下风。侯景还想做最后一搏，他发现陈霸先是梁军的核心，只要冲垮陈霸先所部，局势尚有一线转机。于是他集中自己所有的精锐兵力猛冲陈霸先的部队。准备一举扭转局面！ 侯景面对南梁部队是困兽犹斗，集中精锐猛冲陈霸先。怎奈陈霸先军容齐整，毫无破绽。无论他如何左冲右撞，结果却如同苍蝇撞玻璃——完全是徒劳。几个回合下来，叛军伤亡惨重，陈霸先的阵型却依然岿然不动。随后陈霸先指挥各部发起反攻。叛军再也抵抗不住了，很快就全军溃散，侯景狼狈逃回台城。他没有进城，而是把王伟叫出来，责备他说，你可把我害苦了！随后他把自己在建康所生的两个小儿子用皮口袋装好，挂在马鞍上，拨转马头，准备逃跑。王伟赶紧拉住了缰绳，苦苦劝谏：自古哪有叛逃的天子？宫中卫士，尚可一战。侯景长叹了一口气：我一生南征北战，战无不胜。今天却到了这样的地步，这是天要亡我，再战又有何益！他抬起头，仰望着台城，望着自己仅仅入住三个月的皇宫，叹息良久，才率领数百残兵，打马离去。去哪里呢？想到自己的心腹爱将谢答仁在富阳（今浙江富阳）还有数万兵马，他马上就打定了主意——去投奔谢答仁。随后他一路向东南方向逃窜，很快来到了钱塘（今浙江杭州）城下。钱塘守将是当年的梁军大将，也是如今的叛军大将，人称赵跑跑的赵伯超。赵伯超这人不仅擅长临阵脱逃，而且还是个墙头草，他拒不让侯景入城，侯景无奈只好继续向东狂奔。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侯景欲逃而王僧辩不让，王僧辩派大将侯瑱在他后面紧追不舍，最后在松江（今上海松江）追上了侯景，叛军早已疲惫不堪，心无斗志，自然又是大败。最终侯景身边只剩下了数十名亲信，仓皇逃到海边，总算找到了一条船，叛军争先恐后地挤上船去。但船小人多，严重超载，让谁下船呢？为了表现自己爱兵如子，不，是“爱兵超子”，以争取军心，侯景一狠心，把自己随身带着的两个宝贝儿子扔下大海。船终于开动了，该往何处去？侯景也不知道，如今只能棉絮包脑袋——撞哪儿是哪儿了。他让船工一直向东开，听说海里有海岛，到那里求生吧。看到船逐渐远离了大陆，远离了追兵，早已筋疲力尽的侯景终于放松下来，很快就睡着了。这一睡，事情就有了变化。因为这世界可能会缺煤缺电缺水缺石油缺贵金属，但绝不会缺见风使舵的人。船上就有这样的人。这个人叫羊鹍（kūn）。他是羊侃的儿子，侯景纳他的妹妹为妾，故而成为侯景的亲信。如今羊鹍也有了异心，他知道跟着侯景是没有前途的，侯景要想翻身，除非蛤蟆直立行走，骡子全会生子，妓女全是处女——显然是绝无可能。只有杀掉侯景，自己才能将功折罪，也才可能有生路。他的想法得到了同船另外几人的支持。羊鹍威胁船工，让他把船开进长江，开往京口（今江苏镇江）。沉睡中的侯景对此一无所知。他太累了，睡了很久，很久。醒来后，他走到船头，举目四望，清晰地看到了岸边的房子、树木还有山丘。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海市蜃楼？一阵清风吹来，他一下子清醒过来，这哪里是大海？分明是长江！他大惊失色。此时侯景突然发现以羊鹍为首的几个人提着刀，杀气腾腾地向他走了过来。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见羊鹍厉声说道，兄弟们跟着大王也吃了不少苦，如今想借你的头来换取富贵！侯景想要跳水逃生。然而已经太晚了，羊鹍等人早已用刀挡住了他的去路，他转身逃回船舱，用佩刀猛撬船底板，想把船凿沉，和船上人同归于尽！ 侯景准备凿船，同归于尽。关键时刻羊鹍眼疾手快，马上拿起一把长矛，狠狠地刺进了他的后背。侯景当场毙命。也许这就是他的宿命——背叛别人的人往往会遭遇别人的背叛，崇尚暴力的人往往会被暴力解决，喜欢杀戮的人往往也会死于杀戮。在攻下台城、控制朝政三年之后，侯景就这样结束了他罪恶深重而又充满传奇的一生。如果说要评选中国历史上最有名的建设者，恐怕难有定论，但要是评选中国历史上最有名的破坏者，也许侯景当仁不让！而正是由于他在江南的疯狂杀戮，南北朝南北双方势均力敌的平衡从此被打破，北强南弱的局面从此形成，从而为三十多年后，中国的再次统一创造了条件。侯景是黎民百姓的罪人，却又是国家统一的功臣，这一切如此的荒诞，却又如此的真实，让人唏嘘不已。不过，这也许是自然界普遍存在的法则，就如臭烘烘的大粪可以浇灌出鲜嫩的青菜一样。侯景死后，他的尸体被分成了三块。首级被送到了江陵，先在闹市示众三日，再用油漆漆好后保存在博物馆；双手被送到了北齐，作为萧绎与北齐建交的见面礼，意思是：这个国际上最大的恐怖分子，我们帮你除掉了；身体则被扔在了建康的大街上，百姓们对他早已恨之入骨，都争着去割他的肉吃，没多久就分光了。十七岁的溧阳公主也分到了一碗自己丈夫兼杀父仇人的肉汤，她一饮而尽，不知此时的她，会有怎样复杂的心情？ 祸首侯景死了，他的党羽郭元建、侯子鉴等人献出广陵（今江苏扬州）投降了北齐，而王伟、赵伯超、谢答仁、周石珍等人则或被俘或投降，都被押送到江陵。王伟知道萧绎是个文人，便投其所好，在狱中写了一首长诗，献给萧绎。萧绎看了大为叹服，对周围的人说，王伟真是有才啊，我想赦免他。然而此时有人说的一句话彻底改变了王伟的命运：王伟的确有才，这首诗写得也确实不错，不过他有一篇檄文比这更好。萧绎赶紧让人找来这篇文章，只看到上面写着：项羽重瞳，尚有乌江之败；湘东一目，宁为赤县所归！……萧绎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啊？你敢骂我独眼龙，王伟，我一定要让你死得很难看。你的嘴巴有多毒辣，我的手段就有多毒辣！他命人把王伟的舌头钉在柱子上——看你以后还怎么骂人；随后又剖开其肚子，挖出肠子——看你到底是怎样的蛇蝎心肠；再一片片地脔割其肉，直至气绝。其余的俘虏也获得了应有的下场，周石珍等人被斩首，赵伯超被饿死在狱中，只有谢答仁因为曾对简文帝有恩而没有被杀。 摆在萧绎面前的，此时还有一个问题，该怎么处置侯景所立的废帝萧栋呢？他早有安排。在出兵时，王僧辩就想到过这个问题，他问萧绎：平贼之后，该以何种礼节对待嗣君？萧绎的回答是：六门之内，自极兵威！台城共有六个城门，这意思明摆着，台城内的人都可以杀，毫无疑问，嗣君也不例外。王僧辩当然知道萧绎的意思，他回答说，讨贼的事，臣义不容辞；成济的事，您让别人干！——成济是什么人？看过《三国演义》的都知道，那是杀死曹魏皇帝曹髦的凶手！萧绎也不勉强王僧辩，把这个脏活交给了另一名亲信朱买臣。朱买臣请废帝萧栋兄弟三人到船上喝酒，随后有人找他有事，他出去了一下。他刚走，就发生了意外——其实，不发生意外才是真的意外。船翻了，萧栋等人全都溺死。 国不可一日无君，没有皇帝怎么行？谁当皇帝呢？——这不明摆着的事吗。王僧辩赶紧带领群臣劝进。萧绎照例推辞了几次，当然最后只能“勉为其难”地在江陵正式即皇帝位，改年号为承圣，是为梁元帝。然而此时他管辖的范围却十分有限，在他上游的益州，他的八弟萧纪已先于他称帝；在他北面的雍州，是他的死对头——已经投靠西魏的侄子萧詧；而巴陵（今湖南岳阳）以东、长江以北的大片土地都已经被西魏和北齐所瓜分。侯景之乱虽平，梁朝的寿命也不长了！ 侯景虽然身死，江南战事未休。萧绎先后杀死六哥萧纶、八弟萧纪、侄儿萧誉，梁朝宗室诸王各拥大军互引外敌为援，不惜称臣割地，在殊死搏杀中同归于尽。北方的北齐和北周将梁国视为肥肉，争相宰割分食，淮南、广陵、巴蜀、汉中、襄阳等战略要地尽数落入其手。公元554年，萧绎遭到西魏大将于谨、杨忠的猛烈进攻，很快西魏军便攻破金陵城。困坐宫中的萧绎精神已经几近崩溃，他根本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一个月前他还有万丈豪情，现在却万念俱灰；一个月前他还以为自己是一代骄子，现在却发现不过是一袋饺子；一个月前他还想拯救全世界，现在却发现全世界都拯救不了他！萧绎几乎失去理智，变得歇斯底里，他一面用剑不停地猛砍柱子，直到剑折断为止，一面让人把自己收藏的十四万卷古今书籍全部付之一炬。随后他发出一声叹息：文武之道，今夜尽矣！ 这是继秦始皇之后的第二次大规模焚书，这冬天里的一把火烧光了中国南方几乎所有有价值的书籍——这十四万卷藏书，包括他自己收集的七万卷和平定侯景后从建康府库里运回的七万卷，要知道当时没有印刷术，图书都是抄本，因此大多为孤本。萧绎这次焚书是中国古代文化的一场浩劫。造成的损失有多大？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七十年后的唐朝初年，收集到的全国的藏书只有不到九万卷。萧绎为什么要这么干？他自己给出的解释是：读书万卷，犹有今日，故焚之！焚书之后，萧绎穿上白衣出东门投降，出城时还狠狠地用剑砍门：我萧世诚怎么到了这个地步！很快他就被带到了西魏军主帅于谨那里，于谨让萧绎写信招降王僧辩，萧绎不肯。于谨微微一笑：你还由得自己吗？萧绎的回答倒是很有骨气：既然连我自己都由不得自己，王僧辩还由得我吗？于谨也不多说，而是使了个损招，把他交给了对他恨之入骨的侄子萧詧那里。仇人见面（其实也是亲人见面），分外眼红，萧詧狠狠地羞辱了萧绎一番，随后派人用装满土的袋子压死了萧绎，用草席包裹、草草埋葬。 萧绎死后，陈霸先和王僧辩二人手握南梁绝大部分的兵权。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不久因为在拥立南梁萧氏新继承人的问题上政见不一，产生了利益冲突，友谊的小船“扑通”就翻了，曾经关系最铁的革命战友终反目成仇。公元555年，陈霸先以攻北齐为借口，偷袭杀掉了王僧辩，自此独自专权。公元557年，陈霸先代梁自立，国号为陈，是为陈武帝。然而，陈武帝陈霸先和陈文帝陈蒨叔侄俩虽然经年苦战，统一南方剩余地区，建立南陈政权，但是长江天险已经丢失一半，战略效果大损，北强南弱，江南政权坐以待毙的天下大势已成定局。 侯景之乱是中国历史上的一次重大事件，其所造成的影响是非常深远的。萧绎的好友、大文学家庾信写的《哀江南赋》，正是乱后南朝人悲凄心境的真实写照。侯景之乱从政治格局、经济文化、社会阶级、族群结构上都对南朝产生了重大影响。侯景以八百亡虏南下，八千人马起兵淮南，到最终攻陷建康时已经拥兵10万，把萧衍和梁国一众王公亲贵都变成阶下囚，可不是因为他真有什么韩信白起之能，张良孔明之智，而正是因为梁国整个统治集团，自皇帝萧衍一直到维系国家的整个贵族集团，早已腐朽堕落到了极致。侯景解放奴婢，杀戮士族的“吊民伐罪”行为，一定程度上顺应了当时的民心民意，得到了那些在正常体制下永无上升渠道的奴隶和底层平民们支持，才能在短短时间内啸聚十万大军，一举颠覆拥有几十万常备军的南梁帝国。那些在王公权贵们重重压迫下不堪重负的平民百姓、那些子子孙孙世世代代都要被高门贵族欺压损害的坞堡部曲、庄园奴婢们，他们甚至抛下了国族之分，华夷之别，甘愿跟随一个残暴的胡人叛将，只为将此前压迫和剥削他们的整个阶级固化旧世界去疯狂地砸碎、毁灭。侯景之乱屠尽江南王谢门阀，大肆行凶，滥杀无辜，社会经济遭到毁灭性破坏，文化典籍收藏毁于一旦，当然是文明的悲剧与大倒退。但其时贵族门阀经过几百年家族式的垄断政治，由之而来必然的腐朽堕落，对华夏文明而言，已全无任何历史先进性可言。近代国学大师陈寅恪亦指出：“梁末之乱，为永嘉南渡后的一大结局。南朝士族在经过数百年腐化之后，于梁末被全部消灭。”此言虽不乏夸大成分，但反映了士族门阀尤其是占统治地位的侨姓士族在侯景之乱中遭到致命打击的事实。 时间黯淡了无尽精彩，流年老去了多少英雄！侯景之乱恰恰如一计虎狼之药，一把剐骨之刀，替华夏文明剐去了陈朽腐肉。腐朽的门第论和血统论也自此衰落，崇尚能力、注重实务的新生士族如关陇集团逐渐占据历史舞台的中心位置。故此方能迎得政治相对简明的后三国政权（北周、北齐、南陈）的新生，进而归并为新生的华夏第二帝国：强盛辉煌的隋唐帝国。从这个意义上说，这场被传统史家称为“侯景之乱”的浩劫，亦是历史大潮借“破局者侯景”这个暴戾凶徒之手，将乌衣巷那些六朝高门世家贵族们，那些臭不可闻的“贵族精神”，统统扫进时代垃圾堆的一场巨大变革！繁华如梦，岁月如歌。侯景之乱带给江南人民无尽的浩劫，也引起了后人的无限感慨！“俺曾见金陵玉殿莺啼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风流觉，将五十年兴亡看饱。那乌衣巷不姓王，莫愁湖鬼夜哭，凤凰台栖枭鸟。残山梦最真，旧境丢难掉，不信这舆图换稿！诌一套《哀江南》，放悲声唱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