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谢:那些远去的美好

秋池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128, 128, 128);"> 致谢:远去的美好</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文/龙鸣</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读秋池君的长篇纪实叙事散文《老宅子》感觉优美而沉重。 前几天学写现代诗,写到头上新生的白发,想起这么一句:如忧愁的山楂树\白花开满枝头\那是年纪的愁肠百结\如祁连山头的雪\从此不再融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这种被时间追迫的无奈况味,不好形容,《老宅子》却能把这种滋味表达出来,像一列绿皮火车,向着遗忘的深谷大川缓缓驶去。哎!那些远去的美好,从此不会再有!</span></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一</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秋池君的《老宅子》用十几万文字,细数过去的旧时光。充满温情和怀恋的笔触,一寸一寸地抚慰自己的童年。整理旧时光留在记忆中的感受,是成年的理性自觉对懵懂自发情感的深情回望。敢于重走一遍崎岖的精神旅程,尊重与珍惜生命上游的涓涓细流,是一种勇敢的选择。只有对生活极端热爱的人才会做出这样的的选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故事发生地“老宅子”,像整部中国历史一样厚重。秋池君一开始就十分耐心地描述了自己的精神珍藏:“整幢宅屋是以横向三排全木头 立柱相连的穿斗结构而成,墙体虽是土坯砌成,足有二尺厚度,很显庄重。外墙是灰蓝与灰白相间的色调,如古城墙一般的条形装饰。楼上向 街面儿,开了两扇犹如炮楼瞭望观察、竖立的长方形小窗。” 这座老宅子“至今依然住着我们的母亲和大爸,也住着我们曾经贫寒无羁的快乐和伴随老宅成长的少年情怀。”而他们兄弟三人则先后搬出这座他们住了二十多年的老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秋池君在《老宅子》这张发黄的老照片中指给我们看,处在中间位置的是母亲。这是一位性情刚烈、要强,有着男人宽广胸襟的女子,以致于爷爷把她当成长子来对待。她率真、犀利,喜怒形于色,容易得罪人,而她的朋友们却都能以宽容的心胸来包容和理解她。她无意中透露出的人格魅力,她不平凡的人生经历让朋友们感动折服,对她肃然起敬。就是这位杀伐果断、经历过苦难,而又热爱文学的好母亲,为儿子树立起了一面如何做人的镜子!奶奶是慈祥的化身。她总是“一脸的透着关切,笑眯眯地看着我们问:‘哪儿不舒服嘛?是不是又想吃酸辣面?’于是,我们的头点得像啄木鸟样。奶奶就会笑着说:‘去、去,等到起哈!’等到一碗酸 辣面狼吞虎咽地吃下去,奶奶再问:‘还有没有不舒服?’那时的我们只会傻傻地乐着回应:‘没有了、没有了’。然后,心满意足地各自散去。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大哥英姿勃勃、勇敢果断、富有牺牲精神。他曾带领弟弟们打零工补贴家用,他曾骑着自行车带着赴考的弟弟勇闯危桥封锁线,从而改变了弟弟的命运。他曾为了尽快承担起家庭重担,主动放弃大好前程,上了一所中专学校。 二哥儿时有些狡黠,有些口吃,成年后,却成长为“傲立于讲堂之 上,幽默睿智、口若悬河、出口成章、桃李天下的名师了!” 家庭成员中还有大爸、二爸和幺爸,也就是内地所说的“大舅”、“二舅”和“小舅”,还有背影模糊的爷爷和父亲。这个大家庭在“老宅子”夹杂着柴草味和饭菜香的烟火气中,寻常地世俗地生活着。三兄弟“在吵吵闹闹的暗战中,我们彼此见不得又离不得地相互依赖着、一起共同成长着!”他们相濡以沫,相亲相爱。“打牙祭,却往往是肉多不够吃、肉少吃不完。肉少的时候,经常上演奶奶夹给大哥、大哥夹给二哥、二哥夹给我、我又夹给大爸、大爸又再次夹给奶奶的一幕。大家其实谁都想吃,但大家又都克制着自己的食欲而大口白饭。这已然成为老宅子里的俗成,也是老宅里亲情依依的浓浓缩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老宅子》并非孤立的存在,它像一棵树,往周围的泥土中扎满气根。唐老头、黄大将、李哑巴、华姨,如果有人替他们整理,其人生道路都是一条条曲折的精神河流。特别是那位“寡毒”财政局长,“下场很凄惨,老婆疯了、大儿子也得了精神病、小儿子不知因为什么而自杀了”。不知道又是多么精彩的人生浮世绘。动态的社会,就是这样一些精神河流的集合体。</span></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二</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那些远去的珍贵记忆,有一个苍凉的背景,就是贫寒。贫寒可以制造苦难,也能滋生出一些附加的美好。只有基于贫寒的背景,生活味道才会被充分品咂。所以,那时的饺子分外香,那时鞭炮的硝烟浸人心脾,那时穿新衣特别令人兴奋。同样,那时的亲情,特别令人怀念。迅捷的交通是人们的追求,但到达目的地又无奈地发现,古人缓慢的旅游感受也随之消失。现在无需等到过年都可大块吃肉,但是“丰年留客足鸡豚”杀的那只走地鸡和那头栏养猪的香味也永远消失了。为什么现代人再也写不出唐诗、宋词、元曲那样高质量的文学作品?因为酿制那种好酒的坛子都没有了。或许不光我一个人在感叹,富足使生活味道变淡了,还掺杂进了三聚氢氨、苏丹红之类的杂质。眼下房子到处乌泱乌泱地成了灾,的确有了“广厦千万间”,大庇得不论是布衣寒士还是硕学鸿儒,脸上都写满焦虑,没人能够“俱欢颜”。所以,人们依旧怀念那些“老宅子”。那些远去的珍贵记忆,建立在由于子女众多而形成的枝蔓交错的血亲藤链上。这些藤链上弥漫着超乎功利的温情,足可以承载关乎生死的瞩托。独生子女政策剪尽枝蔓,孩子们被晾晒在光秃秃的粗干独枝上。他们没有同样天真、幼稚的玩伴,被几十度秋风剪尽浪漫,已经变得毫无耐心的成年人,难得的喘息时间很难容纳他们率意的荒唐。他们被生活的皮鞭粗暴地驱赶着,实在无暇、无心、无力呵护孩子蓬勃蔓延的好奇心。这就使独生子女们童年单调而乏味。那些远去的珍贵记忆中,有一大片明媚的青涩童年的快乐时光。那些让枯燥的作业捺在书桌前的独生一代如果能看到这样的生活,他们不断加厚的镜片后面,一定会露出无限神往。“在那单一、简陋的假日里,我们的娱乐方式却是那样多姿多彩,可谓五花八门。”他们利用夜幕的遮掩躲猫猫,大街小巷的四处躲藏,大呼小叫地追逐用弹枪打仗,充满了肆无忌惮的快乐。“当一身泥土、小脸跟个花猫似的回家时,整个人洋溢着的全是那个年龄段应该有的状态和本色。”那时,教育系统 还没有固化,还没有在孩子身上强加上无益的作业负担,也没有在家长中衍生相互攀比的氛围。更重要的是,那时的孩子们不光内心充满欢乐,而且已经自然而然地介入社会生活。“在老宅子里,玩儿归玩儿,家务事我们是必须得搭把手的。在年少不识愁滋味中,去切身感知生活中最基本的柴、米、油、盐、酱、醋、茶。生活原本的细枝末节,在四季如春的老宅子里,润物无声般地滋养着我们平凡地成长。”那时成长起来的小小儿童,已经懂得反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秋池君十几岁的时候,就去食堂帮工。定好闹钟准备早早起床。母亲不落忍,把闹钟悄悄拿走。他因此与母亲发生了争执,把闹钟要回来。坚持自己独立早起工作。</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三</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质量守恒定律”告诉我们,物质不灭,但是精神会灭。精神之灯的熄灭就是纯粹的死亡,灵魂不死的说法,不过是对这种遗憾无奈的安慰。如果说记忆构成人的生命,那么遗忘就相当于死亡。遗忘如同深渊,许多鲜活的生活情节、生动感受甚至生命特征丢进去,沉入深不见底谷涧,不见踪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文学作品是作者用来抵抗遗忘的产物,也是生命抵抗死亡的武器。作品一旦写出来,就脱离创造母体,变成独立的精神存在。如一条生命之河,离开源头,进入社会的精神沃野独自奔流。里面的人物形象如果足够丰满,就会获得永恒的艺术生命,与整个人类的记忆共存。独立于创作它的肉体,去与别人的生命体验交融,奔涌出属于自己的浪花。 用写作来回望过去,是一种典型的精神活动,充满了记录、反思、 检讨和追问。</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秋池君的母亲“在老宅子正房的土床上,盘腿而坐,给我们绘声绘色地讲述法国作家大仲马写的长篇小说《基督山伯爵》。我们则跟着母亲的讲述,完全走进了伯爵那越狱收获巨额财富的传奇,还有那恩怨分明的复仇情怀。”在这种环境中成长起来的作者,在《老宅子》中显示出文字表达的底气和才气,以及心中不浅的郁积。不同的章节都有主题各异的油画一样的风景,其中特别珍贵的是对追问的记录, 如母亲说:“我每次离开和返回甘孜的时候,在山道弯弯的地方看理塘县城,就是山坡上巴掌大一块地方。我心里就会不由自主地去想,就是这么小一个地方,怎么就会有那么多勾心斗角?那么多整人、害人?怎么就不能大家亲亲和和地相处呢?”这种追问与反思,使母亲的思考达到哲学层面,也使作品具有形而上的色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有质量的作品会让人感受到生活的美好。每个人都听过杜鹃叫,见过夕阳照。但只有情歌王子秦观吟出“杜鹃声里斜阳暮”,我们才觉得这景色美好而深刻。甚至感觉到里面聚集着滋养我们的精神财富。有质量的作品会提高人性中的精神比例,并且启发更多的人性提高精神比例。尊重记忆,善于反思的人多了,这个民族的品质才会得到改善。可悲的是,我们越来越多的同胞被物质和世俗占领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我的朋友王开岭说:被占领的人如同“鸟从天空落到树上,再从树梢落至地面,鸟沦为鸡。地面占领了鸡(不是鸡占领了地面)……它不能再飞,再也回不到天上,不会飞翔的生命已毫无诗意可言。……精神空间正以惊人的速度萎缩、霉硬,再大再荣华的城市也只是一只盛鸡食的沙盘。”(王开岭:《被占领的人》)那些鸡的食物是官位、职称、聘书、信用卡、 住房、空调、电脑和智能手机……,它们以摧枯拉朽的气势攻城掠地,挤占一个个精神空间和灵性版图,留下一群精明无比的油腻男或爽滑女。托尔斯泰为了拒绝被物质占领,八十余岁还要离家出走,病死在一个小火车站上。因为他尊重精神生命,远胜于重视物质享受。这个年岁的人苟延残喘,几乎成为药物和仪器的奴隶,有谁还能如此决绝地跳向没有医疗条件的荒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我不知道秋池君将如何处理这篇作品,如果让我提建议,我会真诚地说:不要平均分配自己的笔墨,要设法安排一下这些精彩的情节和珍贵的记忆,让其更集中,更有魅力。那就不必拘泥于事实的时间线,不必拘泥于人物与事件的原始真实,可以适当规整和虚构,让情节更集中,让故事更加跌宕有致,把这篇纪实散文变成一篇自传体小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龙鸣2021.12.12写于广东湛江</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作者简介:龙鸣,岭南师范学院教授,雷阳文化研究所所长,广州湾研究会副会长。山东济宁(孔子的故乡) 人,为2002年湛江师范学院引进教授,深受学生拥戴,被评为感动学生的十大优秀教师。2008年起开始研究地方文化,在报刊杂志上发表有关文章数百篇,出版专著《清初儒臣陈瑸在台湾》《千古一清端》广受好评。花十年时间点校出版《陈瑸全集》(合作),为广东人民出版社岭南文库重点图书,成为粤西文献出版史上的划界石碑。2011年赴法国取回广州湾史料数万张,主编《广洲湾史料汇编》(合作)两部。龙鸣教授现为《湛江日报》《湛江晚报》专栏作家,其专栏《龙鸣天下》获广东省新闻奖。《龙雕心文》正在连载,广受追捧。</b></p>